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寞红尘-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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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去，普世急忙跃下救人时，张三还得投石相害。然黄雀不产螳螂在后，张三的大石还没丢下来，身后已被自己师兄一推，连人带石一起滚将下来。这般光景普世纵是再多生几双手脚也是相救不及，何况他所救的人还有时不时在他身上施点暗算，他一路奔波上来，已在生死关口徘徊了十几遭。

普世所在这一路人马上去便进了葛老三的包围，葛老三一声长啸，纵身跃出，便和众人斗在一起。

那山腰处的道路本来狭窄，走路尚且要当心，哪里还有空余打架，葛老三一手抓起一个，只往山下丢下去，那山下到处怪石树木横生，运气好的便撞在树梢上捡得一条命，运气不好的早已掉在地上被山石撞了几个来回，脑浆迸出，惨死地上。

普世不忍相看，待要相劝两句，那葛老三哪里肯听，这一路赶上来的人几被葛老三杀了个光，普世便往山侧奔去，只见那边正打成一团。

山腰另一侧是一块较为宽大的地方，普世见老七摔着一众人正和人战在一起，远处看不见个人脸色，但见血肉横飞，残肢断体便似被疾风卷过的落叶一般在人群中飞扬起来，那刀剑刺在身上的声音便如同秋叶厮擦大地的声音，嫣红的血色是断肠林秋天的红叶……

普世站在远处，只觉胃里一阵绞痛，忍不住嘶声叫道“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他这拼尽全力的一吼，连山下的人都要听见了，众人斗得正酣，心里想的是拾月洞里的好东西，见有人问，自然而然都高声说了出来。

“珠宝！”“武功秘籍”“宝剑”“藏宝图”……

众人的声音一齐钻进普世耳中，他弯着腰呕吐了一阵，却是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忽而一阵阴风刮过，天空顿时黑暗下来，天边闪过几道闪电，一阵雷声响过，豆大的雨滴便砸下来。

普世愣愣站在空地上，四周的厮杀声音依旧不绝于耳，盖过了天边的闷雷，人们脸上的神色是那样欢愉而焦急，闪着奇异的光芒，比天边的闪电还要亮。

忽而身后一身风声，普世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威猛的大汉挥着一柄钢刀，径向自己头顶劈下来，他眼中闪着血红色的光亮，眉眼都笑歪了，透着几分诡异，几分阴狠。普世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呆了，倏尔拔起身子往后退了过去，竟不知避闪他手里的钢刀，那柄钢刀擦过普世鼻尖，幸得他躲得快，只是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

普世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转身便往山下奔去。他跑的那么急那么快，仿佛身后有猛兽追击一样，但他身后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一径奔下山去，嘶声叫了声“湘儿”便只往前奔去，不一时已不见了人影。

山上山下诸人的厮杀依旧没有结束，那一阵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时天边晴了起来，雨水一冲，山上的积水流下来，竟是嫣红。

石玖守在山下，与他相对的人换过了一波又一波，他饶是功力深厚也渐觉呼吸急促，一时挂念宝春与初晓在山上的安慰，那也罢了，只是终究自己临死也不能再见瑾霜一面，那才是叫人万分惆怅的事情。

他心里一分神，肩上便被别人利刃击中，登时收敛心神，刷刷几剑刺去，把围攻诸人迫的退了两步。便在此时，石玖忽听一人衣袂翩飞，叫了声“玖哥哥”。他心里一慌，回首看时，见一个紫衫女子点足越近包围圈里，与他背心相对，持剑对着外面的敌人。

石玖斜脸看时，只见瑾霜比之前几年竟是忽而苍老了好几岁，眼角都有两道皱纹，一头青丝也是渐生白发，他心里一酸，当真相转过身去抱住她，可是身在困境，他连多余的心思都不敢多动半分。

瑾霜见他肩头受了伤，柔声问道“玖哥哥，你肩上的伤怎样？”

石玖道“不碍事。”已是声带哽咽，瑾霜却是咯咯一笑道“玖哥哥，今天就是这样战死了，那我还求之不得了！”石玖点点头。他俩说着话，手里长剑不停，依旧与外面的人厮杀在一起。

瑾霜心里一动，忽而道“玖哥哥，宝春姐姐呢……”石玖心下一惊，适才见着瑾霜，他心里一欢喜，只觉就这样与瑾霜一起和这些人厮杀下去，无论死着活着都是好的，一时倒忘了宝春。这是瑾霜一提，他忽而想起宝音临终之际的殷殷嘱托来，不觉一股怅然涌上心头。

他仰天长叹一声，捏个剑诀左手轻推，竟是拾月洞历代教主传下来剑法精华，他将自己面前的敌人逼退三步，低声道“瑾霜，宝春在山上，我欠她姐姐一条命，也曾发誓要照顾好她，所以……”

瑾霜啊了一声，手下更不容情，将自己面前敌人迫得退开几分，忙道“玖哥哥，你是叫我……”

石玖苦笑道“是，我求你去救宝春，请你务必护她周全。你曾说我有几件事情极对你不起，先下也不管是几件，我石玖都与你赔礼。”说着长剑一递，将攻到自己身边的一个剑客刺伤，转身对着瑾霜深深鞠了三躬。

瑾霜凄然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说着纵身一跃，退出剑圈，往山上奔去。

石玖见瑾霜一袭紫色背影消失在山道上，心里好生懊悔，心想，我便与她一起战死了，救不得宝春那也是无能为力，不算辜负宝音相托了，这番竟是匆匆一面，也不知还会不会后会有期。

众人正厮杀的紧，忽听轰得一声巨响，整个山有一半都在动。石玖回头看时，只见拾月洞山腰处烟尘弥漫，显是有人点了炸药，料想是敌人急于进拾月洞的密道，一时找不到才放的炸药。

眼下围攻他的人仍是一波一波的来，他要脱身倒是可以，可是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保全拾月洞了，先下拾月洞已毁了一半，退也是无路可退，索性便放手力战。

他却不知道石心在拾月洞山顶上捡了块安全的地方开始救人了，绍柏不但带来了石心，瑾霜，连叶翼，修竹茹雁大小黄衣都带了来。石心和修竹，茹雁三个奔走治病，大小黄衣便在死人堆里找活人出来。

不一时又听一声轰隆，拾月洞连山顶都晃了起来，石心叹了口气，道“咱们出去吧，这里也救不了人了！”

修竹便陪着石心出来，但见周遭都是滚滚烟尘，看不清人影，忽而小黄衣叫道“夫人！”一步奔上去时只见瑾霜背着宝春正在山腰处与人战在一处。小黄衣手指一拂，点了那几人穴道，问道“夫人怎么在这里，没有受什么伤吧？”

瑾霜叹口气，指着宝春道“还不是这个人疯一样往山下跑，我好容易才给拉住了！”

小黄衣笑道“姑娘和叶先生在上面呢，我们上去吧！”

瑾霜把宝春往小黄衣怀里一塞，道“你把这个人交给先生，叫他保护好了！”说罢便转身往山下奔去。

石玖一日滴水未进，这时候脚下已是力有不及，忽而只听一声清啸，一人落在自己身边，伸臂挑过了攻向自己的一刀一剑。他心里一哽，叫道“瑾霜！”

瑾霜哼了一声道“宝春我是救活了，救不救得活你我可管不了啦！”

两人便又在一起并肩作战。

却说小黄衣带了宝春上去，石心问道“夫人呢！”小黄衣说了适才一幕，石心嘴一瘪，冷冷道“瑾霜这个女人，只怕是找石先生去啦！咱们也下去吧。”

小黄衣远远便瞧见了瑾霜，伸手一指，道“在那里！”石心却是看不见，走进了几步，站在一块山石上，看瑾霜与石玖两人尽力厮杀，石心眼珠骨碌一转，往叶翼脸上瞧去，但见叶翼抿着嘴唇皱着眉头，神情甚冷，心下道“爹爹这个时候也忘不了瑾霜这个女人，这时候人家都和石先生好的不得了啦！”

但见山下厮杀的厉害，石心顺着石阶往下走了几步，离瑾霜和石玖甚近了才站住脚。

忽见围攻众人里一人神情一恶，蹑手蹑脚靠近正在打斗的人群，离瑾霜石玖还有一段时，猛地腾身跃起，双手双手成掌往前急拍过去。

瑾霜脸朝着外面带看见那掌，待要相救，却是全身已被一股劲力罩住，举手投足都觉粘滞，心念一横，挡在石玖背后。叶翼瞧见，一点足下山石，径投那人身前而去。石心虽是不会武功，但见叶翼飞出，竟是拿自己身躯去挡那一掌，心里来不及细想，跟着也是纵身跳出。

石心本是不会武艺，何况出足已比叶翼慢了半脚，叶翼一跃便追上那人，伸掌挡在那人与瑾霜之间，只盼自己这一章能卸得几分他手底掌力，那时候纵使他再余势未歇，排在瑾霜身上也是无妨了。石心却是全凭着一跃之力把自己整个甩向那人，众人这时再想救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听砰地一声，噗地一声，石心已撞歪了那人，那人满身劲力已全部使出，这时给石心一撞，不及收回，两人同时跌在地上，各喷出一口血来。

石心眼见那人给自己撞得吐血，她身为医者，向来只知救人，想也不想，撑着身子往前走上两步道“叫我给你把把脉看看内脏是否有损伤！”

说着不待那人回答，已伸手搭上那人手腕。这可是比武过招的大忌，他只道石心要使什么阴招，当下不等她抓向自己手腕的手抓实，已是手腕一翻，一招擒拿手抓住石心手腕，使出全身劲力将她摔出。

石心尚未明白怎么回事，臂上一麻，身子斜飞了出去。这几下变起仓促，叶翼才落下地来，眼见石心已被摔出，伸手一拉，竟只拉下她一截衣袖，石心仍是极速飞向那边山石。

修竹啊得一声惊叫，点足一跃，看准石心来势，挡在石心面前，石心甩将过来，装上修竹小腹，修竹一口鲜血喷出，眼珠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叶翼眼看的刚才一幕，手心尽是冷汗。

茹雁叶翼带了石心修竹两人疾往山上奔去，但山路已被炸药炸的稀烂，遍地死尸血流，竟是无处落足，叶翼怀里抱着石心，道“回悠然居！”

茹雁答应一声，两人便往后山奔去。

大小黄衣站在适才的位置，只听小黄衣笑道“姐姐，咱们把他们分开吧！”

大黄衣淡淡道“姑娘在就说过这些江湖人的事不必去管，你忘了么？”小黄衣吐了吐舌头道“先下姑娘走了，他们再打，打伤了也没人管了！”

大黄衣哼了一声，欺进人群，只见她双手翻扬，悠悠闲闲便把石玖瑾霜身边诸人一一毙与手下。小黄衣摇头道“他们虽是狡诈奸恶的江湖人，你也不必这样下手杀他们！”大黄衣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小黄衣笑道“姐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看看我这套凤舞九天掌好不好？”说着双手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摆了个姿势，便似一只凤凰缓缓站起一般，但见她轻轻一笑，黄衣飘动处，一招一式犹如舞蹈一般，优柔潇洒，姿态娴雅，她所到之处兵刃之声立止，嘶喊之声立停，她的身姿犹如春风拂过花枝一般轻柔，轻柔而曼妙。

一炷香的时间，山前山后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众人只见小黄衣衣袂翻飞跃到山腰高处，使了一招收手式，双手一收，临风玉立，飘飘然如神女一般。

小黄衣眉目轻转，把四周的人都环视了一遍，这才开口笑道“学武不过是为了怡情养性，就如弹琴写字是一般的，待到后来自己性情宽和，内心宁静了，便也不必仿照前人的模式为之，兴之来之，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皆是启发，那时候方是收放自如，摆脱物累，臻如名流之时。”她这几句话轻声慢语，便似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子和人对面交谈一般，但以内劲送出，气不喘神不急，字字都钻进众人耳中，连不想听的权利都没有。

适才众人恶斗，故是没有留意这么一个人美貌的姑娘，但她出手收手之际，圆润潇洒，姿态翩翩，众人连反抗都没反抗，已被她拍中了身上大穴。别人也就罢了，就连慕容贤，苦悲大师，石玖这等好手，也是连一招也没得反击。

这时再听她说这一番话时，内力深厚，尚未被厮杀夺取心智的人不禁暗暗佩服。

小黄衣又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个个机敏狡诈，只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故而武功有造诣的倒也不少，真正能成气候的却又不多；性情宽和的也有人在，但真正谦和寡淡，心似静水能照万物的却又少之又少。故而你们行在江湖，容易受人蛊惑诱骗，一时不能自己，打杀纠纷不断。那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心不静的缘故。”

她这几句话说的虽是不无道理，但究竟过于托大，自古便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她这轻飘飘几句话便把这一帮江湖人士都贬了下去，众人待要分辨，却是穴道被点，开不了口。不免有几个横眉相向，怒气上冲。

小黄衣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朗声道“我们姑娘吩咐过，江湖人的事，我们是不必理会的，但你们这番厮杀，终究是糟蹋了武艺，我又于心何忍。少不得只能违背姑娘一次，你们要找什么，我带你们去找，找到了，你们就赶紧回去吧。若是你们心里还有一个‘武’字，自此之后少加糟蹋这这个字，那也就谢天谢地了！”

她话未说完，人影一晃，已在石玖身边，伸手拍开他穴道，轻声道“请你带他们进去。”

石玖自知不是她对手，她这一番话确也在理，只是要他带着这些人去拾月洞低下的密道，那却是不能的。他别过脸，不去理她。

小黄衣叹道“哎，不管什么宝贝，总也比不过人命重要，人要是死了，还要那些干什么！”

石玖苦笑道“若真是藏着什么金银珠宝，武功秘籍，我石某人倒也不必这么苦守，只因那地道里是拾月洞历代洞主的尸骨！我们拾月洞在江湖上，历来吃力不讨好，祖宗们累了一生，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歇一歇也不成么！”

小黄衣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你就带几个心思少点的人进去，他们看了出来告诉大家也就是了。逝者已矣，何苦又赔上这么多兄弟，如此血流成河，糟蹋武道，只怕祖宗们更加不安呢！”

石玖长长吁出一口气，朗声道“就请苦悲大师，慕容贤，铁剪子，易老等几位当家的几位随我走一遭吧！”

小黄衣点点头，石玖把刚才所说几人一一指给小黄衣，小黄衣伸手拍开他们腿上穴道，尽让他们能够走路，道了声得罪，便请他们跟着石玖一起去了。




第四十五回　断壁残垣春融暖

小黄衣见这一行人都去了，转身对大黄衣道“姐姐，我们走吧，找姑娘他们去。”

大黄衣应了一声，伸手解了瑾霜穴道，道“姑娘受了伤，夫人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呢，还是……”

瑾霜身上已有了七八处伤，容色憔悴，石心受伤她倒是隐约看见，只是当时厮杀的紧，这时才醒悟过来，到底是爱子心切，便与大小黄衣一起去追石心。

转眼半月过去，拾月洞早是一片废墟。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虽是各门各派有掌门进去观看，但低下的人又有几个不疑心是掌门人要私吞拾月洞下的珍宝，小黄衣一走，众人穴道时辰一长自己解了，四下散开来，往山里地道钻的往地道钻，钻不进去的心下存着更彻底的主意，只把一座山用炸药炸的东踏西陷，也不知有多少人丧身其中。

斜阳西照，山上一人弯着腰，在这一片废墟里翻找，他一身白衣，这时候已被灰尘沾染的不成样子，夕阳下孤单的影子在地上晃动着。

他在山顶找了一尚，便往下走，山坍塌的不成样子，好在那揽月湖还在，只因四面空旷，竟然免于灾祸，他顺着湖堤往前走，通向拾月洞里面的入口已被大石堵住了，他呆呆望着这个通道，也不知几年前，瑾霜便在这里拿珠花打她……他缓缓把手伸进怀里，那只那次瑾霜打他时留下的发簪还留在自己身上，只是物是人非，徒惹伤心……

他想念瑾霜，无比的想念，纵使他知道那样是背叛了宝音，辜负了她为自己舍弃的似水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