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离-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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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他感到一阵几乎令人窒息压力，淡青色的微光似乎融入了空气，鞭影迷乱，似要布出的一张罗网，那长鞭舞动的响声刺痛人耳，连带起的风似乎将他裹挟。
这是上千年的时间里他第一次看到沈青竹出手，不知不觉中妹妹已经那么强了吗？原来妹妹真的不需要他的保护了，就算没有了他的保护，这世上也没多少人能伤的了她。
“沈无涯，你再走一步试试！”
沈无涯将周身护体的灵力尽数散去，对周遭急速飞舞的鞭影视若无睹，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强忍着一阵剧痛，肩头、手臂、前胸、后背，处处是伤，伤口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的同时又在缓缓愈合。沈青竹没有丝毫的留情，停滞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半空，像个无情的施刑者，挥动着手中的长鞭，她没有一下攻击在沈无涯腿脚上，因为她要看着他走下去，她要看着哥哥一步步走向死亡，既然留不住他，便还不如让他死了。
沈青竹眼中有一丝迷茫，随着沈无涯迈出的每一步而渐渐扩大，心痛的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泪水从眼眶中无声的溢出，划过看似冰冷无情的脸。
沈无涯眼看就快走出鞭影所能笼罩的区域，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沈青竹最强的一击正蓄势待发，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显然他的双眼并不能从迷乱的鞭影中辨出长鞭的真正方位。
看着他脚下的步子仍未停歇，沈青竹将全身灵力集聚与右手的长鞭之上，这最后的这一击，她要亲手杀掉背离她的人。
在无数虚幻的鞭影中，真正暗含杀机的那一条带着长鞭主人的疯狂像沈无涯席卷而去。沈青竹仿佛马上可以看见手中长鞭击碎他的天灵盖，而哥哥的那具尸体就会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沈无涯不紧不慢的抬手一握，所有的鞭影都瞬间消散，沈青竹只觉右手一阵酸软，长鞭已经脱手，那七彩的鞭身握在他手中，有十几米长，鲜血从手掌流出，顺着它低落在地，他松开了手，长鞭掉落，渐渐缩短。沈无涯发出一声轻叹，沉声道：“青竹，你输了。”
她输了，在沈无涯面前她从来没有赢过，哪怕他散去护体灵力，哪怕他已伤痕累累，沈青竹都赢不了他，那所有的迁让在最后的一刹被那轻轻的一握彻底打碎，沈无涯不会再让她了，所以她输了。
那浓浓的杀气散去，空气中唯留一片寂静，寂静得只剩沈无涯离去的脚步声。
沈青竹愣愣的看着沈无涯渐行渐远的背影，不住的抽泣起来，她上前拾起那染血的七彩长鞭，恍然间记起了从前，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在她最纯真无邪的时候，是沈无涯用心采集各类花朵，用从苍灵族俘虏身上扒下的皮，找了名匠制成的长鞭，命名百花。他笑着将那带着淡淡幽香又似彩虹一样的百花亲手送给了他最爱的妹妹，那是的她是那么的不屑一顾，只是随手收下，系在腰间当做了普通的饰品。他是那么残忍而粗鲁，却唯独对她格外上心、百依百顺，只是他所作出的一切，都被沈青竹淡忘了，过度的追求自强，让她忽略了身旁一直不离不弃的守护。
她对着沈无涯失声叫喊：“毓离在你心中就那么重要？你可以为了她连我都不要吗？”
沈无涯挺住了脚步，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轻叹：“毓离除了我，便一无所有。”
“那么我呢？如果连你也离开了，我就算可以拥有一切，也永远只是一个人，你就那么狠心吗！”沈青竹对着远处的哥哥大声哭喊：“她是素杨儿的女儿！你疯了吗？你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了吗！”
沈无涯回身静静看着沈青竹向他跑来，直到可以看清她哭红的双眼，才轻声道：“她不是素杨儿，她本不应该背负一切的罪孽，我想要救她，我必须救她！我要给她我所拥有的一切！”
沈青竹一时失去了上前的勇气，她停下脚步，对着沈无涯喊道：“她必死无疑！你要怎么救？一命换一命吗？你是这世上我最后的亲人啊！”
“总会有别的办法……”
沈青竹苦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从前你总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你明知道我看不起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后来，这个世界上只剩我们兄妹三人的时候，我才努力让我自己接受你，后来不管发生什么你总是保护着我，让我渐渐的开始依赖你，直到大哥也离去了，我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了，可是如今你却要选择离开？”
“这些话，你从来不说，我也从来不知道。”
“我现在说了，你还能为我留下来吗？”
“如今的我只想倾尽一切去守护毓离，哪怕她必死无疑，我也陪她走到生命里的最后一刻。”
“那之后呢？”
“如果她愿意，我会寻遍三界，替她报仇。”
“再之后呢？”
“我不知道。”沈无涯的语气里满是迷茫，他不知道，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个世上再没有毓离，也再没有仇恨。
沈青竹的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溢出，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绿蜥族还存在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只要像大哥一样坚强沉稳，爹就会多在乎她一点。当绿蜥族不复存在的时候、当大哥离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只要担起大哥应该承担的，就总有一天可以让冰封的族人重见天日。可她忘了，她永远只是一个女流，需要一个依靠，而在不知不觉中，她一直看不起的二哥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可是当她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那个曾经对她言听计从的哥哥已经要离开她了。是啊，沈无涯从来不是她的傀儡，那样的言听计从，不是因为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因为爱她啊。
只是这份爱，她再也无法独占。
难道，真的留不住了吗？如果月真能救毓离，毓离也会如约加入苍灵，从此断绝情欲，自己的哥哥也会一生去追逐那个再也无法回头的背影了吗？现在的他是那么的执着，或许，这样的哥哥才算真正的活着？
“月去找毓离了。”沈青竹也不知道说出这么一句话，她的心情有多复杂，她只知道沈无涯有权利知道这些。
“是你找的月？”
“对，她说她可以救毓离，只要毓离愿意加入苍灵。”
沈无涯冷笑：“难怪楚琴会帮着你骗我，可是离儿不会答应的。”
“所以必须把你从毓离身边引开，事到如今，已由不得她。”
沈无涯觉得脑子里一片哄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我只要你帮我一起施法为楚琴附骨还魂，之后你可以走，我再也不会阻止你和毓离在一起，我会告诉你月在哪。”沈青竹强扯出一抹笑容：“算是你答应我的最后一件事，好吗？”
“怎么会是最后一件事呢，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和离儿都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我祝福你们。”沈青竹笑着，眼中却是晶莹的。她又怎么去真心的祝福他们？怎么去祝福一段注定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可是她只能看着哥哥这样飞蛾扑火。
第20章　第　20　章
翼州灼热的太阳对于一个鬼灵来说无疑是入骨的侵害，楚琴忍受着阳光对灵体的刺痛，行走在那片了无人烟的密林之中。
他并没有去寻找自己的尸骨，而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里有无形的结界，鬼灵之身怎么也走不进去，他不死心的游走在四周，似乎在想着什么法子。
“小鬼，你来这儿到底想做什么？”
突然听到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楚琴惊讶的转身，警惕的盯着眼前的人：“你是谁？”
那人身材匀称，衣着朴素，相貌十分清俊，还有一双奇怪的眸子，左边是紫色，右边是褐色，又出现在这种地方，问出这样的问题，显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年文天凡撕破天际之地。”
“那你一个孤魂野鬼还敢来？知不知道撕天之力还残留在这里，足以让你灰飞烟灭。”
“我要找文天凡。”楚琴没有丝毫隐瞒，他知道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隐瞒都是徒劳。
“他死了。”那人的语气淡淡的，却带有一丝哀伤。
“撕天之力久久不曾散去，他的灵魂也必然没有得到解脱，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那人摇了摇头：“纵使他灵体未曾脱离这里，你也无法将其凝聚。”
“我只想试一试。”
“你找文天凡作什么？”
“问一问当年发生的事，还有打听一位他的故人。”
那人问道：“你是说月？”
“你到底是谁？”
“天霁晨。”
楚琴大惊，天霁晨这个名字他听沈青竹提起过数次，当年随着天家覆灭一同死去的家主，如今却站在他的面前：“你……为什么跟着我？”
“为了毓离。”天霁晨抬头望天。
“你能不能救救她！”
“我不是月的对手，不然也不用一路跟着你，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压箱底，结果是来找亡灵谈心的。”天霁晨的每一句话都是淡淡的，本来嘲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寻常的闲聊一样平淡。
楚琴哭笑不得：“你要一早现身，我俩都不用跑那么远了。”
“你有法子？”
“我想知道月的过往。”
“月，她有一个被人遗忘了的名字，修衣雪……”天霁晨没再说下去，似乎陷入了沉思，楚琴耐心的等着，等着一段被人遗忘的故事。

“有些事说出来，不过博取几分同情，听者听的是故事，我讲的是过往，他们可能会遗落几滴眼泪，我却遗落了自己的本心。这些话，你现在不会懂，可是在我心里憋了太久，不吐不快，你将是我命中最后的一个听客，只可以岁月太过漫长，记忆早模糊了，不过你不会在意呢，因为记忆在模糊，痛都是真实的。”
“我想，多年以后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因为你是多么的像那时的我。”
天空中飘着洁白的雪花，碧绿小池塘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月坐在池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根本不管毓离是否在听，现在的她看上去很平静，情绪起伏不大，语气中带着丝丝幽怨，幽怨里满是感伤。
毓离靠着树坐在雪地上，冷静下来打量着白茫茫的四周，那么的空旷而又荒凉，除了那个小池塘，就只有她的身后那一棵奇形怪状的树。毓离第一次看到雪，雪中只有她和一个哀伤的陌生人，这一切是那么的美，美得那么不真实，美得那么寂寞，那么轻易的就能刺痛她的心。
“那一天的雪，似乎和现在一样……不，可是又不太像，那场雪更纯，没有一丝的忧伤与苦痛，只有我与他的初遇……那是一个夜晚！”
毓离惊讶的发现天色渐暗，月的眼神里带着笑：“对，那是一个夜晚，我就像往常一样坐在这里，命运却悄然眷顾了我，呵呵，也不能这么说，那是一场属于我一个人的美梦，我却不能永远沉睡下去。”
月缓缓走向毓离所在的树旁，用手轻轻触碰着那树干：“那一天，他就出现在这棵树旁，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在何时到来，只是突然间紫光将一切都点亮，似轻纱将那冬日的白夜笼罩，池塘上薄薄的冰面反着幽光，我回身看见了他……那一刻像梦一样，他只是一个轻笑，便注定我万劫不复。”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愿从梦中醒来，可是梦境早碎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是你爹，毓风！”
毓离冷笑：“我猜的到。”她怎么会猜不到，这世上能操控紫灵之力的只有紫目天家和毓氏，而月既然对她说出这个故事，那必然与毓风脱不了关系。
“他夸我漂亮，说九天之上仙女也未必有我漂亮，他说他爱我！”月俯身在毓离耳边说，“他说他会娶我。”她轻声笑着，笑声中带着讥讽：“然后，我信了。”
毓离苦笑，她发现她对自己的爹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们做过什么错事，犯过什么罪，她都不知道，只是这一切的后果却都要由她承担，何其可笑……毓离啊毓离，原来你活在这世上，只是为了赎那些不属于你的罪啊！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想要胭脂，被封锁在我们修衣族禁地中的胭脂！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接近我是另有企图，可是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对我一分好，我可以十分还！”
毓离可以看出月的情绪有些波动，她只是这么看着月，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她只是一个听客，只用安安静静的听完这个故事。
“我为他瞒着姐姐偷出了胭脂，我背叛了亲人，背叛了家族，只求他带我走，他却悄然离去！”
“我被姐姐关了起来，”月的声音从激动变成幽幽的轻叹，“可是我竟然还在担心他，可笑不可笑？族里对他发出了通缉，我从下人口中听到他逃掉了，真的很开心……”
“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若真是我想的那样，他便只如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后彻底消失。若真是那样，我不怪他，毕竟他在伤我彻骨之前选择了离去。”月苦笑，“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当我终于得到姐姐的原谅，从那个昏暗的地牢中被释放后不久，我又见到了他。”
“也许是天命捉弄，他对我的无心，恰恰重伤着我的真心，他刻意的逃避，又正式我们再次相遇的原因。我看到他和素杨儿在一起，他看着素杨儿的时候，眼里的温柔是我永远不敢奢求的。”
“呵呵，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啊，可是为什么我会这般弥足深陷？”月的声音有了微微的颤抖，仿佛快要哭了出来：“我可以为他做一切事，只想能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可惜，一开始没有，直到最后也没能有。后来我才知道，毓风骗我，是为了她！亏我曾今以为，他真的爱过我，只是爱的太浅，比不过一个冰冷的灵器。”
“你不该执着。”毓离轻声叹息。
“那你对沈无涯呢？你放得下吗？”
毓离心中一阵绞痛，放得下吗？她苦笑着摇头，怎么放得下？被一个人闯入生命之中，改变了曾经的习惯，开始奢求从前不敢想象的东西……怎么放得下！如果不曾拥有，又何来失去？如果注定失去，又何必拥有？可是偏偏有人明知会失去，却还是甘愿用心去珍藏，用手去紧握。而毓离就是这样一个人，月也是，不同在于，毓离拥有过，哪怕时间再短暂与平淡也是真实的。月从没拥有过，哪怕她在心中永存的记忆是多么美好，都是虚幻的梦境。
“说道执着，你娘比我执着太多，她为了心中的信念，不惜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毓风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天霁晨，文天凡，甚至有素筱鸢，那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她也不曾放过，紫目天家，修衣族全都因她而覆灭！啊对了，忘了说，沈青竹和沈无涯的大哥，也是被你娘害死的！你知道为什么沈青竹那么排斥你了吗？其实我很意外，沈无涯难道丝毫都不在乎你的身份？”月的一字一句都刺在毓离的心上，毓离只能掩面哭泣，无助的摇头。
“你和素杨儿长得真像，看起来真恶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背负这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
“哭什么？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毓风的影子，你一点都不像他！可是你是他的女儿，我又怎么忍心伤害你……”月蹲下身子，将毓离抱在怀里，温柔的问着：“傻孩子，让我救你好不好？”
“你要怎么救我。”毓离的声音有点干涩。
“让我用生命拯救你，你替我告诉毓风，再看一看他会不会有一丝心痛……”
第21章　第　21　章
只是一句话而已，雪却融了，白雪之下覆盖着的只是世间的污尘，伴着雪融的水脏乱了这片安静的土地。
只是一句话而已，夜尽了，透过云层的阳光再明媚，却也没有一缕能照亮月的心……她的世界在那一抹紫光肆意的掠过后便只剩一片昏暗。
“让我用生命拯救你，你替我告诉毓风，再看一看他会不会有一丝心痛……”月紧紧的抱着毓离，似乎一松开就会失去一切，她的声音就在耳边，轻的仿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