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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不容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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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外，还有鲜梦迪，苏晓娟（音乐老师，老公是某镇民政办主任），简爱（学校会计，老公是区人大副主任），周云（校本老师，老公是某银行个贷科科长），解宇红（舞蹈老师，老公是某地产公司老总），最后一位是雷主席（学校中层干部，每周2节课，在光谷广场附近与另外一所学校的教学副校长合办了一家教育培训机构，据说学生如云。老师们私底下说，雷主席上班是休息，8小时之后他才真正上了班。）当然，像我们办公室的柳惠惠这样的老师，也完全有资格开小车上班。因为她老公是汉阳一家大企业的老总，据说家里有2栋别墅，10套房子，3辆小汽车，资产少说也有千万。用柳惠惠自己的话来说，上班就是休闲，要好好享受。
上官云和牛校长从小车里钻出来，笑着和操场上的老师们打着招呼。有的老师问，上官，签抽得怎么样？一定是上上签吧！上官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做了一个V型手势。那样子，仿佛局长杯高年段语文教学比赛一等奖已经胜券在握！
果然，第二天，上官云上完课回到学校后，学校里就盛传：牛校长定下的一届拿九个一等奖的目标已经实现啦！甚至还有传言，说学校行政会已经决定，要重奖一等奖获得者！
上官云赛课这一天，正好该我抽签。
一大早，我就挤着公汽，来到区教育局小学教研室。教研室的门还没开，已有几个老师先我而到。我正在张望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杨依依！我循声望去，原来是我校二年级一位数学教师张君，她是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局长杯低段数学比赛的。张君把我拉到一旁，低声问道，牛校长没用车送你过来？我笑着问她，你呢？你怎么样？然后我们俩相视一笑。
张君是我校低年断的王牌数学老师，工作十余年来 ，曾经多次代表学校参加省、市、区教学比赛，取得了不俗业绩。前九届局长杯比赛，张军参加了三届，获得了两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张君和我一样，是那种只晓得低头耕耘，不知道抬头看路的人。不管学校把她安排在哪个岗位，她都会默默接受，然后拼命干好从不叫苦叫累。即使取得了省教学比赛一等奖，张君也从不张扬。从她的脸上，你很难读出喜和忧。
其实，一所学校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人与人之间不是站在一条线上，而是呈金字塔状分布着。金字塔的顶端，是校长，是书记，他们掌握着学校的核心资源，他们的绩效工资是一线老师的一点五倍以上。往下一层是学校的中层干部，他们分担着校长、书记的具体工作，他们的绩效工资是一线老师的一点二倍以上。再往下一层是学校的人尖子，他们虽说是普通老师，有的甚至根本不能教书，但是，他们不是领导面前的红人，就是在学校外面那个更大的社会里关系网扎实；当然，也有少量狠人，领导也不敢得罪。这三层加起来，大概不少于二十人，占我们学校全体教职员工的五分之一。再往下，就是普通的一线老师，他们至少可以分为二层。上面一层跟领导的关系处得融洽些，于是他们教小班（学生人数一般不超过35人），工作量小，而津贴至少是大班老师的一倍。金字塔的最下面一层，是大量的一线老师，他们担任着大班（学生人数一般在55——65之间）的各科老师，工作量最大，津贴最少。
像张君，绝对是一位优秀的小学教师，但却是一个不会哭的孩子（俗话说，会哭的孩子奶多），所以，她担任两个班的数学老师，130个孩子，全校学生最多的老师。我呢，参加工作六年来，也为前九届局长杯比赛夺取了一个一等奖，其它各类省市级比赛，也斩获了一些奖项。我也教着两个大班的数学，有120个孩子，另外还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我和张君，都处在我们学校那个金字塔的最底层。
这次赛课，张君的40分钟，据说是听者为之动容，无论是小学生，还是评委；我呢，虽然不能让行云止步，但至少有评委两次鼓掌。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各自获得一个二等奖。教研室侯主任说得明白，他说：总不能把一等奖全都给你们实验小学吧！那别的学校还玩不玩？
一个星期之后，当局长杯教学比赛尘埃落定之时，我们实验小学果然如牛校长所愿，获得了九个一等奖，当然还有两个二等奖，几个三等奖。学校也果然重奖了一等奖获得者，每人奖金一千元。因为朱书记说，她们为学校发展、为市素质教育特色学校的申办，做出了杰出贡献！当然，也有不同意见者。许多老师私底下说，她们那几个，杰出贡献？我呸！不是老大超一流的活动能力，就她们几个，哼，还能获得一等奖？弄个三等奖，就是老天照顾啦！
对于局长杯比赛，无论是参赛的老师，还是不参赛的老师，都深谙其中的秘密。据说，不管是老师个人，还是学校领导，只要打通了评委，也就是教研室的教研员，特别是那个侯主任，想拿个一等奖，就是一句话的问题了。这个秘密，在新区各个学校广为流传，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我有时傻傻地想，局长杯赛课的秘密，局长们知道吗？我宁愿他们不知道！但我有时又傻傻地想，连普通老师都知道的事，以局长们的睿智和洞察力，他们会不知道吗？
33、这不是钱买来的吗（一）
33、这不是钱买来的吗（一）
随着二0一0年四月下旬的到来，我校申报武汉市素质教育特色学校的筹备工作也接近尾声。
学校大门已然竣工。为此，学校还特意举办了一个档次高、声势大的揭牌仪式。参加仪式的领导有：市人大副主任、市政协副主席、市教育局副局长、新区主管教育的副区长、区教育局局长书记、街道书记主任、附近企业商场酒店老总，甚至还有一位附近驻军代表。
那天，风和日丽，全校近二千名师生穿着整齐的校服，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操场上。牛校长穿着笔挺的西服，扎着鲜艳的领带，昂首挺胸、激情洋溢地主持了揭牌仪式。
随着大幅红娟的徐徐落下，一座号称华中地区最牛小学校门呈现在我们眼前。操场上的师生，马路边的行人，包括主席台上的领导，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哇——的声音。
H型，深灰色。H的那一横，酷似一架30米长的七弦琴；H的那两竖，则是两本翻开的厚书。这一琴一书，象征琴棋书画，寓意素质教育特色。整个校门给人以庄重而又活泼，时尚而不乏人文气息，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校门里面，是一个漂亮精致的音乐喷泉。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动听的乐曲。耶，喷泉开始啦！孩子们欢呼雀跃。喷水池随着音乐声的强弱规律来喷水，有时，喷泉像巨龙腾空而起；有时，又像仙女散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喷水池好像在闪闪发光，美不胜收！
揭牌仪式之后的第二天，武汉市教育局督导室领导一行人就来到我校检查工作，考察我校申报武汉市素质教育特色学校的准备情况，以便确定正式考察日期。
当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学校那个讨厌的广播又响了，先是一阵喂喂喂试音的声音，紧接着是朱书记震耳欲聋的声音：请老师们下班后迅速到会议室集中开会，有要事！
下课铃响了，老师们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什么要事，非得是下班了才解决不可吗？怎么回事呀，总是占用我们下班时间？我们迟到了，学校扣我们全勤奖；那我们下班开会，又怎么说呢？怎么，你还想拿200％的加班费不成？别太美啦！领导们能少说些闲话，我就感激涕零啰！呸，瞧你那熊样！
今天的会议出乎老师们的意料，简直太简短了！会议的发言人只有一个，就是牛校长，我们的老大。他以他惯有的腔调，简要介绍了市督导室负责人对我校作的检查情况，然后强调，督导室领导指出，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主要归纳为六不净：地面不净、墙壁不净、学生个人不净、厕所不净、作业本不净、桌面不净！督导室领导给我们一周时间解决。老师们，我们必须以大决战的勇气，只争朝夕，全力以赴！
朱书记带头鼓掌，会议室里响起了零零星星的掌声。
第二天，我们发现，已经全部撤出学校的工程队，又返回了两支。一支以清扫校园地面、厕所为主，他们拿着高压水龙头，对准有垃圾、灰尘、泥浆的地面，一阵猛冲，就连厕所的四壁、天花板也不放过。
那天，老吴给我们爆了一个猛料：为了迎接市素质教育特色学校的检查，学校禁止男老师在办公室、走道、操场、教室抽烟！他实在憋不住了，就跑到厕所里蹲着抽，以为这回总算是万事大吉了。不料，他刚点燃香烟，还没来得及抽上一口，就遭到一串从天而降的水柱的袭击，不仅浇灭了他的烟，还淋透了他的身！老吴气急败坏，拎着裤子，找民工理论。几位民工也感到委屈，他们说，他们头催得紧，不抓紧时间做不完工，做不完工就拿不到钱，拿不到钱能行吗？家里老婆伢们都眼巴巴望着哩！老吴也是从农村来的，家境也不好，听民工兄弟们这么一说，他的心就软啦。他说，算啦，算啦！兄弟们，以后注意点就是了。民工们说，知道啦，知道啦。大哥，噢，老师，对不住啦！来，抽支我们的吧。我们的烟虽然便宜，辛辣，但够劲！
老吴接过一位民工递过来的烟，看了看，又闻了闻，心想，这他妈什么烟哪，比我的还差呢！我他妈的混得已经够掉渣了，他们……正想着，旁边的一位民工把点燃的火机送到他嘴边。老吴就着火点燃了香烟，哇，还真他妈的辣呀！老吴咳咳咳，连着咳嗽不止。民工们望着他傻笑，说，老师就是不同，好烟抽多了，这水货烟就不习惯啦。老吴心想，你们太抬举我了，我的烟跟你们的也差不多呢！
老吴的爆料，引起了众人的哄笑。
柳惠惠说，这学校也太能折腾了！那么漂亮的校门拆了，建了一个华中最牛小学校门；那么美丽的雕塑拆了，建立一个音乐喷泉；那么茂盛的梧桐树砍了，栽了几颗光秃秃的香樟树。
是呀，这次为了迎接市素质教育特色学校的检查，学校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啊！不说别的，光是做资料，从去年做到今年，大半年了，听后勤的老唐嘀咕，A4的纸都用了上白包，摆在一起只怕比两层楼还高呢！袁老师接过去说。
听袁老师这么一说，我想起了这半年多来，我的大半精力都耗费在了做资料上。有时，紧张的时候，甚至连课都来不及备，就那么匆匆忙忙披挂上阵了。我一个人做的资料，放在资料盒里，摞起来就跟我的身高一般高了。这么多的资料，领导们会一页页看吗？两天的时间（牛校长说，市教育局督导室只检查两天），他们看得完吗？他们会不会只看看资料盒上的目录呢？做这么多资料，跟素质教育有关系吗？难道哪个学校的资料越丰富，哪个学校的素质教育就越搞得好，哪个学校的学生素质就越高吗？这学期两个月来，我本想利用周末和老公去逛逛楼市，想趁楼市低迷时期贷款买套房子。结果，每次都被抓差到学校，不是替校长赶资料，就是为主任补资料。想做个房奴都这么难！
很少参与我们年轻人议论话题的雷老师，停下批改测验试卷的笔，说，我在这个学校工作三十五、六年了，从最早的马校长到现在的牛校长，已经换了不下十个校长了，从来没有哪个校长一上来就搞工程的，除了牛校长！别的校长来了，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先抓抓教学，然后才搞工程建设。有的做校门，有的做厕所，有的做食堂，有的做花园，有的扩建教学楼，有的购买设备，有的整操场，有的搞绿化，有的修修补补……改革开放之初，大家一心搞教学，校园面貌十年不变。那个时候，老师肯教，学生肯学，大家把心思都用在教学上面！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开始，每隔几年，学校就变一个样，这个校长这样弄，那个校长那样搞。有时你稍不留心，还以为自己走错地儿了！特别是这个牛校长，从他来的那一天开始，学校就没有消停过！什么素质教育特色学校啊，什么要创造学校发展机遇啊，这呀那的，花里胡哨，我都给整糊涂啦！
别说您老给整糊涂了，我们年轻人都搞得不是蛮懂呢！这些年一心搞素质教育，完全丢掉了传统教育的精华，结果搞得学生们都不想读书了，老师们的心也都散了。唉，尽弄些花架子！柳惠惠对着雷老师说。
老吴关上办公室的门，故弄玄虚地说，同志们，凭我的直觉，折腾还在后面呢！
34、这不是钱买来的吗（二）
34、这不是钱买来的吗（二）
老吴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得咚咚咚乱响。老吴嘀咕道，这谁啊？像个催命鬼一样！打开门，老吴傻了，我们也傻了！
只见两个年轻的民工，抬着架梯，拎着涂料桶，拿着长柄板刷，站在办公室门口，头上还戴着用报纸折成的尖尖帽儿。
搞么事的啊？你们？老吴用他那夹生普通话问道。
刷墙的。瘦高个的民工答道。
老吴接着又问，是哪个让你们来刷的？刷么事墙啊？
瘦高个民工面无表情地说，是你们学校啊！我们工程队是今天早晨才进来的。
老吴望了望他们，又望了望我们，摸着后脑勺说，那，那，那你们刷墙，我们怎么做事呢？难道让我们搬到操场上克备课、改作业吗？
瘦高个民工依然面无表情，闷闷地说，老兄，你这个问题我没办法解决。我只知道我们包工头告诉我们，这两天之内，我们俩必须把这五层楼来回刷两遍。否则，我们白干的！
两遍！我的天哪！那我们这两天怎么工作哪？学校还让不让我们做事啊？柳惠惠惊呼道。
难道素质教育跟我们办公室的墙壁有关系吗？为什么不安排在双休，而要在上班时间刷呢？这里到底是学校，还是工地呀？老师们议论纷纷。
老吴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报告我们说，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每一层楼都有两名民工在刷墙哪，有的在刷办公室，有的在刷走道，还有的在刷教室。不仅我们这栋教学楼在刷，对面那栋教学楼也在刷，后面的综合楼也有人刷墙。哎呀呀，反正全校都在刷。喜刷刷，喜刷刷！老吴无可奈何，竟幽默地哼了两句。
没办法，我们只好用废旧的报纸把办公桌遮盖起来，撤出了战场。站在走道里，正议论着这事，忽听楼下走道里也是叽叽喳喳的。好像有人在说，哎哟，这是哪位领导制定的规则呀，素质教育特色学校，难道墙壁也要特色吗？还有人在说，唉，我们学校领导也是的，搞个什么破特色学校唦？尽折腾人！完全是吃饱了饭撑的！
好在两位民工做事兢兢业业，不一会儿功夫，我们那间不大的办公室就刷完了。瘦高个一边往外搬架梯，一边朝我们哼了一句，搞完了！我们进了办公室，感觉到办公室果然亮堂了些许，只是墙壁湿漉漉的，顺便还有些味道，尽管不是刺鼻的那种。
第二天，瘦高个和他的搭档又敲开了我们办公室的门。这一次，他说，老师们你们不用出去了，我们只是补刷一下。说着，他俩就竖起了三角形架梯，开始补刷那些墙壁上起了皮的地方。这时，一位中年男人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瘦高个叫了声老板，又继续做起活来。老吴听说是老板，就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并问道，老板啊，你们昨天刷的墙，都还没干呢！今天又这样补刷，这有用吗？老板也蛮实诚，他笑了笑说，这位老师看来还是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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