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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鸾-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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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的,各位有何贵干?”芈嬛理理乱发,从地上站了起来,环视着周围几人道。

“有何贵干?”一个领头的男子狞笑着,“你装什么清高?告诉你,进了这地方,就是死人的嘴,老子也能撬开了。”

芈嬛不语,漠然地看着他,就仿佛他方才只是放了个屁般无关痛痒。

“老大,这女人倒是有几分姿色,不如兄弟们……”一个灰袍男子凑到那人身旁,色迷迷地盯着芈嬛,奸笑着道。

“她可是朝廷的重犯,上头明说了今儿就得问出个一二三来,可没时间让你办那事。”领头男子扬了扬眉,紧盯着芈嬛,眼中的欲望亦是不言而喻。

“老大,动手吧。”冷冷的男声在芈嬛身后传来,她望了望那人,是个刀疤脸。芈嬛轻笑,同样是被毁了容,可流殇却自有一番潇洒倜傥,而他,只能说是丑陋至极。

“臭婊…子,你笑什么?”刀疤脸冲过来就给了芈嬛一圈,重重打在她小腹上。

芈嬛忽的小腹吃痛,禁不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妈…的,敢嘲笑老子,今儿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诏狱!”刀疤脸反手从一桶盐水中抽出跟鞭子,二话不说狠狠抽在芈嬛身上。

她身上之下一层薄薄的中衣,此时被皮鞭一抽,自是皮开肉绽。加之盐水蛰着伤口,芈嬛只觉浑身都如裂开般地疼。

刀疤脸鞭子不停,芈嬛下意识地躲着,却不料双手被身后两人拧住,将她反绑在个木架上。

“贱人,贱人!”刀疤脸又奋力在芈嬛身上抽了两鞭,芈嬛紧咬着牙,愣是不喊一声。她定定地看着刀疤脸,目光冷入骨髓。

“诶……老刘,”领头过来拉住刀疤脸,说:“你可别把她打死了。”

言罢,他走到芈嬛面前,两根粗糙的手指重重捏住她的下颌,装了好声好气地道:“丫头,是谁派你接近圣上,接近娘娘的?”

芈嬛啐出口血水,冷笑着,“就是你!”

领头脸色一变,遂一巴掌掴在芈嬛脸上,她原本细嫩的脸颊登时就红肿起来。

“臭丫头,还敢嘴硬,看来不给你来点狠的,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诏狱!”

领头一摆手,他身后两个大汉便从一旁的木箱中取出了两根极粗的钢针,狞笑着向着芈嬛一步步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不够虐吧?没关系,小玖以细水长流为宗旨!加油。

20

20、一相逢,永别离 。。。

作者有话要说:小玖私以为,看这章时,可以听听董贞的《誓言》,吼吼。

PS:没有把歌链过来,实在是担心有人雷这个东西啊啊。

另外,明天会上一个番外,后天正文继续撒,谢谢各位支持小玖的亲。

缀云院里,王玉反反复复地看着手上的薄纸,俊眉紧紧拧在一处。纸上只写了两个字:老四。

马皇后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要王玉找到朱棣,想办法救出芈嬛。

王玉放下轻薄的纸,起了身,负手凭窗而立,悠悠叹息。

“夫君,还未就寝么?”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正是沐枫。

“我尚些事需得处理,夫人先歇息罢。”王玉没动,沉声淡淡道。

“夫君莫要累坏了身子。”沐枫立在门外,面上不禁黯然。自打她嫁与王玉后,王玉就对她不冷不热。该有的礼数,他虽是一样都没落下过,但却从未与她同房,甚至没牵过她的手。

王玉抬首望着朦胧的月,深觉此生的一切都是个错。错的源头是仇恨,阿姊的恨,父亲的恨,家族的恨,都承载于他身上。可现在,真真到了复仇的时候了么?

中都凤阳,朱棣接到朝廷急报,传他速速回京。

关于胡惟庸一案,朱棣已是清清楚楚,包括朱元璋此举背后的动机,他亦明了。父皇大肆绞杀有功之臣,所为之事不过一件,替太子大哥肃清往后的道路。

同时,怀仁来报,芈姑娘获罪入诏狱。

朱棣听闻此消息,倒是面色平静。他深知这事绝非偶然,若不是有人想要置芈嬛于死地,那便是有人欲澄清她的身份。

朱棣下令封锁消息,不准知情人在王府中提及。他对于那个死忠的剑客,实在是没把握。倘若流殇想要劫狱,那恐怕便没人能拦得住他。

朱棣快马加鞭赶回应天府,但饶是如此,他仍旧晚了一步。

朱棣进宫觐见时,已是芈嬛被关入诏狱的第三日清晨。马皇后多方打探,得知芈嬛在狱中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气在吊着。

诏狱内,芈嬛仍旧被绑在木架上。

经过一日两夜变着法的折磨,她几乎已脱了人形。芈嬛的十指被锦衣卫用粗铁针插入指甲,此刻是血肉模糊,干涸的血痂粘在指尖,触目惊心。

芈嬛身上的衣服早已碎成了一块块,她白皙细嫩的肌肤上布满了骇人的伤痕。鞭子抽过的地方自是皮开肉绽,胸口大片的溃烂则是被烙铁狠狠烫过,叫人不忍目睹。

“你说不说?嗯?”领头的老大早已红了眼,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强硬的女子,竟然在这般酷刑之下仍不肯吐露半个字。

芈嬛咯咯笑着,血水自她的唇角蜿蜒而下。她努力地睁开肿得如核桃般的双眸,艰难地道:“你以为,折磨我,我就会说了么?”

“你!”领头人猛地一扯穿入芈嬛锁骨的铁链,满意地听着她凄厉的惨叫,得意地笑着。

可他的得意却没能持续多久。

牢房里忽的一阵混乱,芈嬛只觉眼前白影一晃,领头的笑容便凝在了脸上。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洞穿胸口的长剑,无力地松开了绑着芈嬛的铁链,软软倒在地上。他至死,也没能看见杀了他的人。

那人一袭月白宽袍,玉冠束发,绝世的容貌让人一睹难忘。只是,他的眼中竟噙了泪水,这泪,却是为谁而落?

“姑娘!”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轻手轻脚将芈嬛从木架上解了下来。

“我来。”王玉分开人群,将芈嬛打横抱在怀中,他手上力量不敢重了一分,只怕会弄碎这满身鲜血的女子。

几个蒙面黑衣人护着王玉与芈嬛一路逃出了诏狱,直入无人之境般。其中一个黑衣人面上一道刀疤直贯耳后,他招招狠厉,一路杀过去,皆是割了锦衣卫的脖颈动脉,只等他们浑身血液流干而死。

诏狱内霎时血流成河,哀声一片。流殇勾起抹狠绝的笑,收剑入鞘,翻身上马,随着王玉的马车绝尘而去。

赶车人将车赶得极是稳当,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棉被,芈嬛躺在棉被上,王玉跪坐在她身旁。

“嬛儿,流殇替你将他们都杀了,可还满意?”王玉垂了眸子,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他攥着个白玉瓶,替芈嬛一点点涂着伤药,手指禁不住微微颤抖。

“你倒是大胆,光天化日地劫狱,不怕被砍头么?”芈嬛声音沙哑,气息微弱。她轻轻扯动了下嘴角,勉强挤出个笑,但却因着面上的伤,显得有些狰狞。

王玉将芈嬛的手轻放在自己掌心,缓缓替她裹上纱布,温柔一笑道:“弄疼你了吗?疼了可是要说的,不许自个儿憋着。”

芈嬛听着,心里某个地方似乎塌陷了一瞬。她恍然觉得面前坐的不是王玉,而是容珏。

“往后的路兴许会铺满荆棘,倘若我不能再陪伴着你,你也不许怨我。我不大喜欢看你同旁的男人亲近,但若你非要那般,我也无可奈何,你自己看着办便是。”王玉叹息着,茶色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详,柔软得一如片浮云般。“我不是个霸道的男人,但我也有占有欲,所以你莫要太过分,莫要叫我瞧着不舒服。你不许嫁与旁人,只因你已有婚约在身。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曾经的话,可不许忘了。”

芈嬛愣愣地看着王玉,他,在说着什么?为何听来这般熟悉?

马车缓缓停下,王玉俯身深深地望着她,似是想将她的容貌丝丝刻在脑中一般。

芈嬛只觉胸口如压着块大石般透不过气来,直到王玉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她才恍然回神。

没有羞愧,没有惊怒,有的只是眼角滑落的泪水。

王玉放开她,兀自步下车去。

片刻后,车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同时夹杂着谩骂。

芈嬛勉强支着身子,一点点爬到车边,她挑起车帘,发觉外面已是一片混乱。

无数的锦衣卫从山下涌上来,几个黑衣人根本无力抵抗。王玉被他们护着已退到了悬崖边,摇摇欲坠。

芈嬛瞪大了眸子看着,忽然怕极了。

她爬出马车,一个不慎,便从车上滚落下来,伤口再次撕裂。可芈嬛却顾不上许多,她拣起个被丢下的剑鞘,勉力支着残破的身子站了起来。

远远地,王玉瞧见芈嬛下了车。

他唇边勾起个若有似无的笑意,对着混战的人群大喊一声:“住手。”

芈嬛一点点向着王玉的方向挪动,他却视而不见一般,对着众人道:“与胡惟庸串通谋逆的,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人,芈嬛不过是代我受过罢了!”

闻言,芈嬛怔住,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各位锦衣卫大人,可听清了?”王玉优雅的笑着,一步步退向崖边。

“放箭!”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吼一声,紧接着就有人张弓搭箭,几乎是安排好的一般。

“啪”,那人五指齐张,羽箭化作一道银光向着王玉飞去。

王玉回首望向芈嬛,目光沉静,唯剩下那沉淀千年的眷恋。天地寂无声,这一世,只愿为她驻足。

锐利的箭尖刺入血肉,鲜血四溅。王玉唇角掠上个柔和的笑,他缓缓对着远处的芈嬛道:“嬛儿,我予你的象牙簪,还留着么?”

言罢,他便决绝地阖了眸子,直直向后倒去。

寂寥的山谷中,王玉一如断了线的纸鸢般从山顶上坠落下去。鲜血染红了衣襟,宛若红梅点点。衣袂飘飘,他却再不是那翩翩公子。

“不——”芈嬛重重摔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声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杀人如麻的锦衣卫们停止了躁动,看着这个浑身浴血的女子倒在黄土中,她眼底那份刻骨的悲凉,叫人心底生寒。

“容珏,容珏你怎么能丢下我,你怎么舍得我一个人……”沙砾磨破了芈嬛手上裹着的纱布,硌进她的血肉中。可芈嬛却浑然不觉,她一点点往前爬,想要接近王玉坠落的地方。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芈嬛目眦欲裂,泪水滚滚而落,和着脸上的血,滴在干燥的土地上,“我字字句句都记得,你却违了这誓言。”

流殇看着芈嬛艰难地爬在沙土地上,咬咬牙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一眼。

片刻后,锦衣卫收队而去,下山找寻王玉的尸身。陛下下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暮霭沉沉,残阳似血。

荒芜的悬崖边,一个黑发凌乱,衣衫破败的女子跪坐在碎石之上。她手里握着块凝白佩玉,目光空洞洞地望着远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崖去时,芈嬛却只是安静地在崖边坐下。她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看着苍白的日头渐渐西落,眼中不再有半颗泪珠。

朱棣策马而来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萧瑟的风扬起她缭乱的发丝,流殇一身黑衣抱剑立在她身后。暮色之下,两人都恍若化作了石像般。

朱棣立在树下,远远望着芈嬛,心间五味杂陈。

他得了父皇的旨意后,便慌忙赶来。本是想着将她拥进怀里,好生安慰一番,可现下瞧着她落寞的背影,他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这一步的了。

临走时,父皇说:“王玉既已身死,那她便不再是威胁。朕,赦芈嬛无罪。”

朱棣唇边漾起片凄凉的笑,王玉,这就是你的情爱么。你是要她困死在你的情里,孤独直至终老呐。

21

21、容珏(王玉)番外 。。。

我常伴佛前已不知有了多久,日日听佛祖诵经,便也神驰向往,只盼能早日修成正果。

“灯芯,你可知何谓拿起,何谓放下?”一日,佛忽然开口相问,我欣喜之余却也疑惑不解,便老实回话:“我不知。”

佛叹息,“你生来就是佛前青灯,不懂人世的七情六欲,又怎能参悟佛理?”

“弟子愚钝,望请佛祖明示。”

“你便下界去历练一番,再来说说何谓拿起,何谓放下罢。”

面前金光袅袅,我只觉身子重重向下坠去。再醒来时,我却是躺在一个妇人的臂弯中。

那个妇人,便是我的娘亲,她为我取名为珏,美玉之意。

父亲是楚国极负名望的巫祝,母亲则是贵族女子,嫁与父亲,倒也琴瑟和谐。

自小,父亲便教授我如何望星象,如何卜卦。我熟读卦书,辅以父亲的经验,便在七岁之时,为国家的战事占卜了吉凶。借着此事,我在朝野之中声名大噪。

十岁,楚王宣我入王宫,为公子占卜。

那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我在王宫大殿为公子卜卦、祈福,众人皆在殿外屏息而立。待繁复的仪式一毕,我便不再久留,步出宫外。

“小巫祝,你等等。”宫门处,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倚在门边叫住我。

“何事?”我一向不喜与女子过多来往,无论美丑,在我眼中只一个样。

“本姑娘在同你说话,你倒是好没礼貌。”她嘟了粉嫩嫩的唇,嗔怪地看着我。

“姑娘有事么?”头一次,我如此耐心地对着一个丫头。

“告诉你哦,我叫芈嬛。”她眨巴眨巴眼睛,走到我跟前,忽的牵起我的手,翻开手掌,抬指轻轻描着,“芈、嬛,看清楚了?”

我抽回手,垂眸点了点头。

她嘻嘻笑着,凑到我跟前说:“我的命运……会怎样?”

我抬首看着她,明艳的眉眼,薄薄的两瓣红唇,毫无杂质的笑容。原本不该伤害她的,可是,“姑娘是孤鸾煞之命。”

“孤什么?”她不解,急急地望向我。

“命中克夫。”我淡淡扫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我不信,我偏要逆了这命给你看!”她在我身后怒吼,我充耳不闻。一个小小的丫头而已,不足挂齿。

遇见芈嬛,只是个偶然。可是一个不慎,这个偶然就成了命中注定。

她是贵族女子,我是巫祝,时常有意无意地便能碰见。我向来不信情爱二字,但对着芈嬛时,我却迟疑了。

十三岁的夏季,我奉命入宫为王上祈福。离去时,恰逢芈嬛缠着个剑客,嚷嚷着要放纸鸢。

望着她明媚的笑颜,我没再犹豫,径直走到她身边接过纸鸢,浅笑着问:“姑娘,我陪你放纸鸢,可好?”

“小巫祝?”她侧头看着我,笑眼弯弯。

她不是个记仇的女子。与我在一起时,再未提及孤鸾煞之事,也从不刻意为难于我。

随着我的年龄一天天增长,地位亦愈发显赫。十七岁那年,我在朝中的威望几乎已无人能及。

然而我的成长,却无时无刻都在威胁着大巫祝。他向王上进言,说我天资过人,命格奇特,只有我能担任往天涯海角为子民祈福之责。

王上对大巫祝的话深以为是,遂召我入宫,命我十日后自都城出发,去到天涯海角为子民祈福。

我不能忤逆王命,只得领旨离去。

离别在即,嬛儿及笄之日亦在即。

桃花林里,我见了嬛儿最后一面。

虽不能亲手为她挽起青丝,但我仍是送与她一支象牙簪,“嬛儿,象牙簪是我予你的信物,五年后,我定回楚国迎娶你。”

嬛儿泣不成声,我将随身玉佩交与她,她抚着玉佩,泪珠颗颗滑落。

芈嬛是聪慧的女子,她许是明了我这一去的结局。可她却宁愿做个痴傻的女子,守着与我的婚约。

离去都城三年后,我在北海之滨死于某个剑客的剑锋下。

死前,我哀求他将我身死的消息带给嬛儿。剑客漠然地看着我,终是点头应了。

此生,或可瞑目。只是,负了她。

一缕魂魄飘飘袅袅回到佛祖跟前,佛问我:“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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