后途-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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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朱元璋放声大笑，一边看着众将领打趣嬉闹，一边派人去接滁州的家眷。

　　　　“主子，老爷已经顺利渡江，攻下了长江对岸的城镇，很快就有人来接咱们了。”逊影飞一般地跑进屋里禀告消息，兴高采烈的模样就像一只活泼的燕子。

　　　　马秀英脸上也掩不住笑容，“快去通知嫂嫂她们，让她们也把自己的东西拾掇拾掇。”

　　　　一屋子女眷聚在大厅中，各自提着装细软的小包袱，伸长脖子张望。

　　　　郭惠都等得不耐烦了，正要询问何时动身。突然见李善长满面春风，带着袁兴和一群士兵走进来，拱手道：“属下见过诸位夫人、小姐、公子。大人已经顺利夺下采石矶，周围的各方势力纷纷前来归附。大人马上要开拔集庆，因军务繁忙抽不开身，特命属下前来接诸位渡江，大船已停在江边等候。”

　　　　“李书记客气了。”马秀英急忙虚礼一声，招呼众人出门。

　　　　朱文正几个小子把袁兴团团围住，询问战况

　　　　郭惠搀着大张氏的胳膊，睥睨李善长，“我大哥和舅舅呢？”

　　　　李善长对郭惠没有好感，但她是朱元璋的女人，不好不答，“两位大帅也已领兵渡江。”

　　　　“哼，都不知道等等我们。”郭惠抱怨一声，也不知是埋怨朱元璋还是埋怨郭天叙。她没有和马秀英、郭宁莲同行，而是拉着大张氏、郭芸抢先上了一辆马车。

　　　　马秀英微不可察地摇摇头，郭天叙忙着和朱元璋争权夺利，哪有时间考虑别人。她挥挥手，叫仆人拎着行礼鱼贯而出。

　　　　“姐姐，”袁兴摆脱三个男孩子的纠缠，笑嘻嘻地来到马秀英身边，主动接过逊影手里的包袱，眉飞色舞地讲起常遇春如何攻下采石矶的经过。末了，他又羡慕又感慨地说道：“我何时才能像常将军那样威武啊，那么远的距离，一箭都能射中敌寇。”

　　　　马秀英安慰道：“你别妄自菲薄，常将军猿臂善射，你多练习也能做到。回头我给常将军说一声，让他授你箭术。”

　　　　“姐姐，你可要说话算数。”袁兴的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好奇地看着马秀英挺得高高的腹部，“我的小侄儿快出来了吧。”

　　　　逊影抢白道：“还早着呢，这才八个月，你不知道女人怀胎十个月才能生出孩子吗？”她和袁兴自幼相识，说话相对比较随意。

　　　　袁兴摸摸脑袋，嗫嚅道：“我不知道……没人，没人跟我说过。”他是个孤儿，当然没人会给他说这些，而且因为李碽儿的缘故，他至今都未成亲，对女人的事更是知之甚少。

　　　　看着袁兴略微窘迫的神态，马秀英瞪了逊影一眼，岔开话题，“谁说是小侄儿，万一是个小侄女呢？”

　　　　袁兴瞪大眼，故作害怕，“要是再生出一个小侄女，像姐姐这么厉害，那可怎么得了？哎哎，还是生个小侄儿吧。”那愁眉苦脸的模样顿时逗笑了众人。

　　　　笑声传到前面，大张氏派人一打听原因，不屑地撇撇嘴，悄悄对郭惠耳语：“马秀英哪有生儿子的命。女儿，你别担心，我看她肚子圆圆的，十之八｜九只能生个赔钱货。你赶紧努力，赶在她们前面生个儿子出来，到时候你孩子就是长子……”

　　　　郭惠瞟了郭芸一眼，羞涩地点点头，“娘，你别说了，我省的。”

　　　　李碽儿走在最后面，她看见袁兴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袁将军”。

　　　　“李姨娘好。”袁兴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不像先前那么自然，话也少了许多。

　　　　马秀英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催促道：“大家都快上车，不要耽误了时辰，”看着李碽儿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她对有些发呆的袁兴说道：“集庆士族很多，等过去了姐姐给你挑个好人家的闺女。”

　　　　“我还不想成亲。”袁兴一边摇头，一边扶马秀英上车。里面放了好几床被褥，因为马秀英的月份不小，大家怕她受颠簸，故把车厢布置得十分柔软舒适。幸亏车厢内部的情景郭惠没有瞧见，否则这女人只怕又要生事。

　　　　“你都老大不小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马秀英瞪了袁兴一眼，抬起的脚不肯落下。

　　　　逊影急忙说道：“袁大哥，夫人都这样了，你还要夫人为你操心？”

　　　　“姐，你快进去吧，我什么都听你的。”袁兴一脸的无奈。

　　　　马秀英这才挪到车里，笑道：“别光嘴上说的好听，到时候敢又跑得不见人，我就去军营抓你。”

　　　　“是，是。”袁兴垂头丧气，马秀英现在是孕妇，他得事事忍让，不能让马秀英生气。

　　　　逊影抿嘴偷乐，“给袁大哥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夫人挺着大肚子到处乱跑，否则老爷就要来收拾他了。”

　　　　马秀英自己也笑了，貌似她怀孕后脾气越来越大，偏生周围的人还得把她当国宝一样小心翼翼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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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三章　渡江途中敌来犯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岸边，江上停着一艘从元军手中夺过来没有受到战火波及、完好无损的楼船。

　　　　这条楼船起码能容数百人，头、尾、中间各立一帆，迎风猎猎作响。它长约十来丈，宽约三四丈，周身涂着红漆，分三层舱室，底尖上阔，首尾高昂，有二十多个车轮桨在舱下划动，

　　　　众人不由仰望惊叹，“好大的船！”

　　　　许多跟来的仆人更是欢呼不断，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船，更别说有幸登上这艘船。

　　　　马秀英目光落在船舷两边的火炮上，感慨万千。

　　　　就是在元军战舰的火炮轰击下，南宋水师最终土崩瓦解，大好河山拱手相让给元人。现在这些战舰火炮落到了朱元璋等起义军的手中，这说明元军的战舰火炮不再是不可一世的利器，如今的汉人不会再像南宋时期那么软弱。未来大明的崛起不仅代表一个朝代的崛起，更是代表汉人重新崛起！

　　　　“马夫人，请上船。”

　　　　李善长的声音打断马秀英的感慨，她在逊影和白菱的搀扶下缓缓登上楼船。袁兴虎目圆睁，堵在登船的楼梯上，阻拦跃跃欲试的郭惠等人，这楼船虽大到底是在水中，万一把马秀英冲撞了可不得了。

　　　　楼船足足有七八丈高，马秀英登上第三层的甲板，居高临下俯视岸边的人群如同在看蚂蚁。

　　　　这次渡江的人基本是朱元璋部队的文职官员和马秀英这种官员家眷以及随行服侍的家仆。等她安稳上了船，袁兴才让开道，后面的人方开始陆陆续续登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闻讯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站在岸边指着楼船比手画脚，议论纷纷。以前元人的楼船只会向他们射出无情的火炮，收割掉一条条性命，如今见这楼船上站着的人都是汉人，便大着胆子靠近细瞧。惊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兴奋得就像过年过节一样，甚至还有几个青壮小伙腆着脸问船上招不招水手。

　　　　李善长笑眯眯地宣布，“我军俘获了许多这样的楼船，有水性好的儿郎愿意加入我军水师，我们都欢迎。”

　　　　百姓们顿时涌起一股投军热潮，李善长急忙吩咐李贞几个录事留下来登记名册，他则上船安排行驶事宜。船上这些人的性命可比士兵的性命宝贵得多，容不得半点差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楼船终于启动。这船载重量很大，吃水较深，它没有小船那么轻便但比小船平稳，具有很强的适航性，站在船上如履平地，丝毫察觉不到船身的震动。若非如此，朱元璋也不会同意大腹便便的马秀英此时随军同行。

　　　　许多第一次坐楼船的人都不愿意回到舱中休息，宁愿站在甲板上看江水拍击船壁两侧，浪花飞溅，和风徐徐，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袁兴遥指突兀于江中的一处悬崖峭壁，“姐姐，那就是采石矶，常将军就是在那里射死元将老星卜喇，一举击溃元军。”

　　　　马秀英举目远眺，整座峭壁郁郁葱葱，蔚然深秀，最高处的山峰犹如一只硕大的碧螺浮在水面，便是闻名遐迩的翠螺峰。但她终究是有身孕的人，只凝望了一会，便感觉头昏目眩，胃里翻滚，只好示意逊影搀扶她回到船舱休息。

　　　　楼船行至江中，李善长和冯国用等人正在甲板上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突然从翠螺峰后面涌出无数小船，这些小船全挂着黑帆，如出膛炮弹绝江而来。

　　　　船上的水手连忙挥舞彩旗，示意小船停止前进。然而小船根本不听号令，一旦接近楼船便纷纷射出箭镞和火炮。

　　　　来者不善！

　　　　众人顿时变了脸色，李善长一边组织士兵还击，一边派人把非作战人员全部带回船舱，另叫两人划小艇速去通知朱元璋派水师救援。

　　　　外面炮火齐鸣的声音惊动了马秀英，她让逊影出去询问原因。

　　　　逊影还没出舱，袁兴便闯了进来，语气略显慌张，“姐姐，大事不妙，我们遇上水寇了。”

　　　　逊影不敢置信地尖叫：“水寇？不是说这附近的水寇和元军都已被老爷的军队荡平？”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马秀英沉声问道：“目前情况怎么样？”

　　　　“约莫有一百多艘敌舰向楼船逼近。”袁兴为难道：“姐姐，你坐小船先离开这里。”他来通知马秀英就是要护送马秀英逃走，尽管他心中渴望能留下来作战，但是保护马秀英的任务大于一切，他必须先护送马秀英安全离开，至于其他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行！”马秀英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往甲板走去，“敌人突然袭击已经让我们军心大乱，如果这时再有人先行逃走，出现第一个就会出现第二个，到最后只会彻底瓦解大家的信心和战斗力。”

　　　　“主子，求求你快离开这艘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啊。”逊影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瞧马秀英的架势是要去甲板和将士并肩作战。可是这次不比守卫和州，如今的马秀英连登个船梯都要歇息几次，哪里还有力气作战？

　　　　“闭嘴！”马秀英头也不回，厉声呵斥，“速去叫杨云花带着娘子军把那些官员家眷和仆人全部安置在船舱里，一个都不准出来，若是有人敢违抗命令或者私自逃走，就叫士兵们乱箭射死！”

　　　　马秀英轻易不发火，可一旦发起火来必定让人胆战心惊。这种下令射击自己人的命令李善长都不敢随意宣诸，她却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说出来。

　　　　逊影哪敢在她盛怒之下违抗命令，乖乖地去通知杨云花和娘子军。

　　　　马秀英命袁兴扶她去甲板，刚走到转角处，迎面碰上被娘子军带回舱的郭宁莲等人。

　　　　郭宁莲抓住马秀英的手，“姐姐，听说是水寇来了？”她扑闪着大眼睛，里面只有兴奋没有恐惧，可是她旁边的郭惠、李碽儿等女人都花容失色，她们当时正在观察楼船内部结构，不知外面的战况就被稀里糊涂赶回船舱，此时听郭宁莲提到“水寇”二字都忍不住惊叫一声。

　　　　“哪里有水寇，不过是个士兵看花了眼，把普通渔民的船看错了。”马秀英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快进船舱去，外面风高浪大，很不安全。”

　　　　郭宁莲怀疑地问道：“那你呢？”

　　　　“李书记说有事找我商量，我去去就回来。”

　　　　正说着，船身突然震动一下，估计是敌人的火炮击中了楼船。幸亏马秀英被郭宁莲抓住才避免摔倒。这下不等她解释，众人都知外面真正起了战事，顿时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马秀英挣脱掉郭宁莲的手，强自镇定道：“你们快进去，各自保护好自己。”

　　　　郭宁莲磨拳擦掌，“是不是要打仗，我也去。”

　　　　“姐姐，你怀着身子不方便，我陪你去吧。”郭惠怀疑马秀英是要单独逃生。外面兵荒马乱，一个大肚孕妇出去能做什么，十有八｜九是李善长想要把她先送走，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朱元璋的第一个子嗣。

　　　　军情紧急，马秀英没时间和郭宁莲、郭惠瞎掰，对袁兴使了个眼色。

　　　　袁兴快速拦在几人之间，“莲夫人、惠夫人，李书记找夫人商量军机，您们和其他夫人且先回舱吧。”

　　　　郭惠脸色晦暗不明，不顾场合，喊出心中的猜测，“马秀英，你是不是想撇下我们一个人逃命。”

　　　　舱里瞬间乱了套，许多妇人都惶恐地叫道：“马夫人，求求您带我们走。”哭着、喊着，竟向马秀英的身边挤来。

　　　　袁兴急忙拔出佩剑，凭空划过，厉声喝道：“谁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恰巧逊影和杨云花带着娘子军赶来，把马秀英团团护住，这才阻止了一场小型暴动。

　　　　马秀英盯着往大张氏背后缩的郭惠，冷笑道：“我马秀英对天发誓，绝不会一个人逃生。你们都放心，我们的军队很快就会赶来，这些宵小水寇不足一战。”

　　　　逊影带着哭腔大声说道：“我家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她说不会单独逃走就绝不会丢下你们。你们是要把我家夫人逼死吗？若是我家夫人和她的孩子有个闪失，哼！别忘了你们的夫君儿郎还在我家老爷军中！”

　　　　这话里既有保证也有威胁，恐慌的妇人们渐渐冷静下来，面红耳赤地向马秀英道歉。

　　　　马秀英不予计较，叫娘子军把众女眷带回船舱，跟众人承诺不会有事，也不会一个人逃生，这才甩开郭宁莲的纠缠在逊影的搀扶下匆匆来到甲板上。

　　　　袁兴路过郭惠的旁边，厌恶地吐了一口唾沫，若郭惠不是朱元璋的女人，他真想把这个自私自利、心思歹毒的女人揍一顿。

　　　　杨云花也没好气地说道：“惠夫人，请你进船舱老实呆着，若是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我可不敢保证能护住你。”

　　　　郭惠悻悻地回到船舱，她到现在还怀疑马秀英是想单独逃走，只是迫于群情压力才改口，难道这些人就看不出马秀英虚伪的言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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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死与共同作战

　　　　李善长等人正在甲板上指挥士兵防御敌人进攻，见马秀英到来，李善长焦急说道：“马夫人，您来得刚好，这里十分危险，我正要叫人护送您先离开。”又对袁兴说道：“袁校尉，你怎么还没带马夫人走？”

　　　　袁兴刚要解释，马秀英摇摇头，“李书记，你也知道作战之际最忌有人逃跑，一旦有人先行离开，势必引起他人慌乱。”舱里一群鬼哭狼嚎的女人已经够让人头痛，若是众人知道她一个人逃命，就算嘴上不敢抱怨，心里一定会嫉恨，想再齐心协力抵抗敌人就难了。

　　　　“可是你怀有大人的骨肉。”李善长言下之意，就算马秀英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朱元璋子嗣考虑。

　　　　“正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离开，有我在这里，他们的求生欲望才愈发强烈。”马秀英淡淡地笑笑，大声对周围紧张忙碌的士兵喊道：“你们别害怕，我是朱元帅的夫人，朱元帅已经派水师支援，大家一定要坚持到我们的水师到来。你们要相信朱元帅不会丢下我，也不会丢下你们！我会和你们生死与共！”

　　　　“相信！相信！”就像马秀英说的一样，众人看到朱元璋的老婆和未出生的孩子都在这艘船上，没有一个人怀疑马秀英的话，他们都坚信朱元璋一定会派水师支援，就算不救他们也要救自己的老婆孩子啊。

　　　　“你……”李善长后面的话被震耳欲聋的吼声压下去，他既无奈又佩服地看着马秀英。上次陈野先攻打和州是她挺身而出，这次她又临危不惧鼓舞人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他叹了口气，也不浪费唇舌劝马秀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