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环卿传-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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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空气中带了一丝隐隐的绝望在内，我满心涩然，不知不觉间，面上已是尽数潮湿，俪生，家族的荣耀，满身的恩宠，高高在上的位置，一切的这些，却终究抵不过你的安然长大。
我想，我是真心要护住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从夏打从太医走后便一直蹙眉在旁，眉眼间犹豫不定，此刻见我如此神情，终于展眉，上前对着我急切道：“娘娘也并不一定要如此，奴婢记得自己故乡曾有一种草，唤名为防己，那些收药的商人们说，若是将此物碾碎，而后取其汁液抹于肤上，坚持一个月不断，据说，便能生出如疤一般的印记，此后若是能不碰绛珠草，便会永不消散，时间越久，痕迹越深。”
我猛地抬眼，面上大喜，急急出言道：“此言当真？”
她用力点头，眉眼间皆是肯定。
我心中一疑，思绪一转，已是不自觉出言道：“从夏，你故乡是哪里？”
从夏见我如此发问，眸中已是有了丝丝闪躲之色，却也不自然道：“回娘娘，奴婢的故乡便是那草药之乡清州。”
我眉峰一挑，随后又舒展了神色，徐徐道：“清州么？倒真是个好地方。”


第七十四章　感君一回顾（二）
更新时间2011115　20：02：40　　字数：2108

　殿外夜色皆是漆黑如墨，唯有星星点点的长夜烛，连成斑斑光亮，灼亮至斯，窗外的海棠枯桠浅浅的映于碧色的窗格，瑟瑟抖抖，满地落香堆积，寂静的让人心慌。
赤色珠玉帘子被人掀开，如烟急急忙迈步进殿，满面忧然。
我稍稍侧首，低语道：“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可是查清楚了？”
她微微皱眉，上前低语道：“奴婢遵着娘娘的吩咐，奴婢只说自己是御膳房烧火做事的宫婢，只因一同的做事的宫女前些日子因惹了惠妃娘娘的怒，已是被公公处死，我想着她生前与我素来交好，最后却是落的个如此凄凉下场，到底是于心不忍。
遂前来央求于那公公，只想查查宫里记着宫女祖籍的档案，日后若是我侥幸能出宫，落叶归根，只想着带了她平日的衣饰去她家乡埋了，未尝不是功德一件。”
她略略一顿，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从夏，原本是宋州人……”
我皱眉，冷笑道：“我果然猜的不错，天底下哪里便是有了这样好的事情，定是受了他人的指使蛊惑，先前一个从秋便也罢了，如今又出来一个。”
她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欲言又止，我蹙眉：“若是有什么话，便是说了出来，这般踟蹰作甚？”
她深深看我一眼，小心翼翼道：“奴婢私底下以为，从夏此行，并非怀了异心。”
我扬眉：“哦？”
“奴婢随后又趁着那公公不注意，又拿了记载妃嫔祖籍的书册翻阅，却发现，唯有现今的太后，原本倒是清州人。”
我双眸微眯，心头一颤：“你的意思是？”
她低声道：“奴婢只是想着，既然清州自古以来便是有着这样的秘方，那三王爷面上的那道疤，是不是也是……”
她恰到好处的停住了话头，深深的望向我，眼中有着明显的暗示之意。
我登时一愣，若是真的如如烟所说这般，那告知从夏这一方法的，便定不会是太后，她怎会舍得为了一个对她来说无足轻重的孩子，而让她自身的孩子受到半分威胁？
如此一来，幕后之人，几乎呼之欲出。
诸事已是了然，我心里登时有酸楚和欣慰的番叠交错，仿佛以往的伤口被撕开后撒上盐，一时百般情绪皆是涌上心头，竟是有些不能自控。
眼角猛然有了浅浅的湿润之意，我紧紧握住手中的如意棉绣绢，却也仍是止不住自己手中的颤抖，左右不过是那天提了一句，他便肯以此言相传授，他竟如此信任我。
我紧紧咬唇，皇权之争，从来就没有兄弟之情，生母贵为太后，刘景自己的身份，在刘弘看来，原本就已是万分尴尬，保不准会时刻担心刘景日后起了反叛之心，从而决定先一步斩草除根，毕竟，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威胁，自古便是君王处世之道。
太后当时想必也是想到了此处，故而打小便是冷落于他，以此来让刘弘放松戒备，最重要的是，古训之中早已有云：颜面不齐者，乃是为上苍所遗弃之人，故而不能坐天下。
我缓缓闭眼，只怕是倚着这个缘由，刘景才能安然存活至今，而此时若是被刘弘知道，知道刘景面上那道疤极有可能是以药力为之，若是被他知道身边还蛰伏着这样一个长期的隐患，欺君之罪，手足相残，届时只怕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烛火带着丝丝辛辣味，激出我满腔酸楚的泪意，我涣散了目光，望向遥遥的万宫灯火，喃喃道：“你便真的对我如此放心么？你真的这么有把握，我不会将这些告知于我的夫君？来换取自己的安稳？”
殿外一片寂静，偶尔有夜风呜呜抚过苑内低垂的枝桠，便成瑟瑟之声，缓缓闭眼，我想，我已是知道答案了。
天气已是渐渐的冷了下来，冷风凛冽，宫中那些落尽青叶的枝桠笔直伸向那高远的天际，触目皆是没有生命的颓败之色，寒冬，到底是铺天盖地的来了。
大昆和摩诃朝堂之上忙着和谈，国事为重，刘弘已是几日未踏足内官，如此一来，诸妃倒也皆是相安无事。
宫内连着下了几场冷雨，今日窗外总算是久而不见的暖日，我抱了俪生，懒懒歪于殿前的雕花躺椅上，日头正暖，晒的浑身皆是舒畅，思绪也是渐渐迷离。
不知过了多久，刘弘的声音忽而在耳畔响起，却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卿儿……”
我微微睁眼，语气也不自觉带了慵懒之意：“弘郎今儿怎么有时间来了？”
刘弘顺手抱过我怀里的俪生，笑道：“今儿那摩诃的使者正好离开了京都，朕也是想着已是多日未见你们母子，索性便来看看。”
我抬手扶一扶头上的六合鎏金珠钗流苏，似嗔非嗔道：“臣妾还以为弘郎是专程为了臣妾来的，原来左右是因着思念帝姬了。”
我略略顿了一顿，只幽幽叹一声，“只可惜，这十几日来臣妾的一场寂寞，倒是不知该凭谁诉了。”
他闻声大笑，只重重点一下我的鼻头，语气中略略带了责怪之意：“卿儿就是爱胡乱吃醋，便是连小帝姬的醋也吃。”
他略略顿一顿，面上似是不经意，“那使者一走，朕今日已是将那摩诃郡主封了美人，迁去仪和殿了。”
我心中一颤，仪和殿建于太祖之时，位于宫中深偏之地，境况与冷宫相差无几，刘弘此行为，用意昭然若揭。
只是，刘弘此番作为，是否太过冲动？此事若是让摩诃那边知晓，会不会边境又是战乱烽烟起？
我浅浅抿唇，却见着他嘴角的那股算计一闪而过。
心中一紧，终于了然，是的了，大局为重，刘弘的谋略，竟然深沉至此，确实是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江山社稷对他而言，重于一切，区区一个异域公主，心思态度不明，他自是不会轻易让她在宫中来去自由，索性先以将其冠以高贵的身份，却是将其与宫中之人隔绝开来，如此一来，二人也以礼相待，举止间却依旧能保证相敬如冰，便是摩诃前来问罪，也自是没有半分破绽。
只是，我心中涌起丝丝怅然之意，帝王虽然如了意，却独独可惜了如此一位美人。


第七十五章　感君一回顾（三）
更新时间2011116　20：18：21　　字数：2043

　刘弘素来不喜欢别人胡乱猜度他的心意，赤金色流云护甲轻巧巧的掩了鼻，我只做一切不知，面上扬起轻巧的笑意：“弘郎这般，若是摩诃那边不肯罢休，便是要如何交代？”
刘弘轻抚过我身上的紫云轻鲛披肩，嘴角带着丝丝讥讽之意：“朕对公主以大礼相待，即便那摩诃再冥顽不灵，难道还是能多说什么？”
我轻轻的贴着他的胸口，轻声叹息一声：“弘郎行事果真不是臣妾等人所能猜中的。”
他微微一笑，以手抚上我的背，语气满是宠溺：“朕即便再如何，这心里你却永远是独一无二，便是帝姬，也是不能取代。”
他怀中有着淡淡的龙涎香，甚是好闻，我只觉一阵暖意涌上心头，面上涩然一笑，纵然我对他已是百般灰心，但心底深处，到底还是有着丝丝牵挂的吧。
不然，便不会因为这样一句短短的话，面上便是扬起如此温柔的笑意。
饶是这般，年少闺中的那些少女情怀，却终是一点一点，被磨的消失殆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曾经是多少女子幼时璀璨华丽的梦，只是，如此这般，却是我身边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手缓缓环上他的腰间，温声回道：“烟花不堪剪，无物结同心，弘郎在臣妾心里，也是不能取代的。”
这一句，到底是带着些许真心的在内，许是我长久没有这样用情唤他，他的神色动容而惊喜，我低低靠于他胸口，心中却泛起一丝丝的苦涩之意，只是不知，若是有一天要他在我和江山之间做选择，结果……
我不愿多想。
幸亏，如今我总归是最得他心意的那名女子，或许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但到底，现在也还是能宠爱有加。
我缓缓闭眼，我的人生，便已只能是这样了吧，在宫中，步步为营，与那些女子们争宠斗艳，直至慢慢老去，为刘弘所弃，又或是，死在这场争斗之中，花残月凋。
恍惚中眼前却突然浮现以前那人清冷落寞的神情，恍如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刺入我的心。
刘景，景行行止，便是有着再多的牵挂，却仍是只能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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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帷幔半垂半卷，遮住了窗外的寒凉之气。
天际已是微微扬起了斑斑的雪，雪花自梅树枝桠间缓缓垂过，点点白花与雪絮轻巧无声的漫天纠缠，惊心动魄。
四周甚是静谧，我身上掩了刘弘御赐的上好雪山狐裘，暖意十足，轻巧巧的搂着手中的鎏金雕花手炉，似睡非睡。
帘门微掀，从夏端了温好的黄酒进来，搁于桌上，温言道：“这天气这般的冷，娘娘到底喝一点吧，好歹也是能暖暖身子。”
我微睁眼，懒懒道：“且置于那儿吧。”
话音刚刚落，如烟亦是跟着掀开帘子进来，外间的雪应该是下的有些大了，她冻得满面通红，满身皆是雪沫子，不住的搓着双手。
我疑惑道：“如烟，你去哪儿了？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她抬首见我，只急急忙上前，登时也不多言，却扑通一声跪下，低声唤一声：“娘娘……”
我心中一紧，能让如烟做出如此姿态，想必此事定是十分危急，不自觉也是焦急了语气：“发生了何事？”
她深深看我一眼，咬牙道：“李昭仪娘娘刚刚派人来传，那冷宫的孙小媛，只怕是有孕了……”
孙小媛，孙小媛，我拨拉着手炉上的鎏金，喃喃自语……
宫中的人名换的太快，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是多久远的记忆了？
她与我，曾经又有着何种瓜葛？
瞬间便是回过神来，手中的鎏金小手炉噌的跌于地上，极为响亮尖锐的一声。
从夏捂唇，惊呼一声：“娘娘……”
我不管不顾，直直的盯着地上跪着那人，瞬间便狠决了语气，“此言当真？”
她深深看我一眼，缓缓点头。
我眼中一紧：“什么时候的事，你给我细细说来。”
她深深叩首，蹙眉道：“回娘娘的话，那孙小媛入冷宫的时候，应该已是有了身孕，只是为时尚浅，症状皆是不明显，众人皆是不知，如今已是怀孕四月，有了些许呕吐反应，一开始那管事嬷嬷还只以为是痢疾发作，本想抬出宫去，可是后来那孙小媛自己贿赂了那冷宫嬷嬷，唤了太医前去看过，赫然发现，竟然是喜脉。”
“皇上那边呢？”
她咬牙道：“近日政务繁忙，德公公还未禀明皇上，不过，皇后娘娘已经得了消息，下旨要让孙小媛安心养胎，想必，迁出冷宫，左右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我攒紧手中绢子，满心怔然，怀孕了，那个心计叵测，又是一向视我为肉中刺的女子，居然怀孕了。
难道她不是应该在冷宫中孤独终老么？
如今居然怀孕了，恩宠，荣华，俪生……
尖锐的七宝攒金护甲紧紧蜷于掌心，成王败寇，我当时如此逼她至此，想必，她此时亦是不会手下留情。
若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我和她的身份，便会在下一刻换了过来，
我缓缓闭眼，心中有着满腔的苍凉之意，这一回，又该是一场怎样惨烈的厮杀？
这般无休无止，无轮无回，总归是不得安生，便是我想住手，却也是不能了。
暮宫位于宫内最偏僻的角落，斑驳朱红色的殿门，匾额破败腐朽，摇摇欲坠，里面堆积了无数女子的哀怨与诅咒，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叫每一个稍稍靠近它的人，心生绝望。
空气中有着细小灰尘翻滚，并着几欲作呕的霉味和腐臭，时间便在这里，停滞不前。
那些曾经饱受帝王荣宠的女子木然的躺在地上，头发蓬乱，处处结着草芥，破烂残败的衣服，褴褛破旧，往日光鲜艳丽的容颜也是污秽不辨，可怖至极。
这里常年不受没有日光照耀，到处都是晦暗潮湿的，满地皆是霉烂潮湿的稻草堆，处处弥漫着腐败之气。
便是连普照大地的阳光，似乎也是嫌弃这里，常年不肯照进来。


第七十六章　暮宫
更新时间2011117　20：18：04　　字数：2303

　我竭力忍住内心的心惊，直直立于暮宫殿门处，冷眼旁观这一切，原来这便是冷宫。
这些女子，曾经或许独占芳华，颇受帝宠，而后在内宫争斗中失利，现今终是被帝王弃在这晦暗的暮宫，下场如此之惨，却是不忍让人瞩目。
我眯起眼，轻声叹息一声，即便这般，这些人也未必称的上可怜，身在宫中的女子，哪个手上没沾染过鲜血，沦落至今，也是天道轮回至此，怨不得别人。
我紧紧咬唇，只是不知，我的天道轮回，又是何种情形。
如烟唤过那守宫的嬷嬷，和颜悦色道：“嬷嬷，那有了龙嗣的孙小媛，现在何处？”
那嬷嬷抬头看我一眼，满目惴惴之色，似是不敢多言。
如烟柔声劝道：“不要紧，我们家娘娘与孙小媛一直都是极为交好，如今听说她可以重获圣恩，故而前来恭喜，并不是什么居心不良之人，也不会有什么贸然之举，你大可放心。”
那嬷嬷神色间仍是有着犹豫之色，如烟不动声色的塞给她大把的金裸子，那嬷嬷一见了金玉之器，面上顿时喜笑颜开，连连向我拱手，谄媚道：“原来是娘娘，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孙小媛怀了皇嗣，如今已是被额外分到外宫住下，现在就只等着皇上发话封赏了。”
她略略躬身伸手，媚笑道：“娘娘这边请。”
我轻声叹息一声，面上做不经意道：“孙妹妹这些日子以来到真的是受苦了，还好苍天有眼，总算是熬出了头。”
伸手扶一扶头上摇摇的鎏金攒翅步摇，口中转眼便是愤然了语气，道：“都怪那些心怀叵测的嫔妃，非得出言诬陷，所以才让孙妹妹落到如今这样的田地。
我冷冷一笑：“如今孙妹妹有望重新得宠，不知道那些人都该如何寝食难安了。”
那嬷嬷满脸阿谀之色，连连点头，“娘娘说的是，娘娘说的是，老奴也前几日送饭过去的时候也曾听那孙娘娘如此说过，只说若是自己出去，定是要叫那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稍稍扬眉，颇感兴趣道：“噢？孙妹妹果真是有着如此志愿，只是不知，她所咒之人，便是哪位娘娘？”
那嬷嬷面露为难之色，支吾道：“这……”
如烟上前挽住她的手，亲热道：“嬷嬷不要担心，我们家娘娘是孙娘娘这一边的，只会帮着她，更何况，那孙娘娘在这里的这些时日，都是仰仗着您的照顾，他日若是得宠，定也是不会忘记嬷嬷您的，只怕，您从此便是会飞黄腾达了，我们从此便是一家人，哪里还会分的彼此了。”
那嬷嬷被她奉承的满面笑意，连连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