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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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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眼轻笑,“那我陪你说话,反正我也精神得很。”我缩了缩脑袋,嗔道:“谁要和你说话了,快点睡觉。”耳根怦怦发热,你越是精神我越是害怕…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完颜宗翰在耳边轻语:“你不要怕,无人会来打扰你”
我打着哈欠“嗯”了一声,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我才知道原来就我和玲巧被蒙在鼓里。当时我和玲巧进城找完颜宗贤时,秀娥她们便接到完颜宗翰的传话,开始收拾行囊进行搬家转移。所以我今儿一早起来后,从前在别苑里的一些衣裳首饰全都在,连平时练得字、信手涂鸦的画也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桌上。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耍了个团团转,不过当我睡眼惺忪的推门走出屋子时,心中的怒气却一点一点的消散了。
眼前是一座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院落。一方绿汪汪的清潭如碧玉般镶嵌在正中央,白玉拱桥连接着院门和楼阁,廊下栽植着肆意盛开的菊花。院中有亭,亭中有桌,清潭北岸假山错落有致,山内凿洞,有一泓细水自洞而出,彷如一挂凌空而下的小瀑布。南岸立着两棵白玉兰,四五株桃花、杏花,只是皆未到花期。明珠阁为正房,左右各有东西厢房环绕,皆以绿色琉璃覆瓦,香木作栋。而我此时正站在明珠阁二层的走廊上,画雕彩刻,锦幔逶地,珍珠垂帘,让人眼花缭乱、心生迷离。
身后一声长长的低叹,温暖的气息瞬时将我牢牢围住,“如何?这下总该消气了吧。”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心里是夹着不安的感动和欢喜。这样奢丽的宅子,虽在中原并不稀少,放在才发展十多年的金国,怕是整个会宁府只有皇宫能与之媲美吧。当然了,我并没见过金国皇宫,有没有比这更美还说不定。我含了淡淡的笑意转过身,望着完颜宗翰那对柔情蜜意的眸子,嘟嘴叹道:“你浪费人力物力——”
他轻嗤一声,拉我入怀,语气夹着丁点无奈,“你真是会泼冷水,告诉我,你喜欢么?”不可否认的,我点头轻笑道:“喜欢。”只是两个字,却换来他一深情之语:“只要你喜欢,就是为你建一座与汴京皇宫一模一样的宫殿又有何难?”
我竟无语,他还记得我是从宫里出来的,如此是想努力化解我的思乡之情吗,心中唏嘘不已,完颜宗翰——你这又是为何,我真怕,承受不来这份烈火烹油般的宠爱…
其实更怕的,是自我的渐渐迷失…
有一种异样的恐惧,很早便在我内心里生出,在这男性主导一切的时代里,在男人、男孩环绕的生活里。我开始发觉,我作为一个女性,究竟有何价值、有何意义?我内心,到底是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现代女性,有着强烈自我支配意识的独立女性…可是如今,我像一个精美的娃娃一样,受着男人们的呵护和疼爱,也许周围这些古代女性会觉得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是她们渴望的生活,但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第028章 难言
午饭吃到一半,我犹豫几下,朝完颜宗翰问道:“需要去拜见你的大小老婆们吗?”他往我嘴里塞了一块小炒羊肉,瞪我一眼道:“不用,你老实在这里呆着就行了。”我嘿嘿一笑,心头即刻放松下来,开心地嚼起了嘴里的羊肉。
饭后没多久,完颜宗翰便离开了。天空早已放晴,地面上的水也干得差不多了。我和花涟她们品了一会菊花,便准备出门。昨日跟迪古乃说我会去找他,可不能食言了。
刚抬脚跨出院门,却没想到被门外的侍卫给拦了下来,而且是两个从前没见过的侍卫,也不知泰阿丹去了哪儿。我口气不悦道:“做什么?”
其中一人一手扶肩躬身道:“元帅有令,不得放小娘子外出。”我吃惊地看了秀娥一眼,她忙摆手道:“我不知道。”我急声道:“此话当真?”
那人加重了语气回道:“小的不敢欺瞒小娘子。”我真是欲哭无泪,完颜宗翰可真够狠的,之前还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此刻看来,这分明是座华丽的囚笼。不行,一定得出去。於是故技重施,扯着衣领大喊道:“你若不放,我便和义父说你欺侮我!”
谁知并不是人人都是答离,他俩闻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齐声回道:“小娘子请自重,莫要为难小的们,还是赶快进屋吧。”我几乎要晕倒在地,他俩连“自重”二字都扯了出来。秀娥柔声劝道:“还是回去吧,不然元帅回来后,他们少不了要受责罚。”
我只好点头,仿佛我若是硬冲出去,那便是个为难旁人的恶人。完颜宗翰脾气暴躁可是出了名的,我只能作罢。否则弄不好就是人命一条的大事了。
屋子里,秀娥无奈笑道:“小娘子,别无聊了。元帅不是才带回了一大批汉书么。”我趴在床上动也不动,摇了摇腿,算是拒绝。我心里正烦着呢,哪有心思去看那些尽是繁体字的书,岂不越看越烦。以往的经验告诉我,无聊的时候就躺往床上一躺,脑中自然就会胡思乱想起来。想多了,时间也就过去了。
而浮现在我脑海里的,一直是迪古乃那张讨人喜欢的俊脸。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读书?写字?和小女孩搭讪?有没有在等我呢?或是已经开始有些恼了。又突然记起他昨晚抱着我说的那句话:“我怕——你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难道迪古乃已经预料到今日的一切?心中苦叹,完颜宗翰是想关我一天,还是想彻底锁了我自由?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本想等完颜宗翰晚上过来后质问他,结果直到三更半夜了也不见他来。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便带着怒气吹了灯睡觉。这一觉噩梦连连,睡得很不踏实,早上还未睁眼,听到花涟在耳旁叫我,身子也被扶了起来。我嘟哝一声,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问道:“怎么了?”
花涟道:“小娘子做噩梦了么?身上全是冷汗,快起来擦擦,不然会着凉的。”说着一块热热的手巾便盖在了我脸上,整个人顿时醒了过来。我朝屋里望了一圈,道:“义父一晚上没来?”
花涟小心的“嗯”了一声,安慰道:“元帅军政繁忙,这样神出鬼没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扑哧”一笑,她忙掩住口,“奴婢失言。”
一晚上没来不要紧,可转眼间已过去十来天,也不见他的影子。门外那两个侍卫又如同秦琼关公似的,一脸严肃之态。从楼阁上向外望去,不时有数十名侍卫在院子外巡逻,真是个没有缺口的堡垒密室。我几乎快要被憋疯了,每日的吃食全有人从外送进来,所以连秀娥她们也出不去。书桌上堆满了宣纸,每一张都是我拿最粗的毛笔画的大叉叉。若不是不找个法子宣泄,我想我会控制不了自己,扎头跳进潭水里的。
十月二十的早上,我目光呆滞的坐在椅子上喝粥,不时从勺中滑落几滴在桌上。花涟见了一脸心疼道:“这稻米在会宁可是金贵得很,小娘子可别浪费了。”我佯装未闻,搁下粥碗,掰着指头算起了日子。离颜歌的十二岁生日还有九天,我就不相信完颜宗翰你还不来。
只见玲巧欢欢喜喜的奔了进来,我起身道:“是义父回府了?”她点点头,喜道:“适才来人送水,我在院墙根下听到他们说元帅回来了,这才赶着跑了上来。”我心里顿时那个激动呀,不是因为想他了,而是可以撒泼卖笑求他放我出门了,“花涟,快挑个好看的衣裳!玲巧快来给我换个发式!”
屋里几个女人霎时忙开了,她们也有快一个月没出去了,想必也是激动的紧,谁受得了天天呆在这一个封闭的院子里。虽然面积不小,总归不如外面自由,不说出去找乐子,就是随便走走也觉得舒坦。
花枝招展的打扮一番,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完颜宗翰却没有要来的迹象。我有些失望地看了眼玲巧,撇嘴道:“你是不是听错了?”她肯定的摇了摇头说:“不可能,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秀娥自言自语道:“不对,若是元帅真回来了,应该会立马来明珠阁。”
我心下一黯,他八成是去了哪个老婆屋里。这不是京郊别苑,这是他在城里正儿八经的府邸。外头那一片片房屋,才是他住了几十年的家。
秀娥见我变了脸色,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一时屋里安静极了,弄得我更是心中狂躁郁闷。侧身一瞟,衣橱半开,有件紫貂斗篷露在外面。我再也按耐不住,起身冲至衣橱前把斗篷拽了出来,直接往身上一披,就朝屋外跑去。身后三人急忙跟了上来。
奔下楼梯,一股寒风直扑面上。我裹紧斗篷,迎风而出。门外的侍卫可能见我这些天一直很老实,竟然放松了警惕,双双倚门打着盹儿。等我跑出了五六步,他们才被惊醒追了过来。可到底是不敢直接对我拉拉扯扯,只是跟在一旁连声哀求:“小娘子…您回去吧”
我抿嘴不语,只是漫无方向跑着。空气虽冷,但吸入鼻中只觉得无比畅快,这是自由的味道!秀娥的喊声从后面传来:“小娘子慢点,别摔着了!”我仰头哈哈大笑,扬声道:“不会的!”哪知话音刚落,便和突然闪出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身子朝后一倒,本以为会摔个四脚朝天,却被一只大手拦腰扶住。我暗呼一声,抬眼看到一双菱形的眸子出现在头顶,正泛着笑意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从他臂弯里站了起来。正想着要不要说声谢谢,后面追来了十几个一脸怒气的侍卫。我大叫一声,欲撒腿就跑,却被身旁这个陌生男人一把拽住,“你是谁?”
“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要去找完颜宗翰,快——快放开!”我狠狠地瞪他一眼,却见他面色微惊,张口道:“你是颜歌?”
“你认得我?”说完我觉得这是白问,这个名字他说得出来也是平常。只闻得他轻笑一声:“粘罕在书房,你尽管去找他吧!”说完松开我的胳膊,我忍不住问道:“书房在哪儿?”他抬手一指,我忙道:“谢了!”
完颜宗翰的府邸还真是大,不知这些年搜刮了多少金银来,不过装饰布局倒不像完颜宗磐那般俗气。
正踟蹰着要不要一脚踹开房门,忽然传出一娇媚婉转的嘤咛声。我伸出的右手顿时僵在半空中,胸口猛地一闷,里面有女人在!
有女人在!
我茫然无措的定在门前,右手早已无力地垂了下来,双脚似有千斤般沉重。想离开,只想离开,可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吱呀”一声,房门毫无预兆的开了,正是完颜宗翰。他冷不防的见我在这里,面色大惊,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那销魂酥麻的声音再度响起:“谁呀?”随即一唇红齿白的年轻女人款款走来。云鬓凌乱,杏眼微惺,双颊晕红,二十一岁的颜歌宛如何不懂刚才这屋里发生的一切!我噙着冷笑看了一眼完颜宗翰,转身欲飞快逃开,两只肩膀却被牢牢按住。我发疯似地大叫:“你放开我——!”
“歌儿——!”他欲伸臂抱住我,却被我狠狠甩开,“你不要碰我!不许再碰我!”听到这句话,完颜宗翰低叹一声,松开了我。秀娥和花涟在远处焦急观望,我像是见着亲人般朝她们奔去。秀娥将我搂在怀中,不停安慰道:“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轻纱逶地,我坐在榻上捧茶一言不发。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三重轻纱外,有人在低低说话。我晓得他来了,他来做什么。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要跑去找他,让自己亲耳听见他和别人的欢好声…也好烦自己,他跟他的女人们欢好,我为何要难过…
他走进,轻声低唤:歌儿。”双手覆在我的膝盖上,蹲在我跟前仰头看着我。我并不看他,伸手打开他的手,淡淡道:“出去。”说完鼻头一酸,竟然红了眼眶。又想着这些日子被他锁在院子里,更是觉得万分委屈…
完颜宗翰起身,嘘叹道:“你摆明了让我心疼。”他用力抱我入怀,我挣扎着推开他,哽咽道:“我说了,你不许再碰我。”
他一手紧搂着我,一手捧起我泛着泪光的脸颊,哑声道:“你别这样。”我抽泣几声,却忽然发觉他换了一身衣服,“是我不好,不哭了好不好。”他轻轻拍着我的背,神色懊悔,黑眸柔软。我拽住他的袖口,道:“我要你去洗个澡。”
“已经洗过了。”他低头擦干我的眼泪,笑说:“瞧你这醋劲儿,怕是手边有刀,早拿起来砍我几下了。”
我哑然失笑,我真的是吃醋了吗…真是羞耻,因为一个大叔吃醋,这还是颜歌宛吗?
完颜宗翰见我笑了,露出几分喜色,又凑在我耳边说:“你若真有气,便快快长大,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脸上一红,心底无奈一笑。他终究是不会理解,我做不到,和那些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即使如今他只要我一人,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上,我也不愿意将颜歌的终身托付于他,那个二十一岁的颜歌宛更是不会。在这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时代里,我宁愿清清静静,孤独终老。除非,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有一个人,只一心一意的爱我。只有我一人,我是他的妻,他是我的夫。如此,再也没有第三人。
只怕终究是奢望一场罢了。
第029章 海棠花红
因为觉得有愧于我,完颜宗翰这几日对我是愈发的好。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一软,也不再给他摆脸色看。他堂堂一个叱咤沙场、戎马倥偬半辈子的大元帅,能这般做低俯小、柔声软语的逗我开心,也算是十分难为他了。只是这心里,到底是生出了一层隔膜。
关于为什么将我禁足,完颜宗翰大大方方的说了一句——他吃醋了,不想我再和那些孩子们有来往。我当即不悦,回了他一句“只许你和别的女人好,就不许我与孩子玩么?”他但笑不语,摸着我的头问道:“可是闷坏了?”
这不是废话吗。你自己把自己关屋里十天半月的看你受得了吗。我斜瞪他一眼,指着院外的侍卫说:“你趁早把他们调走,你若想把我当鸟雀养,那么很快,这只鸟雀不是会疯掉,便是会撞笼子寻死,你自己看着办!”
他低笑,“这嘴巴是越来越辣了,真是把你宠到天上去了。”我含笑不语,他又道:“答应你便是了。想来,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又惊又笑,“不再关我了?真的?”
完颜宗脸色微变,轻声道:“你连‘寻死’两个字都说出来了,我还能如何?你拿命威胁我,我却不能不当真。”我不语,只是侧身望向远处的天空,淡淡的笑了一声。
不久,辽王宗干组织贵族参加击球大会。这是一项由辽朝传入、风靡整个大金的马上运动。上自皇族,下至民间,皆喜好之。击球众分两队,皆乘马,手持数尺长的鞠杖,共击一状如拳的毬,以击入板门孔囊中者为胜。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一群人骑着马拿着棍子抢一个球,然后谁把它弄进洞中就算赢。差不多类似于草地曲棍球,不过就是队员们都得骑着马。女真人果然是以“在马背上征杀”为天命的民族,连玩个游戏也不放过折腾那些平时打仗就够累的马儿们。
在我撒娇撒痴不停的哀求下,完颜宗翰才答应带我同去。看他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我真是想揍他一拳,关了我这么久,自然是要让我好好活动活动。而我在求他的时候,也顺便奉承了一句:“歌儿想看义父马上英姿嘛!”听完这句话后,他才松口答应,我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他一把。
上了马车,里头已经坐了一个男人,正是那日和我相撞、给我指路的人。他和完颜宗翰寒暄几句,便看着我笑道:“你好,颜歌,我们又见面了。”
完颜宗翰环住我的腰问道:“见过?”我点点头,忍不住“扑哧”一笑,附在他耳边悄声道:“上回便是他给我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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