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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繁华琉璃错-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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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锦睁开眼,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繁锦,我已经知道了,你与那个魔鬼的关系。”
她猛地抬起头。
“那天在医院,你大出血,可是医生说你血型特殊。是你丈夫找到邱清和,要他为你输血。”
“我没想到,他是你哥哥。”顿了一下,她一字一句问道:“你们相爱?”
繁锦抿着唇,拒绝回答。
邱珍笑了。“真肮脏——你所谓的爱情,真肮脏。”
繁锦慢慢道:“是的,我肮脏,我有病。”她的表情那样奇异,仿佛自蔑。“可是,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邱珍皱着眉,犹豫地拿出一封信。“他去了前线,而这个,是我从姐姐那里得到的,你也许不会想到——这一切真可怕。”
繁锦接过信,只看到最后的落款,头已经“嗡”的一声炸开了。
那三个字是:戚默然。
……
她自回忆中回过神。
薄雾贴在车窗上,细细的一层纱。
对坐的一个小女孩真伏在母亲的怀里,眨着瞳仁分明的大眼看她,她掏出一颗糖果,递过去,却被那孩子的母亲警戒的拍掉,只好讪讪地缩回手。
是了,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每个人都裹着一层坚固的外壳,她的那些个自以为是的爱恨情仇,终究抵不过这大千世界的冷光魅影。
一切都不过是无谓的挣扎。
由于怕戚爷的人追上,她留了心思,趁火车停在一个叫城阳的小站时下了车。
步下火车时,傍晚的凉风吹过来,卷肆起车站内的杂乱纸屑,她冷冷抽了口气,都是硝磺之类的刺鼻味。
走出小站是个还算繁华的马路,当地人习俗傍晚迎婚,噼里啪啦地燃放了不少爆竹,满街都是被爆过的红色纸屑,吹到她的皮鞋背上,她却好似看到死人烧的纸钱,下意识的退开,不想撞到了身后的人。
刚想转头,那身影便错开了,向着自己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繁锦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钱包已经被掏的精空。
追回是万万不能了,幸亏她还有包袱,尽管零钱不多,终究不是身无分文。
便失落地走到一个面摊,要了一碗阳春面。
那面条抻的极细,面汤馥郁,漂浮着几瓣芫荽,趁着面白汤清,很是诱人。
她是真的饿了,火车上一路颠簸,又担心着被追上,连踏实觉都没睡一个。
她如今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繁锦吃着面条想到这里,便突然笑了起来。老板侧眼看到她一个妇道人家,被人抢了又冷清地吃着阳春面,却还笑得出来,不由心下稀罕起来。
用过饭后,繁锦小心翼翼挑了一家小旅馆,勉强付了房费,昏沉沉的倒下睡着。
梦里火烧一般的疼,她知道是止疼针的后遗症,实在是忍得不能再忍,便哼哼地痛苦呻吟。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了,旅馆老板是好人,听见她在房里呻吟,便连夜将她送医。
小县城的医院里,充斥着病人的痛吟和哭嚷。
繁锦在病床上爬起,走来的护士冷眼扫了她这个外乡人后,便催促她快去前台交滞纳金。
繁锦是没有钱的,只得借口偷溜。
婆娑着步子在走廊扶着墙壁缓慢前进,却不料被某种东西绊倒,她撑着身子看到绊倒自己的这个健壮男人,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医院走廊上,满面胡渣,憔悴不堪,怀中还抱着大概是他妻子的女人。
只是那女子的短发很零乱,好似被人用剪刀胡乱剪过。
她不小心碰到了那女子的身子,却是冷冰冰的,一个想法自脑子闪过,她不由得倒吸口气。
大概是她的反应太过惊讶,那男子慢慢抬起头,牢牢盯住她。
“对不起。”她立刻起身,去不料被那男人一把抓住胳膊。
繁锦有些防备。“你做什么?”
“你是繁锦,苏繁锦?”
她几乎要晕过去了,这个男人她根本就不认识!
男人见到她挣扎,无力地松开手。
“你不记得了?我是谭冬海。”
一个印象譬入脑海,她惊得汗毛倒起,上下打量他。
“冬海……冬子?”
没想到在此时此地的异乡,这样戏剧性的重逢青梅竹马的朋友,繁锦只觉忧喜难抉。
喜的是故人相见;忧的是,他们很明显彼此过的都不好。
锦瑟繁华琉璃错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章节字数:2194 更新时间:090729 13:32
繁锦只觉同疼欲裂,还是打起精神陪着他为逝去的妻子守夜。
在断续的交谈中,她才知道了大概。
在她离开的第二年,冬子娶了现在的妻子娟子,本来生活还算过得去,年前娟子被官僚家的少爷看上,趁着冬子出外做工硬是糟蹋了娟子,夫妻二人抵不过那官僚少爷的纠缠,只得离开北平投奔冬子那据说远嫁上海的姐姐,哪知寻亲未果,娟子发现自己怀了不是丈夫的孩子,瞒着冬子去产婆那里打胎,他发现的太晚,赶到时正在大出血,他没命地将她送来医院时,医生已经束手无策。
她死前不断地哭,用剪子把自己的头发绞的零碎,因为她说,夫妻结发,但是她对不起他,现在她自己断了发,便是要断了他对她的情,对她的念想,并劝他早早忘了她……她的话犹未来得及说完,便在他的怀中痛苦的咽气,他就抱着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然后就这样,在这异乡重逢了繁锦。
繁锦听到最后,已经满面是泪,她想不出话安慰冬子,两人只得默默不语。
冬子拼凑了钱,强作坚强地厚葬了妻子。
下葬的那日,繁锦咬牙将自己的长发剪了下来,编成油亮的麻花辫,送予娟子,一起入土。
当棺盖合上的那一瞬,繁锦只听身后一声压抑的呜咽后,便是低低的哭泣声,她回过头,便看到一直没有哭的冬子,仿佛一个孩子般将头藏在大衣里,双肩剧烈的颤抖。
她想,娟子是真傻,当一个男人这样爱你时,还何必在乎什么世俗的眼光?
只是繁年,在你心里的我,是否也是这样傻?
繁锦私逃出上海,本是为了追寻繁年,如今重逢冬子,又得知他的种种遭遇,一时也无法放下,只得在他振作前留下照顾。
两个人时常说起往事,也各是唏嘘不已。
“我从未想过还能见到你,你要知道,四年前苏家的人都说你是死了,而繁年哥,他们只说是出门读书了。”
繁锦垂下眼,他们自然是当她死了的。
冬子见她沉默,也不好再提,繁锦便借口转移话题。
“你还说我,我和你认识了这许多年,也没听过你是有姐姐的。还嫁到了上海那么远。”
冬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父母没的早,这你也知道,我自小是和姨妈出来到北平做工的,老家早也没啥亲戚,我姐姐比我大一岁,是小妈的女儿。十五岁的时候嫁了人,对方迎娶的匆忙,把人接走后便没了联系,这么多年了,她不曾回过一次娘家,想来真是让人唏嘘,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你姐姐叫什么?”
“谭婉玉。”
繁锦听到这个名字,只觉相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便再次沉默。
“我这几日在收拾行李,继续往南方走。你知道北边不太平,北平有日本人。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繁锦立刻相拒。“我要去天津。”
冬子变了脸色。“那里正在打仗,太危险了!”
“不,我一定要去。”
冬子沉默地瞅了她半晌,突然问:“是不是……繁年哥在天津。”
她猛的抬头。
他叹了口气。“你自小这样,每一次不顾一切,都只有一个理由……四年前,其实我想过,你和繁年哥其实……你们……是私奔的吧。”
繁锦咬牙,不知如何回答。
冬子又道:“你别误会,我其实并不反对你和繁年哥在一起——因为你们,很有可能不是亲生兄妹。”
繁锦猛的抬头!
“你惊讶也是正常,苏家门第森严,有许多事自然不是你这个四小姐能够知道的。这些话也是姨妈跟我讲的,她在苏家做事那么多年,也曾侍候过六姨太——也就是你和繁年哥的母亲。”
繁锦对亲生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她两岁的时候,便生了急病,早早去了。带大她的只有姆妈和繁年。
“你母亲本是小县城的大户人家,做生意亏本,便为了聘礼委屈嫁了你父亲做妾,刚嫁进来时,被大太太拾掇的厉害,甚至小产过,但是这事被瞒了下来,姆妈——也就是你奶娘,她其实身世并不清白,陪嫁来的时候已经是怀着身子的。你母亲最后也没有办法,便用了法子,借故说摔跤早产,把春妈的孩子当作自己生的,也就是二少爷。”
“繁年不是我母亲的孩子,而是姆妈的?也就是说——我们根本不是兄妹!”
冬子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这些究竟是真是假,你还是问姆妈最好。”
繁锦全身剧烈的颤抖,如果冬子说的是真的,那么这许多年,姆妈都是在欺瞒自己么?她不敢相信,那样疼爱自己的姆妈,就如同她真正母亲一般的姆妈!
繁锦因着冬子的话一夜未睡,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弄明白真相,便连夜收拾了行李,准备第二日告别他,寻到北上的火车。
冬子知道劝不住她,只有默默送行,临到最后繁锦想起什么般,给了他一个地址,只说如果将来到上海遇到困难,可以来这里。
上了车后,又开始暗暗后悔,她如今自身都是前途未卜,又如何帮得了他什么?
最后只得作罢,只愿冬子能够一路平安。
列车“哐哐”行进,她一人身在远途,经常做起许多梦,梦里来来往往很多人,除去梦到最多的繁年……便是戚爷。
于是不知何时,她开始不爱做梦,终日思考些未来的事情,然而想的最多的,竟然是那些惘逝的过去。
所有的事情纠结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线团,她只有不断地扯住命运的线头,继续走下去。
然而,她不知道,未来等着自己的,却是更大的线团。
锦瑟繁华琉璃错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章节字数:2438 更新时间:090729 13:32
旅程一路平顺,甚至顺利到她有些惊奇。
再次来到天津,重逢的却不是车水马龙的繁华。
火车站围满卫兵,皆是荷枪实弹,也许终究是临近了前线,以前从未觉得岗哨这样多。
她起先没觉得疑惑,直到一队卫兵查到了她的车厢,才有所警惕。
包袱在手里攥的很紧,醒悟的时候已经汗湿了一大片,原本的青蓝色包袱皮染成了藏青色。一阵冷风吹来,她猛地哆嗦,匆忙低下头去。
“请把头抬起来。”只听临近的一个卫兵冷冷陈述道。
繁锦心下一突,仿佛有只兔子突然撞了进去般,心脏蹦跳不安。
抬起头才发现唤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年纪和繁锦相仿,一头挽起的长发,穿着锦绣旗袍,戴着只很漂亮的钻戒。
只那一眼,繁锦便已明白什么,她跑出来已有月余,凭戚默然的性子,找到了她怕不是被杀也轻易饶不得她的。
她故作镇定地装作莫名其妙地瞅着朝自己看来的卫兵。
那卫兵瞅了眼她的短发,便转开了。
繁锦便混进人潮走出车站,一路瞧见不少相似的年轻女子被带下车。
此刻是正午时分,暖洋洋的太阳明亮刺眼,扎的人浑身难受。
她找不到邱清和的军区,只好挑了个便宜的旅馆先安置一晚。
第二天一早她便匆匆洗漱出了门,因为和邱珍闹翻了,更不可能得知邱清和在哪里,跑了许多地方,皆是没有收获。
她不懂行军打仗那一套,只知道一个单身女子在这样的乱世,即没靠山也没钱,却要找人,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心里隐隐委屈,说不上来的压抑。
回到旅馆方喝下茶,她已经很久不打扮了,瞅见小镜中的自己一头时下学生样的短发,越发显得清瘦而文秀。
这样的她连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如果将来寻到了繁年,他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便觉他那样的遥远,每每想念起来,总是要痛彻心扉一番。
窗外刮了风,大约要下雨。长街那头的民居狗吠打破了夜的寂静,前尘往事转眼间,都已成了昨夜云雨。
行馆里有血和胭脂的味道,同样让人浓烈窒息。
望着被拖出去的尸体在地上划出长长血痕,邱清和皱着眉,“马上派人清理干净。”
旁边的戍卫队长立刻领命,行了个军礼便匆匆退去。
他推开门,便见到自己的长官正躺在女人的怀中,面色苍白,左臂还在汩汩淌血。那女子身姿妖娆,瞥了眼邱清和,似笑非笑。
“吕部长,您须立刻召唤医师。”
女人怀中的中年男人却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冷哼。
“是我大意了,这不过是皮毛之伤,你且下去。”
邱清和连眼皮也不抬,行了一个军礼。
“慢着。”那男人却又极突然地唤住他。“邱少尉,你方才是去了哪里?”
邱清和不忙不慌地答:“审问。”
男人点头。“我们这些幕后部门,虽然不用上前线拼个头破血流,但是往往一个文件一个密令便决定了战场的输赢。情报部门的工作的确不好做,邱司令将你托付给我,万一有什么闪失……你只需明白便好。”
“另外,我听闻你在找一个女人,虽然你的未婚妻如今这般了,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总不太好,你的前途有望,年轻人还是做事低调些。”
邱清和默默听完,便转身离开。
刚出行馆,一辆军车便停在他的面前,副官恭敬拉开车门。瞧见他心情不好,声音也压低几分。
“少尉,刚刚得到的电报,第9号文件需立刻送回总部。”
邱清和脸色不佳,呵斥道:“混账,这样的机密,怎么可以在这里说?”
石副官连连赔罪,自从少尉从上海回到天津后,性情是越来越奇怪,甚至连笑的时候也很少了。
别人都说是邱二小姐那一场意外事故毁了这段大好姻缘,但他很明白,少尉的心里有别的女人。这些日子他下令盘查来的女人,每个都有共同点,然而每个又都不是。
他曾在上海的别馆见过一回他私藏的画,那是一幅女人的裸画,漂亮的不得了。邱少尉每次注视着的时候,都有一种他说不出的表情。那样惆怅而痴迷,于是他便想,也许那个漂亮的女人,正是少尉心里的那位。
可是那个女人,又是谁?
军车一路开出近郊,由于是深夜,万家的灯火已经黯淡了许多。雨雾中迷蒙闪烁不定,山坡上看去仿佛一片星光。
车子并不快,自坡上向下行近市区,邱清和坐在车座上,套着灰色尼龙长身军大衣,窗子只开了一条缝,水汽便夹着冷气扑面而来,他吸进的那几口冲进肺部,那样彻骨的冷。不由得咳嗽起来,越发的剧烈。
好半晌自衣兜中掏出药,勉强吞咽。
他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自内兜心口处,拿出了一幅雪白的手套。
并不柔软的感触,上面的纤维甚至是粗硬而笔直的,可是他抚摸着,却想起了心中那个柔软的身影。
她曾经那样孤勇地跑来找他,将泪水留在这里。
她不会知道他多么悔恨自己,如果再一次一会,他想要为她拭去眼泪。
她为什么总是有如此多的忧伤?
她应该嫁给了一个疼爱她的男人,他的眼睛不会看错,戚默然爱着她。
如果他足够理智,他离开上海那天就不该一时冲动跑去问她是否会愿意跟他离开——
是啊,可是他不够理智。
因为当他得知她离开那个男人的时候,他那样兴奋而激动。
可是之后留下的理智让他无所适从,他无法陪在她的身边一生,再见到她又能怎么样?
无数的可是,变成了可笑。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白手套,咬牙切齿。
在命运与其那个男人面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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