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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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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忽然转过脸来,对刘平道:“陛下你可不要学我们。臣子有臣子之道,天子有天子之道,不是一回事儿。”刘平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自己这点心思瞒不过司马懿,这是他在试图开解自己。

曹丕一听司马懿口称“陛下”,立刻猜出刘平把两人身份都告诉司马懿了,不禁好奇道:“陛下您对司马先生如此信任,莫非之前你们认识?”司马懿面不改色:“我也是靖安曹的人,是郭祭酒安插在邺城的眼线。”靖安曹在各地都有耳目,多是利用当地大族的人,这个理由顺理成章,曹丕“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接下来,曹丕把自己在监狱内外的遭遇讲了一遍。刘平和司马懿都没想到,关在曹丕隔壁的那个健谈大儒,居然是田丰。这个人是袁绍麾下最知名的幕僚,无论是声望还是才智,都凌驾于沮授、审配、逢纪、公则等人之上,是冀州派的山岳之镇。南阳派和颍川派策动袁绍讨伐曹操时,田丰极力反对,甚至不惜公开指责袁绍,结果惹得袁绍大怒,把他关在监牢里,谁也不许探望。

“你身为曹氏之子,能得到这位河北名士的指点,福分不小啊。”刘平道。

曹丕叹道:“那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我能得拜为一夜之师,真是幸运。这等人才,却不为袁绍所用,他一定会败给我父亲的。有朝一日,我要进入邺城,亲自把田老师迎出牢狱。”

司马懿道:“田丰地位极高,对袁绍高层秘密一定知道不少。二公子你可曾听到过什么?”于是曹丕把田丰临行前那几句话也复述出来。司马懿听完以后,捏着下巴道:“审配对非冀州的大族子弟要有动作?这个消息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刘平见他眼神闪烁,就知道一定是在琢磨什么辛辣的东西。这时候曹丕补充道:“我还从田老师那里套出了许攸的下落。他如今被袁绍软禁,没有袁绍本人的手令,都不得靠近。”

司马懿看了眼刘平,后者轻轻摆了摆头。刘平找许攸的目的,司马懿是知道的。但曹丕为何要找许攸,这就没人清楚了。

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任红昌突然上前一步,眉头紧皱:“二公子,那辆倒地的马车……那个车夫,生得什么模样?”曹丕一愣,他刚才叙述的重点都放在田丰身上,对那辆马车只当是意外事故而已,没多注意。在任红昌的要求下,他努力回忆了一番,略做描述,任红昌情绪陡然激动起来:“是了,就是她。”

“谁?”

“吕布的女儿吕姬!想不到沮授居然把她藏进了袁府,怪不得我寻不着!”任红昌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莫非是个哑巴?”曹丕惊道。

“不错。她是天生口不能言,不过吕温侯毫不嫌弃,仍很宠爱她。”

刘平和曹丕都是一阵惊讶。吕姬居然在袁府,还化装成车夫掩护袁熙的老婆甄氏出逃,此中蕴涵的曲折内情,可当耐人琢磨。

审配的野心、许攸的处境、吕姬的出逃、甄氏的态度……曹丕这短短一夜,勾出了一大堆线索,千头万绪。在场的几个人又都各怀心思,一时间全沉默不语,试图从中理出个次序来。

“不能借助东山的力量吗?”司马懿突然问。如果这里有蜚先生的东山耳目,就容易多了。

“东山被严格限制在前线以及敌区发展,在冀州反而没多少根基。袁绍终究是对蜚先生不放心。”刘平回答。

司马懿闭目略微思考,露出笑意,他忽然指向刘平:“陛下你要找许攸。”脖子迅速转动,又看向曹丕,“你也要找许攸。”他又指向任红昌,“你要找吕姬。”他最后又指向自己,“而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做完这些事以后,顺利离开邺城。一共是这几件事,对不对?”其他三个人都望着他,等着下文。

司马懿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在屋子里一瘸一拐地踱了几步,忽又回身,欲要开口,却忽然啧了一声,自嘲似的摆了摆手:“我已有了一个一石四鸟之计。”

◇◇◇◇

等到司马懿说完以后,任红昌皱起眉头:“听起来不错,可是这计谋完全以你为主,一旦你有异心,这就是取死之道。第一,你为什么会帮我们?第二,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司马懿用手戳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第一个问题,我愿意;第二个问题,你们没得选择。”这个有些无赖的回答让任红昌脸色一沉。她觉得这个人在试图模仿郭嘉,简直就是东施效颦。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司马懿已走到她跟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不期然想起草原上的狼。

司马懿一甩袖子,忽然厉声道:“这里是邺城,不是许都。无论你们以前什么身份,最好都给我忘了!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只是一枚棋子,想要赢,就必须对我这个棋手无限信任,不能有丝毫动摇。即使我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必须毫不犹豫地把脑袋伸过来。做不到这点的话,不如趁早离开邺城。”

曹丕听得双眼发亮,觉得这样的气度太对胃口了。任红昌却没被轻易说服:“我们无限信任你,但你若出卖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我真想算计你们,你们已经死了。”司马懿冷脸道。

曹丕偷偷扯了下任红昌的袖子,想把她拽走。任红昌甩开曹丕,对刘平说:“陛下,你信任这个人吗?”刘平毫不犹豫地回答:“以命相托。”任红昌又看了一眼曹丕,看到他也没什么反对意见,长叹一声,转身离去。到了门口,她停下脚步,回首道:

“吕布的那群兄弟,也曾经这么说过,两位可要记好。”

吕温侯英雄一世,却被侯成、宋宪、魏续三位好兄弟兼部下出卖。任红昌在白门楼前,亲眼目睹了吕布绝望而悲愤的怒吼。从那时候起,她就对男人之间所谓的“信任”全无好感,那些东西可以轻易被贪婪和怯懦撕碎。

任红昌默默离开了屋子,曹丕对司马懿道:“司马公子,我出去看看任姐姐,别再出什么意外。”司马懿笑道:“二公子请自便。”曹丕也推门出去,屋子里只留下司马懿和刘平两人。

望着曹丕离开的背影,刘平对司马懿道:“你觉得这孩子如何?”司马懿歪了歪脑袋:“胸中一团戾气,却能含而未露,引而不发。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得了。日后成长起来,成就不可限量呐。”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刘平矛盾地说。曹丕成长得越快,对汉室的威胁就越大。

司马懿侧眼看向刘平,似笑非笑:“其实我这计谋早想好了,只不过是想先跟你商量一下,免得事后落埋怨。”

“嗯?”

“我这计划,其实不是一石四鸟,而是一石五鸟。”

“一石五鸟?”刘平先是讶异,旋即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不错。这第五只鸟,就是曹丕。我觉得不如趁这次机会把他干掉,为汉室除掉一个心腹小患。”司马懿漫不经心地翘起右手的小拇指,指向少年的背影,一脸轻松。

许褚大吼一声,像扔石头一样把两名乌巢贼惯入水中,激起两团水花。在他身旁,三十余名虎卫正在浴血奋战,与数倍于己的敌人相持。

这里是乌巢大泽内的一处偏僻水域,数个奇形怪状的无人小岛把水面切割得支离破碎,宛如老人的掌纹。此时大约有十几条小船正围攻着曹军的三条舢板。

三只舢板上的曹军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许褚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虎卫。他们身披甲胄,手持木盾与长桨分列在舢板两侧,总有一半人在划船,另外一半人则挥舞着木桨,不让敌人靠近。相比之下,衣衫褴褛的乌巢贼只在数量上占优势,他们连续冲击了五六次,跳上船的人不是被乱桨砸下水,就是被那个危险的剑手刺杀。

“再坚持一阵,援军马上就到了。”

许褚站在船头挥动着孔武有力的双臂,虎目圆睁。他身后的虎卫们一齐发出大吼,震得水面的波纹一乱。乌巢贼们的攻势为之一顿,又被曹军的木桨扫落了数人。这十来条船不敢再强行冲击,只能相隔几十步,把舢板团团包住,围而不打。为数不多的几支小弓远远射来,都被木盾轻轻挡住。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岛上,两个人并肩而立,冷冷地注视着水面上僵持的战局。

“不愧是与典韦齐名的虎痴啊,比之前的几队曹兵难对付多了。”一个水贼模样的大汉感慨道,言罢双目凶光毕露,掂了掂手里的一根粗铁棒,“可惜今天他也要重蹈典韦的覆辙,把命交在这乌巢泽里!”

另外一人眼下有两道泪疤,他双手抱臂,却不言语,腰间那柄长剑闪着阴森的光芒。水贼首领道:“王大侠,你干掉的曹兵够多了,不如把许褚的人头让给我,去蜚先生那里邀功。”

王越道:“取得曹军大将人头者,以同级相授,这是我跟你们约好了的。许褚虽只是个亲军校尉,但名声在外。首领你若能取得他的人头,一个中郎将的印绶是跑不了的。我没兴趣,让给你吧。”

水贼首领大喜。王越的剑法太过狠辣,已经有七八队潜入乌巢的曹军精兵被他杀光。只要他一出手,基本别人就抢不到功劳。这个杀神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居然肯拱手相让。水贼首领立刻掏出一枚柳笛,吹了几声。从其他几处水道里,立刻又涌出几条船来,船上站满了人。

“待我亲自割下许褚的虎头,来与大侠交换印绶!”水贼首领迈腿踏入水中。一条船飞快地撑过来,把他拽上船。“看来今天的收成,会很丰富。”王越摸摸胡子,他身形微动,双足略点了几下水面,像一只大鸟一样跃上船头。

在此前的乌巢之战中,蜚先生走下一招妙棋,许以巨利,让王越只身入泽,利用威望与武力说服几大首领倒向了袁绍。结果突然奋起的水贼让曹军吃了大亏,不得不拱手让出乌巢,战线被迫后撤了几十里。

如今袁绍的主力已全数渡河,沿着白马、延津一线徐徐展开,对曹军的官渡阵线形成全面的压制。乌巢距离官渡不远,地形又很安全,被袁绍选为一线屯粮之地。蜚先生的当务之急,变成了肃清乌巢泽以及附近地区的曹军余孽——而这正是郭嘉所要极力避免的。

于是,围绕着乌巢大泽,东山与靖安曹都投入了惊人的力量,这片湖泊大泽成了两条隐秘战线的角力场。

许褚带着虎卫进入乌巢是三天前的事情,这是直接来自于曹公的授意,目的是实行报复。若是乌巢贼的这种公开背叛没得到惩治,恐怕从官渡到许都再到更南方的汝南,都会有人蠢蠢欲动。

依靠靖安曹的眼线,许褚的这支精锐小部队攻破了几处乌巢贼的水寨。但他们的运气很快就用光了,王越觉察到了这个异状,驱使几支乌巢贼联合起来,巧妙地把许褚诱入这片错综复杂的水面,陷入优势敌人包围。

现在,是时候狠狠地再抽郭嘉一耳光了。

生力军的加入,让水贼们士气复振。数条大船同时调转船身,把侧舷对准舢板的狭窄船头。这样一来,水贼们就能以最多的兵力,向最少的敌人发起进攻。与此同时,两侧的数船甲板上抛起抓钩,一下子抠住了舢板的船边,控制住了它的行进。

很快这三条小舢板再度陷入重围,岌岌可危。不料这时许褚的战意反而更加浓厚,他伸出大手,抓住一只抓钩,双臂猛一用力,竟把整条舢板朝着大船拽去。当二船接近之时,他松开抓钩,身先士卒跳上甲板,手里的一把大戟只是简单地横扫、横扫再横扫,就让甲板上的水贼们死伤枕籍。他身后的虎卫也争先恐后地扑上来,俨然要夺下这一条船。

水贼首领见状不妙,急忙指挥自己的坐船靠拢过去,然后跳船而过。他手里的铁棍沉重无比,几名虎卫躲闪不及,木桨被铁棍磕飞,人也被震到了水里。许褚怒吼一声,急忙回身,与他缠斗起来。这个首领确实有些手段,居然能和许褚旗鼓相当,让他无暇别顾。

少了许褚这尊山岳之镇,其他地方的战线顿时开始吃紧,虎卫们寡不敌众,不断被敌人隔着水刺过来的长戈与飞戟打中,开始出现了伤亡。王越站在船头,注视着战局的进展。虽然虎卫战力惊人,但这么消耗下去,许褚早晚是败亡的结局。

看来不需要自己出手了。未能和这个虎痴一战,倒有些可惜。想到这里,王越微微觉得遗憾。可突然他的眼神一凛,不由发出“咦”的一声。剑客的眼神何等敏锐,他突然注意到在这乱纷纷的战场里,有一道极危险的身影。这身影不显山露水,可每及之处,必喷涌出一朵血花,那浓郁的杀机瞒不过王越的眼睛。

“原来虎卫里还有这样的高手。”王越摸了摸腰间的长剑,慢慢拔出鞘来。

水贼首领与许褚此时已经打了十余回合。许褚的招式并无甚新奇,只是倚仗着臂力猛砸,水贼首领初时还能应付,时间一长,虎口震离,有些吃不住劲了。他卖了个破绽,朝后退去,同时脚下踢来一捆解散的帆绳。许褚在船上站得不稳,被绳子一绊,登时倒在地上,露出脑后的大片破绽。

水贼首领大喜过望,趁机举棍要砸。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挡在了许褚跟前。只听噗的一声,那瘦小的身影被铁棍砸中,直直落入水中。乌巢贼们发出一声呐喊,却发现自己的首领没有继续进攻的动作,再一仔细看,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水贼首领僵立在原地不动,硕大的眼珠凸出来,咽喉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寒剑。

“王大侠!请快出手去救首领啊!”船头的水手惊慌地喊道。

王越原本已把长剑从鞘里半抽出来,此时却大手一按,把剑身重新按回鞘内,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妙的笑容,“撤吧。”他淡淡说道,转身欲走。

“你怕了?亏你还是个什么大侠!”水手怒吼道。王越泰然自若,手里却骤然闪过一道寒光,比刚才那一道还要快上几分,水手的脑袋就这么“刷”地飞到半空,盘旋一圈,落到水里。

“你懂什么,徐他是要做大事的,我这做师父的,怎么好阻止他呢。”王越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水面,喃喃道。

水贼首领的阵亡,让这次围攻很快落下帷幕。乌巢贼们垂头丧气地划船离开,而同样伤亡惨重的曹军也没有追击,而是停留在原地。许褚亲自跳下水去,率领幸存的虎卫打捞落水的同袍。

“咱们虎卫不许丢下一个人,一具尸体!”许褚的吼声在小岛与水面间回荡。

王越在半路跟乌巢贼们分道扬镳。他留在一处极小的小岛之上,抱剑而立,面色比眼前的水面还沉。这岛上只有一棵大树,占据了差不多六成岛面,繁茂的树冠遮蔽了附近的水域。王越站了一阵,忽然一阵风吹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王越冷哼一声,勃然出剑,直刺树冠,与另外一把剑猛磕在一起,发出金石铿锵之声。随后一个面涂白垩的人从树顶飘然落下,站在王越面前。

“我不喜欢别人躲起来跟我说话,尤其是你。”王越淡淡地说。徐福道:“我怕我忍不住会对你出手。”

王越连眉毛都没抖一下:“有什么事,快说吧。”

“你今天为什么没动手?”徐福问。他虽被郭嘉强行征调来官渡,但立场却是偏向杨家的,对东山和王越在乌巢的行动持乐见其成的态度,所以当他看到王越中止围攻放过许褚时,大惑不解,要来问个究竟。

王越问:“你看到全程了没有?”

“是。”

“难道你没看出来曹军之中有个高手?”

“确有一个,出手极快,毫不窒滞……”徐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恍悟,“王氏快剑,他是你的弟子!”王越不置可否。徐福心中大约猜出几分用意,便不再追问,而是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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