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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升职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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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虽然天天有人拍马屁,但是这些人层次太低,连沈滨的脚趾头都拍不到,顶多夸赞几句“生财有道”、“公正廉正”,沈滨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直到柳鹏今天横空出世。
现在沈滨心中特别舒畅,他当即问道:“贤侄,我这边哪里太过用心了?”
沈滨能把监牢经营成别人针插不进的一方小天地,自然是费了无数心思,让上上下下都挑不出大毛病来,但别人只记住他的阴狠蛮横,根本不会理解他的种种用心。。
他的一番苦心自然是媚眼作给瞎子看,每每想起知音难寻只能对牛弹琴,沈滨就有一股无处发泄的阴郁之气,现在柳鹏这么说,他的脸色都笑成了一朵花。最新最快更新
“沈叔,我说句实话,我走南闯北,进了不少牢房,但是象咱们这么干净的牢房,还是第一次见到!”柳鹏深入解说:“干净看起来是件小事,可对于牢房来说太难得,也太可贵了!”
柳鹏以一种激动至极的语气感叹道:“咱们牢里最怕的是什么,是时疫,只要稍稍有点不干不净,时疫就要趁机席卷大牢,一天往外面扔十几具尸体都是轻的,沈叔真是功德无量啊,硬生生从阎王爷手下抢出了无数条性命!”
“哪里哪里!”沈滨都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连忙辩解道:“哪有什么功德啊……只是沈叔既然管了这牢里,总得担起责任来。”
“所以说了沈叔只会做功德,不会赚钱,沈叔若是跟我合作,凭借这牢里的资源日进斗金不成问题!”
看到沈滨连连点头,沈滨身边的几个狱卒都惊呆了,全黄县公认最会捞钱的沈牢头居然被柳鹏评为“只会做功德不会赚钱”,偏偏沈滨还深以为然,这样也行?
柳鹏继续说道:“沈叔的用心还不止这一项,我知道天南地北的牢房,为了避免犯人脱逃,都是幽深至极,当然这也是件好事,就是湿气难免重了些,而这犯人本来就体弱,湿气一重,难免就风湿入骨……”
这是实情,在牢里呆上几个月,哪怕原本活蹦乱跳的人,也很容易湿气入骨痛苦一生,柳鹏继续说道:“我看了,沈叔不但给他们常给他们放风晒晒太阳,还修了好几个有阳光的牢间,连天井也敞亮敞亮,牢里也一天清理几回,一点都不潮湿啊……”
“一点都不潮湿”就是瞎着眼睛说瞎话了,沈滨虽然用了不少心思,可先天限制,只能说比其它牢房干燥一些,可是柳鹏这么一顶帽子送上来,沈滨那是连连点头:“不过是与犯人方便,与自己方便而已!”
不管是放风的机会,还是那几间有小窗的朝阳牢房,都是沈滨大事捞钱的工具,可是现在沈滨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朝着身边的几个狱卒说道:“看看人家,看看你们,咱们办事办得如此用心,却根本不懂总结出来,结果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咱们的辛苦,只能胡说八道,说咱们黄县牢房是十八层地狱,你们想想,天下有这么用心的牢房没有……”
沈牢头发话,几个狱卒自然连连点头,而这时候柳鹏终于说话:“是啊,沈叔实在太用心了,就是只知道做功德,不知道赚钱,而且谦虚过度了,大家都不知道沈叔的用心!”
这话沈滨特爱听:“哪有那么用心,只是大家都方便而已,对了,贤侄你连夜过来,是有什么大事啊!”
“星夜来找沈叔,是有一件大事我实在办不了,想请沈叔帮帮忙!”
沈滨有些失望,他还掂记着快活林的好事,还以为柳鹏是来找自己谈合作的细节,不过柳鹏送了一顶高帽,他兴致正高:“还用这么客套干什么,你也知道沈叔最好说话,说吧,有什么事?”
旁边的江清月也格外轻松下来,这沈滨根本不是那个难说话的毒蛇,倒象是自家的长辈叔伯,而柳鹏也笑了起来:“今天多亏了沈叔帮忙,我们丁头决定给我加加担子,大后天让我打一回杀威棒。”
沈滨是老公门了,对其中的门道一清二楚:“这是好事啊!皂班多少人辛苦一辈子,都掌不了一回杀威棒,您才进皂班就有这样的机会,不愧我看好你!好事好事,以后沈叔若是找你帮忙,你可不能推托啊!”
沈滨又说道:“这事好办,你看谁出的钱多就行了。如果下不了手,让卫果宣去打杀威棒就行了,贤侄,总不会连坐着收钱都不会吧!”
柳鹏当即苦笑道:“这案子有些难办,所以想跟沈叔请教一下,县尊老爷后天是准备提什么人上公堂?”


第49章雷初阳

“我想想!”沈滨是真把柳鹏当作自己人,他朝着几个手下问道:“后天老爷准备提谁过堂?”
下面的狱卒都不能适合这样的场面,皂班与监牢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的友好合作了,而且今天柳鹏是直接找狱卒询问犯人的底细,这也太自以为是吧。
偏偏沈滨还吃他这一套,一时间狱卒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有一个马脸狱卒答道:“沈头,后天老爷是要提雷正初过堂!”
“雷正初?”沈滨很快就想起了这个犯人:“这是个外省人,具体哪里人他也不肯说,但听口声多半是陕西山西那边,路子挺野,进来以后跟我许诺不少好处,有时候我也心动了,但是他拿不出真金白银,暂时只能委屈他了。”
沈滨提供了不少具体情况,可惜柳鹏对于这位雷正初仍然是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他小心地询问道:“他既然是外省人,那在咱们黄县有什么朋友没有?”
“他应当没有靠得住的朋友,否则不至于拿不出银子住不进阳光房了,不过这人路子挺野,对咱们登州官场的情形了如指掌,有名有姓不说,官职也倒背如流,甚至履历都很清楚,仿佛是见过真人一般……嗯,想起来了,咱们县里董主薄曾经想把他捞出去!”
董主薄想把雷初阳捞出去?可是在柳鹏原来的印象中,董主薄这帮人可是想把雷初阳杖毙公堂。
这案子越来越有趣了。
柳鹏当即赞道:“沈叔果然神通广大,董主薄想捞人都奈何不了沈叔,沈叔了得!”
“哪里是我神通广大,换了平时,董主薄肯定能把雷初阳捞出去,可是那天正好有省里的好朋友过来,董主薄目中无人,一进来就大声嚷嚷要捞人,根本没看到我朋友,我朋友自然不会跟他客气,当场叫他滚出去。”
沈滨能把黄县监牢经营成独立王国,省里府里自然要有路子,董主薄再强横,遇上省里的大人物也只能屁滚尿流。
“省里的朋友肯为沈叔仗主执言,那也是沈叔叔神通广大啊!”
柳鹏就是这么会说话,沈滨越来越舒心:“那是我朋友仗义啊!这雷初阳的事,你还要知道什么?”
柳鹏当即问道:“这雷初阳犯了什么案子进来?”
“他是犯了奸案进来!”沈滨讲起这其中的细节:“原来案子不算大,但他非硬说男女情同意合,并非入室行奸,只是男女通奸而已,苦主家里只是寻常宗族,势力并不强,只能将他送官了,结果一送官,事情就闹大了。
“怎么一个闹**?”现在开口的是江清月:“莫不成这雷初阳有旧案在身。”
“说来也奇!”现在沈滨很好说话:“我们在雷初阳身上居然抄出来好几十份公门文书,都是跟仓储有关,林林总总,无所不包,细致至极,连几斤几两都列出来,有预备仓的,有架阁库的,有公仓的,而且不止我们黄县的,有福山县、莱阳县,有府里的,也有登州卫的,甚至还有莱州府各州各县的。”
好几十份事关官府仓储的公文,内容包涵登莱两府各县,甚至还包括登州卫的军仓,居然都出现在这毫无干系的雷初阳身上,事情不闹大才怪!
柳鹏当即追问道:“这些文书是真是假?”
“县里行文去问了问,有说的是伪造,有说的是遗失,有说是的被盗,但按我说,都是真的,绝对是真,我看过了,不是真的才怪,就是懂门道的老公门也造不出这一整套文书!”
柳鹏又问道:“那套文书在哪里?”
沈滨当即答道:“原本放在架阁库,但是县太爷要提人过堂,所以都送过去了。”
档案在刘知县手里,柳鹏自然不好查证,他又问道:“沈叔,那这雷初阳的案子还有什么案子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打杀威棒,这把火一定得烧旺了。”
沈滨当即又说了一些事,但是价值都不大。
雷初阳口风很紧,偏偏又是有根脚的,董主薄都想捞他,沈滨自然不敢动刑:“世侄你可以过去问一问吓一吓,但是千万不要用刑,这雷初阳不简单!”
柳鹏知道不能用刑,很多手段就用不出,加上自已在监狱里又是个外人,偏偏这雷初阳口风紧又见过世面,今晚多半要无功而返,但是他必须要试一试:“沈叔,我只是去问几句闲话,不会吓他的。”
雷初阳路子很野,算得上人物,但是黄县监狱的规矩是认钱不认人,雷初阳拿不出真金白银,只能关在阴森的暗室之中,走在前面的狱卒沈文林一边带路一边说:“沈头很看重柳少啊,以后还得柳少多多关照!”
“大家相互关照!”
这位沈文林是沈滨的族弟,虽然快出了五服,但只要有这一层关系,他就能在沈滨面前说上话,沈滨也很看重他,一直将沈文林视作心腹,甚至还让沈文林做了个小牢头。
既然是沈滨的体己人,自然知道一些内情,他一边打着灯笼一边问道:“听说柳少最近跟咱们沈头最近谈了一笔买卖?”
柳鹏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谈了一个意向而已,能不能谈成还得看沈叔的意思?”
沈文林心里说是可以打翻了酷坛子,他听到的风声可不止这一点:“沈头说了好几回了,说咱们牢里不出人才啊,连给您提鞋都不配,柳少您才是理财圣手啊!”
“过奖过奖,沈叔只懂得做功德,不懂得赚钱,我恰恰有一条来钱的路子,又觉得大家一起发财才是正道。”
柳鹏洒了一点鱼饵,沈文林马上咬钩:“柳少那边真有发财的路子?”
只是他脸上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态,沈滨再看重柳鹏,他还是觉得柳鹏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哪能凭白弄出一条白进斗金的路子。
江清月一眼就看破了他的疑虑,当即在一旁敲边鼓:“若是不信,等会就看我们柳少的手段。”


第50章吓尿了

“好啊,到时候我就洗耳恭听了!”
他还真不信柳鹏能在雷初阳身上能收获些什么,这雷初阳可是至少三进宫的老手了,就是动上大刑都未必有多少收获,何况柳鹏只能是“问一问”,连恐吓手段都受到限制。
正说着,前面已经有人喝道:“什么人?”
“我是沈文林,沈头让我带他朋友来问一问雷初阳!”
“沈头交代下来的事?”
“我带来沈头的牌子。”
亮过沈滨的铁牌子,狱卒立即变得热情起来:“是沈头的朋友啊,赶紧往里请,雷初阳在丙号房!”
关好了两重牢门,沈文林随意打了打灯笼,朝着牢里喝了一声:“雷初阳起来起来,我们柳少有事要问你?”
“有啥要问的?”
出现在火光中的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绣花枕头,脸虽然被打肿了,但总带着一种成熟的大叔风范,平时肯定常骗小媳妇、大姑娘,身材不但壮实,而且时不时流露着对一种女人极其危险的气息。
他不以为然地问道:“要问,叫你们刘知县来问,后天不是要过堂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半大孩子来问我!”
柳鹏没说话,他来之前跟江清月说好了,到时候由江清月来扮黑脸,他来扮红脸,只是江清月却死死地悟住了自己的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在丙字房里看到了谁!
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在牢里呆了一个多月的江浩天。
她觉得自己的所有付出都有了回报,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控制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只能死死地悟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说出一个字,或者落下一滴眼泪。
父亲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连额头的抬头纹都深了一层又一层,但不管吃多大苦,他还是那么硬朗,不管多少风霜雪雨,都不能让他屈服。
只是没有江清月在一旁扮黑脸,一下子就变冷场了,情况甚至朝着对柳鹏不利的方向转变,柳鹏不得不亲自出面:“雷朋友,你既然知道后天就提你过堂,何必自欺欺人,我是来帮你的。”
“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大少爷,这只跟你说一句。”雷初阳并不把柳鹏放在眼里:“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快走吧,我就当没看见,不然后天你们县尊老爷提我过堂,我就跟他说一句,有人想要我翻供。”
“相信我!”柳鹏的神情变得威武起来:“在你开口说出这句话之前,你就是个死人了!”
江清月不能扮黑脸,柳鹏只能自己来扮黑脸,可是雷初阳却是大笑起来:“你这个半大娃娃有趣,你难道还能弄死我不成?恐怕你不知道我是谁吧,不知道我有多少朋友吧?”
“我有的是朋友!”雷初阳不屑地看了一眼柳鹏的皂隶公服:“你不过是个皂班的小衙役而已,我认识莱阳县里的户房经承,福山县里的县丞,府里的通判老爷、省里的巡抚老爷我也都认得!你想审我,你份量还不够。”
雷初阳这话确实说中了柳鹏的软肋,他纵有万般神通,在这客场之中也施展不出,他只能面带寒霜,脸带杀机,十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雷初阳越发得意起来:“到时候我可真要跟你们县尊老爷说一声,有人想要我翻供,到时候可不好收场了。”
只是说得这,雷初阳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明明是稳操胜券,把对面这半大娃娃吓得说不话来,那这哆嗦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他眼睛一斜,才发现这牙齿上下打着寒战的声音竟然是从同一个狱室的江浩天口中发出来的,只见江浩天手也软脚也软,整个人都站不稳只能扶住了牢门,脸上尽是无尽的惧意,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雷初阳刚想说话,就见江浩天脸色雪白,整个人竟是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四五步,一直到背靠着墙才稍稍缓过气来,只是浑身都在擅抖个不停,仿佛老鼠遇到了猫一般。
不,比老鼠遇到了猫还要恐怖一百倍!
这是怎么一回事?
雷初阳还没想明白,江浩天已经用哆哆嗦嗦地声音求饶道:“柳少,初阳兄弟是个好人,他是个好人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他一命!”
柳鹏没明白怎么一回事,那边江浩天继续绘声绘色地表演起来:“柳少,我知道您弄死初阳兄弟就象弄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这好歹也是条人命,您积点功德行行善,看在我江浩天江某人的份上,放过他一回吧。”
听到江浩天自报家门,柳鹏立即明白过来:“哼……放过他一回?告诉你江浩天,我弄死他雷初阳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简单,一口气就弄死了,他敢在老子面前嚣张,那是不想活命了,想我放过他没门。”
现在雷初阳的心也凉了一大半,别人信不过,江浩天他是信得过的。
在没进牢房之前,他就见过江浩天两三面,也知道江浩天可以算是一方大豪,生意做得很大,辽东的人参、冬珠,江南的丝绸、绫罗,他都能搞来成箱成箱的货,据说在临清州还有小半条街的生意。
被抓进来以后,他原来最怕同室的狱友是公门派来的卧底奸细,但是看到是江浩天就放心了,要知道他不过是犯了奸案而已,江浩天犯的案子比他还要严重得多,搞不好是抄家灭族的大案子,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做官府的奸细!
两个人在一个狱室呆了这么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他不过是做登州府本地的小买卖,单枪匹马做个掮客罢了,江浩天可是真正的过江龙,手上至少有几百条人命,干过几十场硬仗,手下几十号靠得住的兄弟,连建州的白甲兵都奈何不了江浩天,自己跟江浩天一比,那根本是小巫见大巫班门弄斧,根本是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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