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书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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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语。”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却是在她睡着的时候。他喊过她“柳弟”、“柳夫子”，只在这时敢喊她的名字，亲近、低沉。

他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温和。也比较……可爱。

以前从未认认真真的看过他，只觉得他很瘦小，眉清目秀。原来他其实长着一张挺好看的脸。当然，以后这张脸就看不到，所以现在才这样认真的看。

有些遗憾自己不是个文人，不通吟诗作画，要不然，就将他的脸一张张的画下来。好在学会了写字，那就将他的名字一遍遍的写下来。

“柳无语。”想到这个好笑的名字，又忍不住的勾起一抹笑，“真是让人无语。”

……什么嘛，竟然敢嘲笑她的名字。

虽然柳无语这名字是让人无语了一点。不过，总比什么柳小猫柳小狗好听吧！

切，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之骄子啊？自己还是语出惊人呢！

“书生，好好照顾自己。”天涯轻声道，手伸进帷帐，将柳梦语的被子盖好折角。

好好照顾自己？这句话怎么听上去像是再见似的？

对了，虽然说明早再走，但是像天涯的个性，最忍受不了哭哭啼啼的送别。该不会，他现在就要不辞而别了吧？柳梦语心头思忖着，又感到有人伸手将自己的被子盖好。一时心慌，伸手抓住天涯的手。

天涯手被握住，一怔。

气氛沉默。

“别走。”她的声音很轻。

是梦呓吗？还是……

“我不走，你松手。”他答道，想要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柳梦语却不回话，只是固执的一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有任何可以离开的机会。

没办法判断她是不是睡着了。许久，天涯轻轻叹口气，背对着柳梦语坐在她的床头：“其实，我根本不想离开。”

之所以说离开，只是想要被挽留而已。

柳梦语的手一松，快速缩了回来。天涯手被松开，从她手上传来的温暖也不复存在，轻轻握拳。片刻后又自然的垂手放在腰边：“睡觉。”躺回地上。

第二日清晨。虽然昨日天涯去赌坊赚了一笔。但是：“要找到那个有钱人的话，各方面打点要花的钱不会少。所以最近就先委屈一下吧。”天涯一边道，一边大口大口嚼着早点面条。

一边的柳梦语却兴致乏乏的夹着粘稠如浆糊的清水面条。唉，连葱油都没有，让这个从小到大都吃惯了精致点心的大小姐怎么下咽。

“只要幻想这是一碗红烧肉面就可以了。”天涯善意的指点着，夹起一块已经粘稠到黏成一块的粗面，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的将面条塞进口中，“啊，这种舒爽的口感，筋道的面条，美味的汤汁，真不愧是江南特产的红烧肉面啊……”

……撒谎的最高境界不是去欺骗别人，而是欺骗自己。

“啊，这种舒爽……咳咳。”好吧，柳梦语承认，她功力尚浅。

“没事吧？”天涯紧张的甩下筷子，伸手拍着柳梦语的后背。

有人在一边护着，柳梦语像是耍孩子脾气的将饭碗一丢：“难吃死了！我不吃！”唉，堂堂江南文人世家的柳大小姐今日竟然落魄如此，让她的爹娘看见，还不得心疼死啊？

天涯看柳梦语紧皱的眉头，也知柳梦语出身富家，吃不得苦。只得缓声安慰着：“柳夫子，你多少也得吃一点啊，不然怎么去找你的真爱？你不是说过，真爱是永恒的嘛？”

柳梦语扁着嘴不说话。

“柳夫子，你要相信，寻找真爱的路上也许会荆棘满地，也许会暴雨刮风，也许会吃面条块……但是你绝对不能放弃！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寻找到真爱！”天涯又夹起一块面条，送到她嘴边。

天涯的口气听起来很诚恳，他的眼神看起来也很真诚。

可是……为什么柳梦语看着眼前的面条块，又听着他口中的“真爱”两个字，觉得很刺耳呢？

“哎。”柳梦语闷闷的推开筷子，“我们去京城吧？”

天涯一皱眉：“柳夫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毅力呢？你当初可是为了寻找真爱而从家中逃婚出来，这么快就想要放弃吗？！……来，张嘴。”

“天涯，你真的相信世上有真爱么？”柳梦语忽然问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天涯一怔，又温和的笑：“柳夫子，你是怎么了？这样子，可不像平常的柳夫子呢。”

是啊，这样很不像是自己：“没什么。”柳梦语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去京城吧？……如果真的是真爱，那么不管我去哪儿，做什么，真爱都会找上门。嗯，我相信真爱！”坚定地点了下头。

“……好，够气魄！”怔了片刻后，天涯拍了拍手，星星眼里充斥满了对柳梦语的崇拜，“柳夫子真不愧为我辈儿女！车夫，把我们的行李搬上马车！”话音刚落，一个马车车夫破门而入。

正用搅合面条的柳梦语看着车夫开始动手搬行李，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十一）扇谜

更新时间：20111115　20：19：14　字数：2005

京城。喧嚣热闹的大街，路边小摊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零食。一声声响亮的吆喝此起彼伏。天涯笑意盈盈的逛着街，打量着街道上的人群。不愧为繁华的京城，街上的书生才子就是特别多，随处可听“之乎者也”的吟书声。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柳梦语却瞪着他的背影。这家伙……自己是被他骗来的吧？不然怎么话音刚落，马车夫就破门而入，大话不说开始搬行李。

“柳夫子，喜欢吃小笼包吗？”前头忽然传来一声热烈的招呼声。

“不吃！”她哪还有那心思吃小笼包。

看着天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柳梦语就觉得天涯表面温和的笑容下，心底一定正在发出邪恶的奸笑！

这个恶人！“天涯兄，是你把我骗来的吧？……不要装听不懂，把我骗来京城啊！你早就计划好了吧？”

“额。”事实上，在别人正在吞小笼包的时候逼问不是个好时机。

努力咽下卡在喉咙里的小笼包：“柳夫子，你何必如此在意呢？反正不管如何，我们已经到了京城。”

“哼，那差别可大了咧！”柳梦语一叉腰，“如果是我主动来京城，那是我意志不坚。但如果是你把我骗来京城，那就是我交友不慎！”指尖指着天涯的鼻子，“你财迷心窍，为钱卖友！”

“我哪里有卖友求荣？”天涯很无辜，“你最近每天吃一碗蜜糕，两钱桂花糖，三块八珍果，四笼糖炸麻团，五个江南桃，六盏杏仁茶，七包虾饼。我的钱都快要花光了，哪里卖友求荣？”

……柳梦语有些心虚。

转过身背对天涯，柳梦语对手指低声问：“我有吃那么多吗？”

“有啊。”天涯连忙点头道，探过身子在她耳边道，“一个月下来，柳夫子，你已经胖了八斤。”

“我才没有那么胖！”柳梦语回头朝着天涯怒喝。

没有一个女人会承认自己变胖了。

天涯一怔。第一次看见柳梦语这么凶的样子：“没有啦。”连忙拍着柳梦语的肩膀安慰，“你现在太瘦了，多吃一点是应该的。男子汉这么瘦，以后怎么娶得到娘子啊？”

“……那如果是女孩吃这么多呢？”

“她是猪啊？吃那么多！”

“我就乐意吃那么多！”柳梦语抓过天涯手中的小笼包，将他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客栈。

“听说元才子家里三代学文。元才子更是三岁读三字经，五岁千字文倒背如流，十岁能默写千首唐诗，曾经扬言若考不上状元，就算榜眼也不要当！”天涯向柳梦语告诫着明日将与她对联的元才子的消息。

三代学文？三岁读三字经？五岁背千字文？十岁默写千首唐诗？

哼，柳家可是江南的第一文人世家。她柳梦语五岁读诗经，七岁读大学，十岁就出口成章。就元才子这么个小文儒？只管放马过来。

“柳夫子，你在做什么？”天涯好奇的看着柳梦语手中摆弄着扇子，从刚才起一直没有理他。

柳梦语斟酌片刻，提笔在扇子上写下诗词：“这是字谜。你不知道今天是元宵节吗？元宵灯谜，我要以谜求缘。看看谁能破我扇子上的字谜。”

“园里俏声笑，笑声渐消，人隐星桥？”天涯取过柳梦语的扇子，轻声念道。摇头表示不明白。

“‘园’里是‘元’，‘俏声笑’又‘笑声渐消’，剩下‘俏’，‘人隐星桥’，星象形点，桥象形脱宝盖，俏去人，加点，脱宝盖，就是‘宵’。元宵。”柳梦语指点着，“京城城郊有座星桥。元宵星桥，我就在那儿等有缘人出现。”

“哦。”天涯点了点头，看柳梦语得意洋洋的样子。随手将扇子一甩，扔出了窗外。

柳梦语的眼睛顿时瞪大，眼睁睁看着扇子被丢出窗：“你！”也顾不得跟他生气，就要跑出房间。

天涯连忙扯住她：“明天就要对对联了，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

什么？小事？！

“天涯，你马上把扇子给我捡回来！不然我们就绝交！”

天涯坐在桌边，端起一杯茶，慢慢品饮着。

他竟然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也对，他本来就是一个恶人！让她睡地板，利用她去赚钱，欺骗她，逼她吃清水面条，哄骗她来京城。是自己一直没看清他的本来面目！

咬牙。天涯不去捡，柳梦语自己去捡。

最后恶狠狠的瞪了天涯一眼，柳梦语抓起桌上的水杯泼向他，转身往客栈外跑去。

天涯一时忙着躲水，没拉住她：“这家伙。”紧跟着柳梦语，匆匆跑下楼。

只是等柳梦语跑到窗下，扇子已然没了踪影。柳梦语看着空无一物的街角，傻了眼睛。

慢了一步的天涯看着她的呆模样，悠悠的转过身，双手放在脑后：“我早就说过吧，天道酬勤。老天爷对不勤劳的人，会有报应的。”

他还戏谑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见了？又不是演戏！天涯，是不是你偷偷拿走了！”

“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轻功。大概是扫大街的，看见扇子，觉得值两个钱，拿走了吧。”天涯回答得轻描淡写。

“天涯！”柳梦语怒吼，“你不要给我装傻！”

“我哪有？”

“那你嘴角在笑什么？！”

“……我哪有笑？”天涯不自觉的挽袖子擦了擦脸。

“没有笑，你摸什么脸？！”

“我哪有摸脸。听说黄昏时候，人的眼睛会由于对太阳光的不适应，容易诱发一些幻想。你一定是发生幻觉了。”

“你胡说八道！”

“是你胡搅蛮缠。”天涯伸手勾过柳梦语的肩膀，拉着她往客栈内走去，“好啦好啦，歇歇火，我们去喝杯茶吃个小点心，再探讨一下对联。”

柳梦语瞪着天涯的侧脸，又感到一块猪肉搭上了自己肩膀，忙扬起手用力打在猪肉上：“注意态度！恭恭敬敬！”

“是。”天涯乖乖放下手，恭恭敬敬的立在柳梦语身后，“柳夫子。”



　
（十二）喜欢男人而已

更新时间：20111116　19：56：01　字数：2043

“园里俏声笑，笑声渐消，人隐星桥？”唐元看着扇子上的字迹，清秀娟丽。一看便知是哪个姑娘写的，一时不由起了兴趣。古代的女子是很少有文化的，除了像柳家这种文人世家，或是青楼女子。

在那时，青楼也分三个等次，下等的娼“寮”，中等的妓｜院，上等的方才是青楼。而青楼女子又以吹拉弹唱、诗词精通称为当时难得的“才女”，与文人才子有一种妙不可言的关系。

城郊外的星桥他今日刚踏青过：“元宵星桥？这女子，有些意思。”微微一笑，唐元合上了扇子，“准备去星桥的轿子。”

客栈。

“第一，柳无语说的话永远是对的。第二的，天涯要永远听柳无语的话。”天涯放下柳梦语写的‘约定二章’，有些汗颜。这规定还真是苛刻啊。

“如果你不想签，那也可以。”柳梦语悠悠的道，品茗着新春新茶，“只是明日的对联会……”

“我签。”天涯咬牙。这家伙就是抓住了他爱财的弱点。

柳梦语微微一笑。

不过这书生就没有弱点吗？爱吃，爱玩，爱发少爷脾气，又喜欢听戏胡言。只要让天涯抓住机会，一定让这书生乖乖的听话！

“你在嘟囔什么？”耳边传来一声疑惑。天涯连忙提起笔，在纸上整齐的签上自己的大名：“没什么。签好了。”

“嗯。”柳梦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约定二章收好。

“不过。”天涯道，取过桌上的点心吃着，“这约定的期限是多久？”

“期限？”

“对啊。如果你以后娶了娘子，成家立业，那我就不可能再陪在你身边了。这约定二章也自然没用了。”天涯看柳梦语的脸色，柳梦语皱起眉想了一会儿，又马上舒解眉头。

“等我以后成家了，你就在我家边建个房子，我们可以做邻居嘛。这样约定期限就是永远啦。”柳梦语开心的描绘着那番场景，“天涯兄，你以后有了孩子，我就教她学文，我以后生了孩子，你就教他习武。如果是男孩或女孩就结为兄弟姐妹，如果是男女就结为夫妻。”

虽然柳梦语这样说，天涯也蛮高兴的。他看上去是真心把自己当成朋友，竟然会说出后代结亲之事。

但是……天涯叹了口气，就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

“天涯兄，你说好不好？”偏偏柳梦语还扭过头，兴致盎然的问他。

天涯只能勉强勾起一笑：“当然好。”看着柳梦语吃点心看书的侧脸，禁不住好奇的发问，“柳夫子，你心中的意中人是什么模样？”

“这个嘛。”柳梦语一声沉吟，“要高，要瘦。”

对，要高要瘦，这样下一代才会长得漂漂亮亮的。柳夫子已经那么矮，不能找个比他更矮的娘子。

“要穷。”啊？“但是要有文人的骨气。”

嗯，穷而志坚，反正柳夫子家里有钱养得起，到时候夫唱妇随，柳夫子吟诗她吹箫，男财女貌。

柳梦语灿烂的一笑：“然后他考上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来我家里提亲。我就……”说着，脸红了。

唉，能配上柳夫子才华的起码也得是个状元……等一下？什么？状元！

天涯愣愣的看着柳梦语，下一刻，倒退三步。

不会吧。

“你有龙阳之癖……”天涯的声音在颤抖。

龙阳之癖？柳梦语挠挠头，看着天涯苍白的脸庞，惊愕的双眼。脸上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天涯兄，你误会了。我才没有龙阳之癖。我只是……”

“只是？”

“刚好喜欢男人而已。”

天涯吐血。喜欢男人跟龙阳之癖有什么区别！

天涯明白了，原来自己最近这些奇怪的表现都是因为，柳夫子是个龙阳癖！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正是跟柳夫子待久了，自己才会对柳夫子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默默后退两步，扶墙：“柳夫子，你不要理我。走远一点。”天涯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

“天涯兄，你这样很过分哦。”柳梦语一番好意被驳回，抱怨道。

天涯抬起头看着柳梦语。片刻后，低头呕吐，扶墙奔出。（好吧，她成了第一个被男主呕吐的女主，囧）

元宵星桥。

唐元徘徊在星桥之侧。月色皎洁，落在如镜的河面上，两岸的新柳随着微风摇曳，风中隐隐飘来一股对岸元宵节的热闹气氛。唐元一手持酒壶，一手摇扇。小厮坐在石桥上，不时四下张望着，又见四周无人，叹口气问唐元：“少爷，她不会来了吧？”

“嗯。”唐元也有些失望。偶然拾到纸扇，他倒也不是想和姑娘结缘，只是觉得纸扇的主人有些意思，初来京城，想要交个朋友。没想到主人只是随手玩玩。却被他当了真。

又等了一会儿，唐元再也耐不起气。左手一展纸扇，右手的食指沾了沾酒渍，信手在洁白的扇面上写了起来：恼佳人失约，叹公子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