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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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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挑拣拣抓了把大珠,放入杯身;随即又拈起绿玉的玉璜玉琥,手心里攥攥,又放了回去。锦盒放到一旁,天子向侧后的女史比个手势:“红玉……”
女史会意,走向内室;不一会出来,手中已多了个蟠龙嵌宝的赤金藏宝盒。
蟠龙盒容积不小,里面却空空落落的,仅存两样——一方比翼玉佩,一串玉珠链。
堪比朝霞般鲜艳绚烂的绯红,奔腾着生命的活力和热情,在垫底的黑丝绒的对映下让人简直挪不开眼睛。
‘这个,应比那串双排的粉红珍珠更得阿娇喜欢吧!可惜了上次的比目佩……’目光在玉佩和珠链间犹豫片刻,皇帝拿起红玉珠串,缓缓放到盛满海珠的桃华杯上。
合上漆盒盖,天子将一盒子珍宝交予宦者令张方:“赐于馆陶翁主,上巳!”
宦者令恭恭敬敬接过,连称:“唯唯,唯唯。”
‘原来桃花杯是为阿娇翁主专制的啊!’少府主官到这时才明白玉杯的归属,正目送宦者令张方手捧漆盒离开,马节公子突然听到皇帝叫他:“子良,子良。”
大长公主的小儿子赶紧专注精神:“陛……下?节在。”
刘启皇帝极为平静地发问:“少府库存之金,可足用?”
“足用,足用。”少府现任主官给出肯定的回复。因内战引起的财政吃紧已是过眼烟云;这两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少府库房和国库一样,都快被各种物资挤破了——黄金本就是基准储备,更加不缺!
“如此……”天子顺顺胡须,缓缓地下令,少府匠作必须在今年十月前准备好:
※白玉圆璧两双
※白玉凤形佩六枚
※白玉龙形佩六枚
※白玉腰带两条
※黄玉质云、虎、朱雀造型的玉挂件各一双
※典礼盛装用杂色玉组佩两挂
※一斤重的黄金桃花大猪十八只
※半斤重的黄金榴花小猪七十二只
“陛……下?”马节愣愣地凝视皇帝表兄,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
而白玉是玉类中最受推崇的,其价值之高往往足以‘倾城’。
抖抖衣袖,向天子先行个揖礼,少府主官认为自己理所应当获得一个合理的解释——天子对朝臣、后宫乃至子女亲戚的赏赐都是有‘定例’的。当今皇帝并非历史上那种奢靡虚荣的君主;为什么会突然增加这么多奢侈品需求?
如果是普通臣子,刘启陛下绝没兴趣多费口舌。而马节不是一般人,他是城南大长公主的亲生儿子,也是皇帝陛下的表弟。
于是,大汉天子和和气气地给以说明:“待‘冬至’‘年’节,赐予阿娇。”
“陛下?!”马节公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反驳:虽说娇娇翁主极可爱,承欢皇帝皇太后膝下,也算小有功劳,但也不能逾越过分啊!本来,比公主表姐公主表妹多些也就罢了,但哪能比中宫皇后还多还好?这……成何体统啊?
马节一张嘴,刘启皇帝就猜到了这位表弟想说什么,赶紧快言快语地直接堵截:“马卿,从弟,六千斤,‘六’千斤!”
少府主官这回哑口无言了!
想想也是,两个都是嫡嫡亲亲的舅舅,天子这边还亲厚得多,若是皇帝舅舅送的节礼比梁王舅舅送的薄上太多,是说不过去。
‘天下的九五至尊,看来……也不好当啊!’大长公主家的少公子瞅一眼皇帝表兄,不无同情地宽解道:“陛下,阿娇聪颖孝义,当不以财货之厚薄论‘亲’‘疏’。”
“自然,自然。疏……不间亲嘛……”大汉皇帝频频点头——说实话,他倒从没担心过这个。阿娇是他身边看着长大的,花了他多少心血啊!哪那么容易被礼物收买?
不过,‘皇帝’总比‘亲王’尊贵吧!攸关脸面,不能太丢分啦!
“陛……下??”马节愣愣盯住皇帝表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疏’不间……亲?”
‘糟糕,不小心漏出来了!’天子发觉口误,连忙打哈哈:“子良,姑母近日……可康健依旧?”
……
打发走耿直的马家表弟,待到独处时分,天子才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量喃喃自语:不仅仅是因为阿武,还有……哎!别人的愚蠢,自己买单,这滋味着实憋气难受!
希望姐姐看在自己面上,能够息怒……
均衡,很重要!帝室的和睦安静,对国家社稷的安危——至关重要!
250
250、2915 惊梦 。。。
规制严谨装饰奢华的仪仗车队,自长乐宫城大门而出,在大汉帝都的街道上串流而过……
往来的黎庶人等远远看见,马上自觉地退避到一旁。有同样是世家贵族的车马见到,自动减速停到街边,让出路中间的通途。
某些贵族人家的仆从认出皇帝亲姐姐的家徽,报告给车厢中的主人。后者确认无误之后,都不由十分奇怪:‘馆陶长公主平常极少启用仪仗,更别说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全副仪仗。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宫中有特异的情况发生?’
饰有孔雀翎和米粒珍珠的华贵安车,在长公主官邸大门口稳稳停住。门前,早有长公主家令带着一群小吏侍从列队迎候。
“长公主……”车门打开,车帘掀起,陶长公主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踩着矮梯下了马车,走进大门。
圆乎乎的长公主家令跟只球似的,紧贴着皇帝姐姐的裙尾做类滚动状,一路絮叨着官邸最近发生的大事小情,诸如:哪些贵女来拜访过梁王主;长公子应了谁家的邀约出门;石公主的长公子与城阳王子刘则口角,进而开打,险些砸了外客厅的家具……
长公主一语不发。
路经连接内宅和外院的中庭时,一眼瞥见黑灯瞎火、空无一人的客厅,刘嫖皇姐停下了脚步。
‘趋吉……而避凶?倒来得快!’善睐的明眸微微眯起,眼波中泛起一抹冰寒,馆陶长公主转向属官:“家令?”附属中庭的客厅,是长公主家专门用来招待宗室子弟和外戚亲贵的,平常冠带充斥,就没空的时候。
“呀?哦……”顺着女主人指点的方向望过去,家令连忙解释:这是因少主人们都没空。堂邑太子陈须带着新婚妻子去堂邑侯官邸看望张氏太夫人了,还没归来。二公子陈硕昨晚在宣室殿加班,忙到今天凌晨才回家,现在想来美梦正酣。
得到答案,长公主神色稍缓,淡淡“嗯”一声,继续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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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的目光,停驻在满屋堆积如山的箱子匣子上,许久许久都不挪开。
高大宽敞的房间,一间连着一间。
室内没日用家具。平滑一如水洗的方石地面上,连张最普通的粗筵席子都未铺设。四面墙下,一只只加锁的木箱叠加着摞起来;漆箱侧面,都以朱砂写明了盛放内容:
※绢,故安邑
※缟,曲阜
※纨,临淄
※绸,曲沃
※绫,即墨
※绮,渔阳
※罗,故鹿郢地
※锦,临邛
※长绒锦,朱邑
※纱……
这三间是专放衣料的。
日常起居另外需要的家具、用器、屏障、帐慢、摆设等等,这些年陆陆续续都置办齐了,放在各自的专门‘木器’‘漆器’‘金银器’库中——所有一切,都是按太子宫‘中殿’的规则和等级预备的!
而如今,这满目琳琅,尽成了一阕‘笑话’!
“阿嫖,太子乃国本,关乎稷万民。”
“吾女……当知轻重,以……大局为重呀!”
……素手在层层的广袖中慢慢捏成拳,樱色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日光,穿过拉门和窗户上的直棱斜斜地射进来,照在馆陶长公主的脸上和身上,在砖石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斑斑驳驳,明暗相间,流转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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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官邸内宅的正院,四层的龙楼凤阁上,飞檐高高的翘起,似可直入云霄;高低错落,画栋雕梁,昳丽恍若天宫。
侍女们跪坐在一进进内室门的两侧,成了几双赏心悦目的木雕。除了偶尔自天际飘来的鸟鸣,内室中悄无声息。
躺在供小憩的短榻上,长公主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慢慢地蹙起;
意识,渐渐地沉入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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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到处都是白色!
殿宇,房屋,灯笼,车架,舟船……还有人们的衣服上、脚上、头发上。漫天飞舞的白麻和素缟,让大汉的万里河山似乎都变成了素白。
“阿……武!”
“阿……母!!”
“陛……下!!!”
岁月是一把无情地刀,隔开骨肉相连的亲情。
冬去春来,只匆匆几年,梁王薨逝,窦太后驾崩,皇帝大行……馆陶长公主哭断了肝肠,却依然挽留不住亲人远去的脚步。
皇太子刘荣顺理成章地告祭太庙,接受百官的朝拜,成了大汉朝第七代天子,从此君临天下。
而长乐宫,也有了新的主人——栗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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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始,新天子刘荣对馆陶姑母还是礼遇的。
太后栗姬夹带旧怨,对大姑子一家左右看不顺眼,屡屡向儿子进言,寻衅挑拨。新皇帝碍于舆论和天下子民的看法,不愿对先帝唯一的同母姐姐失礼。
然而,皇帝母亲的意愿是如此明显,刘嫖长公主家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门庭日复一日地冷落,车马渐稀!
一日长公主染疾,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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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长公主撒手人寰。
哀期尚未过去,陈信就毫无预兆地领着陈午其他庶子上门了,他们要求分割财产。陈须兄弟认为这要求荒谬不经——母亲的嫁妆私财从来归亲生子女,与非亲身的庶子有何相干?
但陈信等人坚持,说既然父亲陈午和长公主嫡母没有改变夫妻名分,嫁进陈氏后新添的财产就不能百分之一百算女方私产。
两方争执起来,僵持不下。
财产风波才起,隔日,一名内官突然奉两宫之命,来陈家‘宣诏’。
“……堂邑侯须……”宦官高昂着头,刺耳的声音在灵堂上回荡:“坐‘母公主薨,未除服奸,兄弟争财’,汉室公卿共议,当死!国除!”
“当死?国除?”陈硕当场暴跳:“母公主薨,未除服奸,兄弟争财?荒谬!”
侯夫人刘姱惊得几乎厥过去,拽住内官连连哭诉:那天她只是因心疼夫婿连续多日操办丧事,怕他累伤了身子,这才搀夫君回房好好睡一觉。那晚他们夫妻并无亲密行为,怎当得起一个‘奸’字?!太冤枉了!
死宦官鼻子翘上天,怪腔怪调地反问:‘哪个能证明那夜堂邑侯和妻子只是‘纯’睡眠?’
刘姱又羞又窘,尴尬万分,与丈夫抱头痛哭——谁料到最普通的夫妻同房,竟会给丈夫招来如此滔天的罪名?!
二公子陈硕愤然而起,嚷嚷着要入宫和皇帝表兄讨个公道。
阉人则冷言冷语,连讽带刺,直接嗤之以鼻。
“弟君,贤妻,毋用矣!”陈须一边拉住弟弟,一面安慰妻子,无奈地摇着头:“此乃……欲加之罪!”
是夜,将妻妾儿女托付弟弟之后,馆陶长公主的长子堂邑侯陈须于家中自缢!
‘堂邑’国除,侯爵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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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须的死,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不久,又出事了。
这回出头的是某个门客,他一口咬定陈硕和父亲的侍女有奸情。
依汉律,‘与父婢通奸’者,属禽兽行,算乱仑!
陈硕不认,竭力自辩。
于是,新帝刘荣命廷尉彻查。
恰在这要紧时候,当事人中的女方——那个伺候过陈午的女婢——突然‘举家’上吊。这行为等于是变相指认了长公主次子的‘罪行’。
在长乐宫栗太后不断的压力下,再加上一帮臣子起哄,刘荣终于将同样的罪名扣到陈硕头上:“侯硕,坐母长公主薨未除服,奸,禽兽行,当死,自杀,国除。”
于是,馆陶长公主的次子陈硕被逼无奈,在家中服毒自尽!
其国除,侯爵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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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在床榻上辗转反复……
“嗄?阿须,阿硕……”离乱却逼真到骇人的梦境,让睡梦中的帝女——心揪得死紧:‘阿须,阿硕?我的阿须阿硕被逼死了?这些皇家对付贵族的常用伎俩,怎么会落到儿子们头上?这是陷害,蓄意……陷害!’↓ ↓↓↓ ↓↓ ◇ ↓↓ ↓↓↓ ↓↓↓↓ ↓↓↓↓↓↓
宣室殿内,刘荣面露不忍,但……
熟悉的长信宫里,全身太后穿戴的栗蕙兰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笑容得意嚣张。
“阿娇……”迷蒙中,馆陶长公主惊恐万状地寻找她的孩子,她唯一幸存的孩子——陈娇。
很快,皇姐刘嫖就痛心万分地发现:她的心头肉,日子越来越难过了。随着两位兄长相继惨遭不幸,娘家大势已去,千挑万选的女婿对女儿逐步疏远,馆陶翁主陈娇在夫家的地位也日益动摇!
夫婿势利儿,新人美如玉。
只听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终于有一天,为了迎娶新得势家族的女孩,阿娇被夫家无情地休弃,黯然返归陈氏。
巍峨富丽的馆陶长公主官邸,被皇室收回;
陈须陈硕两座侯爵官邸,被朝廷收回;
京郊的庄园,被新皇宠臣兼并;
其余的财产……
仅存的长门园,满目凋敝……
刘姱阿娇带着稚儿弱女,只能靠典卖嫁妆首饰度日。一门的妇孺,无依无靠,备受欺凌……
母亲的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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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须,阿硕;阿须!阿硕!!”手捂胸口猛然坐起,刘嫖长公主仓皇地四顾:“阿……娇,阿娇?”
侍女们听到动静,茫茫然不明所以。
淋漓的冷汗,顺着颊滚入颈下;衣裳,顷刻——湿透。
四周的墙壁,仿佛有外力推搡着,向内压过来……
龙凤盘旋的纱幔,在这一时间好似化身成夺取爱子性命的白绫,令人不安地颤颤动!
‘我要离开这儿,离开这儿……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在侍女错愕的眼光中,从来优雅堪为宗女典范的馆陶长公主连件外袍都不披,就这么赤着双足直直地冲出去——撞开房门,奔上露台。
‘孩子们在哪?在哪里?我宝贝们……’象溺水之人抓紧最后一根浮木,刘嫖拚命地揪住栏杆,发出如受伤母兽般惶恐至极的嘶吼:“阿须,阿硕?阿……娇?!”
“不!”
“不不!!”
251
251、没有和平 。。。
馆陶长公主官邸大门前,堂邑太子陈须翻身下马,旋即走到安车旁扶新婚妻子下车。一抬头,就见侧门口站着母亲身边的女官,看情形等很久了。
“太子,王主,”女官向两位少主人行了个礼,低声道:“长公主召……”小夫妻相视一笑,随女官入官邸,手拉着手走向后宅正院的楼阁群。
待步入二楼的起居室,小两口毫不意外地发现陈二公子也在。
见到兄嫂,陈硕在坐席上略略欠个身算打过招呼,接下来就是没规没矩地可劲儿哈气连天,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
梁王主不以为意,掩袖而笑。陈须见不得如此惫懒,上去敲弟弟一下:“阿硕,何其无礼?”
伸头满不在乎地挨了,陈硕嘀嘀咕咕这一通抱怨,他们的皇帝舅舅可真能折磨人,放那么多书官笔吏闲置不用,老叫他进宫使唤,累得要死都没禄米可领呦!
陈少君抬起一张悲戚无比的苦瓜脸,痛楚纠结地向兄长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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