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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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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个儿子都是洗耳恭听,德妃认真说道:“有道是娶妻娶贤,一个人若是品德不端,凭她是九天仙女下凡,这种人也碰不得。你们两个的姻缘,母妃心里都有打算,只是此刻尚不能水到渠成,还须你父皇一道圣旨。”
何子岑早晓得陶灼华在德妃娘娘心间的份量,对这句话并不吃惊,何子岱却是猛然抬眸,结结巴巴地问道:“母妃,什么姻缘,您…您替儿子瞧中了谁?”
德妃瞧着何子岱连耳根子都泛起淡淡的红晕,不觉好笑地说道:“放眼整个京中,你们这个年纪还未定下亲事的男儿已然不多,母妃有一个两个瞧好的姑娘又有什么稀奇。此时母妃只怕话说出去坏了人家姑娘清誉,还不能说与你。”
“您不会是要将儿子与那只呆头雁凑在一处?”何子岱不情不愿嘟囔着,却不敢大声将这话说出,显得十分委屈。
何子岑到是鲜少见何子岱这幅模样,不由扑哧一笑,觉得德妃瞧中之人十有八九便是那位孙二姑娘,只不能拿着人家打趣,便故意正襟危坐,显得极是腼腆。
德妃将话点到即止,这才重又说起正事。她对叶蓁蓁心间满是憎恶,方才那番言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此时吩咐两个儿子道:“母妃碍着职责在身,自然不好做得太过。我这里想着,只得派人先送个回信儿,将回宫的日期延迟两日,待叶蓁蓁大好些再上路。”
何子岑躬身答道:“母妃思虑得是,一路车马劳顿,咱们怎能叫她拖个病体回去?现如今寺里人多口杂,好些个诰命还未离去,处事更是要时刻小心。”
德妃揉着额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你们去给侍卫们传个话,只安心待命。母妃这里还要一日三餐,对她小心照应,真不晓得什么时候惹上这么位祖宗。”
一想到叶蓁秦竟然设局算计两个儿子,德妃便不由义愤填膺。她沉着脸说道:“昌盛将军夫妇是如何光明磊落的一双人物,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女儿。”
说归说,该德妃做的份内事,德妃依旧认真去做,只让旁人挑不出错。
叶蓁蓁这几年在宫中小心谨慎,也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德妃虽然不再避而不见,也会一时三刻遣人过来探看,单从对方毫无温度的目光中,叶蓁蓁便就晓得德妃对她的疼惜已然成了过烟云烟。
她饮着德妃使人送来的燕窝粥,挑着里头剥去了莲心的莲子粒,只是食不下咽,对自己的前程充满了担忧。
听着两个丫头声俱泪下地诉说那一夜的凶险,叶蓁蓁到似个局外人般的冷静。原来梦里的木鱼声声与梵音佛乐都是真实发生,是德妃与那几位大师生生将她从黄泉路上扯回,离了那一碗孟婆汤的迷惑。
那一场梦魇里几乎忘却的片段又在她近乎痴迷的回想中渐渐找回,她记得母亲千叮咛万嘱托,要自己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活下去。
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叶蓁蓁含着匙软糯香甜的燕窝,眼眶间又是酸涩。
那一夜流的泪太多,此时却并不想哭。她挣扎着想要下地,奈何脚下虚浮,依旧如同踩了团棉花,在两个丫头的劝说下也只得做罢。
想要快些好起来,须得多吃些东西。虽是没有滋味,叶蓁蓁依旧默默地将含在口中的燕窝咽下,又毫不拖沓地舀起一匙,不多时青瓷蓝纹的小碗里便见了底。
“两日不曾好好进食,如今却觉得饿了,再去添些来”,叶蓁蓁将碗递给绘绮,催着她快去。两个丫头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眸间读出了喜意,绘绮欢欢喜喜地捧着碗屈膝道:“郡主稍待,奴婢这便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清明
饮了两碗燕窝粥,叶蓁蓁身上渐渐添了些力气。她如今不想再惹人厌烦,只想好生将养身子,便叫两个丫头将头顶的幔帐放下,努力阖上眼睛朦胧睡去。
到了第三日上,锦绫依例过来探问了两句,叶蓁蓁已能下地。她在床榻上谢过德妃娘娘的关怀,再请锦绫向德妃娘娘传信儿,自己有几句话想说,恳请德妃闲暇时拔冗一趟。
德妃见她说得可怜,不好直接推拒。又恐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日后无有对症,便就叫着陶灼华与何子岚一起,连同前来探病的孙夫人与孙二姑娘,一同来到叶蓁蓁房里。
叶蓁蓁瞧这个阵势,晓得德妃不会给她诚心诚意认错的机会,便挣扎着从榻上支起身来,冲着德妃娘娘磕头,含泪哀哀诉求。
“蓁蓁前几日混沌,听着寺间的钟磬与木鱼声到觉得心里清净许多,因此想向娘娘求恳,容蓁蓁在寺间清静几日,待身子大好再行回宫。”
德妃脸上笑意清浅,只淡淡说道:“你不必担心,本宫早便吩咐下去在寺间多留几天。等你再将养将养,身上有了力气,大伙儿一起启程。”
叶蓁蓁轻轻摇头道:“蓁蓁不是这个意思,为我一个人,已然叫各位娘娘在寺间受些清苦,又劳动孙夫人与小姐多次探望,蓁蓁心间委实过意不去。蓁蓁思来想去,不能由我一个拖着大伙儿不得动身,因此想一个人留在寺间将养身子,还请德妃娘娘允准。”
德妃听得她自承前几日混沌,分明是做低服软,求德妃谅解她的一时糊涂。如今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大约是羞于见人,想在寺间躲避几日的意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望着我见犹怜的叶蓁蓁,德妃心间再没有一丝眷顾。若这丫头当日得手,此刻自己才是捧着个烫手的山芋,还不晓得叫多少明白人瞧自己的笑话。
德妃根本不接这个话茬,只俯身探了探她的额头,觉得已然恢复平常,便就爱莫能助地说道:“嘉柔,你这个请求本来到不为过。若你是灼华、亦或是子岚,本宫都有这个权利为你做这个主。奈何你身居长春宫,常受的是谢贵妃的教诲,换做你是本宫,可敢将你一个女孩儿留在这里?”
以己度人,德妃这几句话说得仁至意尽,却没有半分妥协之意。
叶蓁蓁本想拼着寺间苦修几日求取德妃的谅解,见对方几句话便四两拨千金,且哪一句都让自己无法反驳,连孙夫人都挑不出刺。情知再求无益,她只得噙着泪垂首道:“是蓁蓁不懂事,又给娘娘添了麻烦,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德妃抚着她的鬓发,却又柔声道:“你这孩子便是心思太重,生老病死难道是人力所能掌控?本宫又怎会因为这个便怪罪于你?你想听那木鱼声也容易,咱们启程之即,本宫亲去向方丈大师求一个师傅们在佛前供了多时的木鱼,你若想念念经,也可借此平心静气。”
叶蓁蓁垂泪应下,极为懂事地说道:“既是如此,蓁蓁便领受娘娘的好意。这两日饮了些汤水,觉得身子已然有些力气。依蓁蓁的意思,明日再歇一天,咱们后日便可启程。”
孙夫人自是不好过问德妃娘娘的回宫之期,瞧着叶蓁蓁神色憔悴,到底顾恋昔日与昌盛将军府上的情谊,便就想替她向德妃娘娘求恳。
留神瞧了一下德妃的神情,孙夫人便就斟酌着说道:“嘉柔郡主这个样子,臣妇瞧着勉强上路太过伤身。若娘娘信得过,不若留了民妇母女再陪她几日。最迟不过三五日,民妇与小女亲自护送她入宫,向贵妃娘娘请罪。”
孙夫人开了口,又是将门虎妇,她们母女两个保全叶蓁蓁的安危自然无虞。且对方一力应下由她向谢贵妃开口,德妃不必夹在其间左右为难,这正是孙夫人做人聪明之处。
德妃有心卖孙夫人这个面子,便就佯装犹豫了片刻才去应下:“有夫人照料,自然是万全之策。您是嘉柔父母的故旧,本宫于情于理都不该阻拦。若是嘉柔愿意,咱们便就这么定下?”
凤目微微一瞥,德妃征询叶秦蓁的意思。叶蓁蓁却不想再承更多的人情,她选择留在寺中,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舔一舔自己的伤口。若有了旁人陪伴,与回到宫中毫无二致。
因此不等孙夫人再次开口,她便就在榻上冲着德妃娘娘与孙夫人福道:“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孙夫人的好意嘉柔自是心领。不过出宫日久,嘉柔对宫中颇有些想念之意,便不如就此回去。待过两日大后,嘉柔必定亲去府上至谢。”
孙二姑娘听得叶蓁蓁的想法一时三变,本就对她有些看法,再不愿母亲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面,便就拽一拽孙夫人的衣袖嗔道:“郡主这么一说,含珠也有几心思念父亲与兄长。既是郡主一心回宫,咱们后日便护驾返程吧?”
知女莫若母,孙夫人晓得女儿对眼前人添了反感,又见叶蓁蓁并不承情,便就无奈一笑,向德妃娘娘行礼道:“既是如此,民妇也择后日返京,便厚颜与娘娘一路,娘娘可莫嫌我们母女粗鄙。”
“这是什么话?”德妃含笑挽了孙夫人的手道:“大伙儿一路同行,说说笑笑才够热闹。本宫一会儿便传下话去,后日辰正启程,到时候本宫命人来请夫人。”
两下里说说笑笑,便就果真应了叶蓁蓁所求,择了后日一早出发。
叶蓁蓁晓得身子不济,自是咽了口苦水,心中却并不难过。她只是忽然回思起自己梦魇之时,母亲曾一味嘱咐,要自己堂堂正正做人。
自问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叶蓁蓁这辈子除却些小聪明,到未酿成大错。待德妃与孙夫人几个离去,叶蓁蓁忽然感觉极度委屈,渴望去佛前诉一诉心声。
两个丫头搀扶着她慢慢往大雄宝殿拜佛,叶蓁蓁跪在蒲团之上,听得耳畔那木鱼声声,到似是当头棒喝,一度混沌的脑间渐渐清明。
第四百四十八章 涅槃
金红两色的佛幡在头顶舞动,菩萨的宝像分外庄严。
不过几日未见,寺院中的菩提树又苍翠了几分,更呈茁壮之势。
叶蓁蓁跨过大雄宝殿高高的台阶,端正地跪在了释迦牟尼佛的金身前。她此刻只觉一片澄明,细细回思前情,终觉爱恨情仇不过是黄粱一梦,苦苦所求的姻缘亦不过几十年的纠缠,一眨眼红颜便就成了枯骨。
木鱼声声响起,心间似有佛国莲花初绽,此刻耳边的声音与那一夜的佛乐渐渐重合,叶蓁蓁不觉存了身入槛外之心,更加虔诚地叩下头去。
细细寻思,亲人难得、情关难过,都是一颗不愿放手的执着心作怪。叶蓁蓁平静地在佛前拈香,又虔诚地拜了下去,再立起身时,眼眸已然清湛如水。
一个险些死过一回的人,自黄泉路上挣扎而回,还有什么能够再叫她惧怕?
不管是巍巍宫廷还有杳杳叶府,自己所需之地不过半亩之所。
叶蓁蓁自蒲团上立起身来,默默地从殿退出。因是身上力气不济,便想在观音殿前菩提树下的石阶上小坐。
此刻灿灿金乌已然升至半空,茂密的菩提树下筛落缕缕娇阳,二月下旬的春风已然带了暖意,石阶上并不冷,绣纨依旧铺下了一直捧在手上的墨绿弹花软垫,让叶蓁蓁坐得更舒服些。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余钟磬音。”
耳听得身畔钟磬声声,叶蓁蓁轻拂着旁溢斜出的树枝,心上唯觉空明,小时候熟读的唐诗也在这一刻印象至深。
叶蓁蓁从小到大不晓得来过庙间几回,今时今日才算有些感悟。母亲在梦中的嘱咐历历在心,这几天更不晓得被她咀嚼了多少次。
想去母亲坟前尽一尽心,此刻亦是有心无力,况且母亲的长明灯是燃在皇家寺院的佛塔之中,并不在此处,她只得暂收了想要祭拜的心意。
坐在石阶上喘息良久,叶蓁蓁方觉得有了些力气,她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缓缓往禅院踱步,那孱弱的身影如缕青烟般没有力气,毫无生机地映入陶灼华与何子岚的双目。
德妃虽然压下了那夜之事,可当晚在放生池畔尚未离去的女眷大有人在。京中不缺是非,若说初时无人疑心叶蓁蓁本是有意踩空,伴随着她突如其来的一病,却有人将前情后事慢慢联系,风言风语便就悄然四起。
寺院虽然清净,却是依旧在红尘之中。今次两个女孩儿从寺院东侧的转经长廊回来,便又在一旁的凉亭之侧听到有人悄然提及。闺中无趣,不晓得有多少贵女千金们愿意拿这些话题来打发时间。
叶蓁蓁纵然咎由自取,前番却实在凶险。何子岚心有恻隐,不愿听这些是是非非,生恐彼此撞见了不好看,便挽着陶灼华自藏书楼旁绕回。
她们等了片刻,又在一旁塑着观音像的小园子里略略驻足,才重新转到大雄宝殿的后门,不意瞧着叶蓁蓁步履蹒跚地离去。
贵妃们口中的闲言闲语何子岚却是不甚在意,瞧着飘零如落花枯蕊的叶蓁蓁,她终是有所怜惜,便拖着陶灼华悄然走开,无意令叶蓁蓁难堪。
德妃并不晓得叶蓁蓁这一趟出来竟是在佛前涅盘,却是打定了主意往后离得她远远,不能叫她在自己跟前出事。
定下了返程的时间,德妃便就叫木昭仪传话给宫中诸妃,再命寺间给预备些干粮吃食,又叫锦绫特意去知会孙家母女一声,叫她们的车马同自己一起。
往常出行,顾忌着大家都是养尊处优之人,德妃每常在郊外行宫休憩,叫大伙儿休养生息。今次有了叶蓁蓁这一出,德妃生怕再枝节横生,早便晓谕何子岑兄弟,明日一早动身,午间不在行宫下榻,直接进城回宫。
各处里紧锣密鼓地打算,叶蓁蓁到将众人的心思猜得大半。她淡淡一笑,此刻宛如一尊木胎泥塑,并不将什么风言风语拾在心里。回得房来,见两个丫头照旧殷勤侍候,忙前忙后地收拾行李,到到有些替她们惋叹。
天下之大,若自己殒命,只怕这两个丫头也无处容身。记着打小在一起的情谊,叶蓁蓁以己度人,到觉得她们也万分可怜。
叶蓁蓁轻叹一声,笼了笼鬓边凌乱的丝发,对镜稍稍整了整妆容。从前本就有些形容枯槁,如今病了这两日,却是又清减了一圈,素昔合身的衣衫腰间松垮拖沓,从前戴着正合适的一对翡翠镯子如今却几近能从腕上脱落。
她不声不响将腰间的浅菲色丝绦又系紧了一些,却将个杏色百褶裙束出细细的腰身,无心便添些袅娜之意。略略往面上匀了一点茉莉膏,叶蓁蓁从镜间瞧着一脸苍白憔悴的面色,便就拿胭脂膏子在唇上略点了一点。
高热之后的嗓音有些嘶哑,此刻还未完全平复,叶蓁蓁有些干涩地开口,唤了两个丫头上来,将腕上翡翠镯子褪下,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个。
这一幅镯子是叶蓁蓁母亲的遗物,伴了她有些年头。两丫头自然知道那是叶蓁蓁心爱之物,更兼着东西浓翠欲滴,本身便贵重无比,自是不愿接受。
叶蓁蓁婉然叹息着笑道:“我诚心赐给你们的东西如何不要?我那一夜虽醒不过来,于身旁之事却是尽知。你们两人苦守多时,忙前忙后替我张罗,又肯真心为我哭泣,我岂有不记在心里?”
句句肺腑,说得两个丫头眼间一酸。回想那一日的凶险与无助,绣纨不禁滴一泪来。她抽泣着说道:“小姐您别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姐妹打从懂事便随在您的身边,素日里小姐如何待我们,我们岂有不知?又怎敢不为小姐尽心尽力?”
情深之处,旧日称呼脱口而出,绣纨不由轻轻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含着泪花儿道:“奴婢说错了,您如今是郡主,奴婢却不小心又唤了旧日的称呼。”
“不过都是个称谓,郡主跟小姐有什么两样?”叶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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