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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路人来见-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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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愧疚低头,撑起身子,张开手,“我抱抱。”

宝宝入怀,我安心了。怀中的小女孩被包裹在棉被里,只露出个头,紧闭着双眼,小鼻子小嘴巴,长得不太像我,估计像爹……

“怎么长得不像?”我脱口而出,抱怨道。

荷姿一愣,失笑道:“哪里不像?”

“哪里都不像……”我摇头叹息,“她从我肚子里面出来那会儿,整张脸皱巴巴红通通的,跟这会儿不像了。”

“婴儿出生都这样,”辛夷淡淡道,“过段时间就会长开。你会觉得不像只是因为你这娘亲太不尽责,没有眼见她一天天的变化而已。”

我心虚地望天,“五官也不像我,人家明明生得那么辛苦……”委屈,为什么长得不像我。要是长得像她父亲,万一她父亲长得很丑,那不是很吃亏?

荷姿、碧真与辛夷同时投过来一个眼神:“她是你女儿,你还嫌弃……”

“姐姐,宝宝脖子上有颗红痣,好漂亮哦!”碧蜓拨开小棉被指给我看。

果然有颗很大的红痣。

“顺便说一句。”荷姿靠着窗台,逆着光话家常一样的语气道:“名字给你取好了。”

没想到我这个娘亲不仅没抱我女儿一下,没喂一口奶,连女儿的名字都是别人给取的,这什么世道!

我幽怨地抬头望着她,极不情愿问道:“叫什么?”

“梅弄,犬梅花三弄’之意。”碧真答道。“小名弄儿。”

我一听腾出一只手大拍床板,激动道:“我的女儿为什么要姓梅?!”

荷姿斜了我眼,鄙夷道:“你不是已经决定嫁给姓梅的,还不决定让他当孩子的爹了?难不成以后你拉着你女儿跟你家相公站一起,然后给人家说,这是我女儿,叫柳某某?”

话虽这么说……

关键是我还没答应梅铭,就把名字给女儿先定了,有点喧宾夺主的感觉啊……

“好了。”辛夷放下药罐,起身将手放在荷姿肩头,“染醒了就好了。她断了三根肋骨,又内伤在身,不宜多动。现在让她静养,尽快把身子养回来。”

碧真闻言,过来抱起我女儿,安抚道:“你女儿我们暂时帮你照看着,你安心养着。”

一行人出去后,房内顿时安静。

我闭眼,却再也见不到了十三岁的哥哥。

也是,自那之后,再见他,哥哥已经是二十岁的“云天”头牌“宵露”了。

而那一次,哥哥不会不知道这一去日后将面对什么,可是,却因为我的病,他不得不将自己陷进去,以换取我的诊疗费。

因为我们都清楚,我的病,拖不得了。

而那个浓妆女人,没有兑现她的诺言,我的病还未好,就被卖去了杭州的一家不温不火的青楼。

我真应该感谢那场病,使得我瘦如柴骨,面色蜡黄皮肤苍白,仿佛随时都会变成尸体,于是被低价买进的我被分进了最底层干活,成天灰头土脸,足足让老/鸨有大半年不想将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一刻,因祸得福,我也没有像其他被卖进来的年轻女子那样被训练成风尘女子。

直到大半年后,我因多管闲事,善良地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想将一个窝头递给一个被处罚三天不给食物的妓/女,结果遭人发现,被吊在柴房鞭挞,惨叫声引来了路过的碧萱,才得以遇见人生的转机。

而今,那段一直不愿再次回忆的往事自动浮现在脑海,我却感觉,不那么痛了。






、(四十三)梅弄出事

最近京师不平,碧真没有逗留两日就赶快快马回程,“荷花池”还有诸多事务等着她。

碧辛留下一堆药继续回去研究她的灵药,而荷姿也在我伤好得七上八下之后,拍拍屁股走人,顺便拉走了我的小丫头碧蜓。

“姐姐……”碧蜓泪巴巴地舍不得离开我,眼睛忽闪忽闪地想让我开口将她留下。

我未能满足她的心愿。“你姿姐姐这么做必然有道理。你也不好了,来碧阁也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姐姐我伤已经好了,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了。”

碧蜓拗不过我,只得乖乖随荷姿走。

原本热热闹闹一屋子女人一走,顿时冷清了不少,只余我与我女儿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

还好,还有她在。

无论如何,她也是我的血亲,哪怕自我醒来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并未与她建立过于深厚的感情,因为父不详的缘故,始终无法将她疼到心里,但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不疼谁疼?

抱了梅弄出门,呼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看街上人来人往,熟识的人无不上来关心一句,或者道一声喜,再或者夸一声梅弄。

幸运的是,八王虽然不在,管初雪和三公子都没有来找我的麻烦。

而我,这一上街,也知道了不少近来的大事。

最为紧要的,便是从前垂帘听政,只手遮天的刘太后归天了,死在三月的最后一天。据说京城那几天阴天沉沉,刘太后忽然穿起皇帝冕袍来,弥留之际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结果大臣说娘娘这是在说自己身上衣服不合礼数,硬是给人家换了太后的宫服。

可以想象,这个女人,临死,也没有死安心。

太后一归天,这大大小小的人脉,靠山,权利流动混杂在一起,京师估计得乱一阵子了。

而梅铭,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

我坐在后院里藤椅上,戳戳怀里梅弄嫩嘟嘟的脸颊,哄道:“弄儿,日后有个男子会跟娘住在一起,你看见他,记得对他笑哦!”讨了梅铭的欢心,对她也是好的。

梅弄依旧一脸茫然,张舞着小手想来抓我的手指,我又戳了她一记,小梅弄眉头一皱,表示不满。

这孩子,真的很少哭。

都说好哭的孩子健康,也是喜爱父母想对父母撒娇的征兆,可是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哭得那么洪亮,我醒来之后却鲜少听到她哭。起先我以为是荷姿她们怕打扰到我,大多时候不让我听到孩子的哭声,但这几天我自己接受过来羊,发现这孩子除了饿了,尿布脏了会“哇哇”叫几声,可不会掉眼泪。

这孩子,该不会是不喜欢我这个娘亲吧?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她眼,望天,总觉得我是在自己吓自己。

一开始为这个孩子手忙脚乱,邻居陈夫人与许大娘都来帮忙,教了我不少婴儿的事,慢慢的,我也上手了。

因为她不吵闹,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我便将她放在卧房摇篮里,隔段时间再去瞧她眼,然后自己忙自己的。

可是,当我下午再去瞧她之时,我愣了,顿时恍如五雷轰顶,慌了神。

摇篮,空空如也。

她会去哪里?她还只是个两个月多的孩子,连翻身都困难,都去哪里?

谁?谁抱走了她?

我恐慌地摔开门,在后院里面四处张望。

去哪里了?梅弄……

“弄儿……”我不禁出声呼唤。

无果,回应我的,只有地上飘飞的纸条。

捡起,白纸上秀美的字迹:你女儿在我手里,想见她就来山上草堂。

山上只有一座草堂,那是八王去年赐给梅铭的,后来梅铭搬至我这里,那草堂也被空置了下来。

我将纸条一抛,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朝草堂奔去。

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明知道有人要杀我,我却放任我女儿处在危险之中!

关心则乱,明知道这是个陷阱,我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是谁?到底是谁抱走了她?!

当我慌乱地出现在草堂时,面前出现的人让我大吃一惊!

是她?!

为什么是她?

流放的日子想必让她吃尽了苦头,她的脸清瘦了许多,面容憔悴,神情颓废绝望,再无法与昔日黄家那富贵如牡丹花,母以子贵的女子相提并论。

是的,孟青竹站在不远处,抱着用小棉被裹着的梅弄,神情空洞地望着我。

我铺子的大门锁得好好的,她几时有了飞檐走壁的功夫?我只听荷姿说她用烧红的木棍敲晕了看守的侍卫,逃了出来,这半年,她又过了怎样的生活,会令她生出这等神情?

镇定下来!她既然抱走我女儿,必然是有条件可讲。我从容问道:“这位夫人,你为何抱走小女?”她认识的只是杨青玉,不因与我结仇。

“装什么装,”孟青竹冷冷地一笑,“你杨青玉能够改头换面,嫁人生子,就不觉得羞耻吗?”

“我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你不用装了。我已经知道了,黄家的一切根本就是你所为!”没有疑问,而是笃定!

我一惊,诧异于她的笃定。她的家世清白,与江湖根本无任何瓜葛,又怎会知道这些东西?这半年,她讲究做了什么?

“不说话?”她冷道:“你这个贱妇有了贱种,居然也有人敢娶你?我黄氏被你害得家破人亡,我的儿子益生因为你而死……你居然在这里逍遥,老天不公!”她仰天长呼,双眼通红,仿若入魔!

梅弄宛如感受到这个女人的恐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震耳欲聋!

听到女儿的哭声,我疼在心里咬唇,知道我此时开口只会激发她的怒火。

“我公公婆婆,丈夫儿子因你而死!我活着就是找你复仇。是,我打不过你,但你女儿在我手里,我也让你尝尝至亲在眼前死去的痛苦!”说完,右手抬起。

“不要!”我乱了心神,握拳出声呵斥:“你若伤她,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呵,”孟青竹嘲讽地笑,悲伤决绝:“你以为我今天还想活着回去么?既然抱了死的决心,不如就叫你的女儿为我,和我的儿子丈夫殉葬!”她后退一步。

不能,不能让她伤害到我女儿!

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冲上去!夺回梅弄,她即使想拍死她,掐死她,也快不过我抢步上前!

一念及此,我冲了上去,杀招已出!

孟青竹仿佛已经料到我的举动,急急倒退两步。

她身后,是悬崖。

她夺眉一笑,灿若光华,这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她最美的一笑,夹杂着快感,悲伤,绝望与安详,矛盾,也令人心寒。

我暗叫不好,箭步上前一抓。

挽救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她衣袂飘飞,抱着梅弄,坠落下去。

“不要!”我大呼。

梅弄!

不要……她才出生两个个月,还那么小,还没有见到这个世界的缤纷,没有亲口叫我一声娘亲!

是我害的整个黄家,报应都可以往我来,为什么替我受的却是我无辜的女儿?

我满脸泪水神智恍惚地朝山下冲去,迎面撞上一个素衣胸膛。

我抬头,看见眼前人的容貌,鼻子一酸。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女儿落崖的时候你不在,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最狼狈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出现了!

“怎么了?”梅铭右手抓住我的手腕,左手捏着的纸条,俨然就是我方才抓皱了随手扔院子里的。他皱眉询问:“我一回来就看见这纸条,上面汗迹未干,心道刚出事不久,就跟来了。出什么事了?”

仿若抓住救星一般,我语无伦次道:“梅弄……弄儿……那个女人她……”

“夕,你慢些说。”梅铭轻声安抚。

我一把推开他,向前冲,边跑边吼:“那个女人抱着弄儿跳下去了!”

梅铭神色一变,惨白阴冷,快步追上我,抓着我的手腕带着我向前走。

此时,我多么希望,悬崖下面是一条小河,亦或者,悬崖上伸出一棵树恰好挂住梅弄。

可惜,在这附近住了这么久的我,清楚地知道,没有。

悬崖下面,是乱石堆。

远远看去,孟青竹趴在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

弄儿呢?

我正欲急步上前,被身后的梅铭拉住。“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他的声音平和,带着莫大的悲懊,让我不由得依言止步,目送他前去。

只见他走近孟青竹,翻开她血淋淋的身子,下面显现出包裹梅弄的棉被一角。

梅铭全身一僵,半晌没有回头。

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催促我加快步子朝那边跑。仿佛听到我的到来,梅铭倏然转身,向我走来,张臂抱住我,将我的头放进怀里,挡住我眼前的视线。

“你放开我!”我挣扎。

梅铭的手在颤抖,声音被故意压得很低,带着颤音:“夕,不要看。”

与当时他被挨打时同样一句话。那时候,他不忍心让我看他当众被打,所以叫我不要看。那现在……

不要……不是这样的!

我的梅弄,一定没事……没事的!

“你放开我!”挣扎中我的手也在颤抖,改推为抓住他的衣襟,吼道:“你凭什么不让我看?你以为你是谁!”

“夕……”

“弄儿出事了,你想让我就这么缄默不语逃避事实?!”

“夕……”禁锢我的手臂用力。

越是着急,越是悲痛,越是失去理智,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啊,你要娶我是不?她死了,以后你就少一个拖油瓶了,你开心了?!”不是的……我知道,他没有。

梅铭身子一僵,我趁机从他手臂中挣脱出来,向前跑,却又一次被他拉住。

我下意识转身,一巴掌招呼过去。

直扑他的脸颊!

很多年之后,我不禁想,如果此时的我,这一耳光没打下去,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是不是,有些一直虚假却尽力粉饰出来的和谐,便可以一直维持下去了呢?

可惜,没有如果。

我打下去了。

于是,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变了。


【历史小知识】
刘太后死于明道二年(1033年)的三月三十。这个女人,有武瞾之才,却终究阴差阳错没有当成武则天。她的父亲原为一名刺史,却在她出生后不久战死沙场。之后家境贫寒,母亲庞氏带着她投奔了娘家。
 刘娥唱得一口好词,十三四岁地时候,庞家把她嫁给了一名银匠龚美,后二人上京谋生。
 京城的时候,十五岁的刘娥结识了后面的宋真宗赵恒,那时的赵恒还只是个王爷。二人真心相爱,奈何刘娥出生低微,配不起赵恒。刘娥的老公知道了这回事,不怒反而……呃……与她结成表兄妹,甚至将自己改名“刘美”,以求荣华富贵。
 后来赵恒登基,没能如愿娶刘娥为皇后,只是封她为刘美人,那时候刘娥已经三十六岁了,却仍未被赵恒抛却,反而捧在手心里呵护,可见二人情深。
 刘美人聪慧温柔,很快变成了刘修仪,直升刘德妃。赵恒的皇后死后,因为受局势所迫,不能立刘娥为后,干脆让后位悬着,于是刘娥成了当时后宫的老大。
 后来,刘娥的侍女李氏有幸得圣宠,怀了孩子,刘娥与赵恒便密谋了一件大事,也就是后来在民间相传的“狸猫换太子”。李氏生下一个儿子,很快便被夺去,终其一生没能与其相认。而赵恒拿到这孩子,也顺利地如愿,几经折腾终于立了刘娥为皇后。
 明道二年二月,行太庙大典,刘娥自觉天命不久,不顾众人阻拦(其中晏殊大人劝谏被下放),穿了一次天子衮衣,头戴仪天冠进了太庙。
 之后,一病不起。
 死前还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估计是想暗示带着这身衣服进棺材,却被这个男权社会的大臣们故意曲解,说太后多善解人意啊,说这么进棺材不合礼数,脱了吧……(帝御皇儀殿之枺海枒Q見輔臣,且曰:「太后疾不能言,而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奎曰:「其在袞冕也!然服之,何以見先帝乎?」帝悟,以后服斂。)
 刘娥这女人,死的时候,也颇是悲剧啊。




、(四十四)身份揭晓

宁愿清醒痛苦地活着,也不愿糊涂地假意笑容。

所以,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打下去,哪怕这一耳光他挨得甚是无辜。

指甲留了许久没有空闲去剪,这一耳光下去,指甲划破他的脸颊。

我心慌收手,挣脱开他,继续向前走,忽然意识到不对,回过头来愕然望着他。

那原本被指甲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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