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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海轻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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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罗见周木子走远，长吁一口气，开始纵容自己的内心世界全面崩塌。
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她一个晚上受了太多的冲击，几乎超越她的承受能力；就算是硬生生受住了，基本也要把她辛苦重筑的内心世界夷为平地。她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勇敢和坚强。她的脑海中来来回回环绕着的只有两句话：
“他要出国了。”
“你连承认你喜欢他都不敢。”
林轻罗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试图甩掉那萦绕不绝的两句话，很可惜没有成功。而且更不幸的事，她因为这件事而失眠了。
她理不出头绪，也不知道怎么去判断。或许是旁观者清，就她自己而言，真的很不确定周木子所言的可信度。当然，向云海要出国应该不是假话，可是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向云海，为什么她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答案？
闭上眼睛，她努力回想她和向云海的过往。
梧桐的树影，晒不黑的肤色，恶整与被整，“千年老三”和“榆木脑袋”，“你相不相信”，“我想要学文”，“我们言和吧”。
回忆过了才发现，这个过程里并没有险象环生，可于她而言却是惊心动魄。那一幕一幕如电影一般在眼前掠过，直到她的呼吸和心跳都被同化成当时的样子，她才感受到当时的欢悦、慌张、心悸、失落。一直以来，她都自欺欺人地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试图掩盖它破土发芽的痕迹。它被表层的泥土遮盖了太久，久到忘记了这是什么季节，所以当有个人不知为何而松了土的时候，就会不合时宜地破土而出。
她不得已承认，或许这就是喜欢。
林轻罗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睡意全无。片刻后，她将头埋在枕头里，哭得无声无息。
有什么事情能比发现你喜欢某人同时发现他要离开更加悲催的呢？
是发现他没有告诉你他要离开。
有什么事情是比他没有告诉你他要离开更加悲催的呢？
是在发现这一切的第二天你遇到了好久不见的他。
林轻罗看到走廊前方不远处的向云海的时候，如是想着。
她尝试平复了不安的心跳，然后径直走过去，用最正常的表情对他说：“向云海，好久不见。”
对方回他一个招牌微笑，说：“好久不见。”
林轻罗发现，她居然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她咬着下嘴唇停顿了一两秒，才继续开口：“最近都看不见你的人影……你这又要去干嘛？”
“最近在准备出国，不经常过来。班主任老师找我。”
林轻罗想，既然是全班都知道的，那向云海要出国的事情大概也不是什么秘密，就问道：“打算去哪里？读什么？”
向云海摇摇头，说：“还没定，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去英国读商科。也有可能会是别的国家，或者读别的方向。”
“那……那祝你如愿以偿。我先回班了。”
林轻罗转身打算离开，却听到向云海在身后说：“你等一下。”他从随身携带的便签本上写了一串字符，撕下来递给林轻罗，接着说：“我的号码。以后我可能还是不会经常过来，有事情的话就手机联系吧。”
林轻罗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回应，而后接下便签，呆呆地凝望着向云海离去。
中午见到苏筱雅之后，林轻罗不出意外地被调侃了一顿：“妞，你是属熊猫的？还是打算伪装一下卖个好价钱？”
林轻罗并没有回答，只是拖着苏筱雅去校外的小面馆改善生活，外加精神交流。
她们坐下点完餐，林轻罗就以一种异常严肃的语气对苏筱雅说：“筱雅，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是我刚刚才发现的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秘密。我……”说到一半，她忽然泣不成声。
苏筱雅以为她迫于高考压力，有点学傻了，就一边忙着安慰她，一边拼命贬损那一堆“没事找事”的任课老师。
林轻罗看着苏筱雅瞬间变得有些担忧又有些讨好的表情，眼泪不仅没有止住，反而刷刷的往下流。在苏筱雅完全抓狂之前，她抬手擦擦眼睛，告诉苏筱雅：“筱雅，我发现，我喜欢上一个人。”
苏筱雅愣了几秒钟，表情有些出乎意料，“那没什么啊，你哭什么啊？别跟我说你不想在这个时候谈恋爱，或者怕被老师发现之类的鬼话。反正我觉得吧，那些抓早恋的老师都有点神经过敏。”
林轻罗摇了摇头。
“不是吗？那还不好办？”苏筱雅完全搞不明白状况。
林轻罗抬起头来，嘴角噙着一丝苦笑：“他要出国。”
苏筱雅点点头，三秒钟后全饭店的人都被她的咆哮声吓了一跳。“什么？！”
林轻罗迅速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噤声。这毕竟是学校周边的饭店，不必隔墙就已经有很多只耳朵了，难保没有了解内情的人。
苏筱雅压低了音量，却没有压低情绪：“你是说你喜欢上一个家伙？！而且居然那个不长眼的还要出国？！”
林轻罗揉揉太阳穴，精神居然放松了不少，“是啊……你才反应过来？”
只见苏筱雅左手叉腰，右手食指瞄准林轻罗的方向，以一副逼供的表情问道：“说，你……”
“筱雅，别问我是谁……我不想说……”
在林轻罗的概念里，她对向云海的感情只不过是青春期里一场难以评论的暗恋。暗恋从来都是藏在心里就足够了的，那颗种子即使发芽也只能潜伏在土壤中，接触灿烂的阳光只是一种奢求。
苏筱雅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叹着气说着：“我大概猜得到是谁……唉，你要是早说的话，我说不定旁敲侧击上几次，你们俩就成了。真是的，你干嘛一直辩解说不是喜欢呢，现在纠正过来也晚了，他最近都不怎么在班里出现……近水楼台先得月都不会用，居然不知道把我放在一班当眼线……暗恋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数，果然是一点也不假。”
林轻罗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一语不发。
苏筱雅抬起手，揉了揉林轻罗的头发。“妞，别难过。不是都说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
“我知道，只是……只是……我好像有点放不下他……我也知道我们没有可能的，他那么优秀，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人家凭什么看上我啊……而且，说不定他出国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
林轻罗趴在小饭店脏兮兮的桌子上，无助得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她拼命的寻找可以让自己逃离这场劫数的办法，但明明早已深陷，又怎么能轻易的逃开。
苏筱雅看着林轻罗，想安慰又无从下手，最后只好说：“妞，你别难过了。他确实是出国没错，但是你还要高考，万一纠结过度失误了怎么办，他又不能赔你一个大好前程。”
林轻罗抬起头，努力提着嘴角说着：“筱雅丫头，有时候真觉得你年龄造假。听听你这个语气，说三十了都有人信。”
“还知道调侃我，不如好好想想自己。”
恰巧此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桌。林轻罗在自己的面里加了比平日多两倍的辣椒和醋，惹得苏筱雅惊呼：“林轻罗你自虐啊！”
林轻罗不语，专心致志地用筷子翻搅着面。半晌，她忽然问道：“丫头，你知道国内不错的经济或者管理专业大概要多少分吗？”
“这个要看学校，还要分文理考虑，我那里有些资料可以借给你看。可是……你不是想读中文专业吗？”
林轻罗把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面汤的热气之后，低头闻了闻面汤的气味。啧，真酸，她都怀疑这种酸味是顺着她的泪腺传导的，而且一路畅通无阻。她放下筷子，双眼红红地，笑容却格外明亮。
“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哪怕真的远隔重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记得你
高三绝对是人生中记忆深刻的一段时光。即使是苏筱雅这样天资聪颖的学生都被沉重的课业负担压得叫苦不迭，更何况林轻罗这样的普通角色。而尤其麻烦的是，她临时更换了自己的目标方向，就意味着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弥补两个专业之间的分数差。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多数学校的中文专业和经管专业之间，分数都相差甚远。
因而，她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才有可能心想事成。她开始每天开夜车、贴便条、请教问题、做更多的练习册，彻底转型成了一个“学习机器”。自从心事被周木子点破，她担心会让自己方寸大乱，反倒不敢再跟向云海接触，也就要求自己短时间内不要去想这个人，而要以学习为重。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可以控制得住的，比如感情。
三周后的周末，她紧紧攥着一张便签，目光在那张便签和桌子上的手机之间游移不定，内心天人交战。
在浪费了大约可以解两道数学大题的时间之后，她终于放弃纠结，毅然决然地拿起手机，把便签里的那串数字存进手机存储，打开短信编辑器，输入了她考虑了三个周的开场白。
“是向云海吗？我是林轻罗。好久不见，你最近怎样？”
输完之后，她咬了咬牙，按下了发送键。
没多久，手机就提示有新信息。
向云海回短信的速度倒是意外的快，在屏幕上呈现的只有寥寥数字：“还不错。你呢，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联系他，也没有语意冷淡，就好像对她的联系并不期待、也不讨厌。
林轻罗做了个深呼吸，回道：“快累死了，文科要背的东西太多了。”
几秒钟后，回信再次到达：“加油，以后常联系。”
她斟酌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从简回复：“恩，谢谢。”
然后，她把手机丢到房间角落，集中思路解决面前的数学练习卷。意料之外的是，她的解题效率居然出乎意料的高。
她不禁感慨，向云海偶尔还是有点正面作用的。
既然有人开了头，林轻罗和向云海保持着隔几周就短信联系一次的频率，互相交流信息或是加油鼓劲。林轻罗陆陆续续知道了向云海求学的经过和结果，知道他雅思考得不错，知道他决定要去英国，知道他将要去读的是他心仪的学校和专业。向云海对她说的则大多是对她高考顺利的祝福，让林轻罗觉得有些千篇一律、索然无味，甚至开始考虑短信联络的意义所在。
但当她意外在教学楼碰到向云海之后她才体会到，比起努力防止双颊烧成红云以及心跳速度过快，短信联系最起码可以减少一点她的紧张与不安。
高考前一天，林轻罗早早地洗漱好，打算早点休息，第二天精神充沛地迎接考试。
睡前，她去关机时才发现，向云海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我相信你。”
连“加油”都没有，却让林轻罗指尖微颤。这样的一句话，让她无可避免地想起高一那年他问的那句“你相不相信”。当时，他抛给她一个奇怪的问题，她就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如今，她没有问他什么，他却直接给了她一个陈述句。
这世界上难以相信的事情实在太多，难得他们能彼此信任。
这么想着，她的信心似乎真的增长了几分。她回了一句“谢谢”，然后关机睡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个晴天，阳光毒辣，但却让人精神疏朗。林轻罗背负着自己的愿望踏上高考征战之路，在考场里奋笔疾书。
大多数人都在考场里赌了一次前途，她却在考场里赌了一场青春。
林轻罗很没出息地抱着间接追逐一个人的信念，撑下了那几场意义重大的考试。
考试全部结束之后，林轻罗开机，居然第一时间接到苏筱雅的电话。
苏筱雅对着手机大吼：“妞，我们解放啦~”
林轻罗把手机从左耳挪到右耳，说：“筱雅丫头，我知道你开心，可是咱们可以小点声吗？”
苏筱雅不管不顾，继续大吼：“林轻罗，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明天我要请你到我家去看看。怎么样，有空没？”
“你终于肯开放你家这个重要通商口岸了？这三年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苏筱雅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暗了几分：“这个……有特殊原因，明天你去了就知道了。十一点，老地方见，没问题吧？”
林轻罗笑道：“当然，苏大小姐开口，小的从命。明天见咯。”
她的周围都是欢呼的考生，环境吵闹得很。她似乎听到苏筱雅喃了一句什么，没有听清，再想问时对方已经收了线，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打开短信箱，里面躺着的依然是那些“原住民”。从那条“我相信你”之后，向云海再没有发新的短信给她。或许他觉得那一条足矣，或许不是。
小说里都会写到，主人公在高考后打听心仪对象的志愿，而后追随而去或者彻底放弃，林轻罗却发现自己连这个机会都失去了。向云海去的地方，她去不了。她去的地方，向云海不会去。
她和向云海，注定隔着碧海，和八个小时的时差。
第二天，林轻罗准时在麦当劳门口做活动雕塑。
在她盯着表开始计算苏筱雅迟到时长的时候，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车停在她的正前方，从车里的走下来的人，姓苏名筱雅，不巧就是林轻罗在等的人。
于是林轻罗开口：“丫头，高三生不经吓。”
正牌苏筱雅表情很心虚语气却很强势地说：“高考结束有什么不经吓的，你上车，我慢慢说。”
“你不是被什么黑社会老大看上了吧……”林轻罗很惊恐。
“不是。我爸是苏正国。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苏正国。”苏筱雅很淡定。
林轻罗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成功消化了这条讯息，重新掌握了回应的能力：“苏筱雅你这个不仗义的丫头，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原来苏筱雅真的是“苏大小姐”。
原来苏筱雅就是传说中“低调的富人”。
在林轻罗的印象中，苏筱雅一直是个除了校服以外，只会穿大号休闲装、松松垮垮的牛仔裤、最耐脏耐磨的运动鞋的闲散主义者，与想象中的名门淑女完全搭不上边。可是，现实总是这样出人意料，这么一个看上去连评为小家碧玉都不合格的女生，偏偏是个货真价实的富家千金，而且还是澈城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家苏正国的女儿。
林轻罗坐在苏家的车上，头脑还处在疑似梦幻状态。
到了苏宅之后，林轻罗还没来得及打量富人家的内部结构，就被苏筱雅拖到了她的房间。
苏小姐说：“妞，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林轻罗点点头，很认真的问：“丫头，你是被中途收养的吗？”
当事人轻描淡写地解释：“我家老爷也很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他生的，因为除了脸以外居然跟他完全没有相似性。最后我们得出的一致结论是，我随我妈。”
解释过后，苏千金就开始对林轻罗讲述她家老爷和她母亲之间凄美的爱情故事，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你听你听，是不是很让人慨叹。”
之所以凄美，是因为他们的澈城爱情故事在苏筱雅出生的那一刻就戛然而止，苏筱雅的母亲因胎位不正难产而死；之所以慨叹，是因为在她母亲去世之后的第四年，她那个曾念妻情深的父亲带回了另一个女人，美其名曰她还小需要一个母亲，但七个月后她妹妹降生的事实似乎说明了一些别的事情。
“当时我家老爷经商已经有了点样子，会有人凑上来也正常。”苏筱雅在对林轻罗陈述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了这么一句；“你看，我就是叫那个女人“妈妈”叫早了，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典型的有奶就是娘。要是她当时多受我冷落几回，说不定之后就会知道要讨好我，我太失策了。”
但那时候才四岁的苏筱雅哪懂得这些小伎俩，没有顶住苏正国和新任苏夫人两块糖果的引诱，就范了。而苏夫人这声“妈妈”得来的太过轻易，不懂得“后母难为”，在自己的女儿出生之后，渐渐露出了一些感情上的倾向性。当然，苏正国当时只将这种倾向性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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