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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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根横梁轰然断裂，隐隐有坠落之势，我和秋兰连连后退，双双撞上了坚硬的案角。骤然的疼痛，令人反而恢复了一丝清明。一楼是不可能再待下去，我抓着浑身绵软的秋兰，朝尚未被火势吞没的楼梯奔去。
阁楼空间狭窄，远不如一楼空阔。一张床榻，一方案几，另有铜盆手巾等盥洗物。我急切地来到铜盆前，只见里头还剩有半盆水，不过已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大抵是放了很久。
浓烟已然侵入阁楼，呛得人难以正常呼吸。秋兰站在一扇窗下大呼：“娘娘，这扇窗打得开！可是我们…咳咳咳咳”
我心头刹那一亮，如一道闪电照彻了黑沉的天地。后世的一些火灾常识，令我顿时燃起了希望。我将两条发霉的手巾打湿，一面飞快拧干，一面急声道：“快把手巾系在头上，把自己的口鼻捂住！再帮我把这些帏帘花帐全部扯下来！”
秋兰虽不解，但见我疾言厉色，便不再询问，依言照办。浓烟滚滚而来，一条条火舌似群魔乱舞般，打得窗子“噼啪”作响。我指示秋兰将帏帘花帐接连打上结，她仿佛已领悟到我的意图，瞥了眼那扇大开的窗子，出声问道：“娘娘是要拿这作绳索？”
我连连点头，语气仍夹着忧虑，“不过，万一来不及，只怕整座清静殿都会倒塌。要想落到地面，还得经过一楼，但愿那里的火势已经变小，否则咱们还是会被烧到！”
秋兰异常镇静，双手灵活地拉了拉结头，“娘娘不怕，清静殿是从前金太宗为其宠妃建造的佛殿，坚固牢靠，岂会轻易被大火烧塌。何况屋檐向外飞出，咱们可顺着屋檐下去，离一楼主殿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呢。”
我“嗯”一声，深呼一气，只盼着屋檐能够多坚持一会儿了！
“快！打好了！”
秋兰兴奋地站起身，迅速将这条救命“绳子”拴在柱子上。火势越来越猛，全身上下都能直观地感受到灼热。秋兰又紧了紧“绳子”，催促我道：“娘娘先下去！”
我迟疑一下，她已将我推到窗边，火急火燎地骂道：“生死关头！娘娘还犹豫什么！快下去！”
我心下一震，不再退让，踩着一只木凳，爬上了窗子。
转身的瞬间，只见阁楼内一根横梁摇摇欲坠，庞大的火舌不断向四下进攻。我担心横梁倒塌，连连冲秋兰喝道：“快过来——小心——”
秋兰下意识地躲开，却狠狠地摔了一跤。我心急如焚，她扯下手巾，向我摆手，“娘娘快走——咳咳咳——”
就在此时，外面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无数个焦灼的声音仿佛在大呼救火。我心下一喜，疾呼道：“有人来了！有人来救火了！”
清静殿走水，势必吸引了其他宫人的主意，永寿宫也不可能再明目张胆地袖手旁观！
有一滴冰雪拂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望向天空，却发觉不知何时，外头早已飘起了雨雪！
难怪，难怪火势有所减弱！
我立即回头，却不见秋兰踪影，视线内只有不断靠近的火舌。我慌了神，急忙声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儿，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心头陡然一震，我紧紧地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娘娘！那是元妃娘娘！”
“快救娘娘！”
我恍然未闻，整个人伏在屋檐上，似丢了魂儿一样。雨雪打在身上，不觉得冷，不觉得疼…
“宛娘…呜哇哇哇”
心口一抽，我猛然回过神，这不是羊蹄的声音吗！
模糊视线中，仿佛有许多人影正往这里赶。这时，一块燃烧的木头突然从窗内飞出，我急忙躲开，却也因此滑下了屋檐。
我惊声尖叫，手臂划过琉璃瓦片，擦出一道道伤口。身子急速下坠，我费尽力气，重新攥紧绳子，才不至于直接掉下去。
刚松了一口气，只听“嗤啦”一声，这条救命绳竟然断了！

第347章　不死不活

耳旁阵阵惊呼，我绝望地闭上眼，事实上周遭浓烟滚滚，也不得不这样做。下落的瞬间，我心中发誓，若秋兰有任何闪失，我一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啊——陛下——”
我猛地睁眼，还未回过神，臀部就接触到了什么东西。只听一声闷哼，宽大的鹤氅将我整个人裹住，挡去了空中的雨雪和呛人的浓烟。
“快！快送娘娘回宫！”
“陛下有没有受伤？”
“宛娘…呜呜呜…快让我看看宛娘”
熟悉的气息，我如何不知是迪古乃接住了我。来不及哭诉委屈，我从他怀中探出头，急迫地大叫：“快救秋兰！她还在阁楼上！快去！”
迪古乃连连点头，安抚道：“好，好，你别慌！”
孛迭见状，主动请缨，带着几个护卫便冲了上去。宫人们正奋力扑火，再加上下起了雨夹雪，清静殿的火势很快转小。
我焦灼地张望，额头却隐隐作痛，忍不住低吟了一声。迪古乃抱着我起身，厉声喝道：“传朕旨意，永寿宫从即日起封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待命的禁卫军齐声应是，迪古乃目光凶狠地瞥了眼永寿宫，欲抱着我上轿离开。
我抓着他的衣袍拼命摇头，“不行，我要等着秋兰出来，我不走！”
迪古乃不仅不依，反而加重了臂膀的力量，将我牢牢地困在他怀中。我挣扎，怒吼道：“你放我下来！”
迪古乃脸色微变，仿佛极力忍着什么。身旁的太医问道：“陛下是不是伤了胳膊？”
我微惊，想着方才他接住下落的我，胳膊承受了一定的撞击，肯定会多多少少伤到。
迪古乃轻描淡写地说：“无碍，只要元妃不再乱动，朕就不会感觉疼。”说罢无视我瞠目结舌的表情，直接抱着我钻入轿中。
一进瑶华殿，宫人们纷纷关切地围了上来。我无力地靠在迪古乃怀中，却突然瞧见重重人影中，一个令人万分想念的身影奔了过来。
“姑姑？”
我惊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含泪的秀娥。她心疼地摩挲我的手背，嘴里问道：“娘子这是”
不知为何，见到秀娥，我整个人瞬时崩溃，泪水簌簌而落。迪古乃叹息，将我放在炕上，愧疚地看了眼秀娥，这才转身吩咐太医给我瞧瞧。
秀娥早已拿了热手巾，给我擦拭被熏黑的面容。我望着她不停地哭，抱怨道：“姑姑，你带我离开吧，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她抹了抹眼泪，点头道：“好，等你好了，咱们回乡下去。”迪古乃欲言又止，终是忍住没有出声，欲亲自给我胳膊上药。
我推开他，冷淡地撇开脸，不准他碰我。迪古乃脸色一僵，试图再次拉住我，“宛宛乖，我给你上药”
我默了一瞬，转首盯着他道：“我告诉你，要是秋兰有个三长两短，你休想我还会理你。”
话音方落，羊蹄从外面跑进来，高兴地说：“宛娘，秋兰救出来了！父亲把秋兰救出来了！”
迪古乃面色一松，忙道：“快让太医去瞧瞧。”我坐起身，迫切地想要去看看。羊蹄和迪古乃一同拦住我，说道：“宛娘别急，她只是被烟给熏昏了，没什么大事的。”
我怀疑地问：“你没骗我？”
羊蹄张了张嘴，耷拉下脑袋，小声道：“还有，她右腿让桌子给压了，估摸一年半载走不了路了。”
我惊问：“一年半载？这么严重？”说完，不等他回答，我向迪古乃道：“把秋兰安置在我这儿，不然我现在就要过去。”迪古乃恐我又要起身，只好道：“行行行，朕听你的，听你的。”
秋兰此时已清醒，只是全身上下都黑乎乎的。秀娥给我擦完脸，又和茗儿一起帮她换衣裳。她见我并未受伤，这才肯让太医给她医治脚伤。
想起一事，我问羊蹄：“你父亲进去救人，应该没伤着吧？”羊蹄趴在炕边，摇头笑道：“父亲一身本领，岂会那么容易受伤。”我微微放心，摸一摸他脑袋，说道：“这次多亏了你。”
方才听秀娥说，若不是羊蹄的临时起意，大家压根就不知道我被困在清静殿。
原来宴会散席时，羊蹄想起还没有向我要礼物，便嚷嚷着要来瑶华殿找我。之前迪古乃所说的惊喜，就是他把秀娥给接进了宫，遂当时秀娥已经身在瑶华殿。羊蹄和雨莲来到瑶华殿，却发现早早离席的我不在殿中，而秀娥也称我一直没回宫。几人这才觉得蹊跷，赶紧派人在宫中寻我，最后从一个小宫女口中获知我被东太后带走了。
孛迭何其警觉，当即断定我会遭遇危险，再远远看见清静殿起火时，更是吓出了冷汗。偏生那时候迪古乃还醉着，被姝妃带去了自己宫中。羊蹄带人硬闯，才得以见到迪古乃，告诉了他我的处境。
思及此，我再度幽怨地瞪向迪古乃，此时他正和闻讯赶进宫的高怀贞说话。整张脸阴森可怕，就像清静殿中，那一张张珊蛮面具。
茗儿匆匆进来，放下水盆，说道：“三爷和宸妃娘娘来了。”
我一听，满腔怒火顿时烧了起来，挥手就将炕桌给掀下了炕，茶杯滚落了一地。众人愕然，又不敢言语，只垂首默默地忙着手中的事。
迪古乃依着我坐下，半揽着我轻语道：“朕大概已清楚事情的经过，梧桐这小子遇事不冷静——”
我冷笑道：“岂知是不冷静？你大概只知他在东太后面前拔剑，而不知他的胆子究竟大到何等地步！”
迪古乃眸光一沉，唇角轻轻抽动，阴沉的脸色更加可怖。
话说完，宫人们已领着梧桐进来。他脚步微颤，脸色十分惨白，想必已经听说了我的遭遇。宸妃跟在他身后，眉眼间含着一抹淡淡的关切。
行礼之后，梧桐正要说话，迪古乃挥手示意他闭嘴，转而向宸妃道：“那个贱人处理了么？”
宸妃答道：“柔妃…哦不，耶律氏声称含冤，不肯就死。”
我森冷一笑，厉声道：“那就赏她一个不死不活！”
亲们呐，好歹出来冒泡，去书评区给俺留个言鼓励俺啊，俺给你们跪下了。

第348章　有仇报仇

梧桐本就心虚，此时见我如此疾言厉色，当下就跪在了迪古乃身前，愧疚地说：“臣弟无能，险些害了嫂嫂。”
迪古乃睥睨他一眼，并不理会，对宸妃说：“那就先关着，不准她闹，更不能叫她死了。”
宸妃颔首，迟疑几下，又道：“可是，东太后与耶律氏称清静殿走水只是意外，并非蓄意谋害。且有永寿宫宫人作证，元妃娘娘被带去永寿宫也是事出有因，并非是东太后强行掳人…陛下若是就这样给她们定罪，只怕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羊蹄睁大眼道：“这还不是蓄意谋害？是不是要把人烧死了才算蓄意谋害？”雨莲敲了敲他脑门，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少说两句！”
我笑着给羊蹄整理衣襟，说道：“行了，夜深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今晚让你们担心了，过几日咱们再好生聚一聚。”
羊蹄点点头，伸手抱一抱我，又朝迪古乃撅嘴道：“伯父，宛娘这次遇险，伯父也要负责任。若是还有下次，羊蹄就把宛娘接走。”
迪古乃扯了扯嘴角，吩咐高怀贞送他们出去。
我想了想，问宸妃：“宫里面都是怎么说的？”宸妃轻轻瞥了眼梧桐，面有难色，“说是…说是东太后认为娘娘和三王爷在宫中私会，才被东太后带去永寿宫审问…还说清静殿走水是老天爷除妖”
老天爷除妖？我心中冷笑，你们未必也太看得起我颜歌宛。不过既然把我当妖，我自是不能辜负了你们的意。
迪古乃闻言大怒，“岂有此理！这话是谁编造的，朕要割了他们的舌头再五马分尸！”宸妃道：“是从永寿宫那边传出来的”
我端起茶杯，淡淡道：“既然她们要狡辩，不肯认罪，那就这样吧。”我喝一口茶，缓缓道：“清静殿之所以会意外走水，乃是因柔妃嫉妒成仇，违背宫规，私下大行厌胜之术，诅咒元妃。而东太后明知元妃怀有身孕，不仅未尽保护皇家血脉之责，反而以模糊罪名罚元妃跪在阴冷的清静殿中。不仅使元妃险些命丧火场，更导致陛下的龙胎折损，虽非故意，责任难逃。”
宸妃微微笑道：“娘娘英明，臣妾这就去办。”
宸妃一走，迪古乃冷不防抬起脚，将梧桐踢出老远。我微惊，默默地将茶杯放回原处，冷眼旁观。
迪古乃斥道：“平日里横行霸道、飞扬跋扈，怎么当时就没了主意，由着那毒妇任意妄为？”
梧桐从未挨过迪古乃的责打，此时不由得有些发愣，随即脸色一白，咬着唇，低头不语。看上去，他还是很畏惧迪古乃的。
迪古乃见他沉默，怒气更添一分，抓起手边的佛尘，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梧桐不敢闪躲，硬生生地受了一棍。
我轻咳一声，说道：“你不如问问他，为何东太后认为我与他有私情，让他给你讲讲今晚他干过的好事。”
梧桐幽怨地看我一眼，不情愿地把他调戏芹香的事讲了出来。迪古乃越听越气，上前就是**掌，打得他连声求饶，哇哇的哭了起来。
我并不同情，反而生出一抹厌烦，脱口道：“真该把你流放去边界、或是去蒙古呆上几年，就你这敢做不敢当的性子，还想继承你二哥的江山和女人？”
迪古乃看我一眼，仿佛瞧出了端倪，眼神中的冷意几乎堪比外头的冰雪。梧桐在他的注视下，薄弱的意志终于崩溃，不停地磕头认错道：“我该死，我不该…不该羡慕二哥和嫂嫂的恩爱，更不该…更不该对嫂嫂有失礼之举”
他话说完，迪古乃猛地站起身，眉宇间已然含了雷霆之牛梧桐吓得连滚带爬，号哭道：“二哥…我只是看二哥那么喜欢嫂嫂…我只是…只是好奇…不是真的对嫂嫂存有非分之想”
因为崇拜敬畏迪古乃，而对其所好产生窥探心理，这话倒也不是梧桐在撒谎。我略显尴尬，伸手拿起茶杯，低头掩饰。
梧桐跪伏在迪古乃脚边，双手拽着他衣袍的下摆，显得委屈而又害怕。迪古乃出奇的平静，原地深呼吸几下，唇中挤出一句：“朕的其他妃嫔，将来都是你的，甚至你现在想玩，朕也睁眼闭眼。但是朕的元妃，你若是再接近她半步，休怪朕不念手足之情。”
我吃了一惊，梧桐亦是讶异地睁大眼，怔怔地止住了哭泣。迪古乃不耐烦地踢开他，挥手道：“等正月十五一过，你就去西京，过几年再回来吧。”
青铜仙鹤袅袅地吐着兽香，迪古乃无视掉我的抗议与不满，紧紧复紧紧地拥着我。我念及一事，忙问：“太医说你胳膊受了伤，快把袖子撩开我瞧瞧。”
他的下颌贴在我额头上，不肯松开我半分，“别说话，没什么大碍，让我好好抱着你”
我鼻子哼哼道：“好吧，让你抱，没准哪天我又遭人毒手，你想抱都没机会了。”
迪古乃急忙捂住我的嘴，“说什么鬼话，再说朕要打你了。”
我转一转眼珠，泪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迪古乃松开手，怜惜地哄道：“好了好了，我的宛宛不哭了。”我想起当时的情景，委屈和恐惧顿时再次占据心头，“呜呜呜…人家险些被烧死，当时多么希望你能出现救我，可是…可是我喊了无数遍…呜呜呜你还喝醉了酒，跟别的女人回了宫”
迪古乃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是朕的错，朕不该毫无警觉，让那个老货给算计灌醉了。”他停一下，伸手给我抹去泪水，问道：“你告诉朕，为何就乖乖地随那老货去了，而且还谎称自己有了身孕，这岂不是更让她心起杀机？”
我哽噎，抓着他的衣衽，“我那时候不知她的意图，也不曾想过她敢直接对我下手。何况她带了那么多人，说我与梧桐私下相会。你说我能不跟她走么，我要是拒绝，岂不是叫众人以为我心虚。梧桐又拔剑发酒疯，差点伤到了柔妃。我害怕传出风言风语，会折了你的颜面，更怕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至于谎称有身孕，我是担心去了永寿宫，她会对我动用私刑，这才撒了谎想给她警告”
迪古乃满眼痛心，嘘叹道：“傻瓜，我怎会不相信你。”他低头吻干我的泪，握着我的手叮嘱道：“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我当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