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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我其谁:胡适-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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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西方的耶稣,中国的墨子都早已说过。其原则就是毋用双重标准。正义、公道只有一个标准;事物无论大小、人无分国籍,对待之法必须一致。'18'
胡适这篇演讲,在在证明了他还是一个半吊子的不抵抗主义者。胡适后来也承认,自己在这篇演讲里“犹持两端”、“犹以为国防为不可缓”。'19'然而,聪明、博览群书、领悟力强的胡适,很快就领悟到自己的不一致。而那终于让他茅塞顿开的,是他12月12日在《公众》(The Public)周刊上读到的署名S。D。的作者写的一篇文章:《充足的国防》(Adequate Defense)。S。D。是《公众》主编丹吉格(Samuel Danziger)的名字的缩写。这是他为《公众》周刊写的一篇社论。'20'他批评某压力团体要在美国国会提出动议调查美国军备状况。他说这其实就是要营造危机感,其目的在影响国会,以便增加美国的国防预算。S。D。说,他们强调不是要扩充军备,而只是要有“充足的国防”。他反驳说战争如果发生,没有任何国防是充足的,除非它比敌人的强;而不充足的国防,有等于没有。问题是恶性循环:
要有“充足的国防”,我们的军备就必须比任何可能集结起来攻打我们的敌国都要强。那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因为我们的假想敌可能会怀疑我们准备要打他们,就好像我们怀疑他们准备要打我们一样。他们一定会想在军备上超过我们。我们国家那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战派一定会抓住这点不放,于是激起疑惧之心,鼓吹增加预算。这种竞赛是毁灭性的。要终止这个竞赛,不是一方自愿退出,表白其和平的意向;就是一方乘最可能致胜的时机打败对方。欧洲的经验说明,后者是最可能的选择。备战只会导致战争。唯一可能充足的国防不在于军备,而在于公道地对待所有国家的人民。'21'
S。 D。这篇文章没指名的团体,就是该年12月1日在纽约成立的“国家安全联盟”(The National Security League)。'22'该联盟获得《纽约时报》的支持,其目的在鼓吹备战,以免一旦战争发生,美国可能会措手不及。胡适读了这篇文章以后,茅塞顿开,他说:“其言深可玩味。”接着,他作了详尽的演申。因此,1914年12月12日这则日记,就成为记录胡适留美阶段政治思想发展轨迹的第二篇重要的文献,因为它记录了他不抵抗主义的底定。他先用S。D。军备竞赛恶性循环的论点,来说明所谓充足的国防对中国是缓不济急的:
即以吾国言之,今人皆知国防之不可缓。然何谓国防乎?海陆军与日本并驾,可以谓之国防乎?未可也。以日乃英之同盟国也。海陆军与日英合力之海陆军相等,足矣乎?未也。以日英又法俄之与国也。故今日而言国防,真非易事。惟浅人无识之徒始昌言增军备之为今日惟一
之急务耳。
胡适又说:
今之欲以增兵备救中国之亡者,其心未尝不可嘉也,独其愚不可及也。试问二十年内,中国能有足以敌日俄英法之海陆军否?必不能也。即令能矣,而日俄英法之必继长增高,无有已时。则吾国之步趋其后亦无有已时,而战祸终不可免也,世界之和平终不可比也。
胡适的结论是:“增军备,非根本之计也;根本之计,在于增进世界各国之人道主义。”那么,中国的前途何在呢?胡适说:
根本之计奈何?兴吾教育、开吾地藏、进吾文明、治吾内政。此对内之道也。对外则力持人道主义,以个人名义兼以国家名义,力斥西方强权主义之非人道、非耶教之道;一面极力提出和平之说,与美国合力鼓吹国际道德。国际道德进化,则世界始可谓真进化,而吾国始真能享和平之福耳。
难者曰:“此迂远之谈,不切实用也。”则将应之曰:“此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若以三年之期为迂远,则惟有坐视其死耳。吾诚以三年之艾为独一无二之起死圣药也。”
此吾所以提倡大同主义也,此吾所以自附于此邦之“和平派”也,此吾所以不惮烦而日夕为人道主义之研究也。吾岂好为迂远之谈哉?吾不得已也。
这是胡适绝对的不抵抗主义时期的立场。这个绝对的不抵抗主义,用胡适在《口述自传》里的话来说,是“激进的不抵抗主义”或者“极端的和平主义”。'23'从S。D。那篇文章,胡适领悟到即使对国力、生产力那么强大的美国而言,真正万夫莫敌的“充足的国防”都是一个幻想,更遑论当时没有海军,陆军训练、装备两相落后的中国了!11月底在西腊寇思对“国民兵”军官作演讲的时候,他还有治标、治本的双重主张。现在,他连治标之道都扬弃了。这是因为从他现在所服膺的绝对的不抵抗主义的角度来看,他原来认为是对症下药的治标之道——自卫用的国防——本身也是毒药:“今世界之大患为何?曰:非人道主义是已,强权主义是已。弱肉强食,禽兽之道,非人道也。以禽兽之道为人道,故成今日之世界。‘武装和平’者,所谓‘以暴制暴’之法也。以火治火,火乃益燃;以暴制暴,暴何能已?救世之道无他,以人道易兽道而已矣,以公理易强权而已矣。”
这段话里的关键词是:“武装和平”和“以暴制暴”。“武装和平”这个词,显然是翻译他的校友大卫·乔丹(David Starr Jordan)在《纽约时报》上所用的“Armed Peace”,意思就是用军备来维持和平。大卫·乔丹是康乃尔大学1872级的毕业生,当过史丹福、印第安纳大学的校长,是一个反战的和平主义者。乔丹谴责用军备来维持和平的论调,他说那是遁词。他说第一次世界大战证明了:“用枪、用军舰、用耀武扬威的方式来取得的武装和平,终于走到它注定的后果。武器就是用来打战用的。”'24'胡适现在体认到“武装和平”的做法就是“以暴制暴”。其结果就是他所说的:“以火治火,火乃益燃。”在接下来的一年当中,由于胡适服膺绝对的不抵抗主义,他完全不能接受任何“以暴制暴”的和平主张。这包括《独立》(The Independent)周刊的主编侯尔特(Hamilton Holt)所活跃于其中的“强制维持和平联盟”(The League to Enforce Peace)。
胡适在《口述自传》里谈到了这个1915年6月在费城成立的“强制维持和平联盟”。这又是胡适晚年改写历史的一个例子。胡适在回忆了安吉尔和杜威对他的影响以后,接着就谈“强制维持和平联盟”。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的和平运动真是众声喧哗、急流迭起、跌宕冲击,参与者退出、转变立场的所在多有。不了解其间复杂万象的人,很容易被胡适的回忆误导,误把“强制维持和平联盟”和安吉尔、杜威、胡适混同在一起。比如说,邵建就误把“强制维持和平联盟”视为和安吉尔、杜威“思想同步”的组织。'25'我们先说胡适的回忆。他在说完安吉尔和杜威对他的影响以后,说:
就在安吉尔和杜威的这些思想影响我的时候,也正是一个新的具有建设性的世界主义运动产生的时刻。这个运动的发端是“强制维持和平联盟”,是我的老朋友,《独立》周刊的主编侯尔特先生所倡导组织的……1915年6月,美国的一些公众领袖在费城独立厅召开了“强制维持和平联盟”的成立大会。我们必须谨记“强制维持和平联盟”,可以说在思想上孕育了未来的“国际联盟”。侯尔特影响了美国前总统塔伏特,他于是答应出任该联盟的主席。经由侯尔特和塔伏特的努力,威尔逊总统逐渐接受这个新的观念,而成为“国际联盟”的强力支持者。
胡适接着引了“强制维持和平联盟”的三个主张。其中,第三个主张是后来扬弃了绝对的不抵抗主义的胡适所服膺的:
第三(这是最重要的一条),条约签署国将集体采用经济与军事的力量,来制裁任何不把争端付诸仲裁,而迳自采取军事行动或任何敌对行为的签署国。'26'
胡适在《口述自传》里的这段回忆与他自己的心路历程不符。“强制维持和平联盟”的第三个主张,胡适在回忆的时候,还特别强调说是最重要的一条,即,用经济、军事的力量制裁侵略者。这是在当时持绝对的不抵抗主义的胡适所不能接受的“以暴制暴”的方法。我们记得在上述胡适演申的引文里,他强调他的根本之计:“对外则力持人道主义……一面极力提出和平之说,与美国合力鼓吹国际道德。”有趣的是,等胡适在1916年蜕变成为一个国际仲裁主义者的时候,他却又跟“强制维持和平联盟”英雄所见略同了。更有趣的是,等胡适终其一生秉持国际仲裁主义,作为他这个理论灵感来源的杜威,却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就把它束之高阁了。但这是后话。
总之,S。D。在《公众》上的《充足的国防》那篇文章使胡适顿悟,幡然一改他到那时为止仍然心持两端的立场:既要和平、又要有自卫的武力的矛盾;用胡适当时最喜欢说的话来说,就是不一致。S。D。的那篇文章,胡适是12月12日读到的。两个礼拜以后,他就有机会演练他这个用“必也一致乎”所推演出来的不抵抗主义。12月底,他代表康乃尔大学的“世界学生会”,到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城去开“世界学生联合会”的年会。26日举行欢迎晚会。当晚在大会上致辞的有五位,其中一位是伊利诺大学的俄利物(T。E。Oliver)教授,另一位就是胡适。'27'
胡适演讲的题目是《我们站在分岔口上》(At the Parting of the Way)。他在《留学日记》里说他那篇讲词,其实是在向俄利物教授提出挑战,是对他所下的一份“哀的米敦书”,即最后通牒。原因是这样的,“世界学生联合会”的总会有两派在角逐着。一派胡适称之为前进派,康乃尔的“世界学生会”属之,主张所有的和平团体,包括主张和平的学生团体,都属于“国际学生联合会”的份子,“世界学生联合会”应该与所有主张世界和平的团体合作。另一派,以伊利诺大学的“世界学生会”为代表,是保守派,认为世界和平属于政治问题,而学生不应该干预政治。他们认为讷司密斯、洛克纳这些主张和平的人都是被那些和平团体所利用了。胡适在日记里记下了他演说的大旨:
今日世界文明之基础所以不坚牢者,以其础石非人道也,乃兽道也。今日世界如道行之人至歧路之口,不知向左向右,而又不能不抉择:将循旧径而行兽道乎?抑将改途易辙而行人道也?世界如此,吾辈之世界会亦复如是,吾辈将前进耶?抑退缩耶?
胡适在日记里说,俄亥俄州大学校长汤生(William Thompson)是地主,当晚也致了欢迎词。在欢迎会的次日,校长夫人告诉胡适:“昨夜君演说后,本校法律院长内特先生谓余曰:‘我完全没有对妳先生不敬的意思,但今晚的演说,胡适先生的最好。’'原句是英文'”'28'胡适除了在欢迎会致辞的时候,向反对支持和平运动的保守派宣战以外,同时也在大会的决议案上力战保守派:
年会议事会始于廿八日,终于廿九日,二日而已。余为议案股(mittee on Resolutions)员长'主席',为最重要之股员。廿八夜手写议案至三时始就寝,七时即起,睡三小时余耳。明日召本股股员会集,余竭力将所有议案一一通过。十时许议事会开会,余为第一人报告,所有议案二十条,除三、四条致谢议案外,皆总会中年来最重要问题之久悬不决者也。余报告自十时许至下午五时半始毕,盖除食时外凡六小时。每提一案,反对派辄起驳击。幸进行'进步'派居大多数,余所提议案皆一一通过。八年悬案,一朝豁然,俾全会知总会多数意向所在,不致为一二少数反对党所把持,此本届年会之大捷也。
胡适刚从俄亥俄州开的“世界学生联合会”年会“大捷”而归,1915年1月中,他又有东岸之游。这次,他是到波士顿去,为“布朗宁知音会”演讲《儒家与布朗宁》。演讲过后,他去了纽约。23日,他在纽约跟韦莲司见面,当面向韦莲司表示自己已经彻底大悟,“决心投身世界和平诸团体,作求三年之艾之计”,从此奉行不抵抗主义。我们记得这是他读了S。D。那篇文章以后的事。胡适过后在日记上说,韦莲司听了非常高兴,认为这是胡适“晚近第一大捷”,希望他能“力持此志勿懈”。'29'
胡适与韦莲司告别后,从纽约搭火车回旖色佳。在车上,他读了该期的《新共和》(New Republic)周刊,发现其中有一篇哥伦比亚大学学生的投书。这篇投书的名称是《不抵抗的道德》(Ethics of NonResistance),作者叫普耳(Frederick Pohl)。胡适读了觉得深获其心,立刻设法找到普耳的地址,写信给他。他对普耳说:
当今的世界所须要的,是把那过度强调自我至上的观念彻底地推翻。当代的道德太自我中心了。自保的观念几乎从来就没有被挑战过。因为如此,许多权宜之策、许多罪恶,都假自保之名而得以行之!为了要矫正这个积重难返的恶习,我们必须把现有的自我的观念推展至其极限。我们必须推翻那认为自保是我们最高的责任的迷信。我们采取不抵抗的态度,必须因为那是正确的,而只不是权宜之计;必须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因为那是必要的。
普耳回信说他不相信不抵抗主义,因为它听起来太软弱无力了。他说他宁愿称之为“有效的抵抗”(effective resistance)。他说武力的抵抗是最没有效率的抵抗方式。人们总误以为只要不用武力,就是不抵抗;世人一想到抵抗,就只能想到物质、武力层面的抵抗。他说,事实上,精神上的抵抗,也就是说,宽恕敌人、“左脸被打,再赔上右脸”等等,才是最正面、最有效的抵抗。'30'
胡适才回到旖色佳,却又有了再游纽约的机会。这是因为“美国限制军备联盟”(American League to Limit Armaments),邀请美国东岸的一些大学,派代表到纽约开会,希望能在大学里组织限制军备的团体。胡适是康乃尔大学的代表,所以他在2月13日早上,又坐火车到了纽约。参加这个会议的代表在当晚议决成立一个组织,名为“废除军国主义大学联盟”(Collegiate League to Abolish Militarism)。胡适说这个名字是他取的。就在这第二次的纽约之行,胡适跟普耳见了面。两人相谈甚欢。只是,普耳不喜欢用“不抵抗主义”,而胡适不喜欢普耳用的“有效的抵抗”。胡适想到他康乃尔闪族语言系须密(N。Schmidt)教授所用的“消极的抵抗”(passive resistance),但还是觉得不理想。最后他建议用“道义的抵抗”(ethical resistance)这个字眼。普耳同意胡适的说法。跟普耳见了面以后,胡适接着见到了韦莲司,谈起他对普耳说的话,连韦莲司也觉得胡适说得很有道理。'31'
所谓“道义的抵抗”,其实就是绝对的不抵抗,因为那是“左脸被打,再赔上右脸”那种宽恕敌人的抵抗主义。其立论的基础是:这种“左脸被打,再赔上右脸”的抵抗方式,终于会让敌人羞惭、痛悔,然后幡然改悟,所以才会称之为“道义的抵抗”,因为那是用“道义”来作“不抵抗”的抵抗。胡适既然已经成为一个绝对的不抵抗主义者,中国有没有国防,对他来说根本就只是末节。没有国立大学,没有文化机构,才真正是耻辱。他在1915年2月20日跟英语系的教授亚丹(J。Q。Adams)谈到大学:“先生问:‘中国有大学乎?’余无以对也。又问:‘京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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