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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为霜霜华浓-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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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刹那,朝露想,她是继续留在花瓶后呢,还是立刻走开,省的被抓见徒增尴尬。

也就在那一刹那,她的眼睛瞬间圆睁,似是见到了极为恐怖的物事。并非是夙白的身材不好,也并非是他形容不美。

而是……她分明在他的胸前,看见了一道从肩头直直到腰际、深可见骨的剑痕。

那剑痕……那剑痕……

繁茂树林间,一波水潭之上,他褪下一身落灰的白衣,入了水中。转身,便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

“嗡——”的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回忆,震惊的险些背过气去,她身体微晃,扶住了花瓶,捧着心口连番轻喘,却又不敢叫他听见。

他分明是在骗她。

温柔、体贴、亲近……都不是他。

所以他并不是那个与自己在草间玩耍,肆意欢笑的二二。

因为他……是那个曾经心狠手辣想要吸了她精血的……花情。

就这么一抖、一错手,她直直的滑到了花瓶的另外一边,这一点动静响起,却也听浴池里传来一声,“谁?”

再不是那个她认识的二二、她熟知的夙白。

连忙转身,向着厢房外跑去。脑后一阵风声,就看见他顺手抛出一段灵绡纱,似个活物一般直直的向自己这方向追来。

一咬牙,手底祭出了炽情宝剑,火光瞬间将那已经近在咫尺的灵绡纱烧成两段。

夙白“咦”了一声,眼见着那熟悉的藕荷色花笼裙,他嘴角凝笑,随手抽了件衣服,从水中飞出。

厢房的门就在眼前,朝露加急了步伐,向着门外掠去。

就听见轻微的“卡啦”声后,厢房内忽然腾起了一道结界,生生的将朝露的身子砸向了后方。

然后一只手伸出,将腾飞在天空的她缓缓接下,按在墙边,那肆意飞扬的面,落在眼底。

“露儿,你怎么了?”他披着件薄衫,薄衫湿透,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体上,胸前的剑痕便明晃晃的透过衣服出现在眼前。

可她大气都不敢出,只紧紧闭眼,再度睁开,眸子里显出几分慌乱,“没……没事……”

“不过是偷看我洗澡,慌张什么。”他扯开一丝笑,还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只着手轻点着朝露的鼻尖,点出了她一背的冷汗。

这话问的戏谑,若只是这般打趣而过,她与夙白,依旧如常日欢笑。

没由来的一阵伤感,他果真不可能是二二,若是二二,怎么会用这等语气与自己说话。但是若他是花情,那么……二二去了哪里。

一阵冷汗,又是个冷战。

遥远的百年前,那吞噬了内丹的妖怪霍然从心底掠过,最后定格在这漂亮的脸上,他的眼底也有着纷杂的情绪,莫名的。

似乎在告诉她,莫要揭穿、莫要揭穿……

对,若是此时装作不知道,她与这夙白也会依旧相安无事的。

但是,一想起莫名失踪的二二,她的心底就不断的泛寒,再茫然的望进他的眸子,她在迟疑,他却渐渐冷然。

“二二……在哪里……”干涩的、哑然的,她还是一字一字的问。

夙白,哦不,此刻应该称呼他的原名——花情,冷下了那张脸,“你啊……为何那么傻……”

话刚落音,朝露便找准了时机,从他的胳膊下钻了出去,对着厢房门旁的结界扔出了炽情宝剑,眼下不适宜与花情打架,还是先想办法破了结界出去。

一剑刺在结界之上,就听着宝剑铮铮作响,而结界响起了轰鸣之声,猛震一下,将她再度抛回了花情面前。

他穿着湿漉漉的薄衫,好整以暇的,似乎完全不担心她能逃走。

单手一提,就提住了她的衣襟,眼中狠烈之色滑过,却在触到她衣服上淡淡的洗不去的自己的血斑,缓缓沉静了下来。

朝露连番叫着,“花情你这个坏蛋,你骗我……你骗我……”

花情只冷哼了一声,“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他随手便将朝露扔在自己的床上,单手一扯,腰带旋即被扯脱下,朝露面色一白,连忙爬起身,慌乱的寻着空隙向外跑去。

谁知守在一旁的花情,再轻轻一手,便扯去了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花笼裙,瞬间春光外泄。

朝露忙慌惊呼一声,再不敢乱跑,顺势滚到床内,抓过那绣着繁花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她睁着双哀戚戚的眼睛,心中已是又羞又急,不知道花情下一步要做什么。

就听见他软软的叹了口气,“你总算安静下来了么?”

“我……”朝露不敢说话,看自己的衣服被他攥在手里,随手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再抬头看他,一身湿濡,若此刻有谁进了这屋,定会觉得他二人没做好事。虽朝露不明白什么风花雪月之事,但也知道些廉耻。

这光溜溜的,让她如何乱跑。

花情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演戏演久了,做二二做久了,也未免入戏。竟然一点都不作恨眼前这女子。

犹记得当年她正年少,一双水眼,一张俏颜。

百年过去,莫说她已长大,心性上还是那般天真。那么容易便信了自己,是夙白,是二二;那么轻易便去替自己寻药求医;那么热心的在他昏厥之时细细守着;那么痛苦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拦着自己的去处。恨不得。

“今日我已成仙,不会吸你的血了,别跟个小鸡仔似的。”

一句话说的朝露放下心来。气短归气短,索性此刻闭上眼咬住牙,豁出今日自己最后一分勇气,

“那骗我的事就算了……二二被你弄哪里去了……”

二二,一提起那倔强的孩子,花情的心便一阵疼痛。他微微蹙眉,垂眼说道,“与你无关,就别再问了。”

“怎么会跟我无关!”这话一出,朝露急了,掀了被子便窜了出来,跪在床头揪着花情的脖领。

然忽觉不对,便又急急慌慌的翻滚回去,缩在了床角,抖抖索索。

花情缓缓阖上眼,他是从何时开始扮演二二,从何时开始,忘记了自己是妖的身份。

百年前的一幕幕,惨烈的让他不愿再记起,是血色,是苍凉,是离别。

耳旁那女子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二二去哪里了……二二去哪里了……”

渐渐的心烦意燥,大声吼了出来,“二二他死了,你满意了吧。”

朝露愣住,愣在了原地。

 第二十六回 一笑泯恩仇,长此以往

“露儿你等我,我定要成仙的。”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似乎还在耳畔,再度响起在心里的时候居然也是那般清晰,朝露晃了晃头,傻呆呆的,喃喃道,“你方才说什么?”

“二二的确已经死了,只是……。”

百年了,他不想提此事百年,想不到今日还需再提,他只要一闭眼,就仿佛看见二二那小小的身体躺在地上,血流满地的一幕。

他的话冷静的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朝露的心抖的更加剧烈,那红唇灰白,水眼圆睁,

“你……方才说……”

未待花情再度开口,她便连忙拦下,抱着被褥,“你说的不是真的,我不信。”

“百年前,他便死了,我替他活着,替他找你,替他成仙。”花情的眼,很冷,冷的没有色彩,或许在他,这百年,早就将自己当做了二二活着,所以他只是在说着一件过往,恍似,二二死了,他又替他活了,所以他再不悲伤。

亦或是,他的悲伤早已忘却,剩下的就是麻木。

朝露一个翻滚,将被子罩住自己,被中的她,呜呜咽咽的,似哭又似在强忍着什么。

这时间很久,久到花情身上的薄衫已经渐渐转干。

他眉眼微挑,单手伸出,悬停在覆在她的被褥前,悬停了很久。

被褥中突然传来声抽泣,闷闷的,她在里面问,“你与我说说,说说话可好。”

她害怕,心痛。一种憋闷之气升腾至胸口处,喘不过气的感觉。

百年前,甚至更远的时候,她的记忆里,早已记不清那少年明朗的模样,只能模糊的、勉强记得,那声声泣血的,“我不是妖……”

感觉到花情坐在自己身边,他并未拂去自己头上的被褥,而是轻声说,“百年前,青云观的人乘我天劫受伤之时,攻进我花前月下。”

酸梅大婶几人挡住了青云观牛鼻子老道士,他带着二二迅速的离去。一路上喘息不定,那曾经极为好走的路,在眼前变得愈加模糊。

天上雷声阵阵,乌云翻滚,眼瞧着一场雨就要下来了。凉风阵阵,平日里不会觉得凉,突然却打起了寒颤。

只听着又是个雷劈,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脚旁。修成千年的妖,天劫一次比一次大,若不是今年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本已做好了躲天劫的万全之策。

“师傅……师傅……”二二唤着他的名字。

一阵眩晕,这身体还未恢复,花情咳了几声,血从口中滚出,落在地上,溅成一片又一片的血花。

“师傅,你放开我,你先走吧。”二二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揪着他的袖子连番说道。

他死,都不能不管二二。

花情抚着自己胸前的剑痕,一咬牙,便提起二二,快速的掠了起来。

牛鼻子老道不知为何,往年相处都相安无事,至少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可突然间的翻脸教他猝不及防。

意识像是被抽离了整个身体,连二二的呼喊声都愈来愈听不清。

天上的雷劈依旧,好几道都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也正是这雷,教身后追踪的人,愈来愈近。

该死的。难得洁癖的他,终于是啐了一口。

内心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在最后一刻,爆发的极为强烈。就像是浴血的恶魔,他左手夹着二二,右手化作利爪,身后是万丈雷霆。

一出手,便将追击他们的道士给毙死在现场。

那道士临死前还在喊着,“妖怪啊……妖怪啊……”

明知道他是妖,杀人也饮血的妖,还敢独自来追,真是太有胆气了。甩开满手的血,他闭上眼睛,护住怀中的二二,扑进了那万丈雷霆。

索性不过是一死,那也要试试,能不能逃过此次天劫。

好在天劫只是针对他,二二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痛也只会痛到他。

当他缓缓醒来的时候,腹部一阵翻腾,天旋地转的,浑身无力,想要抬手,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

他……还活着么?

终于从内心的深处,一阵强烈的痛楚,直劈顶心,这是发狂的征兆,血……满眼的血色……想要吸人精血。

这世间便是有这般不公,有些人能在九重天上逍遥,有些人却能渐渐忘却了儿时的承诺。

他记得,很久很久前,他与那人说,我怎么可能吸人精血,做那无耻之妖。

那人也不信,那人还笑着说,“那是自然,我二人定是能修成仙的。”

然而,当那人终有一日回到家中,他便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

人生,有几个只如初见?

就像是轮回一般,那儿时的记忆翻来覆去的在脑中过往,当那人狞笑着迷晕了妹妹,逼他成妖的那一日,他终于长喘出一口气,惊醒过来。

一身白衫化为朱色,身畔,却躺着那还未长大的孩子。

“二二!二二!”花情第一次觉得,再也没什么能坚持下去的事情,心凉透底。

是二二将自己的一身精血及修为都给了他,才让他逃过了天劫一关。但见二二却已经气若游丝,再也不能还复活蹦乱跳的少年。

“师傅……。”二二靠在花情的怀里,笑的却极其灿烂。

眼渐渐模糊,花情的手缓缓垂下,他很绝望,他一身力气尽丧,竟连救人的法力都不复存在。

第一次哭的很惨烈,花情撕心裂肺的哭,雨水浇在一身,兜头彻底的凉。

师傅,师傅……师傅……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便一直追在自己的身后,撒欢的跑。

但他,一直都冷漠的在前方走着。

花情从未对他好过,因为他,是那人的孩子,那个留给他一个能保护他却也能毁了他的剑痕,那个娶了他妹妹却又杀了他妹妹的人。

他恨二二,却也很爱二二。

他认为自己这一生,只要二二还活着,他就有力量活下去。

再残忍、再冷漠,再逼迫,他都一直带着他。

缓缓抬头,雨水与泪水混在面上,这世界,真是太可恶了。

朝露从被褥中探头而出,看着花情,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这事情,与己无关。

“他说,我要替他活着,所以我就来了。”

“他说,我要替他找你,所以我就找了。”

淡淡的看了眼尤有泪痕的那张小脸,花情又说道,“我将他放在凡间的一处山洞中,设了个法阵。因为我知道,他还有活的一天,若不是这般,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真的?”朝露心中猛地一跳,忙不迭的探手抓住花情的胳膊。

花情没回答她,他的头微微垂下,像思索着什么。

“血扉灵丹,对不对,是血扉灵丹!”朝露脱口而出,那花情的眸中一抹凶光滑过,便将她按在了床上。

“你从哪里知道的此事?”

“你说的啊。”

一句话过后,花情沉默了,那眼在朝露的面上扫过,看她的眸子红红的,刚哭过,哭的鼻头都红的。

“真的?”他很奇怪自己何时说过此话。

结果见这女子的一张脸,从仅仅是眼睛红、鼻头红,渐渐的变成满脸通红,然后是两眼一眯,极为愤怒的说,“就是你说的,你快走开。”

花情轻笑,瞬间风情万种,重重扑来,致朝露目晕眼花。

然后他缓缓放开她,低头说,“这灵丹是禁药,以后不要随便说。”

“只要能救二二,我在九重天上喊都不怕。”朝露此话出口,花情侧目,瞧她说的认真,不由得轻叹口气。

“我却没有你这勇气。”

“哼。”朝露坐起身,光裸的胳膊抱着被褥,垂首望望自己,然后闷闷不乐的说,“你能将衣服还我,你我二人正常些说话么?我发誓我不乱跑。”

花情这一回头,她立刻将两条胳膊缩回了被子里,只听他风轻云淡的问,“看样子,你知道何为欲死欲仙之术了?”

“什么?”朝露傻乎乎的,瞪圆了眼睛,未料花情居然还记得此事。“那是什么,你知道?”

“那你怕什么?”花情皱眉,就差没伸手掀了她的被子。

然后她捂着,一脸通红,“师尊说……不能让其他人随便看女孩子的身体……何况,你跟我长的又不一样……”

总算是一番话下来,这屋里的气氛忽然转变,不再那般沉闷不堪。

花情长叹了口气,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从地上捡起她的衣服,放在床上。

“你先出去。”

花情站起身,好笑的看着她,看她分外警觉的模样,而后她虎虎生威的跪在床头,将床帐掀下,牢牢的将自己裹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心底微微喘了口气,知道二二还有救,便又有了希望。

方才的一场泪,没有白哭。这辈子也没像今天这般,又哭又闹的。

知道他是花情后,哪怕原先处的再好,突然一下,不知如何去与他说话,与他欢笑。

合拢了自己的衣襟,又缠上腰带,她轻轻拂开了床帐,见其还算守礼的负手而立,不由得松脱口气,好在成了神仙,没原先那般妖孽。

花情听见身后的动静,见她满面酡红,不由微微一笑,向着圆桌走去。

连忙跟上,在他身后追问着,“那灵丹真的可以救二二?”

“我一意求仙,便是为了来天上寻些灵丹妙药,他还未失三魂七魄,定还有救。”花情寻了处圆凳坐下。

脑中迅速掠过那可怕的吞噬内丹的怪物,若花情所说,二二还被他封印在了人间山洞中,这怪物又是谁?为何会有与花情这般相似的香味?

于是她呢喃着,“我在大荒修行之时,曾见一人,身长手长,形容怪异,一身漆黑,却带着你身上的香气,险些以为那便是你。”

当年初,她的确以为这人是花情,如今看他完好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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