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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如故-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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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好不易稳住身子,她瞪向对方才发现是阿禄。
阿禄吓得不轻,连连求饶:“阿禄没长眼竟撞到了小姐,求小姐饶恕……”
堇南天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到阿禄这么战战兢兢的,倒没有火气可发了。她看到他手里叠着几块手巾,问:“你不在台子那守着。回府去做什么?”
阿禄低着头道:“回小姐,少爷连打两场出了不少汗,把带去的手巾都用光了。这不,阿禄回府给少爷换些新的来。”
“噢,那你快去吧。”手巾都浸湿了这么多块。天知道哥哥这武比得有多么激烈……堇南汗颜,连忙往太子那方行去。
她来到金麟已将近一年,永安街的百姓大多都认得她。此时见到她风风火火地赶来,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
她轻轻松松地挤到最前面,站在由木头搭建的台子底下,她得扬起头才能瞧见台上的情况。午后的阳光很是灼热。她刚一抬头,一道明晃晃的阳光就刺得她睁不开眼。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她用手遮在头顶挡住阳光。再次睁开眼,正是台上打斗最为火热的时候。
她看见,台上有一黑一红两个人。穿绛红武服的是淳于彦,他脸色涨红,血脉膨胀。坚硬如铁的拳头频繁出击,比起他的对手林肆风。他显得更为主动亢奋。
林肆风穿着玄黑箭袖武服,就和他平日里练功的装束一样。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在他的左臂上缠着一条白巾。堇南仔细观察着他,心想臂缠白巾可能是他追念师父的一种方式吧。
师父死时,他若无其事地温书、练功、用膳、睡觉,偶尔还有心肠调侃一下自己。他用最坚硬的外壳包裹住他最脆弱的情感,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所有人,可他疏忽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堇南开始一点一点地拨开他的外壳,试图触碰到他最为真实的情感。
此时看着林肆风臂上的白巾,她的眼睛真的被刺痛了,心底的某个地方变得潮湿起来。
林肆风,她真的希望他可以赢。就用几个月来师父传授给他的功夫,赢过哥哥,替师父赢得这场比赛。
可看到台上的林肆风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只是用双拳作防御,被动的接受哥哥的进攻。她心想这可不妙,问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壮汉,得知第一场已经比完,而且输的人是林肆风时,她不由地急了,以林肆风这样的状态比下去,输的人还得是他。
如此一想,堇南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起两个小拳头,呐喊道:“林肆风必胜!”
她的呐喊很有号召力,喊了几声后,周遭的人便陆陆续续跟着她喊了起来。
林肆风微微错愕地侧头朝台下忘了一眼,看到人群中那个穿得红艳艳的、如同朝霞似的人时,他的唇角忽地掠过一丝笑意。
躲过淳于彦狠狠砸来一记拳头,他开始发力,主动发起攻击。
淳于彦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慑住了,再听台下都是为林肆风助威的呐喊,他的信心顿减一半,在林肆风势如破竹的攻击中,开始节节败退。
随着铜锣一响,林肆风赢了第二场的比赛。
看到他走下台子,堇南雀跃地迎上去,还没等她开口祝贺呢。林肆风就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问:“你在鬼叫个什么?”
堇南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才赏了他一个大白眼。正想骂他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只瞧他轻启唇瓣,突然向自己道了个谢谢。
“我说,谢谢。”见堇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凑到她耳边,又轻声说了一遍。他呼出的气热热的,她僵着身子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表面上呆呆的。她的心理活动却丰富得很。她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林肆风这家伙居然对自己道谢!阿弥陀佛,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正当她想偷偷掐自己一下,确定自己有没有在做梦时,阿禄突然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笑呵呵地走过来,递给林肆风一块手巾,道:“林公子,擦擦汗吧,接下来还有一场呢。”
林肆风拿过手巾抹了抹额上的汗。突然手一顿,他将手巾展开仔细看了看后,便重新丢回阿禄的手里。
“怎么了?”堇南看出他的异样。
林肆风摇摇头。神情有些迷惑。
“狗奴才!”淳于彦看到阿禄给林肆风手巾,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扇了阿禄一掌,骂道:“狗奴才,你倒会给外人献殷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加重“外人”两个字的语气。
看一眼两颊通红的堇南,他更加来气,瞪眼道:“还有你,胳膊肘往外拐,人还没嫁出去心就先飞走了!”
堇南只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她抿着唇不说话了。
锣鼓声忽地响起。震颤众人的耳朵。淳于彦对林肆风伸出小拇指,昂起下颌道:“姓林的,最后一场。我赢定了!”
林肆风无所谓地一笑,刚要动身走上台,他突然用手指按了按脑门。
堇南见他身体像是有什么异状,正想要不要站出来终止这场比赛,看到林肆风又从容地迈开步子后。她暗暗松了口气。
淳于彦因为前一场的失利,卯足了劲。将能量全部蓄积到这最后一场。
一上场,他就频频出击,拳头又狠又准,招招直击对手的要害部位。见林肆风只是躲开自己的攻击,拳头软绵无力,他冷地一笑:“怎么,现在没人为你加油鼓劲,你就打不起了?”
趁他说话之际,林肆风一拳击中他的胸口,道:“少废话!”
拳头的力道很足,淳于彦连退几步才稳住脚,“嘿嘿!”他要的就是林肆风和他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不管是为了温姝萦,还是为了在温府他被林肆风夺走了风头。可看到林肆风在打斗中越来越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不由地怒火中烧,他平生最恨的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
“姓林的!”打了几个回合,他激将道:“你好好跟我打!若是输得太难看,丢了你的脸可以,可别丢了你那黄泉地下爹娘的脸啊!”
“混蛋……”堇南愤恨地看着台上的淳于彦,为什么他专门要戳别人的痛处呢?太过分了……
淳于彦的激将法很有效,只瞧林肆风的神色在一刹那变得狰狞起来,他奔涌而出的怒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心惊。
他瞋目切齿,飞速抡拳朝淳于彦冲去。
淳于彦的下颌猛挨了一下,隐约听到骨头撞击的声响,他忍住痛,紫红色的血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姓林的,这一拳不错,你爹娘在地底下为你叫好呢!”他笑着抹去血迹,继续不怕死地激怒林肆风。
林肆风睚俱欲裂,红着双目就如一头野兽朝淳于彦疯狂进攻。他扬拳砸向淳于彦,眼看淳于彦又要挨上一记重拳时,意外出现了,他扬起的拳头突然软绵绵地落到淳于彦的身上,对淳于彦完全没有任何伤害。
“哈哈!你是在给我挠痒痒么?!”淳于彦猖狂大笑起来。
情势在林肆风的这一拳之后急速转变,淳于彦一圈接着一拳朝林肆风的头上、胸口砸去,林肆风像是被什么抽干了力气,也不知道还击,只知道往后避让。
淳于彦越战越猛,他打红了眼也如一头兽,失去理智一般狠揍林肆风。
台上的激烈打斗让围观的人看得热血澎湃,喝彩声一浪盖过一浪,堇南的耳朵里充斥着巨大的喧闹声,她眼也不敢眨,万分紧张地看着台上。
瞧见林肆风那张如玉的面孔上绽开一朵又一朵血花,她的心被揪了起来。还手啊!为什么不还手!再看淳于彦正打在兴头上,脸上挂着畅快的邪笑,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她心急如焚,哥哥这是要把林肆风打死么?!
看到负责敲锣的人愣在那里,也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傻了。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台去,跑到鼓架旁,抢过那人手中的锣槌,用尽全力敲响了锣鼓——
正文 066、疯了!
——嘭咚
巨大的声响几乎要要刺穿耳膜,围观的人们都用手捂住耳朵。当锣鼓的余音退去后,整个比武现场变得安静之极,刹那间空气都似乎凝住了。
淳于彦收住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堇南面前,目光中的兽性还未完全消失,他怒喝一声,吓得堇南周身一颤。
“你给我回府去!”
淳于彦身材壮硕,在阳光下形成了一片黑影,黑影盖过堇南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那片令人窒息的阴影中。
她仰起脸毫无畏惧地看着他。他是自己的哥哥啊,她在心里想,虽然他像猛兽似的将林肆风狠狠揍了一顿,可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她不信他会对自己的出手。
和她想的一样,顷刻之后,淳于彦目光中的兽性就一点一点的退散了,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身骑骏马笑容灿烂的少年,不再是被怨恨蒙住双眼的杀戮者。然而当他用手抹了一下鼻子时,堇南看到在他那因为急剧充血而变得紫红的拳头上,有一道道泛黑的血迹。
她深深地蹙起眉头,眸子里的无所畏惧开始便为愤怒,她对淳于彦怒目而视,就如对方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淳于彦被她的目光镇住了,半晌,他伸出手想要捏一捏她紧绷的小脸。令他更为惊骇的是,一向温顺黏人的妹妹竟在这一刻撇开了头,神色厌恶地看了自己一眼。
“小南……”他喊。
堇南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那充斥着血腥气味的手,她从他的身影之下逃出,想看看林肆风到底伤得怎么样了,却发现台子上只剩下她和淳于彦两个人。
林肆风去哪儿了?
她在台下纷扰的人群中搜寻着他的身影,却始终一无所获。她微微愣神,随即就提起裙裾跑下台子。飞快地跑进淳于府中。
一路狂奔,她举目四望,跃入视线中的皆是无关紧要的人和物。终于,当她来到凤竹院门口时,看到里面的一抹黑色影子,她微微喘着气,顿住了步子。
不知怎地,一瞬间她竟有些犹豫了。方才暴怒如兽的林肆风,和她印象中那个淡漠的少年完全不同。
两个截然不同的林肆风,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堇南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扬手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想,林肆风就是林肆风,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人。自己怎么能怀疑他的身份呢? 正当她东想西想时。凤竹院内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她闻声后便知情况不对,不再多想直径跑了进去。
她在一片稀疏的竹林后找到了林肆风。
看到林肆风正抡拳一次又一次地砸向院墙,她的瞳孔赫然放大,几乎是尖叫出声,她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抱住他。
“林肆风。你疯啦!”
林肆风低垂着头,血和汗从他的额头流下,混合成晶莹的血水滑落下来。
啪嗒——
堇南感到自己的手背微微一凉。
她刚将手松开,林肆风再次抡拳狠狠地砸在墙上,骨头碎裂的让人听得发怵,她尖叫着想要将他控制住。可是此时的林肆风正如她说的,已经疯了。
手上这点痛算什么?满心的屈辱混合着仇恨,早已让他痛到极致痛到麻木了。他的拳头落在墙上。鲜血从墙面渗透进去,晕开一片又一片触目的血花。
疯了!哥哥疯了,林肆风也疯了!
堇南看着双手被鲜血糊住、仍然不知疼痛地撞击院墙的林肆风,心头蓦然涌上一种酸楚的滋味,她从来不懂得心疼是何意。现在她突然领悟了。当再一次被林肆风推开后,她蓦地一笑——
不就是撞墙么。林肆风疯了,她也疯了,要撞大家一起撞!
可正当她扬起拳头准备砸在坚硬的墙面上时,林肆风却蓦然抓住她的手腕。他双目浮肿,脸上尽是淤青和血迹,他的面孔隐藏在竹林斑驳的阴影下,显得有几分可怖。
堇南神色一愣。
氤氲在他双眸中的那团雾气到底是什么?是因为比武受辱单纯的不甘心、不服气,还是……已在他心中埋藏许久的……仇恨?
刹那间,堇南觉得林肆风周身都被一种神秘的光所包裹,这样的他是陌生的、也是冷酷的。
想到他来到淳于府将近一年的日子里,他和自己一起坐在大石头上温书、一起用膳、一起躺在竹席上看星星。朝夕相处这么久,自己像是很了解他,却又像是从没真正认识过他这个人。
林肆风,你到底是谁?
堇南静静地瞧着他。猝防不及地,她就被林肆风顺势圈入了怀里。
发泄完怒火的林肆风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他紧紧地拥住面前的人,就如一个受伤的孩子需要疗伤。此时堇南温暖软绵的身子,无疑就是能将他的伤口治愈的灵药。他从来没像此刻一样,这般依赖过她。
堇南乖乖地任由他拥着自己,脑袋埋在他的胸前,萦绕在鼻尖的依然是清冽的青松气息。感觉到他的胸脯已没有先前起伏得那么厉害,知道他已经从疯子林肆风变成了正常的林肆风,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嗅着他的气息,她的神思开始飘渺。突然间,林肆风哑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疼痛教人铭记。”
他说,疼痛教人铭记。
堇南赫然抬起头,林肆风的双目布满血丝,也正在望着她。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眸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堇南刚要开口,问他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 。林肆风却突然松开了她。
他阖上眼,将她充满疑惑的目光隔绝在外。再次睁开眼,他浮肿的脸上再无半分表情,扔下一句“回去吧”,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竹林,回房去了。
堇南愣愣地望着他消失门后的身影,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的那句话。
疼痛教人铭记……
转头看看院墙上逐渐干枯的血迹,她想他做出的自残行为是因为想要铭记么?铭记住今日的耻辱还是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文 067、惩罚
离开凤竹院,堇南去向淳于彦住的院子。
夕阳正好,暖光罩在她的头上,不出一会儿,额发就被汗水浸湿了。她撩开额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一张脸在余晖映照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她走在青砖高墙下,还未跨入院子的门槛,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她紧走几步,进院里一瞧,却见一个灰衣小厮正抱头躺在地上,在淳于彦的拳脚下发出声声哀鸣。
真是疯了!
堇南觉得哥哥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她走上前用尽力气推了淳于彦一把,淳于彦踉跄几步,喘着粗气解释道:“小南,你不知道这臭小子……”
“你除了打人还会做什么?!”堇南打断他的话,将那小厮扶起来,才发现被打的是阿禄。她更是不解,阿禄伺候哥哥那么多年,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被哥哥如此严厉的处罚?
看一眼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阿禄,堇南又将目光移到淳于彦身上,生气道:“哥哥,遇到问题你除了用拳头解决,就不能想想其他法子么?”
淳于彦被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一通,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怒火。他从院子里的石几上拿过一块手巾,扔到她的脚下。
“你问这臭小子,他干了什么卑鄙的事!”
堇南捡起手巾,看到上面只是有些汗渍。可刚将手巾凑到鼻尖,虽然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但她突然觉得脑袋昏眩开来,眼前像是有一群小星星在直打转。
意识到什么,她将手巾重新丢到地上,按了按太阳穴,头脑清醒了一些。她问阿禄:“阿禄,你可是在手巾上撒了迷药之类的东西?”心中暗想不可能啊,迷药大抵都是有颜色的,而且也有气味,他在手巾上使诈,不可能瞒得过林肆风啊……
阿禄眼瞧着事情暴露,也就不再隐瞒,瘪着一张裂开的嘴道:“不是迷药……是曼陀罗花和生草乌……”
原来,阿禄护主心切,害怕比武大赛上淳于彦会输给林肆风。就暗中使诈将曼陀罗和生草乌磨成粉,再将粉末均匀的洒在手巾上。
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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