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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重人格-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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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专心!你现在是跟你儿子凯尔说话哦。

“你什么时候回家?”凯尔以为,这几天他爸爸出差去了。

“再过两三个礼拜我就回家了,宝贝。不会很久的。”

“爸爸,你现在是住在一家大大的饭店吗?”我抬起头来,望了望走廊,只见值夜班的护士正在安慰躺在房间门口地板上哀哀哭泣的查伦。我伸出一只手捂住电话筒,不让凯尔听到哭声。

“是的,我住在饭店。”

“你住的那家饭店,有汽水和糖果自动售货机吗?”

“应该有吧,但你知道我不会买这些东西。”拜托,集中精神,好好跟你儿子聊聊。

“爸爸,我好羡慕你哦!”凯尔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去买一块花生巧克力和一罐汽水,然后回房间看电视。”

我干笑两声。“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爸爸,”凯尔忽然压低嗓门,“回家时,你可不可以帮我带一样东西?我想要一个玩偶大兵。他的绰号叫做‘拦路虎’。”

我听见瑞琪在凯尔背后说:“告诉你爸爸,你好爱他哦。”

“我好爱你!爸爸。”凯尔扯起他那娇嫩的小嗓子对我说,“别忘了把‘拦路虎’带回家哦。”

“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哦!我也爱你,凯尔。”电话那头又响起含含糊糊的声音,然后瑞琪就接过了电话。

“嗨!凯尔回到他的游戏室里去了。你别为他的玩具操心。这两天我就去把它买回来,你回家时就可以把它交给凯尔。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我不知道。大概两个星期吧?”我感到十分困惑。这会儿,我依旧藏身在我心灵中那株奇异的大树里头。“我刚才还以为我在家里呢。”

“你的家在我这里!”瑞琪没好气地说。“这儿才是你和你老婆孩子的家。”她不再吭声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我赶紧从我那株树上爬下来,站在地面上。“告诉我,你现在情况怎样?”瑞琪终于开腔。“有没有再拿刀子割伤你自己?”瑞琪要我据实报告。

“没有!我没再割伤自己。”

“那就好。你的治疗专家是怎么样的一位医生?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我把今天跟埃德·曼德尔医生见面的经过告诉了瑞琪。她松了一口气。这位大夫显然了解我的情况。

“我自己也需要别人的帮助。”瑞琪告诉我,“明天,我打算到塞多纳之家走一趟,参加多重人格患者的伴侣的聚会。”

“好,我赞成。”夫妻俩聊了一会儿,我又开始神游。凯尔!我应该问她,凯尔怎么办。“明天晚上你去参加聚会,凯尔待在哪里呢?”

“我把凯尔送到邻居威辛顿夫妇家里,请他们照顾一下。只不过两三个小时而已。”

“谁家里?”

“威辛顿夫妇啊!”瑞琪的口气显得有点不高兴。“我们的新邻居呀,从澳洲搬来的,你忘了吗?”

“哦!”我根本不知道瑞琪在讲谁。无尾熊毛茸茸,好可爱喔。

瑞琪忽然哽噎起来。“卡姆,我爱你。”

赶快告诉她,你觉得你对不起她。

“对不起,瑞琪。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你。”

瑞琪抽搐着鼻子。“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毕竟,受病痛折磨的人是你呀。我只是……只是觉得很害怕。”长途电话的嗡嗡声在我耳朵旁回响不停,热烘烘的。瑞琪接着说:“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我想象得出来,她刚才做了个深呼吸,挺直腰让自己振作起来。“我现在要挂电话了!明天再跟你通电话,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觉得自己那张嘴巴这时候倒显得很灵活。

“再见。”

“再见。”瑞琪消失了。接着我也消失了。

当晚的值班护士杰拉尔丁是个老太婆,讲起话来声音却十分聒噪刺耳。她给我20毫克的安比恩。宛如梦游一般,我走回到自己的房间,爬上床铺,钻进被窝里。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一群可爱的人物成双成对手牵手飘荡过我的眼前:维尼和蒂格、克里斯和乔迪、斯特凡妮和罗比……安眠药终于发挥了效力。没多久,我整个人就陷入梦乡中,就像一个穿着靴子的旅行者一脚踩进了沙丘里。


第二十四章

隔天早晨,我跟一位病友在庭院中相遇,乍一看,我以为她是我昨天见过的斯特凡妮。

“嗨!我是罗比。你今天感觉怎样?”

“罗比?”我被弄糊涂了。我昨天见到的那个罗比——斯特凡妮的分身——是一个口齿不清、喜欢吵闹的小男孩,而如今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个神气活现、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小伙子。

“是我啊!我是罗比,现在已经16岁了。”

“一下子变成16岁?”

“没错。”他把双手插进裤袋里,装出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儿。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潇洒,他特地摆了个姿势,把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上,然后扬起脸来,眺望着庭院外头那条人行道。“瞧,我现在16岁了。”

眼前这个小伙子绝对不是昨天那个五音不全、把自己的名字念成“沃比”的小男生,而是一个口齿伶俐、充满自信的少年“罗比”。在我看来,这个罗比就像是寄居在一位40岁妇人身体内的詹姆斯·迪安'60年代好莱坞偶像明星'。

在我身体里头,尘儿开始骚动了。猛一哆嗦,转换,尘儿现身了。

“嗨,罗比。我是尘儿。”她主动向眼前这个美少年打招呼。罗比赶紧伸出手来,摘下脸上戴着的近视眼镜(其实那是斯特凡妮的眼镜),一古脑儿把它塞进衬衫口袋里。

“嗨,尘儿。你今年几岁啦?”

“14。”她撒谎。事实上尘儿今年才12岁。哦,我的妈呀。

“你是女孩子,对不对?”罗比问道。

“我当然是女孩子呀。”尘儿感到有点委屈。“我知道我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她伸出手来,指着自己的身体(其实那是我卡姆的身体)。“但我真的是女生。我知道你是男生。”

罗比伸出脚来踢着地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想跟我聊天?”

“想啊!”尘儿说。我躲藏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悄悄观察这一对少男少女的举动,我的其他几个分身——巴特、浪子和佩尔也纷纷探出头来窥望。整个场面显得有点滑稽、怪诞。罗比和尘儿肩并肩,在铺着冰冷瓷砖的地上坐了下来。两个青少年——唔,一个少年郎和一个恨不得赶快长大的小丫头。

“喂,你有男朋友吗?”罗比问道。

尘儿把双手交握在一起,耸起肩膀来,红着脸儿故作娇羞状,“没有。”然后,一咬牙,她坦诚地告诉她刚结识的这个少年,“我连一个普通的朋友都没有。”

“我也是。”沉默了半晌,罗比接着说,“斯特凡妮今天本来要穿一件裙装,但我反对。我绝对不会让她穿裙子的。我真恨自己!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寄住在一个女人身体里面呢。我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怪异!”

“我觉得,你的样子一点都不怪异。”尘儿瞅着罗比,甜甜地笑了笑。“在我看来,你是一个16岁的男孩子。”她呆呆地望着他。“我觉得你很帅!”说着,尘儿那张脸庞嗖地涨红了起来。
 
“你没骗我吧?”罗比悄悄把他的身体挨近尘儿的身子。“唔,我也觉得你长得很漂亮。”
 
“你没骗我吧?一辈子从没有人跟我讲过这种话。只有一次。那天,我把一幅自画像拿给艾莉·莫雷利博士瞧瞧,她就说我长得满漂亮的。但她是一位心理学家。我想,她这么说只是想安慰我。她没看到真正的我。”尘儿凝视着罗比的眼睛。“罗比,你有没有看到真正的我呢?”

“有,我有看到。”罗比伸出手来握住尘儿的手。10根手指头紧紧交握在一块。“什么时候,咱们俩一起去看场电影,好吗?”

“好啊!”尘儿说。这会儿隐藏在内心深处一个角落里的我,忽然感到很激动。喂,你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呀?

罗比悄悄挪动他的脚,然后挨过身子俯上前去亲吻她。慢慢地、一寸一寸地逼近。嘴唇微微张开来了,眼皮合上了,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斯特凡妮突然睁开眼睛,发现她的脸庞距离尘儿的脸庞大约只有1英寸。她吓得赶紧摔手,从尘儿手中挣脱出来,仿佛忽然看见有一只蜘蛛在她手臂上攀爬似的。

“你想干什么?”斯特凡妮气冲冲地质问尘儿。

脸一白,尘儿慌忙摇手,“没什么!”她感到又是羞愧又是困惑。“我什么都没做啊。”

浑身一哆嗦,转换,我回来了。

“早!斯特凡妮。”

“卡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罗比刚才正要跟尘儿亲嘴,幸好被我撞见。”

“我晓得。刚才我人虽不在这儿,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两个小鬼想干什么。”我使劲甩了甩头,设法让自己赶快进入状态。

“听着!”斯特凡妮警告我,“罗比绝对不可以跟尘儿混在一块。我不允许!”她伸出手来,使劲揉搓着她的额头,然后从衬衫口袋里掏出她那副近视眼镜,戴回鼻梁上。“该死!罗比这小子把眼镜脱掉了,好让自己看起来酷一些。天哪,我觉得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卡姆,别忘了,你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啊。”

咦?这跟罗比和尘儿有什么关系呢?刚才两人亲热时,我根本不在场。怎么可以把账算到我头上呢?

“你说得对,斯特凡妮,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我被弄糊涂了。拜托,你们过来帮帮我嘛!

“喏,你既然已经结婚,就不应该让罗比亲吻尘儿。”斯特凡妮厉声指责我。“别忘了,尘儿现在是寄住在你的身体里面哦。”

尘儿寄住在我的身体内。“你说得对,尘儿在我身体里头。”我总算有点明白了。“当然,她不应该随便跟人家亲嘴!”我伸出手来别扒了扒我的头发,搔搔我的头皮。“哇,这种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你的病是什么时候诊断出来的?”斯特凡妮问我。

“差不多一年前吧。”

她点点头。“所以一大群不同的人居住在你身体里头,对你来说是一种崭新的经历,你现在还不习惯嘛。我呢,早在3年前就被诊断出来了。外头的治疗专家和医院里的曼迪大夫……唔,他们都说,我和我的那群分身居住在同一个身体里头。渐渐的,我也就相信啦。一大群人……居住在……同一个……身体里头!”她伸出一只手使劲剁了剁另一只手,以加强语气。“你的那群分身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我们都不吭声了。长廊尽头,忽然传出护士贝亚小姐的咆哮声。“大家集合!”我和斯特凡妮互望了一眼。我们都能够体会对方心中那无比深沉的悲痛。

“卡姆,我这一生已经够坎坷的了!”斯特凡妮叹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对不起,失陪了。”她转过身子,走出庭院去了。

在我身体内那个最偏僻、最孤寂的角落,尘儿蹲了下来,伸出手,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写出一个男孩的名字:罗比。


第二十五章

瑞琪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我的名字叫瑞琪。我的丈夫患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这是多重人格患者的伴侣举行的一场聚会。6个与会者中——除了瑞琪,其他全是男人——她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张开嘴巴时,她感觉到颚骨疼痛不堪,因为在这之前的一整个钟头,她都一直紧紧闭着嘴巴、咬着牙。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现在她得面对五位素昧平生的男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谈论她那罹患多重人格的丈夫和这阵子她内心的感受。然而,听过这5个男士的倾诉后,瑞琪越来越觉得,她并不孤独。她的戒心也就渐渐消除了。

“直到今天晚上,我还只会哄骗自己说,过去一年中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情全都不是真实的……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这件事早晚会过去,我的生活又会恢复正常。可是,刚才听到你们诉说发生在你们的妻子或女朋友身上的事情,了解你们心中的感受后,我……”瑞琪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冀地擦了擦眼睛,免得把脸上的妆弄花了。

瑞琪擤了擤鼻子,抹掉鼻涕,继续说:“天哪,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心里明明知道这件事是真实的……我的意思是说,在理智上我知道它是真实的。我读过好几本探讨这个问题的书。我丈夫卡姆的分身们出现时,我亲眼看到了。他们在我面前重演儿时的回忆——那些恐怖的、让人看了只想呕吐的事情。”瑞琪喃喃自语,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望望房间里的其他人。大伙儿只是静静地瞅着她,满脸同情。

瑞琪深深吸入一口气,缓缓把它吐出来。“我丈夫现在住在洛杉矶一家医院里。那是专门收容多重人格患者的地方。他的一个分身突然发狂,用刀子割伤他的手臂。伤势还蛮严重的!血淋淋肠的好吓人。谢天谢地,幸好我儿子没看见。”房间里的男士们纷纷点头。也许,瑞琪的叙述使他们想起发生在他们家里的那一幕幕血腥的场景吧。也许,跟瑞琪一样,他们庆幸儿女们并没看到母亲的自戕。

瑞琪的眉头皱了起来。在耀眼的日光灯照射下,她额头上的皱纹显得更加醒目。“我感到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又是内疚。我害怕,因为我不知道我们家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愤怒,因为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丈夫的母亲和其他亲人竟然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她的声音哽噎住了。扑簌簌两行泪水沿着她的腮帮滚落下来。瑞琪伸出手来狠狠抹掉眼泪,顾不得脸上的妆了。“我感到内疚,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一天到晚怨天尤人、唉声叹气——毕竟,这件事是发生在他身上,对不对?真正受苦的是他,而我有什么权利发牢骚呢……”她狠狠咬住嘴唇,哀哀啜泣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叹息一声,抽搐着鼻子,把手伸进皮包里寻找纸巾。一位男士伸过手来,把一盒纸巾递到瑞琪手中。瑞琪抽出两三张纸巾,虚弱地笑了笑,向他道谢。

把鼻子擤干净后,瑞琪睁开眼睛,望望周围那一张张关切的脸庞。“对不起,我失态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位优秀的、真正了解这种病症的治疗专家——最好是女的。各位能不能帮我推荐一位呢?我会非常感激的。”她停歇一会儿,望望大伙儿。“谢谢各位耐心听我讲这些事情。”她不再吭声了。好久好久,整个房间弥漫着哀愁的气氛,就像旧金山哈夫蒙湾上的浓雾。

集会的主持人是一位身材削瘦、头发稀疏、身上穿着橘黄色条纹衬衫和破旧牛仔裤、年纪大约45岁的男子,瑞琪发言后,他打开手上那本活页笔记簿,开始诵读其中一页的一段文字,然后宣布散会。大伙儿纷纷站起身来,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聊天。主持人朝瑞琪走过来。

“我的名字叫特德。谢谢你今晚参加我们的集会。当着一群陌生人的面把心里的话讲出来——像你刚才那样——需要很大的勇气!这种集会有时还真让人难受的。”

“这倒是真的。”瑞琪伸出手来拂了拂她的头发。刚才一阵哭诉,她把头发给弄乱了,看起来蓬头垢面的。

“你先生知不知道这儿有一场定期举行的集会,是让多重人格患者参加的?”

“知道啊!事实上,上个礼拜他就曾经来参加过一次。那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会呢。”

“主持那场集会的就是我太太萨莉。”

“哦!”瑞琪点点头,想起她丈夫卡姆曾经向她描述过萨莉的模样。她实在不敢相信,那个身材胖大的女人和眼前这位个头十分瘦小的男子,竟然是一对夫妻。

“我们已经收集到一份相当完整的名单。在这附近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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