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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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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很多事情都没有正确答案啦,就像很多人也不能理解为什麽我们不读书一样,有什麽正确解答吗?」想起正事,杨景书道:「对了,要先告诉你,通常那种不是寿终正寝的情况,去到现场时不要乱动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不要破坏现场,因为……」

他解释着,她边吃早餐边听着,他的声音从前头被风携了过来,忽远忽近,她没能完全听清楚,但也不放心上。不就是抬屍体嘛,哪那麽多规矩。

跳下机车,她拍拍手上面包屑,把牛奶喝光,才看着面前门口聚了些人的透天厝,问:「在这里?」

「二楼。」杨景书看她一眼,走在前头。他想着,巧克力花生吐司和牛奶在胃里混合後,又被吐出来会是什麽模样?现打的巧克力花生牛奶?啧,他打了个颤,向门口员警表明身分後,提步上楼。

游诗婷走在他身後,呼吸时隐约闻到什麽味道,有点熟悉感,又好像有点不一样。她嗔不出所以然,微微皱起眉,开口问:「你有没有闻到蒜头味?这房子里有人在煮东西吗?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

杨景书稍顿,嗅了嗅,忽笑道:「烤肉吧,所以要加蒜头。」

真假?家里有死人还能烤肉?她疑惑不已时,空气愈渐浓厚的味道让她又皱起眉。「怎麽这麽臭?我——」倏然想起什麽,她问:「这个……是、是屍臭味?」

他回首,就见她停在矮他几阶的地方。「人死後就是这个味道。你如果後悔,现在还来得及下楼。」

「我……」他都可以做这种工作了,她为什麽不能?有点倔强地抬起下巴,提步越过他。「我才不会後悔。」

杨景书只是耸了下肩。上楼时,他看见正对楼梯口的是厕所,他走了进去,从口袋摸出一双手套,戴上後,推开上头的窗户。

他今天穿着黑色短袖上衣,一条刷白牛仔裤;他抬起的手臂线条相当有力,在他身後的游诗婷看着看着,问:「为什麽要开窗?」

「让空气流通啊。」他一脸「你怎麽连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的表情。

「干嘛这样看我,我又不懂。」

「学着点。通常像这种烧炭自杀的,门窗都会紧闭,甚至贴上胶带,所以进到这种现场,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开窗,让空气流通。」

像是听见他们的谈话声,王仁凯从其中一个房间走出,见到她,将她从头看到脚,一脸怀疑的表情。「你确定要学这个?我以为你随口说说而已。」

「我人都来了。」

王仁凯看看杨景书,後者给他一个「拿她没办法」的表情,他招招手,道:「在这间,你过来。」

她跟在杨景书身後,好奇张望。光二楼就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门掩着,瞧不出什麽;另一个房门敞开,她看了一眼,里头有员警和一个妇人在交谈,大概在问话做笔录之类的吧。

「在这里不要喊名字,记住。」杨景书低声交代。

「喔。」虽然不明所以,但她想大概是什麽规矩吧。正要进入那被拉上封锁线的房间时,她忽然抓住杨景书的衣服,缩在他身後。

「怎样?」杨景书看着她。

她指指房间里头。一具屍体横躺在床铺上,屍体肿胀,难辨面目,还有那肿大的脸庞,真瞧不出性别。

杨景书侧首,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看着她,低问:「吓到了?」

「哪、哪有!」她瞄瞄他,然後挺起胸,两手却还抓着人家的衣服。「我只是突然看到,有、有点不适应而已。」虽早知屍体不好看,可亲眼目睹,还是感觉有些不舒坦,而且,好臭哦。

不想让他知道她心里的感受,就怕他下次不让她跟,於是她松手,问:「那现在要进去把他搬出来吗?」

「要先报请检察官。」杨景书看着里头,应了声。

「那我们要在这边等检察官来?」味道好重,她实在受不了,捏鼻子说话。

「那个谁……欸,你们葬仪社的吧?」里边一个正在拍照的员警看向门口的他们。

「是!长官有什麽需要帮忙的?」王仁凯站在封锁线外应声。

「进来帮我翻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什麽药物。」员警四处瞄了瞄,很纳闷地喃道:「都没看到有什麽药罐还是药包,可是他有吐啊。」

「是。阿sir,马上就来。」拉高封锁线,王仁凯另一手拉住游诗婷手臂。

游诗婷吓了一大跳,瞪大眼。「你干嘛啊?」手心紧抓着杨景书。

王仁凯嗤一声。「进去帮忙啊,不然你来看戏吗?」

「我……」她看看里面那具屍体,看看员警,再看看一旁的杨景书;他表情带着玩味,好像在等着看她表现。她不想承认她害怕,捏着鼻子呵口气後,松开他,弯身钻过封锁线。「进来就进来,有什麽了不起。」

「哇,妹妹你几岁,也跟人家来做土公仔?」员警看着游诗婷。

「工、工作嘛,有做就有钱赚。」她紧掐着鼻,慢吞吞移动步伐。

「那你很了不起,我还没看过有女生来做这个的。」员警戴着手套,朝她招手。「来,你帮我翻翻他口袋有没有什麽东西。」

「翻、翻口袋?」不是吧,翻什麽口袋,她只想翻白眼啊阿sir!为什麽他自己不翻要她去翻?他是员警,是人民保母欸。

在心里叹一声,苦着脸问:「警官大人,要翻什麽?」

「空气中有蒜味,以前有位老法医教过我,说如果是砒霜中毒死亡的话,屍体会有蒜头味,所以我怀疑他应该有吃砒霜。你翻翻他口袋有没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有点像小苏打粉。」

砒霜中毒死亡会有蒜头味?那刚刚她闻见的蒜味不就是这屍体的味道?杨景书还骗她说什麽家属在烤肉,烤肉的肉片要用蒜头腌……

「你连这关都过不了,接下去的工作还能做吗?就把手伸进去他口袋摸一摸就好了。」王仁凯附耳过来,还递给她一双手套。

她挣扎了会,苦着脸,戴上手套,慢慢靠近床铺。

一旁地板上有一论看上去是半干的、上头还有苍蝇盘旋的……她看不出是什麽,大概是员警说的呕吐物?反正就是一团恶心巴啦的东西。

「妹妹你勇敢喔,都不用戴口罩的。」员警不知是真赞赏还是调侃。

「……」她根本没想到可以戴口罩啊。瞪向王仁凯的口罩,他只是摊手。

游诗婷慢吞吞地挪到床边,手伸得长长的,一只手在半空中动了动,另一手仍捏着鼻子,顿了好几秒,她决定豁出去。

身体略沉,手慢慢靠近,将要摸到裤管时,不经意看见那张肿胀的面庞,虽辨不清面容,但看得见他微张的嘴,有好几条白白肥肥的蛆从他嘴里爬出来,然後慢慢爬进鼻孔,或是往下爬到下巴,她後觉地把目光往下挪,看见穿着短裤的脚上爬着数不清的蛆,胃一阵翻搅,她「呕」一声,撝着嘴往门口冲。

王仁凯像早算准她的反应似,没多理会,接手了她的工作。

冲到门口的游诗婷,一头撞上听见声响而转过身的杨景书,喉间一阵湿热,「哇」一声,吐了。

「呕……呕……」她再忍不住,将吞下肚不久的早餐全贡献出来,吐得杨景书身上、腿上都是,连鞋子也遭狭。

方将手伸入那肿胀屍体裤袋的王仁凯,听见身後哗啦哗啦声,只觉她那一餐好像挺丰富的;有点像是看好戏地转头一望,瞧见杨景书身上那一大坨褐色,他摇摇头……啧,她到底吃了什麽?



第五章

游诗婷还在吐,抱着厨房垃圾桶吐得脸色发白,几乎虚脱。

擦着湿发踏进厨房,杨景书看着那跪在地上抱着垃圾桶的背影,毛巾下那张脸转向坐在餐桌前看电视的王仁凯,低问:「还没吐够?有那麽多东西可吐吗?」

「刚刚开冰箱说想喝冰水,看到上层的生牛肉,大概勾起感觉,就又吐

了。」王仁凯无奈地摇头,眼睛盯着电视,手里一根甘蔗啃了一半。

杨景书拿了王仁凯面前的烟包,敲出一根,点上。淩晨两点多才睡,六点就被电话扰醒,他揉揉因睡眠不足而有些酸涩的眼,想着她看见生牛肉表情大变的画面,嗤一声,笑了出来。

「呕……」听见她声音,他烟塞进嘴里含着,又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倒了杯温水走过去。「喝点水。」

游诗婷抬起脸,看着面前那杯水,伸手接过。「谢谢。」

咕噜咕噜喝光水,部分还从嘴角流下来。看她吐得额上、鼻头上满布细汗,下巴又湿一片,杨景书把毛巾递过去。「擦一擦。」

把杯子搁地上,她接过微湿的毛巾,擦着脸和嘴角。毛巾布料有些粗糙,却带着清爽的香味;她仰脸看向他,才发现他发湿着,身上已换上乾净的衣物,隐约看得见布料略有湿气,大概也洗了澡。

游诗婷站了起来,双手扭着毛巾,红着脸颊看他。「对不起,吐得你身上都是臭味。」

他正在吸烟,半眯着眼看她;吐烟圈时,他才摆手,一脸不以为忤。「你那一坨酸臭跟屍臭的臭比起来,根本不算什麽。」

「……」靠,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打击她啊。

「好一点没?」

她摇头。「一直闻到那种味道。」她吐到觉得胃好空,好难受,因为她一直嗅见屍臭味,隐约好像还有一点蒜味,可她都离开现场了呀。

「拿去。」杨景书把烟递给她,她接过,深吸一口,吐出烟圈後,他问:

「这样呢?」

她呵口气,摇摇头。「还是有味道啊。」

他皱了皱眉,抽走她手里的烟,塞进嘴里。「你来。」他转身就走。

纳闷地跟上他,他站在厕所前,推了推她。「进去,鼻子洗一洗。」

「啊?」她怔怔地看他。

「鼻子灌水,擤出来,这样应该就不会再闻到那种味道了。」

她半信半疑地打开水龙头,双手捧了水,想起什麽,她看着他。「你出去啦。」

「我干嘛出去?我总要看你是不是会洗呀,难道你想继续闻那种味道?」他两手抱臂,靠在门边,懒洋洋地说着。

「洗鼻子有什麽好看?我会洗啦。」她才不要让他看见她擤鼻子的模样。

杨景书像发现了什麽,一脸好笑。「你现在是怎样?装淑女?都吐得我一身了,你洗鼻子的样子还怕我看?」

她不大甘愿地捧起水,脸一低,鼻子吸了水後,轻轻地擤。

「你这样洗得乾净才有鬼。」他看不下去,走到她身边,将塞子往排水孔一压,待洗手槽的水过半时,他一掌贴上她後脑勺,往前一压,她整张脸埋进水中,她双手净紮了下,他手立即一松。

她张嘴想骂人时,他又将她头压低,另一手的手指压住她鼻侧。「擤出来,用力一点。」

她没办法,只能用力把鼻子里面的水擤出来。两边轮流洗过後,他问:「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游诗婷深呼吸几口,眼睛亮了。「嗯嗯嗯,这样好多了。」

他含着烟看她,冷笑了声。

「干嘛笑得那麽阴森?」

「你活该啊你!乱说什麽他很重。你知不知道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这就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她又不知道有这种规矩。她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所以在她吐过、又等检察官验过屍後,仍是硬着头皮进去抬那具大体。

她不知道人死後还会那麽重,期间脱口说了句「他怎麽这麽重」,结果愈抬愈重,後来几乎抬不动,是他马上对那具大体说「抱歉,她新来的不知道规矩,请放心让我们送您最後一程」後,她与他才又能抬动那具遗体。

杨景书眯着眼看她。「以後记住,别在遗体前说那种话,嫌重他就真的让你搬不动;夸漂亮或称赞帅气,他晚上就跟你回家。」

跟她回家?不要吧……她瞄他一眼,顿时泪眼汪汪。「我知道了啦。」

她那不甘心的表情实在好笑,他忍着笑,不经意间,觑见她胸口,他倏然别开眼,不自在地说:「脸擦一擦,脏死了。」

「哪里脏?只是水而已嘛。还不是你,洗鼻子就洗鼻子,干嘛把我压进水里,很难受欸!」她叨念着,抓了一把卫生纸,擦着脸。

她看着镜里的自己,擦过下巴时,才发现自己的上衣在方才那一阵洗鼻子的混乱中,被水溅湿了一片,胸下的苹果绿胸衣隐约可见,她霎时热了脸。

从镜里看见他看着一旁的侧颜好像有些不自在,她猜他一定是看见她的内衣了才会转过脸。她又恼又羞,开了水龙头,掌心掏水就往他身上泼。

「喂!」杨景书面上、臂上一阵湿,他看过去,她又一掌心的水泼来。「你哪里有问题啊你!」

她根本不管,水直往他身上泼,他一恼,一手抹脸,一手抓她手臂,她空着的那手继续往他身上泼水;他气极,脸也不抹了,有样学样地捧水往她身上泼。

她尖声叫,「你欺负女生啦!明明是你先把我压进水里的!」

「小姐,搞清楚,我是想办法让你不要闻到那种味道……靠!」她居然用牙杯接水。

他一把抓住她双手手腕,抢了杯子;她一惊,尖叫着弯身躲进他怀里,下意识想着,这样他就不会泼了,否则他也会湿,却不想两人这刻姿态有多亲密,直到听见他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她一怔,不动了。

「喂!你干嘛?」他笑问了句,低眸时,对上。她抬起的视线。她目光如水,两颊红灩,一时间,他挪不开目光。

什麽时候,她也有这麽温柔的眼神了?他忽然想起她说她有喜欢的男生,难道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才有此神态?

「你们两个演完琼瑶戏了没?我想种芋头,可以让我种一下吗?」王仁凯靠在门边,双手拉着裤头看向里头那对身上半湿的男女。

杨景书回过神,松开手,一脸不自在地说:「你是不会去别间种?」

「所以你们还要继续泼哦?这到底有什麽好玩的……」王仁凯转身,忽想起了什麽,又回首道:「对啦,你阿公阿嬷回来了,还有阿姑也在,在客厅等你。」

等他?心里隐约有底。

他走到客厅时,姑姑果然开口:「不是有跟你说,中午要去吃你表婶婆二儿子的喜宴?」

「唔,阿嬷有说。」他低应了声。

「那你一早跑去哪?」杨嘉君瞪着他。

「就……有点事。」

「有什麽事?我那天跟你说今天要公休,因为要去吃喜宴,你还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结果你一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杨作学看着孙子。

「又给我跑去收屍厚?」李素枝同样瞪着孙子。

三双眼睛瞪来,他有些承受不住,道:「唉唷,你们不要管啦。」

「所以你真的还在做土公仔那种工作?不是跟你说那种工作不好,你怎麽就是讲不听?」杨嘉君质问後,一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景书,不是姑姑喜欢念你,你不喜欢读书就算了,找个正当工作做不好吗?你去做那个土公仔有什麽前途?」

杨嘉君看着兄长唯一的孩子,又道:「你这样跟人家混,外面那些人把你阿公和阿嬷讲得多难听,现在你又去做那种工作,你让阿公还有阿嬷的面子放哪?在市场工作时人家不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吗?」

「人老了还要什麽面子?」李素枝摆摆手。「我只是担心景书,他这样和一群凶神恶煞在一起,什麽石头、冬瓜南瓜的,哪天会出什麽事都不知道。」

「阿嬷,是西瓜啦。哪有凶神恶煞,他们都跟仁凯一样,是我同学啊。」

「哪有共款?阿凯那孩子我也算看他长大,他本性怎样我清楚,但是其他人我怎麽看都不喜欢,你还是少跟那些人在一起,只会找你去打架,还会什麽?」

「阿嬷,打架有什麽不好?你不打人,人家就来打你,我只是自保。」

「什麽自保?人家打你一拳,你就要还一拳,这样你来我往有那麽多命可以打吗?」杨嘉君责备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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