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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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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不容易才过来，难道你就想这样呆着么？”嘉轩像是责问，也像是委屈，反而让梅倩心中极不是滋味。她又微微抹了下眼角，才敢反身。也不过月久没有见他，他的变化却也不小，眉眼间的英气不复存在，只有被世事磨砺过后的沉着。陛下去了岭南，所有的大事小情都落在了他的肩上，只是再忙，他心里却也始终不曾忘记守在琦香阁里的女子……
想至此，梅倩心中微微有些好受，虽然不知道他能在这里呆多久，但是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好像更值得人去珍惜。梅倩缓步走到嘉轩面前，依旧是无声，只是悉心的把斗篷帮他解下。“外面骤雨连天，你站了许久，衣服大概都湿了，先换下来再去喝杯热茶吧！”梅倩解下斗篷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却被嘉轩一把大力狠狠抓住：“陛下是不是给了你承诺！”
原以为那会随着陛下的离开成为永远的秘密，可对于嘉轩来说，自己被软禁在琦香阁，成为宫中的笑柄，一切便再也瞒不过去了。点点头，千金般重的头颅却再也无法抬起，此时，她害怕面对他那凌厉的眼神。
相反，嘉轩却好似松了一口气，再也不去别扭什么，握着她的手慢慢松开，然后把她复又揽在了怀里，一切都要解释。昔日里，正是因为彼此的沉默才让二人误会重重。嘉轩声音里满是宠溺，让梅倩听得格外安心：“刚才在园中，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上来，可害怕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所以才在楼下站了许久，若不是你刚才跑过来让我明白了你的心意，说不定我就要离开了。”
梅倩想着方才的一幕，原来真的要感谢这场雨，她怡然道：“你不知道迈出那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刚才雷电交加，我害怕再一步的迟疑或许就让我们永远错过！”听完梅倩的话，嘉轩好一阵沉默，此时所有的安慰好像都无济于事。虽然自己在东宫也是日日如坐针毡，但比起她这些日子所受的苦终究是微不足道。
宫中流言四起，关于梅倩于父子两代君主的纠葛众说纷纭，即使琦香阁与外界隔绝，可依了梅倩的聪明，这些想瞒过去也太不现实。当所有劝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的时候，嘉轩也只能将她揽在怀里，给她片刻的温暖。虽然知道离开时她会舍不得，但没有比这更能缓解内心的愧疚。那如同饮鸩止渴般令人窒息的温柔让二人觉出片刻的宁静。
终究是不能把难得的相聚浪费，二人走到天台相偎着坐下，一张用竹节做成的小方桌上，是两篮分开盛放的莲子，旁边还放置了一盏映刻着芙蓉花开的茶壶和两只茶碗。“两只茶碗？你是在等谁么？”嘉轩的询问声中充满了期待，梅倩心下了然却无法给出他想要的答案：“这是妍嫔娘娘上午来时用过的，我去帮你换。”
梅倩恍惚间有些神伤，未知从什么时候自己竟也这样不自觉地去讨好他，虽然知道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去迁就对方，可这样的对话却显得尴尬非常。拿起茶碗起身的一瞬间，嘉轩忽地拉住了她的胳膊，显然，他比梅倩更在意此时的氛围：“不用，我来又不是为了喝茶，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梅倩不敢再说什么，她害怕自己口不择言，又说出什么让人扫兴的话。于是就这样安静地顺着嘉轩的手臂坐在了他的怀中。“为什么一开始就要瞒着我，如果早知道也许你不会这样辛苦。”嘉轩的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一个‘瞒’字更是让她无地自容。可怎样的解释才能彻底打消他的顾忌，让两个人重新回到过去。“当年玉家败落，顶着那么大的罪名，成了宣仪的叛臣。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相信玉家的清白，我只知道最希望玉家毁灭的人已经谋划好了一切，怎样的辩解都是无用。我幸运，有人顶替身份救了我一命，那时我可以浪迹天涯，淡薄世事。可想想我至亲的那些命，我岂能苟活，原想进宫投靠姐姐，可姐姐亦同父母共赴黄泉。世事无常，当初我能选的只有替玉家洗去冤屈，还天上的父母一个清白，这样想来，这些苦头又算些什么。其实真的不算些……“
“对不起！”未及梅倩说完，那声音应声而起。她抬头望过正对上他的双眸，想起初进东宫是的责难与质疑，才明白他现在的心中有多自责。
“当年负气离开东宫那次，英姑姑告诉过我关于淑妃娘娘的事情。后来即使在东宫长廊下受罚也再不吭声，我告诉自己，一个未曾享受过母爱的人对自己怎样都不过分。”
“彼时东宫和交泰殿关系微妙，没想到牵扯到了你，只是我真的不是有意！”嘉轩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话语间坦诚之余让人更觉感动。
“现在都过来了，不是么？以前的那些不愉快让我们都忘记！”这是梅倩最大的愿望，现在说出来让她觉得格外放松。自从进了琦香阁，从前的人和事在她的心里都成了一个大略的印象，心里唯一无法放下的那个人好像永远离开了她的生活。再度见面，她不想有任何遗憾。然而嘉轩的眼中却好像有一丝的迟疑，他冷冷地问道：“你心里还有善攻玉么？”
天边忽地想起一声惊雷，梅倩心头一紧，本来就已经慌乱的心更觉纷乱。对上那双眸子，鹰隼般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失望。像是哀求，她卑微地说道：“别怀疑我！”说罢，她一把拉住了嘉轩渐渐松开的手臂。
梅倩一阵后怕，若不是刚才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或许现在他们已经分开，彼此沉默后又是冷战，这次，也许都会结束。来不及等他的回答，她迫切的为自己辩解道：“我们在一起将近六年，难道你就这么怀疑我对你的忠诚！”嘉轩微微动容，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会问出那句话，只是心里一直存在的阴影让他鬼使神差问了出来。
“还记得在东宫初次罚你那次，你为善攻玉求情，经过蒙燕山时，你又在半夜去给他上坟，你对他的感情同样很深的，是么？”梅倩沉默不语，她与善攻玉也算是共患难过，不得不承认他是第一个让自己为之心动的人。少女时的心思那么的纯粹，只是想与他一起共度余生。只是斯人已去，虽然也曾冲动想去承认和他的关系，甚至想过为他守身，然而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她自己都说不清。
终究要解释，她不想在错过善攻玉之后又再次失去依靠。“彼时你问我善攻玉是我的什么人，我想回答的，只是被英姑姑打断并未说出口。现在又是这个问题，我不想隐瞒，当初我已视他为丈夫。”
梅倩坚强的含住眼中朦胧的泪意，然而那样的坦诚却已经震撼了嘉轩的心。一种挫败感掠过他的心，但仅仅是一瞬他又恢复如常，只是这次，他用尽力气抱住了梅倩，这次是他害怕她会离去：“忘掉他！我知道他是玉家的恩人，他救了你同样也是我的恩人。但是，你的丈夫只能是我，忘掉他，他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
梅倩忍了许久的泪水簌簌落下，落在嘉轩滚烫的手臂上，顺着他手掌的弧度慢慢流下。泪水决堤，她无法控制，只能用声音掩饰着自己的哭腔：“我与他至多算是知己，那时初进宫中，一切都没了希望，我只希望心中能有个依靠让自己活得不那么辛苦。可我发誓，自从决定跟着你，我就已经完全把他放下。我把所有的贞节交给你，我们要一直走下去的。”那样美好的希冀在嘉轩看来既是难得，却也像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的心头。也许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但是他真的不想让她灰心：“会的，即使再难，我也会拼尽全力让他实现！”
梅倩不再说什么，嘉轩许给她那样美好的一个未来，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心中难得的平静让她欣慰之极，这场傍晚的大雨带给了她巨大的惊喜，在她身处绝境时给了她希望。屋外的大雨下了降临两个时辰，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5）
天台上的纱帘被风刮的乱飞，一阵寒流来袭，梅倩觉得有些微凉，便往嘉轩怀里钻了一下，嘉轩嘴角微扬，然后用力把她搂在怀里。眼睛不经意间瞥见桌上的篮子，看着那些莲子嘉轩温柔地问道：“莲子极难剥，劳心费神的做这些干什么。你身体本就虚弱，往后这些活计都放下吧。”梅倩笑着摇摇头：“我生病时照顾我的御医说莲子补气，这可是上好的补品。再说琦香荷正是下莲子的时候，浪费了岂不可惜，反正我也是闲着，权当打发工夫罢了。”
嘉轩听完无奈地笑笑，他顺手拿起几粒剥好的莲子慢慢品着。此时的莲子还很嫩，莲心不仅不苦，反而有丝丝的甜意。一股久违的味道在他的心底蔓延。“我姐姐也很喜欢吃莲子么？”
梅倩的话让嘉轩差点呛到，他的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可是幼时的回忆一幕幕浮现，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讲述起了曾经的故事。“嗯，玉妃很爱莲，平时照顾莲池格外周到。每年下莲子的时候，她都会亲自驾着小舟带我去采莲。她总是边划桨边顺手摘下莲蓬扔给我，我就在后面拿着竹筐等着她回头。”
嘉轩又吃了几颗莲子，让自己稍作停顿接着说道：“玉妃会把莲子做成各种美味，有些还是她独创的。我和父皇都很爱喝她调制的羹汤，每年盛夏我们都会坐在一起品尝各种莲子做成的菜品，只是……”嘉轩说不下去了，他的眼中隐隐走了泪意。当着她的面回忆昔日的一切，有种故意在她的伤口上撒盐的感觉，所以他很及时的停了下来。
梅倩没有丝毫的悲恸，她好像已经陷入想象之中。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觉得一切都没变，尽管她也明白，那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梅倩收拾了一下心情，她看着窗外的大雨，忽地升起一股担心：“你今晚不用回去的么？夜路本就难行，雨又眼见着越下越大，太危险了！。”
梅倩的担心他显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笑着把她抱得更紧，好让她知道自己的打算：“今天岭南传来了消息，陛下的身体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已无大碍，我也终于可以分神来这里。皇后把这看守的极严，若不是今天雨势大，我要进来也会难些！”
梅倩心里一阵感动，自己的日子虽然难过，可好歹躲在琦香阁，让她有个‘藏身之地’，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嘉轩要承受来自中宫的压力和前朝的质疑，可尽管这样，琦香阁仍然是他的牵挂。
雨势虽没有变小的意思，可梅倩却再也不提劝他回去的话。即使这次要饱受后宫流言唾弃，都阻止不了二人升温的感情。
一夜狂风骤雨，寒流频频。可琦香阁二楼的天台上却一夜春梦流转，旖旎万千。梅倩睁开困倦的双眼，昨夜疯狂的欲望霸占了两人所有的思绪，直到凌晨二人才辗转睡去。想起昨夜的纠缠，梅倩眉目间再没有了女儿家的含蓄和羞怯，反而更显成熟的气韵。昨夜的暴雨让空气都带了微凉，每当自己觉得寒意微重之时，她就会不自觉的缩进他的怀里，他也不拒绝，就这样互相依存着对方的体温直到转醒。
下了一整夜的雨依旧滴滴答答地不肯停止，天台上的木板随着雨珠的拍打轻轻响着，让人困意渐消。梅倩穿好内衫，她拿过自己的斗篷轻轻盖在嘉轩身上，嘉轩许是累极，翻了个身子又睡了过去。梅倩也不叫他，只是自己轻轻的下了天台。想着昨夜他回忆姐姐做莲子羹的事情，梅倩心中隐隐有了决定。
儿时，总是见母亲怀念姐姐，时常拿着荷倩的旧物一想便是大半天。偶尔，母亲也会亲手调制姐姐喜欢喝的羹汤，然后喂给自己。长大以后，虽然也会尝到母亲做的汤羹，但都不如那道简单的莲子羹有味道。一来二去的，自己便也尝试着做些，虽没有母亲做的地道，可好歹也是受了母亲真传的。
昨天，梅倩分明从他的眼睛中看见了怀念。姐姐已经去了六年，六年间，他不曾受过母爱的关怀和爱意，甚至姐姐的离开都成了他永久的遗憾和无奈。失去的总是值得怀念的，即使是一杯简单的汤羹，可赋予了他别样的感情，它也就不再简单了。
琦香阁有单独的小厨房，随时有火。初进琦香阁时，陛下担心外面送进来的膳食出状况，便让柴公公领着人把废旧的小厨房收拾了，以便让梅倩随时吃饭热腾腾的膳食。只是陛下走了以后，琦香阁冷清下来，梅倩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动，小厨房也就一直闲了下来。梅倩想着母亲教给自己的要领，慢慢的摸索着。她把剥好的莲子用新鲜的荷叶包好，然后放在笼屉上蒸熟，等到莲子绵软以后取出，因为缺乏工具，她只好用刀背把莲子碾碎，为了不至于把莲子弄得太碎，她也不敢用大力。只是让莲子有些许黏糯的感觉。
这里没有高汤，调不出母亲做出的美味。梅倩灵机一动，把一些水果切碎后加少许冰糖用砂锅慢慢炖着，她害怕果子的味道不够浓郁，只把水加到了没过水果。
等到果子的汤调好，她用纱布把汤完全过滤，然后加入莲蓉继续熬煮，直到莲蓉混着甜汤的味道飘出，她才满意的露出笑容。把他们分别盛入容器后，梅倩轻尝了一口，虽然那味道不同于母亲的，可在这条件落后的小厨房里也勉强算得上极品。
一整个清晨，她都在忙活，连嘉轩进来她都不曾察觉。嘉轩习惯性的从后面圈住她，梅倩愣了一下，随后又忙活起来。一夜云雨，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更深了，梅倩一直寻觅的归属终于有了依靠，她满足的往后倚在他怀里，端上自己亲手烹调的莲子羹问询道：“琦香阁食材有限，一时寻不到高汤，只能用果汤代替，尝尝看，还喜欢么？”
嘉轩接过汤盏，品了一口道：“这道可算是甜品了，虽不是什么名贵食材，但心意全包含在里头，倒让人欲罢不能了。”听见嘉轩的肯定，梅倩才相信自己一大早的工夫没有白费。
然而这样的忙碌让她有些吃不消了，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冒出了汗珠，一阵眩晕让她差点支撑不住。她的异样嘉轩看在眼里，他扶着她说道：“柱子说你拒绝服用那些阿胶是因为它们是黑市上换来的，也因为你害怕我有一天会放弃你。然而到了今天，你还要拒绝么？你的身体到了今天这地步是我害得，帮你续命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义务，你懂么？”
梅倩何尝不懂他的痴心，只能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就可以，但拿着东宫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你我都担不起。我的生命力足够顽强，不为玉家留下血脉我是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不允许！”
梅倩话语间的坚定让人动容，嘉轩心中突然很放松，他好像看见了梅倩那渴望生存的毅力。
“陛下的身体既然好转，那他岂不是离回銮不久了。”
“岭南是个养人的好地方，这几日，父皇便寻古人踪迹，倒有些不亦乐乎。至于回銮，还要看陛下的意思，也要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点头。”
嘉轩的话似有所指，梅倩却感到阵阵恐慌：“你是说…”梅倩不敢再说，只能在他的手心中写下‘中宫’二字，嘉轩知道瞒不过她，沉默地点点头。
“皇后故意让陛下离开，只是打算在陛下驾崩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执掌朝中，那你岂不会受她压制。”
嘉轩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倒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可怖，从玉致那件事中，皇后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她不是为了私人利益就与前朝发生冲突的人。”
梅倩依然担心，她深知权力对人的诱惑。嘉轩不知如何劝她，只能尽量安抚她的内心：“放心，即使有冲突，你也要相信我会把他处理的很好！”
二人仍在说着，前面却突然有了动静，烟雨朦胧间，那穿梭的身影像极了柱子。果然，当他踏上二楼见到嘉轩时，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他顾不得请安，径直走到二人跟前，焦急地说道：“太子，昨夜暴雨。后山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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