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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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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从前更为肆虐的雨季过去,无极洲没有一处没掩没,更没有百姓受灾。百姓们感激莫名,纷纷为何子岑歌功颂德,有的地方还替他立了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子岑的政绩一传再传,连贬黜在皇陵的何子岩耳畔也被频频吹送。天上人间的巨大落差令何子岩无法安于现状,若说此前何子芥留下的纸条只给他吹了吹风,如今他的邪心恰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蒿草,在这个秋季勃勃滋生。
七月末,与无极洲一山之隔的长平洲发现了蝗灾,一时朝中人心惶惶。何子岩人在京外,仗着行事便宜,更是借机调起事端。
他寻了些人散布谣言,道是何子岑给河流改道引得天降祸患,连带着新娶的太子妃陶灼华非本朝旧人,也被何子岩施以诟病,妄图给太子夫妇沉重的打击。
公道自在人心,漫说朝中大臣对这几年来何子岑与陶灼华的功劳心知肚明,便是那些受过何子岑之惠的百姓也不为这样的流言所动。何子岩竭尽所能,却实在收效甚微。
何子岕自然晓得这流言背后的推动之手来自何子岩,却也暗笑他如今黔驴技穷。钦天监握在仁寿皇帝手上,上一次就成为斩杀宣平候府的利器。若论及神鬼流言之说,又有哪个会摒弃根正苗红的皇家代言人,而听信些空穴来风。
有了泰郡王这个称谓,何子岕进了京城比从前更为方便。他借着出京办差的机会再次莅临皇陵,悄悄见到了正喝闷酒的何子岩。
昔日需要仰视的人物,如今却变得潦倒,何子岕对如今何子岩的现状十分满意。见何子岩并不起身,只是一味地自斟自饮,他长身玉立在对方身前,轻蔑地说道:“四哥的雄心壮志都哪里去了?难不成真要借酒消愁,一辈子老死皇陵?”
再瞅一瞅何子岩身后战战噤噤侍立的两婢,何子岕嗤得一笑:“这不是昔日叶蓁蓁那两个美婢么?难不成早便为三哥收用,如今依然不离不弃。”
绘绮与绣纨两个被叶蓁蓁用软刀子杀人,直接送与何子岩,自是报了旧婢背叛之恨。可怜这两个婢子落在如今的何子岩手上,整日非打即骂,成了他撒气的工具,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姿容?
何子岩听得何子岕话中奚落之音,心头自是大怒。他纵然潦倒,却绝不愿屈居一个罪婢所诞的皇子之后,当即重重喝骂道:“从哪里来的便滚回哪里去,少在老子面前碍眼。”
何子岕也不恼,他弯下腰来与何子岩平视,笑眯眯弯起桃花眼,俊美无俦地言道:“三哥与其使人在京郊卦些不痛不痒的邪风,不如做兄弟的给您指条明路。”
美态倾城的男儿自有股妖媚之态,他低低笑着,在何子岩耳畔低语了三句,这才退后说道:“三哥,做兄弟的这条路岂不是比您高明百倍?”
宛若庙宇檐铃般的笑声在室内轻扬,却是声声如雷震在何子岩身上。他目前着身披浅紫披风的何子岕翩然而出,握着酒杯许久未挪动地方。
蝗灾来势汹汹,却因为何子岑与地方官的应对得当,将灾害减少到最小的可控范围。一纸奏折报到仁寿皇帝面前,仁寿皇帝对何子岑今次雷厉风行的作为十分赞赏,特意传了德妃娘娘前来好生嘉许,又赐一斛东珠给太子妃陶灼华,对这对小夫妻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何子岑不在京中,陶灼华自是按时替他来向仁寿皇帝请安。今次得了赏赐,陶灼华便亲手做了一钵秋梨银耳糖水来御前谢恩。
仁寿皇帝在陶灼华面前一贯是慈祥的长者,他晓得陶灼华胸有丘壑,翁媳两人时常也议几句朝政。依仁寿皇帝的意思,他暂时并不想将何子岑招回,还要他继续做好京外的善后之事。如今多说两句,也是叫陶灼华心中有数。
论及无极洲与长平洲两处的灾情,陶灼华对仁寿皇帝的决断深以为然。她低头郑重说道:“粮食便是百姓安家立命缺不了的东西。今次虽说灾情可控,到底影响了秋接下来的收成。如今内外都不太平,臣媳只怕有些心怀波测之人再拿着粮食做文章,因此一颗心总是落不到实处。若得太子殿下坐镇,臣媳这颗心到能稍安。”
听得陶灼华如此识大体,仁寿皇帝自是欣慰。再琢磨陶灼华话中之意,仁寿皇帝也添了些警醒,立时传了兵部与工部诸臣前来,命他们多加留意。
秋风一起,寒露白霜,便是苞谷收获的季节。
大阮地势偏高,所能种植小麦的地方有限,苞谷、高粱、大豆之类的庄稼收成便至关重要。何子岑只恐夏季雨水颇多,秋季蝗灾重起,领着人日夜巡视在京郊的大片沃野,连着几封信向陶灼华道了歉疚之意。
千言万语凝成一行,陶灼华只回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对小夫妻的心思如今都无暇放在花前月下上头。李隆寿所领之人已然与瑞安逆党正式开了战,朝中尚有何子岕虎视眈眈,却如狡猾的狐狸一直没露出马脚。何子岩蠢蠢欲动,不晓得会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陶灼华思虑至此,便有些神情凝重。她唤了清风进来,嘱咐他不必留守太子东宫,速去京郊助何子岑一臂之力,牢牢看住那个蛰伏皇陵的何子岩。
清风对陶灼华素日行事颇为信服,眼见她对何子岩如此重视,自是不敢怠慢,即刻便启程赶往皇陵,隐匿在何子岩身旁不远处。
何子岩果然不是善茬,清风监视他不过一两日,便发现了他迥异于寻常的举动。何子岩往往于晚饭后打马京郊,时常爱坐在田间地头饮上几口,坐上一柱香的功夫,便就再回皇陵。
第五百七十二章 证据
清风初时不甚留意,连着三日如此,他便多了心思。
这一晚何子岩又自皇陵离开,他便仔细搜寻着对方的身影,又见何子岩坐在一处结满金灿灿苞谷的地头。清风目力极好,见何子岩马背上有只不大的牛皮袋子,塞子半敞着,里头大约盛有美酒,此刻正缓缓注入苞谷地中。
清风一个激灵,他可不认为何子岩有这么好的闲情,每夜跑至不同的田间地头闲逛。此刻离得太远,又是身处上风,他嗅不到那些美酒的气息,便等到何子岩离去之后,清风悄然走至何子岩方才盘桓的那处地方细细查看。
兑了酒香的火油气味并不能完全掩盖,清风微微翕动鼻翼,敏感地嗅到了油味儿,心间更是警铃大作。他眼望一畦一畦沉甸甸压弯了腰的苞谷,晓得丰收不过便在这三两日之间,眼间露出深邃的寒意。
天色愈晚,朔月在望,唯有几颗星子黯淡,夜色浓得如块黑绸。
将交未交三更的时分,几片即将收获的苞谷地前先后闪过几条黑色的身影。身影鬼鬼祟祟,有人负责把风;有人则快速地打着火折子;还有人搂来些干枯的树枝,想要在何子岩平日浇下火油的地方引发火灾。
便在这些黑影将要得逞之际,无数的松明火把同时燃起,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何子岑亲自带着人把守在清风遇见何子岩之处,将这起纵火烧粮的嫌犯拿了个正着。
何子岩一身黑衣,脸上拿黑巾蒙面,却不妨碍何子岑一眼将他认出。清风、明月合力将何子岩扭到何子岑面前,再将他脸上的黑巾一把撕下。
何子岑义正言辞斥道:“何子岩,你昔日草菅人命,父皇已然宽大处理,要你在皇陵自省。你如今却变本加厉,想要危及大阮的民生,究竟安得什么心?”
与此同时,蹲守在旁处的几支人马也分别抓住想要纵火的元凶,都扭头到何子岑之方。粮食是百姓的生存之本,这些日子各村各乡都有百姓自发地配合官军的行动,眼见果有纵火之贼,一时群情激愤,都请示何子岑严加处置。
何子岑振臂一挥,请大家稍安勿躁,命官兵将一众人犯押解回京城。只怕何子岩路上再整什么幺蛾子,何子岑嘱咐清风与明月两个将他看紧。
仁寿皇帝尚未早朝便听得昨夜三更闹了这么一出,再细揪这祸害百姓之人竟然又是不知悔改的何子岩,不觉深恨自己当日一念之仁,气得一口鲜血狂喷。
帝王昨夜留宿在长宁宫,德妃娘娘瞧着漱盂中那大口的鲜血,唬得魂飞魄散,慌忙命人去传太医,再叫何平传旨:今日帝王龙体不适,早朝暂歇。
这般忙忙乱乱一个早晨,何子岑守在京外自是无法分心,何子岱却早入宫侍疾,仔细瞧了太医号脉,又要亲自去煎药,偏是仁寿皇帝唤住了他。
这已然是仁寿皇帝第二次叫何子岩气得吐血,每一次都是关系着万千子民的性命。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草菅人命,置天下万民于不顾,仁寿皇帝不晓得自己如何能养出这样的孽障。
他指着何子岱道:“煎药的事不用你去,如今太子在京外未归,你替朕审一审那个不肖子,看还有什么同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依律秉公处置。”
这几句话便是断了与何子岩的父子之情,要取他的性命。何子岱扪心自问,何子岩落得这样的下场一点也不怨不得旁人。
他命人解了何子岩上堂,当场宣布了他连番两次的罪过,依着仁寿皇帝的意思留何子岩全尸,赐了他一杯毒酒,要何子岩自行了断。
何子岩自知罪恶难逃,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却口口声声说道是受了何子岕的指使,要与何子岕当堂对峙。
这两兄弟私下勾结,在太子夫妇拜谒皇陵那一日便初见分晓,何子岱一直奉何子岑之命监视何子岕,奈何手上无有真凭实据,到愿意借着这个机会叫他们二虎相争,因此便传了何子岕过来。
何子岕自是抵死不认,何子岩冷冷笑道:“那一日太子殿下拜谒皇陵,你悄悄递了个字条给我,还嘱我看后焚毁。那么金贵的东西我如何能毁?自然要留着万一出事便拖个人垫背。”
姿容冠绝的美少年无奈地将手一摊,到显得委屈无限:“子岕从来不关心这些争王夺嫡之事,四哥何苦信口雌黄,临到如今还要拖人垫背?我素来又与四哥极少往来,您这话便是说到父皇面前,只怕也无人肯信。”
何子岩脸上表情狰狞,指着何子岕骂道:“你个贱婢之后,你说你早与瑞安有旧,要我纵火烧了即将丰收的粮食,替瑞安绝了大阮援助李隆寿之路。将来论功行赏,自可位列亲王,不必再受独守皇陵之苦。你说过的话难道都是放屁么?”
何子岕脸上有一抹受伤的神情,清冷冷反驳道:“何子岩,我敬你为兄,你如何能辱及我的生母?凭你说得天花乱坠,公道自在人心,你若有证据,拿出来便是,也要四哥辨一辨孰是孰非。”
当日两兄弟私下传递东西,何子岱是亲眼所见,只不晓得何子岕是如何向何子岩面授机宜,又如何取得何子岩的信任。他听着何子岩的困兽犹斗,到相信对方话里至少有七成真实的东西。偏偏如今何子岕有恃无恐,到叫他有些诧异。
何子岩愤愤地呸了一声,便解下腰间荷包,从里头取出张折叠着的字笺,冲何子岕怒道:“贱东西,你来看这不是你的东西?”再仰头向何子岱道:“五弟,你来对一对笔迹,瞧我可曾冤枉于他?”
一张白纸敞开,映着秋日的澄澈娇阳,那上面竟空空如也。何子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拿着那张纸笺翻来覆去地搜寻,白纸上却何曾有半个字迹?
瞧着何子岩这幅模样,何子岕只是怜悯地一笑:“何子岩,这一张无字的白纸,便是你所说的证据么?”
第五百七十三章 喜事
“何子岕,你使诈!”何子岩瞅着眼前的无字白纸,直气得暴跳如雷。他想要跳起身来去追打何子岕,却被两个侍卫狠狠扭住。
何子岕极是无辜地将双手一摊,反冲何子岱苦笑道:“五哥,子岕哪来这样的心机?平日不过愿意说书听戏打发时间。何子岩这是赖无所赖,硬要拖做兄弟的下水么?五哥可我替我做主。”
本想借何子岩的嘴来揭露何子岕的罪行,岂料想如今形势骤变。何子岱深信何子岩不会蠢到不留证据,如今看来却是何子岕棋高一着。
他温醇地冲何子岕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五哥一定会上奏父皇秉公处置,必然不会冤枉好人。你且回去,有什么话容后再说。”
何子岕弯腰轻施一礼,便就翩然而去,临走时的那抹笑容与淡若云岫的身影几乎叫何子岩红了眼睛。他瞪着双目冲何子岱嚷道:“我做下的事我自是承认,却不曾冤枉好人,你如何不能信我是受那卑鄙小人挑唆?”
无字的白纸平摊在面前,到好似对何子岩深深的讥讽。何子岱从地上捡起飘然面前的纸张,翻来覆去瞧不出痕迹,只冲何子岩淡然说道:“四哥,我信你没有冤枉小七,不过却容不得你再等到真相大白。父皇早有口谕,你如今二罪归一,已是其罪当诛,你服是不服?”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苦笑,何子岩双目赤红,几乎要滴下血来。他仰天叹道:“我有什么不服?自然愿赌服输。我没有争过何子岑,如今落得一命呜呼也是咎由自取,叫我不甘心的是何子岕那混蛋将我推出来顶缸,自己却笑到最后。”
“四哥,念在兄弟一场,做兄弟的叫你明明白白上路”。瞧着几近癫狂的何子岩,何子岱心内深深唏嘘。幼时种种兄弟如手足的画面犹在眼前,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人却争得你死我活,骨肉亲情分崩离析。
生在帝王家有了旁人所不能及的荣宠,却也要承受天家的无情。
何子岱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何子岩身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哥,何子岕反心已露,黄泉之路不会久久,你大可放心上路。”
“好、好、好”,何子岩一连大喊三声好字,冲何子岱道:“我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死得并不冤枉。天道有情,三哥是比你我更有能力做个好皇帝。若是来生再做兄弟,可要瞪大了眼睛莫再生到帝王家。”
何子岩拼力一挣,挣脱了抓着他胳膊的两名侍卫,跑至案上将那壶毒酒一饮而尽。酒壶当啷一声掉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又咕噜噜往阶下滚去。
“五弟,记得逢年过节给我烧柱香,莫叫我成了孤魂野鬼…”,毒酒药性一发作,何子岩唇角有魆黑的血迹流下,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这野心勃勃的青年人踉跄在地,又嘶吼了几声,再打了几个滚便杳无了气息。
毕竟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瞅着眼前的惨状,何子岱自是心下黯然。他命人将何子岩厚殓,自己这才起身往仁寿皇帝面前复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何子岩临死之际所咬的受何子岕教唆之事,仁寿皇帝心里已然信了七八分。他拿着何子岱呈上的白纸左瞧右瞧,末了只是长长一叹:“朕这几个儿子都够聪明,只是他们两个却不肯将聪明用到正途。那甄三娘不是还在至善府上?拿这纸去叫她瞧瞧分明吧。”
纵然是至亲骨肉,为着大阮江山万代的祖宗社稷,仁寿皇帝也决定不再姑息。
连番遭受亲情打击的帝王在午后去看望了何子岚,基于对许馨的歉疚,他曾想保住这一双孪生姐弟后半生的富贵安泰,如今看来狼子野心,他却是不能将这个毒瘤留给何子岑处置。
双倍的爱如今诸都寄托在何子岚身上,对于这个一贯乖巧又孝顺的女儿,仁寿皇帝有说不出的怜惜。女儿家的终身幸福自然是嫁得一位如意郎君,仁寿皇帝属意的男子不仅要自身才华横溢,更要家资殷实富裕,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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