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环卿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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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身子的。”
她微微含笑，看我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
日上三竿，祭拜大典即将进行，刘弘已是率领着众亲王登上祭祀台，正在喃喃祈祷，日头太过毒辣，只晒的他俊眉微蹙，却依旧是满脸恭谨之意。
待祷告完毕，几名侍卫牵来一匹汗血宝马立于人前，面色肃然。
正午时分，太阳异常毒辣，似乎是要蒸发掉我身体里的每一丝水分，隐隐让人有些晕眩之感。
只见一公公拿了皇帛，在祭祀台前尖声颂道：“乾丰五年，朕今日在此以祭各位先祖，期盼各位先祖能保佑大昆国力强盛，千秋万代。”
话音刚落，众人皆肃目垂眸，刘弘正欲下身叩拜，前方忽然有响亮的马蹄声响起，只是一瞬间，那匹汗血宝马竟像是受了惊吓，顿时发了癫狂之态，仰天嘶鸣，顿时挣脱缰绳，直直往人群中冲了过来。
不过是电光火石间，便已是来到眼前，众人见状皆是吓得魂飞魄散，四处躲避，一时场面大乱。
此处嫔妾众多，众侍卫皆是不敢出手，便是拿了箭也不敢乱射，生怕伤及无辜。
我原本就站的靠后，此时如烟更是急急忙拉我脱了人群，场面一片混乱，刘弘见状登时大怒，只在台上厉声催促叱道：“御林军，快些救人。”
刘景的目光焦虑万分，越过重重人影，却在见着我身影的一刻缓缓平复下来。
四周尖叫声，奔跑声顿时声声不绝，尔岚亦是满脸惊恐，只随着众人急急后退，无奈四周此时诸人皆是自顾不暇，无人护她，再加上她身子笨重，一个躲闪不急，却被那马生生撞倒，惨叫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御林军见宝马伤人，顿时不敢再顾及什么，诸多的箭便像雨点一般落在那马身上，这是一种极为悲壮血腥的场面。
宝马略顿几步，仰天长啸一声，血顿时如泉涌，只染得周围枯枝败叶皆是赤红，它又奔跑几步，终于失血过多，轰然倒地。
尔岚如一个支离破碎的木偶，紧紧闭眸，毫无生气，她的下体有着妖艳的诡异之色，一点一点，顺着裙摆蜿蜒细致的流出。
寂静如一阵萧萧的昏暗，浓墨重彩的便是涌了上来，有几个胆子小的嫔妾顿时吓得捂上了眼。
刘弘急急忙从台上飞奔而下，搂了尔岚，只朝人群厉声道：“太医，给朕传太医。”
“回皇上，所有专治女病的太医皆留在宫里照顾太后娘娘了，此次随行的太医中，并无专看女病的。”
德公公登时跪下，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颤抖，闻之只让人满心瑟瑟。
刘弘抬头，面上神情已是狰狞之极，那目光凌厉的似要将诸人射穿，只咬牙切齿道：“若是由昭仪肚子的孩子并未保住，朕便要整个太医院给孩子殉葬。”
我心中一冷，尔岚腹中的皇嗣固然娇贵，难道尔岚的命，便是如草芥一般么？
又或者，我们这些妃嫔的命，对于他来说，皆是如草芥一般。
众太医闻言，皆是面面相觑，慌忙跪下，浑身上下抖如筛糠，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只会治跌打瘀伤，只怕此次，项上人头终是不保。
我挣脱如烟之手，只急急忙上前，“臣妾近日体虚，便携有一名太医出行，可否让他替由妹妹先看看？若是不治，臣妾甘愿领罚。”
众人见我如此，顿时狐疑之声四起，刘弘猛的抬眼，直直望向我，目光中带了诸多的不信与怀疑。
似是利刃划过，我的心顿时只如刀绞一般，事到如今，他竟然疑我，竟然依旧不愿完全信我。
几番前事滚滚而来，我满心酸涩之意，只得狠命忍住，直直跪下，目光中带了哀求之意，只诚恳道：“尔岚不但怀有皇嗣，更亦是我的妹妹，还请弘郎放心，臣妾定当竭尽全力，绝无半丝害人之心。”
刘弘见我如此，目光有所动容，扭过头去，不再看我，语气倒是平缓下来，只道：“传朕的旨意，宣太医于紫华殿伺候。”
德公公见状，忙唤小内监抬来轿鸾，直将尔岚扶了上去。
刘弘迟疑的望了一眼祭祀台，道：“卿儿你先去，朕待祭祀完毕之后自会赶来。”
我面上一怔，急切道：“弘郎，可是由妹妹她……”
他面上闪过一丝决然，一字一句道：“祭祖大事，不容有误。”
我心中一颤，浑身顿时如置冰窟，他知道尔岚腹中孩子的性命有可能保不住，甚至连尔岚自己的性命，也是命悬一线，他竟还是薄凉至此，这般的无动于衷。
祭祀再重要，难道有人命重要？
两条人命，在他心中的分量，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祭祀，真真是可笑至极。
我满目皆是悲愤，他却早已是转身向着台上走去，我知多说也是无用，只攒紧绢子，深深叩首，恭敬道：“臣妾遵旨。”
他身形一滞，却终是没有回头。


第五十四章　冷雨葬名花（二）
更新时间20111016　22：36：18　　字数：2026

　尔岚被送回紫云殿时羊水已是破裂，淡黄色的粘稠液体混合着猩红的血从她腿中间潺潺流下，触目惊心。
她躺在内殿的榻上惨声连连，痛不欲生，无奈孩子不足时日，实在无法自然娩出，产婆对这种情况亦是束手无策，除了连声鼓励她用力，再无任何办法。
魏太医在殿内哆哆嗦嗦，他终是不敢开药，催产药对胎儿和孕妇皆有大害，稍稍大意便极有可能胎死腹中，刘弘如今已是动了大怒，谋害皇嗣，乃是大罪，当诛灭九族。
他迟迟不敢开，眼看着内间尔岚嘶喊的声音愈来愈小，胎儿却还迟迟未娩出。
我一掌击于桌面，厉声道：“你若是迟疑着再不开药，我们就都得死在这里，哪里便是这般磨蹭，破釜沉舟也比束手待死强。”
他闻言，只得咬咬牙，终是勉强提笔，急速挥下，漆黑的墨汁在泛黄的宣纸上渗透，缓缓晕染开来。
方子被宫女迅速拿了出去，乌黑的药汁马上熬好了送了进去，而后内间便又迟迟没了动静。
太医以衣袖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哑声道：“娘娘，臣已经尽力。”
我瞪他一眼，他便噤声不语。
往来的宫女皆是满面急促之色，我在外等的已是心急如焚，几次想冲进去，门口却总有宫女拦着，只道产房血气重，若是冲撞了娘娘自是不好。
我懒得和她们争辩，只得继续在正殿等待，尖锐的鎏金烫色护甲直直握于手心，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禀告贵嫔娘娘，昭仪已是昏迷，嘴中却不停的叫着皇上的名字。”
“禀告贵嫔娘娘，昭仪已是生生疼醒。”
“贵嫔娘娘，昭仪她……昭仪她已是不能吞咽了。”
禀告的宫女一个比一个惶恐，所言症状一次比一次严重，我的丝绢被揪的紧紧，尔岚，你可定要活下来。
“禀告贵嫔娘娘，昭仪已是力竭。”
尔岚的贴身宫女巧儿跌跌撞撞的跑出内室，她浑身满是血污，对着我直直的跪下，兀自哭的昏天暗地，凄厉道：“接生婆婆说，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闻言，我只觉心口心血上涌，抬手狠命的掴她一掌，厉声喝道：“都是一群废物，好好的青天白日咒人死，要是尔岚没了，我便要你们集体陪葬。”
如烟见状，忙上前拉了我，劝慰道：“娘娘仔细着自己的手疼……”
她而后面色一凛，转身对那侍女斥道：“混账东西，还不快下去，难道还想讨赏么？”
那侍女见此，面上满是惊恐之意，却是哭都不敢哭，只忙捂脸，跌跌撞撞的下去。
我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只急急忙上前，那些个嬷嬷们又想上前来拦，我凛然神色，冷冷道：“谁人若是再敢拦，我直接便杀了她。”
众人面面相觑，终是不敢再拦。
我冷哼一声，掀帘冲进内室。
若是救不回尔岚，依着刘弘的想法，我便不会再是贵嫔娘娘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还有什么比这更为可怕的？
内室焚着甜腻的催生药花，帷幔厚重，我层层挥开，终见榻上那一人，她眼眶深陷，脸上浮肿不辨，惨败如纸，不哭不喊，头上发髻皆已尽数脱落，三千青丝如水草一般，紧紧裹于脖上，模样甚是狰狞。
她素白的玉指皆是硬生生的抠进床榻上的雕花青鸾团图案中，寸长的指甲尽数断裂，满手鲜血淋漓，许是已经力竭，她的表情如死灰般木然，只任由宫人们摆布。
一位年长的宫女硬生生的掰开她的嘴，往里灌着催生药，那药却尽数从她嘴角流出，黄褐色的药汁流到褥子上，缓缓晕染，甚是惊心。
我心中气愤至极，连忙疾步走过去，狠命的掐着她的手，厉声道：“尔岚，把药给我喝下去。”
她双眼涣散，并不抬眼看我，似乎对这种疼痛毫无意识。
“由尔岚……”
我面上已是大悲，只狠命的掐住她，努力想让她神志清醒，“你喝下去才能够继续活下去，才可以继续侍奉在皇上身边。”
她面色苍白如金纸，双眼内却泛着枯枝一般的绝望。
“喝下去你的孩子才可能出来，那是你和他的孩子，是刘弘的孩子。”
我终于疯狂，声嘶力竭，仪态全无。
“啪”的一声，极为清脆，我的指甲竟是被自己硬生生的弯断，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进她的肉里，暗红的血缓缓的流了出来，滴滴渗入被内，显得十分诡异。
许是孩子一词略略刺激到她，此时她的双眼中竟猛的有了些许细微的神采，喉咙亦是努力的发出些许咯咯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殿内显得惊悚异常。
我见状大喜，顿时也顾不得什么，转过头嘶声大喊，“快点将药碗给我端来。”
众宫人却是皆被我的暴怒之态吓到，一个个呆若木鸡，如烟立即上前，只夺过那宫女手中的药碗，迅速奉上。
我一手端了那碗，一手狠命的捏住她的嘴，直直将那药尽数灌下，语带祈求之意，喃喃自语道：“喝下去，尔岚，全部喝下去……”
大堆药汁倾倒进去，她却仍旧没有丝毫反应，我紧咬了嘴唇，满嘴腥甜味在嘴中蔓延开来。
“吞了吞了……”
那稳婆突然叫道，面色顿时喜上眉梢，“这下可好了，药喝下去便是有希望了。”
众人皆欣喜不已，稳婆又转向我，劝道：“产房血腥，奴婢知道贵嫔心系昭仪安慰，无奈贵嫔未曾生育，未免沾了晦气，还请于室外等候方好。”
我闻言，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得出来，不过尔岚总算有了一丝丝好转，总归是不枉我此番心意。
“贵嫔莫急，由昭仪吉人天相，再加上有着皇恩浩荡，定是无恙的了。”
如烟随同我出来，见我满面肃然，只连声安慰我，声音中却是连半丝把握也无。
我沉默半响，只狠绝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又有何用？”妖颜纷纷


第五十五章　冷雨葬名花（三）
更新时间20111017　20：18：42　　字数：2144

　夜风吹的殿内烛火飘荡不定，我转身握了如烟的手，泫然若泣，“如烟，你可听到刚刚那侍女来传，尔岚昏迷之时，却仍是在念着皇上的名字？”
如烟眉间升起一丝担忧，咬紧唇不语。
我紧闭了双眼，狠狠的攒紧手中的绢子，一字一句道：“这便是皇恩浩荡……”
心底的凉意一丝一丝的升了起来，饶是夏末，我却如置冰窟，冷的浑身发抖，“锦衣玉食，万人敬仰又如何？”
紧紧咬牙，我一字一句吐的异常干脆，却仍旧是掩不去自己语调中的凄凉，“丈夫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刻却依旧不能陪在身边，在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候依旧不能陪在身边，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这就是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富贵荣华。”
广袖一扬，我将桌上的诸多精致碧色杯盏尽数扫落于地，四周清脆之声顿时四起，那些青瓷落地，纷纷摔了个粉碎。
芳心向春尽，所得却仍然只是沾衣……
已是掌灯时分，室内皆燃上了大红灯烛，映的满室皆是分明，内室女人的惨叫声渐渐的大了起来。
魏太医汗如雨下，丝毫不敢懈怠，连连开着方子，一碗碗乌黑的药汁被连连送进产房，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尔岚的嗓子终于哑的哭不出任何声音，只听见内室呜呜咽咽的哭声，却是显得凄惨异常。
我实在听不下去，索性掀开帘子进了内室，那些老宫女见我进来，几乎又要上了阻拦。
“放肆……”
如烟见此登时大怒，猛的推开一个嬷嬷，声色俱厉的呵斥道，“贵嫔小主也是你们这些人能碰的？有几个脑袋可砍？”
众人瞬间被她震慑住，顿时变了脸色，没人敢再多言。
尔岚见着我，伸了手嘶哑唤道：“姐姐，姐姐……”
我连忙应声，疾步走到床前握了她的手，忍着泪道：“尔岚，我在这里。”
她的模样已形如枯槁，却还对我微微笑道，“没想到真的是姐姐，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着梦一般。”
“尔岚……”
我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语带急切，“你坚持住，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孩子生下来你就无事可忧，定是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了。”
她摇摇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只怔怔然问道：“姐姐，皇上呢？皇上来了么？”
我猛的变了脸色。
“还是……没来么。”
尔岚见我的神情，已是猜到了几分，语气变得甚为沮丧，“皇上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了。”
“不是，来了……来了。”
我见她如此神情，急急忙抓住她的手解释，“尔岚是皇上的爱妃，皇上又怎会不来，只是……”
我面上微微露出迟疑之色，斟酌道：“只是产婆说产房有血，阴气极重，对皇上龙体有碍，我心想，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自是不能身体受损。
更况且，有皇上在，产婆和太医都不敢随便给你接生，是故我便只叫皇上在外面等着，只要孩子一出来，皇上就会进来，你就能见着皇上了。”
我的谎言太过拙劣，只稍轻轻一碰，便可支离破碎，尔岚听我如此说，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面容顿时狂喜：“真的吗？真的吗？皇上便在外面。”
“自然是真的，”
我见她如此，眼中顿时起了酸涩之意，只得狠命忍住，柔声道，“姐姐何曾骗过你？你安心的将孩子生下来，我便叫皇上进来。”
“好……”
她的眼中有大串泪珠滚滚而出，“尔岚定将尽力将皇嗣诞下，不负圣意。”
她满脸欣慰的神情，我心中苦涩异常，终是看不下去了，急急忙找借口退了身，刚刚回到正室，略略消停些的惨叫又再次响起，似比上次更为惨烈。
我再也忍不住，却又唯恐尔岚听见，只对着那屋外的宫女咬牙切齿低声道：“皇上不是说祭祀完毕之后便会过来的吗？都过了未时了怎么还没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要是尔岚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几个脑袋可砍？”
那宫女见我如此，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回小主话，方才德公公派了小顺子来传，说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刘弘阿刘弘……”
我攒紧手中的绢子，满目涩然，“她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以后会后悔么？”
绝望凄凉的情绪如轻烟，在这富丽堂皇的殿内缓缓蔓延，紧紧附于每个人的心头，叫人心生窒息。
殿外已是蒙蒙一片，内殿的惨叫声也越来越虚弱，终于听到产婆惊喜的叫声：“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在用点力，孩子的头出来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而后空气中终于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虽然算不上十分响亮，却足以让人惊喜不已。
一个宫女兴冲冲的跑出来禀告道：“生了生了，由昭仪生了个小帝姬。”
我闻言，面上顿时欣喜不已，急急忙欲进去，却被如烟硬生生拦住，她满脸肃然，谨慎道：“贵嫔，你现在不能进去。”
我微微一愣，她急急解释道：“奴婢听说刚产后的妇人身子最是虚弱，稍有不慎就会落下病根，皇上还未过来，贵嫔现在进去，由昭仪那边怎么解释？
若是稍有不好，昭仪气急攻心，有个三长两短的，皇上那儿怎么交代？是不是都会怪罪到贵嫔头上？”
她略略顿一顿，而后脸色一凛，一口气说了出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