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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我其谁:胡适-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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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的这篇演说有三点值得注意的地方。第一,我们记得开这个“国际关系讨论会”的夏天,就是胡适1936年在《留学日记》的《自序》里说他“发愤尽读杜威先生的著作”的那个暑假。然而,他这篇演说中缺席最明显的就是杜威的实验主义观点。第二,他在哲学观点上糅杂、挪用、调和的倾向在这里已经非常明显了。这时,他还没离开唯心论大本营的康乃尔大学。但是,他的演说里,已经挪用了功利主义跟康德的观点,交叉互补为用。第三,这是胡适绝对的不抵抗主义的最后一篇宣言。他这时还是不相信军事和经济的制裁,所以才会说:“如果法律必须要时时靠警察才能执行,那我们还能和平地生活着吗?”无怪乎他相信舆论,相信靠舆论去凝聚起来的“和平的意志”,才是“最终、最有效的制裁方法”。
根据他在《留学日记》所记,讷司密斯在讨论会的最后一夜,“嘱余讲‘伦理与国际政策之关系’。余略书所见,约十五分钟而毕。”'55'信然!他这篇演说急就章的痕迹斑斑俱在,迥异于他一向行文与论述的洗练与周密。安吉尔对胡适征引功利主义的理论显然不能苟同。胡适演说完了以后,安吉尔作了一点短评。他说他只想点到为止。他说功利主义者的错误,在于假定道德就是自身利益(selfinterest)的扩充。他说并不是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于自身的利益。一个人决定要好好地教育他的孩子,可以完全是因为那攸关着他自身的利益,但也可以只是因为他就是想这样作而已。当然,安吉尔说,这两者并不必然起冲突,道德与自身利益可以并行不悖。只是,什么是自身利益呢?我们在考虑自身利益的时候,已经把同侪心、伙伴们对我们的好评等等不可捉摸的东西都剔除掉了。但这些都是很真实的人类的利益。如果你把这些也加进去,你会发现利益与道德的调和其实是一码事。但是,即使你证明了那一点,这并不等于你证明了功利主义的观点,亦即,我们行为的动机是自身的利益。安吉尔说:“这形上学的话说够久了。”他于是就此打住。'56'
最耐人寻味的是,胡适是带着绝对的不抵抗主义来参加这个“国际关系讨论会”的。然而,他所敬仰的安吉尔以及他所佩服的讷司密斯,都走向以不同方式来制裁的道路了。欧战的发生,使原来投身于和平运动的讷司密斯彻底泄气。他于是参加了“强制维持和平联盟”,后来还担任该联盟麻省分会的秘书。安吉尔在这个“国际关系讨论会”已经开始主张用国际联盟的方式来维持和平。以往的军事联盟带来的是更多的战争,非军事联盟的组织,像海牙会议,又因为没有制裁力,而等于虚设。他主张成立一个国际组织,所有会员国承诺一致行动。如果有任何一个国家拒绝把争端付诸公决,所有会员国就拒绝与它往来。从前的杯葛、拒绝往来不成功,是因为那不是全面的。只有全球性的、全方位的杯葛、拒绝往来才能奏效。试想,有哪一个现代国家能够自外于全世界的其他国家,而得以生存呢?他认为这种非军事的制裁方式,远比军事的制裁方式要有效多了。'57'
更更耐人寻味,恐怕当时也让胡适震动莫名的,是大会最后所作的几项决议。那是一组主张国际仲裁的决议:
鉴于:最近所发生的事件在在显示了美国就是参战,也不可能确保美国及其它中立国家人民的生命,以及美国与它中立国家在海上行使商业的权利。这是因为交战的双方都在不同程度上曲解、违反了法律,而且它们对法律的诠释所造成的后果是,这些权利在未来无法得到适当的保障。
我们敬谨地认为,要保护美国的权利,就必须开发并改订现行的国际法,以便:
一、一个制定法律的国际立法机构;
二、一个公正诠释法律的国际法庭;
三、一个能视情况所需,使用最有效的经济或军事力量来执行法庭决定的国际组织。
我们更进一步地谨促美国政府——因为这是立时可行,而且可以作为达成这四'三?'项结果的第一步——邀请其他西半球的民主国家进行咨商,以探询它们是否愿意立约支持在战后的和平会议里,以协同一致的方式,去争取保障中立国的权益。
这几项决议将呈递给威尔逊总统、国会议员以及泛美联盟(Pan American Union)的董事会。'58'
'1'《胡适日记全集》,1:415416。
'2'《胡适日记全集》,1:438。
'3'《胡适日记全集》,1:461。
'4'《胡适日记全集》,1:520521。
'5'《胡适日记全集》,2:138。
'6'《胡适日记全集》,1:521。
'7'《胡适日记全集》,1:523。
'8'《胡适日记全集》,1:524。
'9'《胡适日记全集》,1:524525。
'10'《胡适日记全集》,1:551。
'11'《胡适日记全集》,1:553。
'12'《胡适日记全集》,1:555556。
'13'《胡适日记全集》,2:366。
'14'《胡适日记全集》,1:547。
'15'《胡适日记全集》,1:547。这首诗后来收入胡适的诗集时,更改了几字,此处,根据他的《留学日记》。
'16'《胡适日记全集》,1:437。
'17' Hu Shih to Clifford Williams; December 3,1914,《胡适全集》40:14。
'18' 胡适,“What An Oriental Sees in the Great War,”《胡适全集》35:135143。
'19'《胡适日记全集》,2:18。
'20'“Editorial:Adequate Defense,”The Public; XVII。871(December 11,1914),p。1177。在此特别向我任教的德堡大学图书馆的同事Kathryn Millis致谢,帮我找到这个周刊和这篇社论。
'21' 以下有关“充足的国防”的讨论,是根据《胡适日记全集》,1:565568。
'22'“Noted Men Demand We Arm for War,”The New York Times; December 2,1914,p。1。
'23' Hu Shih,“The Reminiscences of Dr。Hu Shih,”pp。61,76。
'24'“The Meaning of the War,”The New York Times; September 23,1914,p。8。
'25' 邵建,《瞧,这人——日记、书信、年谱中的胡适》,页122。
'26' Hu Shih,“The Reminiscences of Dr。Hu Shih,”pp。7576。
'27' 以下有关“世界学生联合会”年会的叙述,是根据《胡适日记全集》,2:79。
'28'《胡适全集》里的日记的英文部分,凡编者所附中译都须慎用,因为错误累累。
'29'《胡适日记全集》,2:18。
'30'《胡适日记全集》,2:3538。
'31'《胡适日记全集》,2:44。
'32'《胡适日记全集》,2:5051。
'33' Hu to Williams; February 25,1915;《胡适日记全集》,2:52;以下有关胡适因“二十一条”与中国留学生的辩论,请参阅拙作《星星·月亮·太阳》,页4953。
'34' Williams to Hu; February 26,1915。
'35' Hu to Williams; February 28,1915。
'36'《胡适日记全集》,2:56。
'37'“Japanese Demands Arouse Indignation,”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 X。6(March,1915),p。400。
'38' W。K。Chung,“Korea or Belgium,”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 X。6(March,1915),p。334。
'39' Suh Hu,“A Plea for Patriotic Sanity:An Open Letter to All Chinese Students,”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 X。7(April,1915),pp。425426;《胡适日记全集》,2:7376。
'40'《胡适日记全集》,2:8990。
'41' Williams to Hu; March 25,1915。
'42' Hu to Williams; March 28,1915。
'43' Hu to Williams; April 26,1915,Enclosure。
'44' World Peace Foundation; 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Boston:World Peace Foundation,1916)。
'45' 以下有关胡适对“国际关系讨论会”的记载,请参阅《胡适日记全集》,2:134144。
'46' Gee Nasmyth,“Preface,”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v。
'47' William Walling,“The Socialist Interpretation of the War,”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209233,此处的引句在第216页。
'48' 以下有关马克辛的演说及发问,请参阅Hudson Maxim,“Defenseless America,”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129146。
'49'“Unbloodthirsty Mr。Maxim,”The New York Times; July 2,1915,p。10。
'50' Lewis Gannett,“Mr。Maxim’s Audience,”The New York Times; July 4,1915,p。10。
'51' Hu Shih to Lewis Gannett; July 15,1915,Lewis Gannett Papers,16811966(inclusive),19001965(bulk),MS Am 1888(586),deposited at Houghton Library; Harvard University。
'52' Major G。H。Putnam,“The Question of Increasing the Armaments of the United States,”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120,129。
'53'《胡适日记全集》,2:138。
'54' Suh Hu'Hu Shih',“Does Might Make Right?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nd Ethics,”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347351。
'55'《胡适日记全集》,2:140。
'56' Norman Angell,“Discussion Following Address by Mr。Hu,”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351352。
'57' Norman Angell,“NonMilitary Sanctions for International Law,”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177194。
'58'“Resolutions,”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384385。
国际仲裁主义
胡适在《口述自传》里说:“所以你'注:唐德刚'现在可以了解我是‘强制维持和平联盟’一个早期的皈依者。”'1'从字面来说,这句话当然不能算错,因为“早期”是一个相对的名词。多早才算是早期呢?“强制维持和平联盟”是在1915年6月17日成立的,而当时的胡适其实还是一个绝对的不抵抗主义者。然而,胡适是不是一个早期的皈依者并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所作的这个回忆,适足以掩盖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原来是反对“强制维持和平联盟”的一个人。
但是,就像我在前一节的分析里所指出的,“国际关系讨论会”是一个转捩点。“国际关系讨论会”所凝固起来的思维,最后是体现在大会结束时所作的决议,那就是国际仲裁的主张。这对胡适而言,一定是震动莫名的。然而,这对胡适来说并不是完全陌生的。毕竟,在他走到绝对不争主义的心路历程中,他的起点是狭隘的爱国主义。在他的思想渐次蜕变的历程中,他从一个狭隘的爱国主义者,先是转变成一个以爱国为基础的世界公民;再一变而成为一个超越国界的世界公民;从世界公民,他再变成一个绝对的不抵抗主义者。现在,是胡适再一次蜕变,成为一个国际仲裁主义者的肇端。这就是胡适仲裁主义思想的形成,是他此后一生所服膺奉行的。
在我们开始追寻胡适转向国际仲裁主义以前,我必须改正三个我自己先前所犯的错误。我在英文版的《男性与自我的扮相:胡适的爱情、躯体与隐私观》一文里说:胡适从一个“狂热的和平主义者”转变成一个国际仲裁主义者,这与其说是一个转变,不如说是他世界主义在逻辑上更进一步发展的自然结果。其次,我在那篇文章里,还认为胡适从绝对的不抵抗主义者转向成为一个国际仲裁主义者,主要的影响只有杜威。第三,我在那篇文章里完全没有提到安吉尔对胡适的影响。'2'现在,这三点我都需要作修正。按照我在本书的分析,胡适转变成一个国际仲裁主义者,就意味着他扬弃了他之前所服膺的绝对的不抵抗主义。那不是他前一个阶段的立场的逻辑延伸,而是转向。因此,胡适在《口述自传》里说的是正确的;他说他“放弃了不抵抗主义,而开始接受这个比较新的、具有建设性的对力量的看法,这个用法律的条件来更有效、更经济地使用力量的哲学”。'3'其次,从上节的讨论里,我们也可以看出胡适转向的契机是在他开“国际关系讨论会”的时候。安吉尔提出仲裁的主张很显然对胡适有极大的影响。这发生在他转学到哥伦比亚大学以前。杜威对胡适的影响,主要在于为他提供了分析的观念与语言。
我们在什么意义上可以说“国际关系讨论会”是胡适从绝对的不抵抗主义转向国际仲裁主义的转捩点呢?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来说明胡适在会期当中就意识到地层的移动。他在会议期间,6月21日,给韦莲司的信上说:“我在与会代表当中找到了几个不抵抗主义的支持者:一个匮克派的女性、一个天主教徒、还有妳离开旖色佳那个晚上所认识的洛克纳先生'“世界学生联合会”秘书,始终是不抵抗主义者'、讷司密斯先生'后来变成“强制维持和平联盟”麻省分会秘书'、甚至安吉尔(或许有所修正)、以及我自己。”'4'他7月1日在会后追记的日记里还只用“不争主义者”来称呼自己及其同志:“会员当中乃有持‘不争主义’者二十余人。”但是,他在当天写给韦莲司的信就把“道义的抵抗”加进去了:“另外一个令人欣喜的特色,是有一大批不抵抗主义或道义的抵抗的支持者。七十多个与会代表里,至少有二十个是。”'5'胡适在这封信里附了一些简报,可能也包括了“国际关系讨论会”在会后所作的几项决议。
韦莲司在7月13日的回信,在在地说明了她跟胡适“智者”所见略同:
这自然让我在脑海里刻画出一个世界舞台的形象。其中,国际法与法庭已经成为事实,反映了国际警卫队是实际的需要的信念。这至少在教育能作得更深、更广以前必须如此。在群众暴动等等危急的情况之下,道义的抵抗,如果没有一个显著的标志来作后盾,是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的。我想这或许就是“强制维持和平联盟”的态度。我起初很不喜欢那个联盟的名称。你的看法如何呢?'6'
胡适在次日给韦莲司的信,石破天惊,完全一反他绝对的不抵抗主义:
妳说国际关系在不久的将来(也许甚至在遥远的未来)都必须使用武力,这句话是对的。旖色佳的讨论会有很多支持道义的抵抗的代表。但是,当讨论会作决议的时候,全体一致地宣告说他们支持用军事或经济的力量来做国际法的后盾。诺曼·安吉尔主义者(Norman Angellists)'胡适意指所有与会代表都是安吉尔的主张的支持者'从来就不主张裁军。'7'
曾几何时,胡适居然从一个反对“以暴制暴”的绝对的不抵抗主义者,变成了一个“从来就不主张裁军”的人?我们记得在五个月前,也就是2月中,他还去参加了“美国限制军备联盟”在纽约召开的会议。当时成立的“废除军国主义大学联盟”的名字还是他取的呢!他的“必也一致乎”到哪儿去了?胡适在两个星期以前,也就是7月1日追记“国际关系讨论会”的日记里,还在歌颂“和平非攻”呢!他当时还说:
今之持和平之说者类多少年。一日余与克雷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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