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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如灯秋似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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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是什么事儿?”沈顺清追着问。
“这我哪知道,你问他呗。”
沈顺清失望地撇嘴:“他都不认我,一副冰山脸。”

在沈顺清眼中,曲霆身形变了,内里还是当年乖顺的曲听秋。
哪怕摆出客套样,但神态骗不了人。他说话的时候,曲霆会耐心地听,保持着一种略带敬仰的姿势——正经端坐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搭在膝盖上,像受训的小学生。
可当他胜券在握地叫他“小听秋”的时候,对方又轻轻推开他,刻意拉开距离,面无表情地说:“沈记,你认错人了。”
沈顺清自幼就把曲听秋收得服服贴贴,更别提如今混得八面玲珑,曲霆说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自然看得真切。
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气人。

曲霆不认,沈顺清也不好强迫,但家中有个和曲霆有血缘关系的小鬼,又不能放任不管。沈顺清一时想不出法子,心里着急。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打听。”沈顺清小声说。
赵博文想了想,从手机里翻出个电话号码:“我有个老校友是G市人,也是媒体出身,现在已经退休了。你如果很在意,可以试着问问看。”

沈顺清刚存好号码就见陈灿回来了。他依旧双手捧着手机埋头直走,偏偏就能一步不差的停在座位前,让人特别佩服。
沈顺清:“又刷出什么新闻了?”
“沈哥好。”陈灿恭敬的应了声,点开手机里的照片——是曲霆和王海在环城区一同视察的画面,拍摄日期是今天。
原来又当狗仔去了。
沈顺清:“有什么问题吗?”
陈灿把手机收回来瞧了瞧,沉吟片刻:“没啥。”
“行了,有话就说。”沈顺清搂过陈灿肩膀,整个人半斜着吊在陈灿身上:“自己人扭捏个啥。”
陈灿缩在沈顺清胳膊下,指着照片小心翼翼地说:“这位王助理今天跟着曲总去了片区,可是前几日并没有。”
“会不会他之前不在林城,或者不在曲总身边?”陈灿说。

沈顺清一惊,敢情这位沉默寡言的小伙子,不仅沉迷当狗仔,还喜欢扮演柯南。
他接过手机,左右划开几张照片,突然重重拍了下陈灿肩膀,把人吓得一缩:“帅哥,组织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想办法把王海约出来,咋们会会他。”

………………………………

第七章  一个星期够不够

几分钟后,陈灿毕恭毕敬地说约好了。
沈顺清大惊:“这就约好了?”
陈灿点头:“我给曲总打电话,问能不能约王助理吃饭,他就给了我王助的电话。”
“你怎么会有曲……曲霆的电话?”
还是不习惯叫曲听秋为曲霆。
“上次曲总留联系方式,是写在我采访本上的。”
他差点忘了,派出所那天是陈灿递过来的笔纸。
“然后我打电话给王助,问要不要出来吃烧烤,他说好。”
……
服气。
他去见曲霆都还想着让政府牵个线,名义上弄个登门拜访什么的。到底是年轻人纯粹,一顿烧烤就把人忽悠出来了。沈顺清觉得自己像是在染缸里待久了,油光满面,智商渐退。
他一把揽过陈灿:“好样的,晚上哥请你们吃烧烤去。”

夜色下的烧烤铺生意红火,猩红色的火苗在浓烟里忽上忽下地跳跃。
褪去西装的王海活脱脱一副社会小青年模样,身着黄绿花衬衫和破洞牛仔裤,脚丫子托着一双牛皮凉鞋,手插口袋走路带飘,灵活在烧烤摊间扭来扭去,像是在夏威夷沙滩上走秀。
一见到沈顺清,王海憨笑的脸就耷拉下来,竖起领口尴尬地说:“早知道沈记在,我就穿得正式点儿了。这模样怪不好意思的。”
沈顺清有意和王海拉关系,哪会在意这些,忙说:“咋们吃烧烤没那么多规矩。王总您肯赏脸,穿啥都行。”
他嘴皮子油滑,又殷勤地给王海斟酒,把王海捧得飘飘然。

几瓶燕京下肚,王海面带微醺,沈顺清套话的职业本能又冒了出来。
“工作的事儿……不,不能说……嘿嘿,我知道沈记你们是聪明人,不过我!王!海!”王海打了个响嗝:“非常有骨气!商业机密……一个字都不说!”
沈顺清还来不及琢磨是怎么个商业机密,就见王海往嘴里扒着韭菜,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你们记者可狡猾了。这叫啥?书里那叫啥来着……哦,我王海没读过书……”
“没读书我也知道!叫、鸿、门、宴!”王海咔哧咔哧把韭菜嚼碎:“我能吃,不能说,嘿嘿……”
“那说点儿能说的吧。”陈灿冷不丁开口,把一串茄子放在他盘里。
王海盯着盘里凭空多出来的茄子,脑袋一晃一晃的:“嘿嘿,不是工作的我就能说。”
“比如?”沈顺清追问。
“比如沈记……”王海突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像个钟摆似的左右摇晃,伸手一指,一个踉跄差点戳到沈顺清的鼻子。
他指着沈顺清,表情严肃,眼睛瞪得滚圆。
“沈记!我认识你!”

还好,不是“真相只有一个——犯人就是你”。
沈顺清松了口气,眼前这姿势这气场,若是配上名侦探柯南的BGM,他都想反省自己是不是谋划了密室杀人事件。
“我在林城还算有名。”沈顺清非常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是!”王海摇竖起大拇指,嘟囔着:“你是曲总的……那啥……操,那文绉绉的词叫啥我给忘了。”
“哎,我王海没文化。”王海一屁股坐下,十分沮丧地夹了片茄子,还没塞到嘴里,又把筷子一扔:“哦哦,想起来了,意中人!”
啥?
“你是曲总的意中人!”王海中气十足一声吼。
啥??

……………………………………

烧烤摊上男女们趁着酒意大放厥词,男人们从股市下跌聊到美日关系,硬是把烧烤吃出一派指点江山的气魄,女人们一边笑得千娇百媚,一边张牙舞爪把鸡骨啃得赤`裸裸。
没人注意到这桌发生了什么,沈顺清却给被这一声吼给吼懵了。
这话啥意思?
他回过头看向陈灿,却见陈灿跟无事似的用签子小心剔除着生蚝上的蒜蓉。
“你不吃大蒜?”
“嗯。太辣。”陈灿边剔边答。
“哦。”沈顺清替陈灿可惜,大蒜挺好的,杀菌又健胃……个头啊!差点被这小子带偏。

“刚才的话……啥意思?”沈顺清问。
“哎,我说不清,反正就是曲总把你放心上的意思。”王海抓起一把毛豆往嘴里塞:“曲总以前还给你写信来着呢,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寄,我跟着瞧见的。难怪总觉得你名字眼熟。”
信?什么信?
“不过那都好多年前的事儿啦,后来曲总就没寄了,都有手机了谁还寄信啊。”
既然能给他写信,那曲霆就是曲听秋没跑了。
但曲听秋把信寄哪儿了?
沈顺清脑里窜出一百个黑人问号脸,想了想还是先问了最关心的问题:“你认识曲……曲总的时候,他就叫曲霆吗?”
“是啊,不然还能叫啥?曲棍球吗?”王海呸的一声把毛豆皮吐在地上,又端起酒杯,沈顺清连忙跟他碰杯。
看样子曲听秋早就改名了?
“你和曲总认识多久了?”
“十几年了,我们……铁哥们……亲……亲兄弟。”王海说完,一头栽在桌上。
“喝醉了。”陈灿放下烧烤签,瞟了眼王海,下了结论。

烧烤摊上喝醉的要么掀摊要么脱衣,像王海这样安静醉倒反倒是十分给老板省事,老板非常平静的结账,瞅都没多瞅一眼。
沈顺清推了推他肩膀,见人趴着没动,只好问陈灿:“知道他住哪儿么?”
陈灿擦了擦手,掏出手机啪啪啪按得飞快,不一会儿,把屏幕举到他面前。
是两条短信。
“王助理喝醉了,请问送回哪里?”
“新阳路,科林酒店。”
联系人——曲霆。

刚到酒店门口,就见曲霆倚着大堂外的立柱正低头看手机。
手机屏上淡蓝的光柔柔地映在脸上,一道细微的光束顺着鼻梁蕴开,滑过下颌,在喉结汇积成小小的斑点,又灵巧的倾泻到纯白的衬衣领上,蜻蜓点水地给衣褶嵌了道浅蓝色的边儿。
沈顺清咽了口水,拨亮远光灯闪了两下,曲霆抬头,把手机收回口袋迎了上来。
沈顺清示意陈灿在车上等等,到后座把醉醺醺的人拖了出来,曲霆赶紧上前架起王海胳膊。两人挤在车门外,身体不可避免的紧挨,沈顺清突然感到有一丝凉意掠过的脖子,抬头才发现曲霆像是刚洗完澡,几缕未干的头发随意的耷拉在耳边,水珠顺着发梢刚好滴在他的后颈,凉凉的。
沈顺清一怔,手上忘了动作。
王海身子随之一沉,脑袋重重地在车门上磕了下,瞬间清醒过来,对着曲霆一阵哆嗦:“老……老大。”
曲霆把人扶起:“站得稳么?”
“站得稳!”王海立正。
“我不是刻意灌他酒的。”沈顺清小声说,像是解释。
“没事,他酒量不好。”曲霆扶着摇摇晃晃的王海往酒店走。
沈顺清不放心地跟在两人身后。

王海斜靠着曲霆,迷迷糊糊地打着酒嗝。
电梯里昏黄的光扫过曲霆湿漉漉的头发折射在玻璃上,汇成一个光点,纯棉衬衣勾勒出好看的腰身轮廓,颈间残留的的洗发水香味在电梯里流窜,时不时就钻进沈顺清鼻子里。
不得不说,褪去了夸张服饰的曲霆,有几分让人动心。
沈顺清想起王海方才咋咋呼呼的说着‘意中人’,有点乱了心神,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打破过于安静地气氛:“约王海出去并不是要套话……”
“没事,真不用放心上。”曲霆轻轻推开王海越贴越近的脑袋:“陈记者找我要王海的电话,我猜是你的意思。”
沈顺清看着曲霆的侧脸,见一小戳湿发紧紧贴在他眉边,为眼角蜈蚣般的伤疤上沾了一抹水渍。他心一横,轻轻唤道:“听秋。”
曲霆推开王海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

“我先把人送回房。”曲霆扶着王海。
冷风灌进楼道,把电梯里昏黄的暧昧、若有若无的香气冲得烟消云散。
沈顺清停下脚步,站在电梯口看着曲霆的背影,沉思片刻又跟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曲霆把人丢在床上,王海身子一栽,像是突然清醒,支撑着坐起来:“老大!您怎么在这儿?”
“不能喝就别喝。”曲霆开了瓶矿泉水递过去:“那个陈灿叫你去你就去啊。”
王海接过,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水,恢复一贯的痞气:“老大您不也没拦着我嘛。”
陈灿是从曲霆处问得的王海手机号,曲霆自然知道他想与王海接触,既然大方给了号码,说明确实没拦着。
“搬迁的事儿我可一个字没说。”王海表忠心,眼珠子转了转,又往床边挪动凑近曲霆:“老大,您这么爽快让我单枪赴会,其实是想知道沈记问什么吧?”
曲霆没搭腔,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回头看见沈顺清倚在门口,泰然自若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问了……啥来着,我想想。”王海埋头沉思,又猛地把水往床头柜上一搁:“哦!问您是不是一直叫曲霆来着!老大,您以前不叫这名儿啊?”
王海声音不大,却是刚好被沈顺清听见。沈顺清朝曲霆看去,见他背部微微缩紧,像是受惊而躬起身子的猫,忍不住笑了一下。
“行了,快睡吧,明天上班别迟到。”曲霆平静地说,转身与沈顺清视线交汇。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刚好走到门口。”
沈顺清觉得自己一晚上尽在解释。
曲霆轻轻把门带上,表示不在意。
“你住这儿?”沈顺清问。
“嗯,隔壁房间。”曲霆顿了顿:“要进来坐会儿么?”
沈顺清迟疑了片刻才说:“不了,陈灿还在车上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说几句话就走。”

两人站在空荡的楼道里,气氛有些凝滞。
“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沈顺清掏出烟夹在手上,轻轻地在烟盒上敲着,发出嗒嗒的声音。“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认错人,其实有没有认错你我心里清楚。”
“听秋,”沈顺清开口唤道,见曲霆眉头紧皱,似乎想说什么,又飞快地接了下一句:“当然我叫你曲霆也行,一个称呼而已。”
“我也不是信口开河。”沈顺清打量着曲霆:“确实你变了很多,人长高了,也晒黑了,还很结实……”
曲霆:“……”
“但我叫你听秋,你会紧张。”沈顺清接着说:“你一紧张就把背绷得老直,还会不自觉的咬牙,想打断我说话但又不敢,从小就这样。”
何况家里还有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小鬼,一眼就认出你了。
王海还说你给我写信呢。
出卖你的人太多了。

狭长的楼道安静得近乎诡秘,暗黄的灯光从曲霆身后照射来,暗影遮住他脸上的表情。
沈顺清用食指和拇指轻捻着烟,把滤嘴揉得歪歪瘪瘪:“一个星期够不够?”
曲霆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你可能有什么苦衷。”沈顺清看了眼被捏得稀烂的烟嘴,抬头盯着曲霆的眼睛:“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决定我有没有认错人。”
曲霆眼里藏着幽深的光,像一口见不着底的井,沈顺清看不出他的情绪,只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鼓动。
空气几乎停滞,沉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声胶着在一起像是战场上一触即发的号角。
沈顺清刚想开口继续说点什么,却见曲霆突然斜靠在墙壁上,抽走了他手上的烟,无视楼道禁烟的标志,咔擦一声点着火,闷头抽起来。
“错或者没错,有什么意义吗?”
灰白的烟从曲霆从齿间溢出,像是给人罩上一层帷幔,眉眼鼻尖掩在纱帐后若隐若现,勾得人心神荡漾。
“有。”
沈顺清努力平复心跳,淡淡地说:“我有话想对曲听秋说,我不在乎他叫什么名字,但只有他能听。”

…………………………………

第八章  晏府酒楼

与王海一聚后,沈顺清琢磨着如何让曲霆开口,陈灿依旧守在环城东路片区。
按陈灿的说法,王海和曲霆一同抵达林城,除了第一日陪曲霆到片区查看过,此后便消失了。而当沈顺清和陈灿去拜访曲霆时,这人再次出现,此间刚好发生了片区被盗和孩子被拐两件案子。
两人本想从王海处得到些线索,可王海虽年轻,口风却咬得紧。
沈顺清:“有什么新发现么?”
陈灿翻出采访本:“在工地附近卖早餐的一个流动小贩说,看到王海曾在片区派出所附近出现过。”
“派出所?”
“那小贩每天早晨推餐车在环城东路附近绕,说王海在派出所附近买过早餐。”
沈顺清看着陈灿专注的神情,内心叹了口气,揽过他:“这是新发现,不过用处不大。”
陈灿不解。
“我们是记者,不是警察,没有专业的刑侦知识,无法辨别一个路人的话是真是假。把未经判断的言论写在报纸上,是很不负责任的。”
“沈哥的意思是小贩可能撒谎?”陈灿问。
“不是说他撒谎,但有也可能出现错误的记忆,而我们判别不了。”沈顺清拍拍陈灿肩膀:“除非你能调取派出所附近的监控证实王海有出现过,可就算是警察,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滥用职权。我们现在只是觉得拆迁进展的过于顺利,臆想成分较多,不能以此为方向给人定罪。”
“那怎么办?”
沈顺清想了想:“只能试着撬开王海或者王海身边的人的嘴。咱们是记者,能做的只有不停地从与当事人对话中发现问题,其余的不是咱们的范畴。”
陈灿合上采访本:“沈哥对这事儿不起疑么?”
沈顺清沉默了会儿:“你先查着,我有些别的事儿要先查查看。”

次日,沈顺清请了公休,拎着两盒林城特级绿茶飞往G市。
赵博文的老校友姓薛,如今是G大的名誉教授。
“现在已经鲜少有人问起曲家了。”薛教授身着藏蓝色唐装,端坐在红木桌前,举止间透着一股斯文气:“沈先生可是曲家什么人?”
“曾是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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