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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兵-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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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让开!是谁朝我扔石子,有种出来说话?”潘元大叫大嚷,推开了人群走来,见了一旁卫靖蹲在地上摸狗,随口问着:“小鬼,你手上那是啥玩意儿?”
“哥哥,这是梳子。”卫靖拿在手上的八手搬出来的正是柄梳子,随手替阿喜梳着毛。
“喝!小子,你脚边那堆是啥!”潘元大叫。
卫靖低头一看,脚边还有十来颗小石头,是他刚刚在地上摸来的,却忘了踢散,而是堆叠成一小堆。
“扔石头的分明便是你这臭小子!”潘元一把揪起卫靖领子,举起了手就要打他。
卫靖仍随口瞎扯:“大哥,我又不会弹指功,哪能扔疼你?那石头分明是弹弓射出的,射你石头的小鬼明明逃入了那儿,你又不信?”
“你敢顶嘴!”潘元心中恼怒,根本也不理究竟是不是卫靖,举起巴掌就打了卫靖两个耳光。
卫靖本来还觉得有趣,但让潘元重重打了两巴掌,恼火至极,抓住潘元手腕一扭,使出家传擒拿术,脚一拐,将潘元摔倒在地。
潘元本也有练过两下子,但料想不到卫靖会使擒拿,一不留神给摔了一跤。
“我踩扁你!”卫靖既已动手,也不再多解释什么,顺手抱起阿喜,还狠狠一脚踩在潘元脸上,拔腿就跑。
“臭小子,给我追!追!”潘元的怒吼声远远发出,田鼠帮大叫大嚷地追赶。
卫靖脚快,在人潮中乱跑乱钻,趁乱转入了一条不甚热闹、暗沉沉的拐巷,回头看看,见田鼠帮没能追上,心中得意,呵呵笑了起来。 
 
 
 
  
第六章 二十三街四号支道
 
卫靖抱着阿喜转入一条岔道,注意到岔路口旁立了块小木板,上头写着——“二十三街四号支道”,原来整座地下市街繁复庞大,每一条街口都注明了编号,作为辨识。
卫靖在四号支道中闲逛着,这儿的人潮较少,民居似乎多些,有些家户破门外蹲着孩子戏耍。只有少许商家,冷淡经营着。
卫靖将阿喜放下,让它一拐一拐地走,卫靖有些歉疚,自个是为了躲避闯天门这才遁入地下海来,却又糊里糊涂地招惹是非,他见这四号支道挺静僻,心想不妨找间空屋,再躲上三日五日,等阿喜腿伤全然好了,便回小原村。
在弯曲长道一处,有间破旧凉茶店面,和前几条闹街一般,做生意的店家,靠着通道的石墙多半打空,余下两根梁柱顶着,好让路过的客人能瞧见店里头卖些什么。
只见到这小店里头几张桌子歪七斜八,少许人客或坐或站,手中都端了杯茶喝。
卫靖走了一阵,也觉得渴了,走进这凉茶店面,找了张角落桌子坐下,许久都不见有顾店伙计来招待,便向身旁桌子两个年长老汉问:“两位爷爷,这儿谁是老板?”
“老板?”一个身形瘪瘦,满脸通红,带着六七分醉意的老汉横了卫靖一眼,说:“臭小子,咱在聊天,你少打岔,这儿没老板,人人都是老板!”
卫靖正觉得奇怪,这酒醉老汉身旁另一个样貌较为和蔼的老汉,打了个嗝,哈哈笑着说:“小伙子,你新来的是吧,这破歇脚屋没有老板,你口渴便自个去倒杯茶喝吧。”
“这么稀奇?”卫靖见那两个老汉桌上还有两壶酒,一双筷子,一碟炒花生米,便问:“要是没有老板,两位爷爷桌上的酒菜是怎么来的?”
和蔼老汉答:“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两个老不死在这不用钱的小店聊天喝酒。”
卫靖点点头,走到那摆着好几只大茶壶的桌旁,见桌上摆着几只杯子都挺脏,便取出自己的水壶,装了些茶,回到桌边喝着。
“爷爷,这附近可还有空房间?”卫靖向那模样和蔼些的老汉问。
“叫你别打岔你没听见吗?”瘪瘦老汉重重拍桌,大声怒叱。
“你发什么酒疯,人家少年孩子第一次来这儿,不明白当然开口问。”和蔼老汉喊着,随口回答卫靖:“你往里头走,巷子尾还有几间空的。你要在这儿住?”
“我只住几天罢了,我的狗儿脚跛了,我得让它养伤。”卫靖回答。
外头一群孩子起哄叫嚷,都说:“张大妈回来啦!张大妈回来啦!”
卫靖向外看去,只见到一名高壮妇人,扛着一条粗壮牛腿,进了歇脚屋斜对面那间房舍,里头灯火隐隐亮起,原来是一家肉铺。
那肉铺没打去外墙,倒是窗口改装,那孩子们口中的张大妈将一只只弯钩挂上窗口顶上横杆。卫靖觉得稀奇,脖子伸得极长,远远地往窗子里头瞧,只见张大妈伫在窗边,举着一柄厚重菜刀不停切砍,那只牛腿一下子便成了一块块肉,张大妈将肉一一挂上窗口铁钩,不一时便有孩童或是附近邻居拿钱来买,张大妈也随意接过钱,秤也不秤地将牛肉分出。
“大婶,你这牛肉怎么卖呀?”卫靖也凑了上去,开口询问,在昏黄小油灯的光线下,大概打量了张大妈,张大妈年约四、五十岁,近看更显得比许多男人还要壮硕,仔细一看,右眼眶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手上提着一柄剁肉菜刀,刀身墨黑,宽大、厚实到了夸张的地步。
张大妈懒洋洋地倚在窗边,无神拿着布擦拭油腻腻的手和菜刀,随口回答:“怎么卖?便这样卖呐。你要多少?”
卫靖掏了几枚铜币,搁在那突出的窗台上,说:“大婶,你替我秤足了这些钱的肉便行了,我的狗儿腿跛了,好几天都没吃好东西,我想让它补补。”
张大妈斜斜瞪了卫靖一眼,菜刀大力一剁,将卫靖吓了一跳。
卫靖回过神,见张大妈将一大块肉抛在窗台上,更显惊讶,那肉块十分大,足足够两个大男人饱餐痛饮一顿的份量。
“啊呀,太多了,我只要一些些就行了,阿喜吃不了这么多!”卫靖连连摇手。张大妈满脸疑惑,将肉取回切成一半,卫靖仍嫌太多,再切一半,卫靖这才满脸感激地取走了肉,回到歇脚屋大声招呼:“阿喜,阿喜!快来啊,碰上好心人了。”
阿喜随卫靖流浪多日,平日便和卫靖吃些剩饭、干粮,饿了许多天,连根肉骨头都没啃过,此时嗅了这大块牛肉,尾巴风车似地摇,咧着嘴巴乱啃,吃得好不痛快。
“啊呀,那臭小子果然在这儿!”一阵喧哗,卫靖抬头一看,歇脚屋外站着的竟是田鼠帮的潘元,身后还领着十来个汉子,将这歇脚屋堵了个水泄不通。
“糟!”卫靖一愣,这才想起进入这地下海来至今,还没见着一条狗。尽管卫靖跑得够快,但那田鼠帮便沿路逢人便问有无见着一个抱着狗的少年,当真给他们找进了这二十三街四号支道。
“你这小子可真大胆,敢戏弄老子!”潘元揉揉脸颊,还有些淤伤,是让卫靖一脚踩出来的,潘元揉呀揉地揉到了痛处,唉哟一声,随即怒骂:“还不给我打死他!”
几个田鼠帮众立时闯入了这歇脚屋,要去捉拿卫靖,卫靖在歇脚屋里左右闪避,绕着桌子打转,十分后悔自己尽管机伶有余,但总因为多言好事而惹上麻烦,这点倒和那公孙遥不遑多让,一想起公孙遥,卫靖又有些怀念,公孙遥总算是身手不错,惹上麻烦也能应付,不像自己只能逃跑。
卫靖绕了几个圈,陡然停下转身,背后一个帮众一下子倒有些无措,卫靖一拳头便打在那帮众脸上,这招突如其来回马枪,是自那夜贝小路身上偷师而来。
“哟,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还要不要脸呐!”一旁两个老汉,那个模样和蔼些的,说起了话。
“要你多事!”一个田鼠帮众闻声,回头便是一个巴掌,朝那和蔼老汉脸上打去。
和蔼老汉对面那瘪瘦老汉尽管酒醉、尽管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在这当下,突然手一伸,手上筷子便刺在那动手打人的田鼠帮众巴掌上。
“啊呀!”那打人帮众一声怪叫,捂着手弹了开来,和蔼老汉脸色也是一变,伸手一拨一送,将身旁另一名帮众给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两个老家伙有两下子,樊军!樊军呢?”潘元大声惊叫。几个跟班回答:“樊军他还在几条街后头吃串烤鱿鱼,没有跟上咱们!”
“快将他叫来,就说有厉害的家伙等他收拾!”潘元怒吼,指挥着其余帮众,大叫:“你们别愣着,一齐将他们收拾了!”
潘元这么一喊,身后余下的帮众全都挤进那不甚宽敞的歇脚屋。
卫靖见敌人迫到了眼前,大手抓来,本能性地使出家传擒拿,接连拐倒了两个帮众,那瘪瘦老汉咦了一声,筷子顺手刺在一个帮众腋窝上。
和蔼老汉也察觉卫靖身手,将瘪瘦老汉拉到了角落,又见卫靖在桌缘跳上跳下,推拉踢拐,将一个帮众放倒。
“老许,你瞧清楚小鬼那招没有?”瘪瘦老汉睁大了眼睛,推着身旁那叫作“老许”的老汉。
老许摊了摊手,抓抓头:“大概随处学的。”
一个帮众举起椅子要砸两个老汉,瘪瘦老汉眼明手快,射出手上筷子,正中那帮众手腕,那帮众一手登时软了,椅子砸在自己头上,摔个四脚朝天。
又是三个帮众扑向卫靖,又抓又打,阿喜混乱之中咬了一名帮众,在子底下乱窜,尾巴给踩了几下,躲入了小桌底下。
卫靖逃无可逃,很快地被几个帮众压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往歇脚屋外头拖行,歇脚屋虽无外墙,但和巷道当中有高低落差,卫靖拖行之中,脑袋撞了好几下,疼痛晕眩至极。
“这便是了,杨家擒拿哪里这么脓包?”那瘪瘦老汉不屑地讪笑。
“这些恶煞,放下孩子!”老许瞧不过去,几步追上,双手成爪,和帮众斗成一团。
“在他身上搜搜,看看有无值钱东西!”一名帮众喊着,伸手去抢卫靖的包袱,卫靖恍惚之中也发了狠劲,任凭那些帮众如何踢他,死命抓着腰间钱袋,钱袋里头还有几张大张银票,是父亲要他购买铸剑材料的费用。
潘元拔出大刀,高高举着,便要往卫靖手腕砍去,突地唉哟跳开,手腕上插了一根筷子,是那瘪瘦老汉扔的。
“一群大人欺负小孩便罢了,抢钱还想斩他双手,这哪成话!”瘪瘦老汉随手又摸了两支筷子,在手上抛呀抛的。
“你这老头是谁?报上你的名号!”潘元哇哇跳着,怒叱身边帮众:“樊军怎么还没来?他上哪儿去了?”
“你这混帐,我水半天,四十年前便闯出名号,凭你这杂毛小子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那瘪瘦老汉叫作水半天。
远远两个帮众跑来,向潘元报告:“潘大哥,樊军他说有笔买卖要做,说过几天便能还你钱,说完自个已经走了!”
“什么!”潘元大惊失色,见老许一套虎形拳打得威风凛凛,将几个大汉纷纷掠倒,后头那瘪瘦老汉捏着筷子作剑,一筷便刺倒一名帮众,一时之间,十六、七个帮众,一下子便倒了八、九个。
一个手腕同样也中了筷子的帮众,退到潘元身边,唯唯诺诺地说:“潘大哥,刚刚没机会和你说,这儿便是先前我和你说过,那一直不服咱田鼠帮的四号支道!”
潘元急急问:“哪儿四号支道?”
帮众答:“二十三街四号,整条巷子都不悬旗,还有个肉贩大婶,蛮横得很,这两个老家伙我倒是第一次见过!”
“什么肉贩大婶?在哪儿啊?”潘元举起大刀,左顾右看,突然身旁那报告的帮众啊地一声,身子飞出,撞在墙上,已经晕了。
潘元回头,见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魁梧,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中年妇人,手上还抓着那柄巨大菜刀,正是那肉贩张大妈。
“我想起来了,我上次打跑两个混帐,原来便和你们同一挂的。”张大妈冷冷地说,瞧了一旁卫靖一眼,卫靖伏在地上,身上满布淤伤,已然昏死,两三个帮众一面注意其余同伴和老许打斗,还不时出脚去踢踩卫靖的身子。
张大妈不说一句话,直直走去,挥手一巴掌将一个犹自踢踩卫靖的帮众打得跪倒在地。
“臭婆娘你……”一旁两个帮众大惊失色,正急着拔出腰间兵刃,潘元见张大妈背对着他,便也高举大刀,直直向张大妈后背劈去。
张大妈侧身闪过,提脚在潘元腿上一拐,拐得潘元撞上墙壁,脸颊上撞出了个瘀肿,正忍痛转身想要逃,就见到一柄厚重菜刀横横劈来,来势可比猛虎大熊,吓得连逃跑也忘了,只能本能性地举刀去格。
轰隆一声,大菜刀将那大刀劈在墙上,断成两截。
张大妈的菜刀还崁在墙上,潘元和几个帮众早已吓得齿颤胆寒,拔腿逃跑,连昏去的同伴都来不及救。
张大妈收起菜刀,看了看卫靖,上前用脚拨了拨他的脸,卫靖身上满是淤青,早已昏厥,不省人事。
老许和水半天拍拍衣服,也聚了过来,和张大妈交谈几句,像是商议着什么似地。半晌,张大妈叹了口气,一手提起卫靖的脚踝,将他挂在肩上,像扛着牛腿一般,走入了肉贩店铺。炉窑子的火势熊烈,一卷卷滚动翻腾,发出了狂涛大浪般的声响。
这年卫靖只有八、九岁,身矮力小,脑袋只及父亲卫文的胸口。见了火势旺盛,却一点也不觉得怕,反而十分兴奋,更为卖力地拉动鼓风箱的木杆子,一拉一送,将一阵一阵的风鼓进火炉窑中。
窑子里的石盆极耐高温,里头盛着的乌钢早已熔成了通红滚水,卫文以火钳夹出石盆,在那滚烫的铁水里头掺入一些金属粉末,又入炉烧了半晌才又取出。
卫靖停下了动作,看着父亲熟练地挟着石盆,里头的乌钢液兀自动跳着火泡泡,石盆微微一倾,热烫乌钢熔液泄入了长形石模范子中。
乌钢滚液逐渐冷却。
“爹爹!咱们有现成的钢块可用,为什么你还要自个烧炼呢?”卫靖抹着脸上的脏污问。
“‘老屋窑’的钢材缺货,这批‘汕口村’的钢材虽然坚硬,却少了些许韧性,易断。我将之熔了,加入其他金属材料粉末,会更好。”卫文答。

“磅、磅、磅!”
铁锤重击声坚实,父亲卫文左手包着沾湿的厚布,握着乌钢剑刃,乌钢剑剑身烧得通红炙热,卫文高举重锤,一记一记锤在那乌钢剑身上。
窄厚的剑身渐渐地给锤成了宽薄,卫文仍不停歇,巧妙地以重锤的边缘,将那给敲得宽薄的剑身,顺着剑脊位置,直直地敲折,形状又恢复成了窄厚。
这样的过程不知道经过了几个昼夜。
层层叠叠,千锤百炼。
卫靖满头大汗,在一旁奋力拉着鼓风箱杆子,使那炉火更旺,乌钢剑刃也烧得更为通红。
终于,卫文放下了锤,高举着通红剑刃,卫靖见此情形,赶紧停下了鼓风,跑到一旁将一缸水的石盖推开,那石缸厚重,铸剑房的高温并没有使水变热,水缸里头有股异香,那是掺入了传家配方药物的冷山泉水。
“动作快!”卫文急喊,不待卫靖将石盖子完全推开,转身迅速将烧得通红的乌钢剑身,插进了石缸山泉水中——淬火。
“喳——”,一阵白烟窜出石缸,乌钢剑和水相碰的瞬间,炸出了剧烈的声响,和四处乱溅的水花。
卫靖不但不怕,反而发出了欢呼,不停跳着拍掌,自小到大,他最爱看淬火这个过程,仿佛过程中的一切辛劳,都在冷水沸腾生烟的过程中,转化成了喜悦。

画面不停跳跃着,卫靖接过了乌钢剑,这是要送去给海来市富贵居王老爷祝寿大礼。
卫靖蹦着跳着,父亲卫文似乎还在叮咛着些什么,卫靖早已迫不及待,将剑拔出。
断的,不,什么都没有,乌钢剑自手中凭空消失。

“哇——”卫靖自床上弹坐起身,阿喜扑上了他的身,不停舔着他的脸。卫靖看着四周,这是间小石室,自己躺在靠墙一张木板床上,床边还摆着一盆奇怪的草,他让恶梦惊醒。
“阿喜,阿喜,这儿是哪里?”卫靖喃喃自语,只觉得身上疼痛难当,好几处淤青都还清晰吓人。
阿喜不会回答,只是不停地吠叫,不停摇着尾巴。
石室木门给推了开,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粗壮高大的大婶进了里头,见卫靖醒着,冷冷地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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