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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死劫-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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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着铁栅。一个人的身体能否从铁栅的空隙处挤出来,我尚不能轻易断言。
我所发现的情况和听人传说的完全不同,我需要时间来加以思索。我买了一张门票进入人民公园,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那里望得见对面大楼顶上的九层楼。我看着那装着铁栅的狭窄窗户,思索着我女儿死亡的真相。我认为除我所了解的以外,还有更多其他的情况。暖和的阳光带来一阵微风,刮得地上的秋叶沙沙地发响。我虽然听到马路上来往车辆的嘈杂声和人们的喧闹声,但在我充满了悲愤的内心却感觉极端的孤独,孤独得像一个被隔离在荒岛里的人一样。
我是否要再走向对面马路去敲体育协会的大门进去调查呢?我反复几次问自己,但不俄作出决定。一个小女孩骑了辆三轮脚踏车从转角的马路上过来,她的妈妈在后面跟着。当她加速前进时,她妈妈就叫着,〃慢慢骑!当心!〃但那个小女孩踏得更快了。她乌黑的眼睛淘气地向后看着她的妈妈。她们母女在我面前经过,消失在一群灌木丛后面。
当我离开公园走向公共汽车站时,我两眼看见到处都是曼萍,马路上的每个青年妇女和每个小女孩看上去都像是我的女儿。我心中一阵阵的刺痛,使我比在监狱里的任何时候感到更孤独更无助。公共汽车站里挤满了人,一辆车子开过了站也没有停下。我鼓足勇气坚决转向人行道,过了马路。在那体育协会旁边的狭弄口,有个青年妇女坐在一只矮凳上结毛线。
〃你住在这里吗?〃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继续结她的毛线。有些人从这里的人行道上走过,但没有往我这方向看。我发现这些房子是靠着体育协会大楼的墙壁造的,占了那条狭弄的一半面积。
〃你在找人吗?〃那青年妇女抬起头问我。
〃我是北京来的。〃我说谎道,〃我听说在一九六七年,一位上海电影制片厂的青年演员从这大楼里跳窗自杀。你曾听到过这件事吗?〃我指着她后面的体育协会大楼。
她抬头摇了摇:〃没有。一九六七年就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的第二年,是吗?那时这所大楼在修理,四面都是修房子的脚手架。这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们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前不久搬到这里住的。那些工人把这条狭弄弄得乱七八糟,然后没有完工就走了。那我弄错了。〃我说着很快就离开了。她所说的是个活生生的事实,由此我可以肯定我女儿决非自杀的。
我可能在南京路上走错了方向,因为过了一会我发现自己走得比原来的地方离家更远了。一辆公共汽车驶过来,我'就上了车。经过一程颠簸不平的行驶,我又回到了我自己的家。当我打开大门,发现两辆自行车停在花园里,并听到楼下房间里,有人在说话。
阿姨在走廊里看到我就说楼下的房子已分配给姓朱的一家了。她还告诉我有关朱家的一些情况,但我没有去听她,因为我在思索着南京路上的新发现。
我女儿的死亡仍是件神秘的事,但我已有了比过去更明确的证据。她曾受到造反派的审讯,并死于他们之手是无可异议的了。假如她是被谋杀而非自杀,那不管怎样,我要找到凶手,看他是否已判刑。在中国杀人犯是要判死刑的。此后我脑子里不再看到曼萍在六月份初夏早晨的暗淡灯光下躺在人迹尚稀少的南京路上了。在梦幻中或一人独处的时候,总是看到她惨白的面容和失去生气的外貌。我也听到她的哭泣和怒吼。我向上帝宣誓,我一定要为曼萍报仇。
过了几天朱家搬来了。我正在考虑是否要下楼去招呼他们,说些客气话表示对他们的欢迎。可是朱太太先上来看我了,她的年龄和我相仿。染过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只假玳瑁梳子夹着,嘴角上叼着一支香烟。我给她让座,阿姨送上来一杯茶和一只装香烟灰碟子。
〃我女儿艳和你女儿是同学,她们是好朋友。〃她很热情地说。
〃你女儿是否和你一起住在上海?艳是我的大女儿。她在北京解放军文工团工作。因为我丈夫是资产阶级分子,当红卫兵来抄家时,我们便被扫地出门,住在汽车间里。你能想象我们一家七日仅住一个汽车间?我们需要走两百公尺才能取水和上厕所。红卫兵要我扫马路,我的丈夫也不知被殴打批斗过多少次。我们只是个没有声望的小资产阶级,我们的钱并不多。只是我丈夫在解放初期曾开设过一个制造雪花膏的工场。〃她说话时显得很紧张,不停地吸着烟。
〃你女儿在部队工作,那你们应该得到照顾了。你们有否取得'光荣之家'称号〃我问她。有子女参军的家庭被称为〃光荣之家〃,共产党供给他们特别的配给品和一些特权。
〃红卫兵都把这些否定了,但现在又承认了。我们的成分又恢复了,并分配给我们这里的房子。我希望你们搬到这里来住会感觉很愉快。〃我很有礼貌地说。
她拉着我的手说,〃我老是讲我自己的事。你的遭遇比我们更坏。你被送进看守所,你漂亮的女儿又死了。我得知曼萍死后,就去信告诉我北京的女儿。我们大家是多么伤心!〃我不愿和她谈及曼萍的事,更不应为我的遭遇而向她诉苦,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
她笑着将香烟头在碟里揿灭,接着又点了一支,深深地抽了一口,然后吐出一阵浓烟说:〃我上来是和你商量有关电费的事。我总喜欢每件事情事前讲个清楚,你说呢?这样以后便不会有什么误会了。我的女婿是电工,他已发现这幢房子只有一只电表。你是否同意我们两家把电费平分,因为你住一层楼,我们也住一层。〃在我回答她之前,可能阿姨已在门外走廊里听到我们的谈话,这时她走进来说:〃阿哎!朱师母,我们得按照每户住着的人数来平均分担。你们有七个人,我们只有两个人,我们将电费分为九份,你们付七份,我们付两份。不,虽然我们有七个人,但我们所占房间面积并不多。电费应该对分。〃朱太太对阿姨感到很恼火。
〃你们人多,当然你们灯也多,平均对分不合理。〃阿姨和她争论起来。
我出来作调解了。〃我们为什么不去了解一下其他邻居是怎样分派的。我要去看看鲁英,她是小组长,她也和好几户人同住。我们去问她好了。那也不妥当。除了你之外,每户人家分配到的居住面积都是一样的。你分配到的面积比人家的大。假如你的两间房子分配绐两户人家,那么这里也要住上六七个人。〃朱太太激动地说。
她将香烟揿灭在碟子里就站了起来。〃我让我丈夫来跟你谈谈。〃她离开房间自言自语地下楼了,也没有等我回答是否愿意见她的丈夫。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为电费而发愁。我搬到这里以来的几个月里,每月电费没有超过几元。
我听到有人从楼梯里上来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朱先生走了进来。他是个面部肌肉已松弛的浮华俗气的男人,可能他过去曾相当肥胖。当时阿姨立即跟了进来,站在我身边预备为我争辩。
〃我妻子告诉赞说,你不愿负担你的部分电费?〃朱先生开口就说。
因为他不懂礼貌,没有敲门便进了我的房间,因此我没有站起来和他招呼,仍坐在写字台旁边。
〃以后你要是来看我,请一定先要敲门。不能不敲门就进来。有自尊心的人必须保持文明的态度。告诉他。
他胀红了脸感觉到不自在。〃你是否要讨论一下有关处理电费的事?〃他问。
我严肃地说:〃不,我不愿再讨论有关电费的事了。下个月我就付一半电费。同时我还要装一只火表,这样以后就不必再有争论了。付多少电费是件小事情,你为何要斤斤计较。〃他自说自话坐了下来,脱口而出说:〃你不知道为何要斤斤计较?问题是为了钱!红卫兵没收了我的银行存款,我又没有工作。我和妻子每月每人只有十二元(按那时汇率约兰英镑)生活费。我的一个儿子又在待业,另一个儿子每月薪水仅四十元。我们还要照顾我们的孙子。他的父亲在东北。他们那里副食品缺乏,我们还要为他们寄食物邮包。〃我站起来向他表示这次会见已经结束了。我说:〃我很同情你的情况。既然你有困难,下个月我同意付一半电费。〃朱先生愁眉苦脸地咕哝着:〃我不是来向你求施舍的。〃就离开房间下楼了。
我看着朱先生弯身曲腰的后影离开了房间。对朱家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使我看到贫困竟会使人的风貌败坏到如此地步。
次日我向房管所申请购买一只电表,但房管所拒绝了我的要求。我每天去问询,但他们总是说我的申请目前尚不予考虑。
有一天,我遇到一个为我搬迁浴室的工人。他说,〃你不必去向房管所申请电表了,你最好是通过'后门'去买。〃几天后,当我外出时,朱太大当电工的女婿迎上来和我招呼,好像他在花园里等着我似的。他表示愿意为我弄一只电表,开价是市场官价数倍以上。我们相互经过谈判,结果同意以官价的两倍成交。
〃你提供的电表是否是你单位里的存货?〃我得把情况弄清楚,因为我肯定他是从他工作单位里偷来的。那时,国营企业里偷窃是很普通的,因为党支部书记对国家财产管理松弛。那些工资微薄的工人就以此来补偿。这种情况的普遍存在已成了个公开的秘密,工人们以此来戏谑,称它是〃共产主义〃,译成中文即〃分享财产〃。
〃你为何要关心电表是从哪里来的?你要买就买,不买就拉倒。〃那青年不客气地说。
我犹豫一下,考虑着是否我真要买这种赃物。
〃我可以为你安装好。〃他说。
〃你要我多少工钱?〃我问他。
〃我本来不该收你费用,因为你对我们都很客气。但我的工资很少,我需要一些额外的钱花用。六元是否太多了些?〃他问我。
我看着眼前这样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他虽然营养不良,衣衫褴褛,但看样子倒很精明。我认为他也和我们一样,只是这种极左制度的受害者。要是在另一种环境里,有机会争取到较优裕的生活,他也可能成为一个有教养的青年。他带着恳求的服光看着我。我说:〃我同意付六元。〃阿姨对朱家的种种表现表示十分愤怒,她责怪我对待朱家的态度太〃软弱〃。她预计朱家以后会利用我。她还表示,〃你不了解他们这种人。〃朱太太的孙子是个淘气好动的六岁男孩,在等着上小学。他因为过分被溺爱,因此不懂礼貌,每天要几次上楼来溜入我的房间。特别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会开我的抽屉,看到好奇的东西便随便乱动。有时,我散步回家,看见他在用刮的笔和纸画图画。又有一次他带了个皮球上来,在我刷清了的墙壁上打球。经常他在我房间里进进出出,使劲高声大叫。当阿姨烧菜时,他就随便把菜捞来吃。阿姨将找回的零钱放在桌上。但等这孩子进来后,这些零钱便不见了。我曾几次向朱太太提及有关这孩子的事,但她总是说,〃我叫他不要上楼,但我管不了他。我要承担全部家务,还要烧饭。〃有天早晨,我打开房门,听到有人在扶梯底层打呵欠。往下一望,看见朱太太那个失业的儿子从床上起身。原来在夜里,当我们大家睡觉时,朱家占用了门厅,将它当卧室,把一只床搭在靠近他们那一边。但另有一只小桌和小椅子却靠在我这边。中间留一条小过道通往门口。另外他们还占用了扶梯以下几级。放了几个布袋。我叫阿姨来看看下面发生的情况。她立即要下楼去和朱太太吵架,被我阻止了。
早餐后,我到房管所去了。
〃我是太原路一号的居民。〃我告诉那个坐在写字台后面的人。
〃我知道你是谁,我认识你的。〃他说。
〃对不起,我请问你一下。你能否告诉我你们房管所共分配给我多少面积房子?楼上的房间都是分配给你的。〃他说。
〃楼下入口处的门厅怎么样?楼下门厅和花园都是一半,你所付的房租包括一半门厅及半个花园。〃我向他道谢之后就回家了。朱太太在院子里晒衣服,我对她说,〃我发现你儿子睡在门厅里。是的,里面没有地方可睡了。〃她随便回答着继续晒她的衣服。
〃我刚才去房管所办公室证实过了,一半门厅空间是属予我的,另一半属于你的。是否你儿子的东西搬到靠近你那一边,不要把楼梯给堵住了。他留下一个过道给你们进出的。你身体很瘦,要多少空隙给你进出?〃她很不高兴。
〃问题不在我需要多少空隙进出,而是多少面积是属于你的。请你告诉他将他的东西从我这边搬走。〃我严肃地说着就进屋了。
〃我们一家共七日人,我女儿又要来探亲了。我们房里没有地方可再放一只床了。〃朱太太说。
阿姨立在凉台上听我们谈话。当我进房间时,她轻声对我道:〃我们应该筑堵墙,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使他们不来侵占我们这部分房子。但是我们买不到砖头。〃我说。
〃你能否给我几天假期让我回苏州去一次,看看能否买些旧砖头?当然可以!不管怎样你应该回苏州去看看你的家。〃我很高兴听到阿姨要回家几天。虽然她每星期有一天假期;但她从来不大外出。
阿姨回家后的一天早晨,我很早就起身,拿了她的菜篮子到菜场买菜。虽然还是清晨五时,但天仍是灰蒙蒙的。去菜场的那条马路上已挤满了人。大家急急忙忙的一边扣着衣服上的钮子,向菜摊走去。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来自四面八方。他们的交谈声,在老远就已听到了。
因为阿姨和我已吃完了定量供应的猪肉和鸡蛋,我想买只母鸡煮汤,因为这是不属于配给类的。另外我还想买些蔬菜,还要买每月配给的豆制品。我还得自己去取牛奶。因为鸡比蔬菜更紧张,我先在鸡摊排队。那时已有一长队人排着了。除了站在那里排队的人之外,队伍里还有杂乱的东西如破盒子、旧帽子、小凳子、空罐头等和买客一起排着队。当这个队伍向前移动时,那些站在队伍附近的人便把这些破东西也向前移动,好像它们也代表排着的队伍的一部分。当我听到附近两个妇女的对话后,才知道队伍里放着的破东西也代表买菜的人。只要你有朋友或熟人代你向前移动这些破东西,它们就能代表买菜人。用这种方法,一个人能同时排二、三个长龙队伍。事实上这也和开〃后门〃一样,是一种相互帮助的办法;我为你在这条长龙里把你放着的东西往前移,你也能协助我在另一条长龙队伍里为我这样做。当某一件东西已移近到摊边时,她的朋友会大声呼叫在另一个队伍里的人立即过来购买。同时这人又会敏捷地放下一件东西在第二个队伍里,再占一个位子。然后立即又冲回第一个队伍里去购买她需要的东西。她们每个人的态度都非常谦虚和睦,因为大家都需要另一个的帮助。在这种情况下,买菜这件事已成为有严密组织的工作,显得非常吃力。
我好像等了约有一个小时才轮到。在一只大箩筐里,我只看到剩下五只鸡。
〃你的小菜卡在哪里?〃那男人问我。
〃鸡也是配给的吗?〃我惊奇地问他。
〃快些!快些!其他人在等着!把你的小菜卡给他看!〃我后面的那个女人不耐烦地在大叫,我被她们挤向前而。
我急忙将小菜卡从钱包里拿出来交给那男人。
〃怎么?一户只有两口?你只能买一只两斤重的鸡。我现在留在这里的鸡都是大的,明天早晨早些再来!小鸡很快就卖完的。〃那卖鸡的男人早已把注意力转向我后面的女人了。〃给我看你的小菜卡!〃我又想去排蔬菜摊的那条长龙队伍。我没有买到鸡并不在乎,但因为我已排了一小时队,又听着周围那些人的尖锐的说话声,使我感到非常疲倦。假如我买了鸡,还得另外排队去让人杀鸡和洗涤。我想即使是最富营养的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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