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环卿传-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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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转向她，厉声喝斥道：“你给本宫住嘴，一介小小奴婢，口口声声说自己亲眼所见，那本宫也是亲眼所见孙贵嫔自己跌倒，你说，到底是哪一方更能让人相信？”
刘弘满面厌恶，吩咐德公公道：“给朕掌她嘴三十，也好叫她记住教训，目中无主，成什么样子。”
那侍女怨毒的看我一眼，满脸不甘，却仍是被人推了出去。
身旁忽而有人冷笑，恶毒而冷酷，“贵嫔娘娘好口才，三言两语便是将那个可怜的宫人收拾了。”
刘弘低声喝道：“余嫔。”
她眉心一颤，却仍是自顾自急切道：“皇上，臣妾与孙贵嫔素来交好，往事皆是一一看在眼里，您不可再被苏贵嫔蒙骗，她居心叵测，三番五次加害于孙贵嫔，上次贵嫔被打入冷宫便是她所为，她与贵嫔宿怨已深，若是真的出手加害，便也是合情合理。”
她冷冷看我一眼，语带嘲讽：“赵贵嫔与孙贵嫔素来交好，宫中谁人不知，若是存心包庇，也是未尝不可。”
我回首望去，出声的是近日新得宠的余嫔，刘弘素来称赞她的温柔可人，但见她此时满面皆是迫切之色，声色俱厉，又哪里有半分的温柔可言？
刘弘似乎也有所踟蹰，微微蹙眉，语气中却仍是微微含了震慑之意，“余嫔，声讨贵嫔，这岂是你能说的话？还不给朕退下。”
余嫔见状，面上略带惶恐，急急忙跪下，口中哀声道：“皇上……”
刘弘转过身，不再看她，她见状，愤哼一声，掀了帘出去。
如烟急急忙跪下，满面恳切之意，哀声道：“奴婢斗胆请皇上明察，别人不知，难道皇上自己亦是不知？我家贵嫔确实是对皇上忠心不二，又岂会去谋害皇上的子嗣？”
她深深叩首，面色凄然，“奴婢自知身份卑下，如此自是不敢多言，只是不忍见我家娘娘一片赤诚，结果反被人所污，还望皇上明察，切勿白白叫我家娘娘担了污名。”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泪意迅速的上涌，眼中只觉酸涩，“如烟……”
刘弘面上闪过一丝动容，侧首道：“朕自会查个明白，若贵嫔是被人所冤，朕，定会还她清白。”
我咬牙：“闲言碎语，说出来容易，要是收回去，便是难于上青天，皇上今日如此疑我，臣妾真感寒心至极。”
刘弘面上略有迟疑之色，“生了，生了……”
内室突然传来接生嬷嬷充满惊喜的声音，随后便有小宫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对着刘弘不停作揖，满脸笑意，“恭喜皇上，恭喜皇上，孙贵嫔生了个小皇子……”
“真的？”
刘弘眉眼间突然满是喜悦，他顾不上多说什么，急急忙撇开众人便往内室冲去。
众妃嫔见状，相视一眼，亦是纷纷跟上前往。


第八十九章　魂惊（三）
更新时间20111120　20：12：13　　字数：2412

　孙贵嫔原本便是早产，即便是顺利生产，身子也是极为虚寒，内殿的室内早已是严严实实的挂上了厚重的虬龙棉绒帷幔，唯恐有风漏了进来，落下病根。
我亦是随着诸人上前，四周有宫婢端着脏污的床褥衣衫退下，目之所触，皆是触目惊心的血红，看来，方才她确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我敛了眸，心中闪过一丝茫然，难道她果真是如此恨我么？如此狠决的孤注一掷，不惜豁出自己性命，只为了置我于死地。
孙贵嫔斜斜倚于床上，鬓发全散，面容之上皆是惨白之色，她见了刘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柔声唤道：“皇上……”
刘弘心情似乎大好，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笑声道：“贵嫔，你受累了。”
她摇摇头，虚弱一笑：“臣妾能为皇上诞下小皇子，自是不累。”
皇后紧紧蹙了眉，语气中带了明显的责怪之意，“孙贵嫔，本宫叫你好生在殿中养着，切忌多做走动，明知自己怀有皇嗣，身子娇贵，更是应该千万小心，又是如何随随便便出殿，方才的情形，有多险你知不知道。”
孙贵嫔的眼中带了万般自责在内，怯懦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行事太过莽撞，差点导致皇嗣的流产，确实是罪该万死，只是，臣妾原本只是想着，先前自己年少无知，和苏姐姐有些隔阂，如今看着皇嗣的面子，姐姐或许肯与我尽释前嫌，同心尽力侍奉皇上，机会难得，故而来前往华穆苑，谁知……谁知……”
她抬头看我一眼，眉眼间皆是惶惶然，似是害怕一般，埋头缩于刘弘怀中，匆忙捂嘴道：“到底是臣妾多言了，此事不关苏姐姐的事，倒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所致，还请皇上勿要再追究了。”
皇后深深看我一眼，眼中尽数轻蔑之意，她转向刘弘，语气却越发显得肃然，“宫中子女之缘素来薄弱，恐怕是因着有了某些恃宠而骄的宫人们在暗处兴风作浪，臣妾还请皇上此次定要严查，该罚的罚，该赏的赏，却是万万不可再姑息了。”
孙贵嫔连连摇头，眼中满是祈求，语调中亦是带了些许颤抖之意：“皇后娘娘，此事确实是由于嫔妾粗心所致，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追究了吧。”
我冷冷望着她的惺惺作态，心中只觉腻烦，不知这场精彩纷呈的戏，她们两个人又是想怎么唱下去。
言语间，方才立于榻前的宫婢却是扑通一声跪下，只对着榻上之人泣道：“娘娘，事到如今，您不要再为恶人遮掩了，现今受的委屈还少么？现在皇上皇后皆是在此，定会为您主持公道的，您若是此时再不说出，只怕日后皇子，亦是会百受其害阿。”
刘弘眼中一凛，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那宫婢见状，眼中满是惊恐害怕，却仍是转向我，愤然道：“娘娘，事情到了如此，您若是心中有什么怨恨，只管朝着奴婢来，还希望手下留情，放过小皇子和我家娘娘。”
我徐徐扬眉，冷然道：“噢？本宫为何要加害你家娘娘？”
孙贵嫔迅速以手捂唇，满面皆是惊恐，她浑身颤抖，只对我嘶叫道：“娘娘，臣妾什么都没有说，臣妾没有说出来，你不要加害我的孩子。”
她面上满是惶恐之意，连连摇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如此一来，其中寓意，便已是不言自喻。
皇后凛然转身，带动她头上斜插的赤金色镂花步摇兀自在发间摇曳，她怒斥一声：“大胆苏氏，犯下如此大罪，还不给本宫跪下。”
我漠然跪下，正对上面前之人满是冷意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她撒谎，臣妾没有做这些事。”
皇后上前一步，对着上方之人急切道：“皇上，如今证据确凿，您还要一味的包庇她么？”
刘弘直直的望向我，眸中似是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搅动，良久方道：“曼华，你让朕自己决定。”
曼华，曼华，我心中微微一愣，这个名字太过陌生，刘弘方才如此亲昵的语气，是在唤谁？
不经意转眸，却是正好瞟到皇后脸上那抹娇羞之态，我猛然回过神来，方才刘弘所唤，应是她的名字，他素来只称呼她为皇后，原来，亦是会如此亲昵的唤她的闺名。
曼华，曼华。
曼曼枝桠，灼灼其华，这一切，在刘弘的口中，竟是显得如此熟稔。
我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意识到，或许，我们之前的种种揣测，都是错的，刘弘心里，定是会有她的，否则，又岂会叫的如此亲密？
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之意，诸多女子之中，他应该还是爱着她的吧，纵然美人如玉，毕竟，他们二人才是那高高在上，携手相对的夫妻，举案齐眉，恩爱不疑，若是真的如此，这些日子来他待我的那般真心实意，充其量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一场笑话吧。
先前她一再明目张胆的犯错，刘弘贵为君王，他不会不知道，可是，他从未出言责怪，只是一味的保全于她，替她遮掩。
若不是心爱之人，焉能做到此种地步？
思绪如翻腾的湖面，我一时只觉心凉，原来，之前所有浓情蜜意，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么。
面前之人缓缓转向我，一字一句，满是冷意，“贵嫔，这毕竟是在你殿内出的事，无论如何你得给朕一个交待。”
我惨然一笑，心中泛起了无限的苦涩之意，贵嫔，贵嫔，我在他心里，也只能当的起这个名字了吧。
我直视于他，忽而一笑，“交待，皇上想要臣妾给您什么交待？交待自己是如何将孙贵嫔推倒在地的么？”
刘弘紧紧蹙眉，冷然道：“朕并没有说这些话。”
我深深叩首，冰凉的地砖紧紧贴于额前，凉意便如蚀骨般，缓缓升入体内，“臣妾自问问心无愧，因而自是无话可说。”
皇后的笑影如同锋锐的剑气寒气煞人，她上前一步，已是愤然了神色，一字一字道：“皇上，事实如何，已是见了分晓，你便是再宠爱于苏贵嫔，此时也是不能再姑息了。”
刘弘的目光遥遥的投过来，带着诸多不辨的情绪，此时，我只觉身心疲惫，亦是不想多言，有什么用？
他们二人才是夫妻，他定是会站在她那边，与其等着他亲自下令，倒是不如自己主动一些。
我恭恭敬敬的跪下，拜了一拜，而后肃目道：“如今臣妾百口莫辩，因而只自请禁足，还希望皇上早日查明真相，还臣妾以清白。”
四周诸人皆是愣住，静晗惊呼：“环卿……”
刘弘直直望向我，声音远的像天际最飘渺的流云，冷漠疏离：“既然如此，苏贵嫔因涉嫌迫害妃嫔，故而先禁足三个月，待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处置。”
皇后的语气带了急切，“皇上，那俪生帝姬跟着苏贵嫔，会不会……”
刘弘不耐的挥挥手，“俪生与苏贵嫔情同母女，朕不想将她们分开。”
闻言，我的面上带了心满意足的悲凉笑意，他总算没将我逼上绝路，我深深俯首，涩然道：“谢皇上恩典。”


第九十章　惊寒（一）
更新时间20111121　20：14：38　　字数：2222

　禁足的日子是百无聊赖的，两个月的时间是多久？
我不知道，每日的九重天上皆是相同的日出日落，周围院落里亦是相似的花谢花开，整个华穆苑依旧似往常那般。
唯一不同的是，刘弘没有再来过，我想，或许是永远也不会来了。
据说六王曾经因着我之事向着刘弘求过情，却终是无功而返，闻言，我心中略略有了丝丝安慰，看来，那六王，到底心里还是有若雁的。
如烟的眼中带了太多太多的担忧之意，顾着我的情绪，却是丝毫不敢吐露，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了我的伤心。
其实，我倒没有太多的委屈不平，帝王素来便是这般，自古多来无情郎，当时只道是寻常，这样的境遇，早已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日子一平淡下来，人就会胡思乱想，偶尔脑海中会隐隐约约浮现一个人的脸庞，若是他为王，会不会依旧这般不信我？
会么？我这辈子，也许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宫中传闻铺天盖地一般的扬起，便是我如今尚在禁足，也是能听的一二，孙贵嫔平安生育皇嗣，一时恩宠不断，而传闻中那位妄图谋害皇嗣的妃嫔，其诡计却是被皇上识破，自作恶，如今已是被拘禁于冷宫内。
被禁足的第二月尾上，天气忽然冷了一次，自禁足以来内务府的供应确实是少了好些，俪生白天稍稍有些咳嗽，当时我只以为是因着天凉，故而受了寒，便也没往心里去，只叫从夏了去煮了姜汤来混在茶水中，喂她慢慢服下。
谁知到了傍晚，她却突然发起了高烧，小小的身子烧的滚烫，呼吸也是湿浊不堪。
病症来势十分迅猛，众人一时皆是手足无措，从夏几次向着门外冲出去，每次都是被那看门的内监给拦了回来。
眼见着俪生的小脸越来越红，我已是急的六神无主，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禁令，跌跌撞撞跑到殿门前，咬牙狠命推开门。
门外看守的众内监见来者是我，显然是吃了一惊，为首的那位踟蹰道：“娘娘，你怎的出来了？”
我冷冷瞟他们一眼，凛然道：“俪生帝姬病了，我要出去太医署一趟，既然她们出来你们都是不让，我自然只能自己出来了，若是你们再敢拦，本宫便一下撞死在这殿门口，谋害妃嫔，其罪当诛。”
众人相视一眼，面上微有犹豫之色，我冷笑一声，正欲迈步出门，却见一宫女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面上满是嘲讽之意，她对我略施一礼，凉凉道：“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奴婢们也是不好办事阿，若是放了您出去，这于规矩，只怕是万分不妥，皇后若是追究起来，奴婢们的脑袋，可就是保不住了。”
芙蓉玉簪上垂下的流苏凉凉贴于后颈，带了一丝似有似无的凉意，我攒紧手中的丝制祥云帕子，冷冷注视于她，抿唇不语。
我认识她，孙贵嫔的贴身侍女，当日便是她，极力向刘弘言我之过。
如烟急急忙从殿内冲出来，对着那宫婢厉声斥道：“放肆，娘娘便是此时便是再落魄，亦是一宫之主，行事如何，难道是你们这些狗奴才能教诲的，都好大的胆子，难道都不要脑袋了么？”
那宫女眸光一转，冷笑连连：“这位姑姑您说笑了，奴婢只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办事，忠心耿耿，皇上又岂会怪罪呢？”
“你……”
如烟紧紧咬牙，气的半天说不出话。
她望向我，似笑非笑：“娘娘，您还是请回吧，别叫奴才们难做。”
我徐徐迈步，行至那张得意的脸面前，紧紧盯着她，不发一语。
她见我如此，面上闪过一丝心虚，随后又恢复那般倨傲的神情：“苏娘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勿要怪罪。”
话音未落，我高高扬手，一掌狠狠掴在她的脸庞，我的眼中满是雪亮的恨意，一字一句狠厉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我的姓氏。帝姬若是有半分闪失，明日我便叫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拿命来还。”
她面上闪过一丝骇然，似乎没想到我会失态至此，随后却是轻嗤一声，不怒反笑道：“看来娘娘如今还是没能看清形势，还以为自己是荣宠加身的苏贵嫔呢？区区冷宫之妃，焉有明日乎？更何况，皇上将帝姬全权托付给了娘娘，若是帝姬出事，奴婢只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娘娘。”
她面上闪过一丝恶毒之色，转身厉声道：“来人，遵皇后娘娘的意思，将苏贵嫔请进殿去，不得离开半步。”
内监们皆是面面相觑，紧紧围于四周却仍是不敢上前。
我扬手，傲然道：“不必，我自己会走。”
月上中天，夜风抚起殿内低垂的帷幔，只吹的室内的烛火左右摇摆，俪生的病已是越发严重，小小的脸庞憋得通红，昔日的红润之色早已不在，就连呼吸，也是变得时有时无。
我静静坐于榻上，没有落泪，垂首敛眸，以双手细细抚过她小小的眉眼，心中已是抱了决然的信念，俪生，你放心，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母妃给你报了仇，定会追随你而来，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如烟她们立于床前，纷纷咬着绢子暗自抹眼泪，见我神色如此淡然，又是手足无措，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门口突然传来喧哗争执之声，吵闹无比，俪生似乎被打扰，细微的呼吸猛的急促起来。
我猛的抬头，眼中迸出雪亮的恨意，长长的蝶花青色烟雨广袖一甩，桌上的水墨青花瓷茶盏纷纷被扫落于地，纵是价值倾城，此时也是跌了个粉碎。
长长的指甲生生被压断于掌心，我怒不可遏，一字一句愤愤道：“此等贼子，左右内部又起了什么哄，却仍是要来扰了俪生最后的清净，若是日后我能再次出去，定是叫其死无葬身之地。”
门外的纷扰喧闹半响，而后终于归于平静，俪生的呼吸又是随之的平缓下去，似有似无，我满眼凄然，终于搂住她泣不成声，俪生，你真的如此狠心，要离母妃而去了么？
榴花帘前似乎有了男子的一声叹息，轻不可闻，在这空寂的殿内，却显得如雷在耳。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满面惊愕之色，我已是被禁足，这华穆苑应是不许任何人进来，此时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