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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俊仵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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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手。「随我上京吧。」

陶知行低头看着他向自己伸出的手,那温暧,她感受过;置於身侧的手动了动,还是举旗不定。

「来不及同你说,可事情始末,我已与知方说了。如今得的,是他的默许。」公堂散发,她与他都欠老友一个交代。此话一出,她有些惊诧。

江兰舟苦笑依然;在老友面前,他言而无信、他小人卑鄙。「或者,你

现在回你大哥那,待春天雪融,我回京中再差八人大轿抬你上京?」

陶知行有多敬重这大哥,他自是明白;可他也有私心,一趟日江,会否让她退缩,他极不愿去赌。然而更加不愿的,是强留住了她的人,她的心却惦挂其它。

陶知行蹙起眉。大人已向大哥解释了一切……她该想到的。

若不是大哥早知道这头发生的事,迟迟未收到她的平安信,早让三哥来找她了……

这让人不禁去猜,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大人还做了些什麽?

「不了。」终於,陶知行摇摇头说道:「路途遥远,很折腾,不如同行吧。可若路上累了倦了,大人的肩背还能借来休息吗?」

听懂了她话中意思,江兰舟温温笑应:「自是可以。」

冰天雪地中,陶知行两颊微热,悄悄地瞄了他一眼,而他唇畔勾笑。

一手握紧了那玉梳,另一手,交到了他手中。

江兰舟紧紧握住了,然後,一把将她拉上了车。

「你听说过吗?」胖官员问着。

「你见过吗?」瘦官员人问着。

「……你们说的是谁?」一会,不闻他二人说下去,小官员问着。

「刑部江侍郎的夫人。」

「刑部江侍郎的仵作。」

两人同时答道。

从一开始便摸不着头绪的那小官员更加混乱了。一人是尊贵的侍郎夫人,一人是下贱的仵作,如何会出现在同一话题中?

「我道,这江侍郎数年前被贬下乡,好死不死给他抓着个机会,翻身翻成了刑部侍郎,还娶了尚书钱大人的义女,看似风光,其实另有隐情……这事,你们听说过吗?」

「我道,这江侍郎从以前便喜欢与低下之人混在一起,这次回京仍死性不改,带了个来路不明的生手仵作一同……江侍郎成日与个小仵作形影不离的,你等可曾见过?」

看看左方,再看看右方,混乱呀混乱。小官员摇摇头。

「听说,钱大人的义女出身富商人家,在家行九,自幼身体不好,总待在闉房里,整日不得吹风见光。钱大人收为义女後赐名钱行知,而江侍郎屈于钱大人淫威之下,才娶其为妻;自出阁嫁入江府,夫人依然足不出户,两人相敬如宾……不,是形同陌路哪。」

「听说,江侍郞不好女色好男色,过往大理寺中的同僚也传过谣言,说他早在几年以前便养了变童数名,总爱肤色深些的,话少些的,不爱笑的……如此看来,谣言是真。瞧瞧江侍郎身边的小仵作吧,不就活脱脱是那模样吗?」

看看右方,再看看左方……小官员揉揉混乱到发疼的脑袋。

「据说,江夫人是这阵子才知道夫君的断袖之癖,那本就弱的身子,又给气得更出不了门了……可,哼哼哼,就这麽巧,那日我上江侍郎府上送些案帐,江侍郎正巧不在,竟给我瞧见他的亲信魏大人进了主人房哪!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苟且之事哪……江侍郎大半辈子都在料理作奸犯科,可有想到难断家务事的一天?」

「据说,江侍郎与那小仵作在惠堂中独处了三日三夜,虽说在那地方多半是真为公事……可,嘿嘿嘿,就那麽巧,我奉命办事路经惠堂侧门,竟让我见着了小仵作累晕了似地依在江侍郞肩上,江侍郎二话不说将他拦腰抱起,往无人的内堂而去。我办完了事,忍不住又绕回去瞧瞧,见着的,是江侍郎窗边打盹,小仵作色心大起,那手抚着他脸,那眼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小官员抱着头,想叫他二人别再说了,道人长短也得看时候、看地方,此处可是刑部,别要惹祸上身了。

「是吗?」胖官员说着自己想说、其实暗中也竖起耳朵听着瘦官员说的八卦。听着听着,和他知道的版本有些出入,还是问清楚些好,便问道:「我倒是听人说江侍郎回心转意讨好夫人呢,一方面是因前程尚靠钱大人打点,另一方面魏大人趁虚而入让他面子挂不住哪。」

「是吗?」瘦官员自然也没漏听胖官员的话,却是半信半疑的。「我是前两天才亲眼见到他二人在内堂中休憩,小仵作眼中的深情款款,万般光彩,我是不会看错的。」

胖、瘦两个官员你一言我一语起了争执,小官员抱着发疼的头,退退退,再退退退,退到了门边,也趁机退出了屋中。

庆幸自己跑得快,否则继续听下去,说不准又如上回那般,逼他去打听虚实,那可不好……小官员快步离开,绕过假山水,穿过廊道,转往池边小路。

忽地,见到一景,他停了停。

远方,竹林中隐约两抹身影。

眯了眯眼,小官员看清了一身精绣官袍的正是江侍郎,他伸手拨着身前人散在额前的发丝,替他塞到了头巾中……

小官员没见过方才另两人口中说的仵作,但直觉便是那人了;肤色偏深,矮上江侍郎些许,那清俊的脸庞没有太多表情。

此处距离虽远,但小官员看得清江侍郎的手停在仵作耳後,久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然远远看着,因为,见到了精于算计的江侍郎唇边浮起少见的温暖笑意。

「今儿出门匆忙,没替你繋好,你便胡乱紮了发,是吗?」江兰舟双眼锁着眼前人,手指停在她耳後,知道她怕痒,如此便不敢乱动。

她承认自己愈发懒惰,这一年来他日日为自己束发,有人代劳便不亲手去做。今日都堂审大案,主审患急病,他临时被唤了去,走得匆促;而她想戴着头巾便无妨,才随意扒发绑了……钱行知轻微地缩了缩肩,提醒道:「大人,此处是刑部。」

近来蜚短流长,版本繁多,无论是哪个版本,全都将大人说得有如蠢蛋。有一说,他忙着公务,妻子受不住寂寞与亲信私通;还有一说他与仵作眉来眼去,共谱断袖情……谣言甚嚣尘上,钱大人嘱咐多留心,他却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行止不单没收敛,反倒有变本加厉之势……

将那无谓的担忧看在眼底,江兰舟顺势捧住了她脸蛋,爱怜地轻抬令两人对视,他笑道:「我与我的夫人鹣鲽情深,他人见了心生嫉妒,自可寻一知心人相伴;要我因他人眼红而压抑亲近你的念头,我办不到。」

这种话他如何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脸不红气不喘地……钱行知瞠眼瞪着他眼里逗弄自己的得意。分明从前觉得他面上带笑,实则是冷漠的性子,与他一同的时候愈多,才愈觉他真是太过随心所至。

一年前,她随大人由福平上京,到了京中方知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当日,钱大人成了她的义父,而她成了出身易离富商的大小姐,入住钱府後改名钱行知。知道她真实身分为陶知行之人,大人以外,尚有钱大人及鹰语。

那时起,人前人後,再没人唤她阿九或陶知行,甚至四下无人之时,

大人也不曾错唤她的名。半月後,她由钱府出嫁至江府。

说好要带她读过更多的案帐、带她看过刑部每一个惠堂,这承诺,大人时时不忘;江夫人不宜抛头露面,於是,平日出门,她只是无名的小仵作。

当时堂上散发露了陶氏仵作身分之事,他运用手段压下;从此,日江陶氏香行中没有陶家麽弟顾店,陶家也没有流落在外的九妹。这事在去年暮夏时分,大哥、三哥经商上京时一聚,她才拼凑出始末;而大人与钱大人交换了什麽条件、是否真交出了名册……这些,大人只字不提。

知行,行知,只是外人唤她的名字,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分别;但这当中包含大人的苦心,从此,她只会以钱行知之名生活。

与陶家断绝关系是保护家族唯一的方法,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亡羊补牢;大人的安排,她没有理由不配合。只是很多时候她不禁想着,若那日未曾被大人打动,未曾随他上京,齐玉一案之後他的东奔西走、夜不成眠所为何事,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三哥说,筹备多时的松香在香行中开卖那日鹰语到了日江,也就是那日,陶知行这名字由陶家户籍中消失。在书册记载中,陶知行这名字不存在;在日江府,假以时日人们亦不会记得曾有过这麽一个人。

可推算回去,那时她根本还没应允与他同行,若那个冰天雪地的分岔路上,她选择不回头,执意直行回日江呢?

他又当如何?

钱行知看着眼前总是笑意微微的大人。

她问过,他是否能不在音心旁人眼光。一年过去了,她明白他若独身一人,在京城、在刑部都轻松许多;可他没皱过一次眉。

她忽然希望他在意,那麽,她才不会一见他的笑,就心疼、就楸心、就……就只想用尽她最微薄的力量帮助他、爱护他……

被他温暖的手捧住的脸颊发烫,钱行知视线移了开,却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

耳边微风轻轻拂来,吹动竹林,刷刷作响,感觉他稳而有力的心跳,从交握的指间传来,一下、一下、一下……钱行知低着头,收紧了手中力道。

夜深,一顶轿子停下。

江兰舟掀了轿帘,门前等着的管事迎上来问他一日在尚书府议事,回来是否要用夜宵,他一手挥退,入了府。

他不往房里去,倒是转进了书房旁的小房中,快快换下官袍净了身。

日落前归府,若有事耽搁回不来,定要差人送信一报;回到府中首先当净身,原因是他等时常出入不同的地方,见不同事物,回家理当洗去疲惫再入房。这些都是他订下的规定。

这两日朝中不宁静。自他到刑部以来,陈大人吃了不少脂,前些日子抓着了钱大人的小辫子,在皇上那儿闹了一番。钱大人招他去商讨对策,而他注意到窗外天色时,已是乌黑一片。

他订下那规定是为约束一出去搜证便老忘了回家的妻子,没料到有自打嘴巴的一天。

江兰舟停下略为急促的步伐,在房门前站了一会,才推门。

屋内微光,由屏风後透出,他小心翼翼在身後关上门。

绕过屏风,床上之人一身纯白亵衣,背身向外而坐,低头不知看着什麽。她将长发拨向一边,手中动作,他才看出她在写字。

这女人……亏他匆匆辞了钱大人,着急回府,怕她等得不耐,怕她恼,结果她在写字呢,还把文房四宝全端上了床去……

心中的焦急慢慢缓下来,江兰舟立在原地望了久久,没有唤她。

半晌,他终於失笑。

那头黑发,是他见过的最纯最美,无端勾起了他的怜惜之心。意识过来时,叫上鹰语打点陶氏籍册,而他已身在尚书府,与钱大人谈着条件。

光是改写籍册及陶知行的身分,他用不着去求钱大人;然而陈大人过於激烈的行事作风他已看清,避不开的祸事,免不了的冲突,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应战。

投向钱大人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用名册换取在钱大人羽翼下的保护,同时在双方阵营相斗的最前线察觉事情的发展;然他与钱大人没有师生的羁绊,充其量也只是两个志同道合之人走在一同。他时时刻刻部署着下一步,一旦钱大人做出令人反感之事,他自能带着她至它处栖身。

他不会只为两人预备一条路。如同一年前,遍地白雪中,他倾尽所有的言语,为的是将人留住;可若她执意离去,那麽即使两人天各一方,他便得用其它的方式来保护她。

……疯的、痴的,只是他吧?

如愿将她留在身边,成亲一年有余,他们仍将大部分的时候花在公事上。侍郎之职不是闲差,他让她以仵作身分同进出,表面看来是为了承诺过的事,实则若不这麽做,她就真成了外头谣传的江夫人那般,独守空闺。

然而,独守空闺与否,她又哪里放在心上了?

江兰舟闭了闭眼,缓步而来,那时,她正执笔蘸墨,一侧头,露出了颈间蜜色的细腻肌肤。

眯眼,江兰舟蓦地从身後将她拥住,啃上了她不经意的裸露。

「唔……」钱行知一惊,手中才沾了墨的笔在纸上画出了长长一道痕迹,迅速晕开。

江兰舟使力咬下,松口,在她身上留了齿痕。

钱行知疼得想挣开,他却不放;她想转身:贴身的衣物已被扯下。她倒抽了口气,身後之人却是温柔地吻上了背上的伤疤。

那轻柔,如羽拂过,与前一刻他咬她的狠劲是天差地别,令钱行知怔住许久。

当她回过身,江兰舟抽了她手中的笔,随手抛到床下,黑墨洒了几滴在他衣袖,白净中添了狂恣。他使力将她压到了身下,困住不放。

她不会拒绝他的触碰,也被动回应他的拥抱、他的吻,那麽为何他还贪还嫌不够美好?

明明曾说服自己,面对她,或许要走到最後,看过了所有人生风景,才能得她全部信任与交托。她性子便是如此,这不是一开始就明白的吗?

他……急什麽?

是,没什麽好急的,他只是一时失控罢了。江兰舟自嘲。

扣住自己的手微松,钱行知眉心轻蹙,是看穿了他的委屈;她心微微拧紧。那时,他似要起身,她却抢快一步翻身将他反制,埋首,学他狠狠地咬在了他肩胛。

抬头望进他瞪着自己的眼,一会,她说道:「咬得深、咬得狠,是恨不得我懂,你痛。然皮肉之痛,怎麽及你为我深入虎穴,争你不想争、斗你不想斗,我却仍似无动於衷的痛?」

钱行知伸手,抚开了他前襟,露出光裸的胸膛。

她又俯身轻吻他心口,感觉身下人一楞,她道:「吻得轻、吻得柔,是你对我的疼惜,以及深埋在心底的内疚。然为你挡过的一箭,我从未有过一丝後悔念头,你又何必耿耿於怀?」

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她将脸颊紧贴在他胸口。片刻,江兰舟头低了低,下巴正巧抵在她头顶。原来,他自以为压抑的情绪与那些刻意隐瞒的事,她都看得清楚……而她短短几句话,竟轻易软化他内心的不平。

以为自己的付出不求回报,只要她好,便足够。

这心思,何时变卦?有她在身边,不够;白日能一同研究检验之事,不够;夜里能相拥入眠,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她的表白,不得回应,钱行知有些挫折,只能说道:「我不擅表达内心情感,可……不代表我看不见你为我做的,不代表我不心存感激……」

「而我并非要你感激。」江兰舟轻轻打断她的话,像吵架中的孩子,彼此重视之余,不能大方接受对方释出的善意。

他要的确实不是她的感激,所以,绝口不提为她做过些什麽。到头来,他自尊仍强,容不得些许混乱念头;若她只为了感念他所做的而留在自己身边,那他宁愿她是为了刑部。

那听在耳里极为孩子气的语气,令埋在他胸前的钱行知一顿。

外表看来事事随性不上心,实则正正相反,是太过细腻缜密……她家的大人,堂堂刑部侍郎,在外一向运筹帷幄,工于心计,城府之深,又哪里会显露出不甚从容的一面?

……言语说不清,她还是给点确切的回应好了,省得他压抑过头,这回咬了她一口,放任不理的话,下回不知要做出什麽事了。钱行知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转转眼,缓缓撑起身,移了移,低头吮吻他的唇。

感觉身下一楞,她这生手采花贼不予理会。

唔,是这样这样,还是那样那样……钱行知紧紧闭着眼,凭着记忆中他吻她的方式胡乱吻一通,吻到深处头发晕发胀,想稳住身子,手一动,不意打翻了床上一物,顿时墨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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