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海轻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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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他说……
他说，他真的期望她能相助。
林轻罗耳中虚虚浮浮地飘过他说的一句一句又一句，手中的啤酒很快就空了，就再打开一罐，凑到嘴边。啤酒真苦，苦得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耐心地听着他的忐忑、他的打算、他的思念，虽然那全然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她无可避免地嫉妒了。那个陡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剥夺了她十年的等待与期望，让她这自我折磨一般的十年恋慕成了一场笑话。谁说有那所谓的先来后到？这世界上最不懂得先来后到的，就是爱情。
第二罐啤酒下肚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头晕，理智却还清醒，她问他：“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嘛，有什么可麻烦的。居然还拿了啤酒，你是在找借口喝酒吗，向副班？”
向云海显然清醒得多，他一口一口地抿着酒，慢慢地说：“如果她是一般的女人当然不要紧，可是这个女人，想追求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畅饮一番，至少可以忘忧。”
林轻罗却在心底说，“忘忧”什么“忘忧”，他没听说过“借酒消愁愁更愁”吗？嘴上却说：“到底是谁，居然向副班也搞不定？我认识吗？”
向云海沉默了，看样子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出来。
于是她低垂了眉眼，再度开口问了一句话：“向云海，你实话告诉我，我家的位置，是不是你泄给苏婉柔的？”
向云海不语。
林轻罗闭了眼睛不再看他，自顾自地分析着：“找到苏筱雅并且把她架回去相亲，这是苏老爷子交代给苏婉柔的事情。做得好了，苏婉柔会树立一个友爱姊妹的好形象，在苏老爷子心中的地位也会更稳固。那个丫头平常难见踪影，最方便的切入点就是从我这里下手，探听消息。恐怕那一天苏婉柔要见的应该是我吧，只是没想到，苏筱雅根本就住在我家里。”
没有听到预期的回应，她的语气略微尖利了一些，接着说道：“向先生，恐怕你第二天去见我，也只是为了去找筱雅吧。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她住在我家里了。你计划得还真是缜密，不过也亏我被你耍得团团转。”
向云海终于不再沉默，他低声说了一句话，抽光了林轻罗全身的力气。
他说：“林轻罗，对不起。”
她低低地笑了两声，说道：“向云海，这么多年我都经历过了，这个忙，你要我帮，我就帮。”
向云海反倒平静了，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其实很聪明。”
她一点都不聪明，绝对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接着说：“我当时的确是想帮婉柔找人，顺便促成婉柔和华翰的合作。至于第二天……我真的是在担心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那天晚宴忽略了你，我很内疚。”
林轻罗把空了的第三个啤酒罐推到旁边，从桌子上拿了第四罐，麻木地灌进嘴里。
她说：“向云海，买啤酒真是买对了。”说完，在向云海还没来得及注意的片刻，仰头清空了第四罐。
向云海夺回她伸出去拿的那第五罐啤酒，语声温柔：“轻罗，我利用你是我的错，我道歉。你不要再喝了。”
林轻罗眯了眼睛看他，语气中多了几分绝望：“向云海，这么多年了，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向云海的答案脱口而出：“当然是朋友。十年的朋友，一辈子也难碰上几个。”
林轻罗却悲哀地望着他，一字一字地对他说：“十年交情，不过尔尔。”
她趁他怔愣，又开了一罐酒，仰着头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几秒之后，她放下酒罐，对着他嫣然一笑，说道：“不是你要喝酒的吗？怎么总是我在喝？”她抖着手开了一罐，摇摇晃晃地递给向云海，再拿起自己的那一罐，与他的相撞，然后大喊了一声：“Cheers！”一如当年他们远隔重洋，无法面对。
向云海如释重负，说了一句：“谢谢。”
她很想回答一句“不客气”，却似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舌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听到了自己破碎而自嘲的声音。
“向云海，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晚了………………
唔……不过反正是在尽量更新了啦……虽然时间晚了点……
爬走……
、宿醉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林轻罗头痛欲裂，宿醉的不适感强烈地袭击着她的感官，让她觉得还不如就这么睡死过去算了。
她环视着周围的环境，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熟悉。是了，这里是尹莫晴的家，看样子她又醉过去了，向云海再一次把她安置在了这里。可是……他们人呢？向云海呢？尹莫晴呢？
她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对面的时钟显示的数字是十点半。她的手提包安安静静地躺在手边的桌子上，里面隐隐传出熟悉的铃声。她从包中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修凯两个字让她更加头痛。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接起了电话，声音有气无力得不像自己的：“修经理，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需要请个病假。”
她的声音虚弱而缓慢，像是真的生病了的样子，修凯的声音中也就带了几丝关心：“我说怎么向来全勤早到的林助理今天居然没出现。如果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一下，需要续假记得提前给我电话。”
她答应了一声，说了谢谢，就把电话挂断了。不礼貌是一回事，现在她无力去应答往来又是另一回事，依着修凯的性格，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修凯给她打了二十几次电话，附赠短信数条。要不是她接到了刚刚那个电话，他说不定会以为她被拐骗了然后去报警。倒是向云海，从早上到现在，半点声息也没有。
静静地坐了一小会儿之后，林轻罗的头晕已经减缓了不少，就试图离开这个房间，去找尹莫晴好好道个谢。向云海是完全不用考虑了，就从他还能把她送回来这一点来看，他应该还是很清醒吧，现在这个时间，自然是已经去上班了。
床边放着一双拖鞋，看起来似乎是为她准备的。她穿好拖鞋，一步三晃地慢慢挪到门口，打开门，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尹小姐？”
没有回应，安静得好像这个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存在。她以为是自己酒后初醒的声音实在太过软弱小声，就又放大了音量喊了一句：“尹小姐？”
依然没有回应。她这时才想起来，尹莫晴似乎出现在了程允和、苏筱雅的婚礼上，如果尹莫晴在那里有什么亲朋好友，大概不会像是自己一样这么着急赶回来吧。
而林轻罗，从澈城飞回时的迫不及待，放到现在来看，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地赴死。
从客厅出来，直对着的餐桌上放着一杯水，杯子下面放着一张便条。她走过去，记忆中向云海熟悉的字迹陈列其上：“表姐最近不在木城，托我照顾她的房子。桌子上的是蜂蜜水，有益于缓解宿醉。如果不舒服就别去上班了。”
言简意赅的几句话解答了林轻罗的疑惑。林轻罗在桌边坐下，拿起蜂蜜水慢慢地抿，回想着前一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从澈城回到木城，去见向云海，向云海拉着她去了森林公园，他告诉她他喜欢上一个女人，他要她帮他追求那个人，她却猜出了那个人是苏婉柔，她对他说：“这个忙，你要我帮，我就帮。”
再往后呢？记忆就像出现了一个断档，读取到那里时就会变成一片漆黑。她无论怎么努力尝试去想起些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反而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头痛。她索性放弃了努力想起来的打算，专心致志地自我嘲讽。
她干嘛闲着没事答应了向云海的请求，还是她这些年奴颜屈膝得都已经习惯了，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向云海？
这么想着，就打算装作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答应过地给向云海发一条信息，对他说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问一问昨天找她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按照他的个性，恐怕多半会说：“没关系，之后有机会再说吧。”
想了想又觉得能让他觉得麻烦的事情，如果连她都不帮他，那他岂不是要头痛得很。现在是要闹哪样，她得帮她喜欢的人去追她的情敌？
有谁说过，等待是爱情最美好的时分，暗恋是爱情最纯粹的部分。她暗恋多年，等待多年，却没有爱情之花盛放，倒是结出了一个最苦涩不过的果子。那些美好的过程，只有在结局同样美好的时候才能变成蜜糖。可是当结局也是衰败和凋零的时候，那些过程越是美好，映衬出的结局就越是伤感、越是悲凉。
有又谁说过，爱一个人就要放手。林轻罗觉得，要么是她的领悟还不够，要么就是说这句话的人有十足的自虐倾向。她喜欢了向云海那么多年，根本不曾拥有，不能谈失去，却在知道他喜欢的是另一个人的时候心痛得几近麻木，更何况那些曾经拥有过的人，怎么舍得狠心放手？
如果真的舍得，又该是怎样的钻心剜骨。
她的脑中忽然捕捉到一丝什么，像是那个漆黑一片的断档忽然接通了一刹的光明，却又在片刻之间隐去。任她再怎么探寻，也决计不肯亮起一丝一毫。
她陪伴了向云海那么多年，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当他有一天终于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对她说：“林轻罗，对不起。”
等待真的有意义吗？她忽然之间就理解了那一年的聚会上周木子的告白。即使是撕裂了双方的关系，即使他们之后老死不相往来，都一定要让他记得，在她的青春里，她曾经用尽全力地喜欢过他。她要在他的记忆里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固执地留在那里，让他永远记得她。
看起来实在是不留余地了些，林轻罗却很佩服她。至少她不敢这么做，所以始终觉得像周木子这样勇敢的人，真的是很不容易。
那个瞬间她明白了，即使她在他的身边，他看到的还是其他人。这么无意义的等待，她真的有些坚持不下去了。虽然难过，虽然痛苦，她却至少懂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她做不到周木子那般的决绝，就应该趁着他还没有发觉她对他的喜欢，或者说，趁着他真的或是装作没有发觉的时候，悄悄走掉。她，林轻罗，恋慕向云海近十年，却是时候离开了。
这么长的时光，就要被生生割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痛苦。不过既然向云海说他很认真，那大概真的是认真了吧，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吧，她可以躲得远远的再也不需要烦恼他的事情了吧，她再也不用跟在他身后等待审判了吧。于是她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
这一次的快刀，终于还是斩到了她的手指。不过她该庆幸，即使残缺了，至少她还活着。
林轻罗拿起手机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用调侃的方式致谢。她写道：“昨天谢谢你了啊向副班。唉……又在你面前喝醉了，你没有偷拍我的醉鬼形象吧？”
发出去的短信却像石沉大海一样，久久没有回音。
林轻罗等了很久，实在是无聊，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尹莫晴家里因自己出现而搅乱的部分，收好便条，拿好自己的手提包离开了尹莫晴家。
出门了才发现外面起风了，她晕晕乎乎地走了几步，实在是有些勉强，就还是决定打车回家。她伸手招了一辆的士，司机是一位看起来有些岁数的女性，刚刚上车就听见司机大姐调侃道：“哟，姑娘，好像喝了不少酒啊，你这是失恋还是怎么的？”
她点点头，心中相当疑惑。难不成她长了一张失恋脸，怎么连一个素昧平生的司机师傅都能看出她失恋来？
这时司机大姐又开口了：“年纪轻轻的，好男人有的是，何必借酒消愁啊。我女儿啊，之前谈恋爱也是这样，失恋了难过得不得了，但是现在遇到一个合适的男朋友，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很，又把之前的难过忘得一干二净了。多往好处想一想，这一个男朋友未必适合你。”
林轻罗心中暗暗吐槽，她心中的那个人连她男朋友都不算，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不过感受到司机大姐的热心，她还是点头道了谢，然后报上了家门住址。
临下车之前那个司机大姐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劝着林轻罗，举着她家里的各种亲戚的例子，对着林轻罗解说什么叫做“缘分”。林轻罗笑着应了，付钱离开。
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向云海的回复却仍然没有出现。林轻罗躺在床上，挣扎了半天，还是给苏筱雅打了一个电话。
新娘子情绪不错，大概是因为良人在侧，外加下午出发去度蜜月的双重影响，那一声“喂”里面都渗透着满满的喜气。
林轻罗说：“丫头，找你帮忙。帮我查一份你妹妹的喜好，我要尽量完整的版本。如果她喜欢某个男人，也帮我列进去。”
苏筱雅笑呵呵地说着：“你不怕奴役新娘子遭雷劈啊……怎么突然开始打听苏婉柔的事情了，你们老板找她合作？”
林轻罗避重就轻：“我有用处啦，你能帮我搞定一份就可以了。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快一点，不过我不介意你度完蜜月回来再给我。谢啦。”
相处多年，总会有点默契，她猜得到向云海的打算，只是暂时不能让苏筱雅知道，否则让她抛下蜜月旅行杀到木城来罪过可就大了。
她只是想完成他所交托给她的事情。
即使是心痛，也是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谢安琪的《钟无艳》……
这一章基本就是一直听着歌写出来的……
、钟无艳
苏筱雅的效率很高，下午就要离开澈城去度蜜月的她，到底还是赶在走之前把林轻罗需要的资料发了过来。
作为苏婉柔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对于苏婉柔的很多事情她都比别人了解得更多更详细，所以就更有发言权。林轻罗看着那份涉足方方面面的简表叹息，如果时间充足，那个丫头还会把这里面的内容完善到什么程度啊……难不成，苏筱雅之前就做过苏婉柔的个例分析？
但是毕竟是时间不足，关于苏婉柔的喜好很多都只是列了一些品牌，具体的只字未提。在苏婉柔喜好的男人一栏，干脆是大喇喇地写了“不知道”三个字。
林轻罗看到那三个字，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就只好把视线转移到其他项目上，然后通过网络一项一项地仔细分析。苏筱雅给的资料只是从姐姐的角度出发，最大限度地给林轻罗一些可以用上的信息和资料。这些最外层的材料，还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些主观的评价，最终还是要靠林轻罗自己去慢慢整理总结和分析。
大概是因为从儿时起物质条件就相当充裕的关系，苏婉柔似乎并不钟情于珠宝首饰，对于华衣美服的喜好度也不高，但是毕竟苏家千金的身份在那里，即使不甚喜欢，她的衣服首饰的品牌也都是林轻罗这样的小白领基本不敢奢想去购买的，更别说有些干脆就是专门定制的。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中的公主，条件优越，苏婉柔却秉承着低调之道，待人谦恭有礼，不招摇不炫耀，这样的一个女人，谁会不喜欢呢？
甚至连苏筱雅都不得不承认，虽然她一直和她妹妹不对盘，但是主要是因为她看不惯“那个女人”而连带着看不惯苏婉柔，苏婉柔倒是对她这个姐姐多有忍让。
这样的一个女人，林轻罗输得心服口服。
林轻罗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去研究那一份材料，终于在夕阳西沉的时候把里面的内容了解完、有了大致上的分析结果。她望着窗外火红的天色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肚子传来一阵鸣叫。
她这才想起来，早饭的时候宿醉外加所处地点不方便，她只喝了那杯蜂蜜水；中午的时候心思全放在该怎么开口找苏筱雅要资料之上，下午则是一直在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及分析简表，根本就没有心情吃饭。也就是说，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喝了一杯蜂蜜水。
计算完毕的林轻罗觉得自己很委屈。这是在干什么呢，为了喜欢的男人研究他喜欢的女人，她自己却在这里饿着肚子，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