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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 作者:颜凉雨-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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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杀伤力照比砖头是差了些,可在众多小巧精致的手机里绝对独占鳌头。
  最后的结果是我俩拐到苹果店旁边的电子市场门口,花400块买了俩二手诺基亚。电话到手的时候,小疯子一边摆弄一边和我说,冯一路,我大学用的都比这个好。这话我信,只是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既然嫌弃,你他娘的干嘛乐成一朵牡丹花儿。
  九月初,天气渐渐转凉。容恺伤愈复出,准备正正经经找份导购的工作。不过原来那地儿肯定不合适了,所以我踩着三轮带他满城的转,最终寻到另外一处市场,虽说规模比之前的小一些,但竞争也没那么激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极快的反应速度,容恺轻轻松找到工作,我呢,自然也就跟着换到这里,几天下来,收入也挺稳定。
  日子细水长流起来,我终于腾出时间去监狱看花花。
  那是个刚下完雨的上午,监狱前的道路上满是被雨水打下的落叶。因为地处偏僻,没有环卫工人清扫,于是深浅不一地铺在地面上,脚踩过去,软软的,像走在云端。天气很凉爽,空气也很清新,仿佛一个隔绝于钢筋水泥丛林外的清澈世界。
  送花花来的是俞轻舟,有日子没见,男人还是那个样子,见到我没任何意外,反而抢先一步拿起话筒:“你这是刚从非洲回来?怎么晒成这德行了。”
  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花花,又看看他,问:“现在的谈话算在会面时间内么?”
  俞轻舟想都没想:“当然算。”
  我礼貌微笑:“那麻烦让花花来听,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哈。”
  俞轻舟黑线,悻悻把电话递给花花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一大串,我就看懂三个字的口型,貌似是“不可爱”。
  我怀疑他是在监狱里憋久了,有点儿变态。
  不过花花拿起话筒后,我就顾不得其他了,开始绘声绘声讲述近期的精彩生活,比如小疯子的惹是生非,周勇的仗义相助,我的奋发向上等等。当然下水道漏水太阳底下暴晒或者遇见极品顾客不给钱还非让我赔偿他们搬上车时就磕掉的油漆这种细节,被我直接省略了。
  花花听得很认真,也很入神,偶尔讲到好玩的地方他就会跟着乐,每到这时,他的眼睛都特别亮,像黑宝石。我知道他喜欢听这些,喜欢外面的故事,所以我讲的愈发卖力,间或还要去饮水机那儿续杯水,润润喉。整个过程中花花只打断我一次,就是在我讲到拿灭火器砸那孙子的时候,他忽然敲了下玻璃,我疑惑地停住话头,抬眼就看见玻璃上贴着一张纸:你怎么样?我说我没事,倒是小疯子断了一根肋骨,养了两个月呢。花花微皱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恢复到面无表情状。我等了半天,看他真没有进一步抒发感想的意思,只好重复一遍,小疯子断了根肋骨!花花愣愣看了我几秒,会意,连忙低头刷刷几笔,然后拿起纸。我一看,好么,就一个字,哦。
  为了努力忘掉花花厚此薄彼的恶劣行径,我开始转移话题大方向,询问他监狱里的事情来。写字再快毕竟也费时间,所以花花每问必答但每答必简。大约十分钟,我已经把十七号近来的情况基本摸熟——健康情况,均良好,改造情况,均良好,减刑情况,均良好,感情情况……我问花花怎么好像有黑眼圈,花花说现在周铖和大金子一星期七个晚上有半数在搞,很吵。
  该说的都说完了,可我嘴巴依然停不住,好像攒了几个月的心情必须全部倒出来才能痛快,于是我开始给花花讲笑话,多数是广播电台里听来的,还有跟顾客闲聊时听人家讲的。花花不是很配合,只有在段子特别逗乐的时候才淡淡笑一下,但就这几次,已经让我特有成就感。我喜欢看他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眼一弯,我的心花就会一朵接一朵的开,最后香气满园。
  临别的时候我嘱咐他:“有事就找俞轻舟,千万别自己硬扛。”
  没等花花点头,旁边窜进来个冷哼:“这时候想到我了?”
  我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还在啊?”
  俞轻舟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已经苗条到这种程度了?”
  我连忙陪笑:“花花就麻烦你了哈,多照顾着点儿。”
  俞轻舟瞪我半天,嘴角直抽,最后吐出俩字儿:“滚蛋!”
  我很听话的滚了,滚回家跟小疯子吃火锅。
  “花花咋样?”摆弄电磁炉的时候小疯子随口问。
  “气色不错,看起来挺好。”我把蔬菜和肉整齐地在桌上码好,一派繁荣景象。
  “哦。”小疯子把汤锅在电磁炉上摆正,按下开关,然后安静等待水花翻滚。
  我纳闷儿道:“你怎么不问周铖和大金子?”
  小疯子挑眉:“你去看他俩了?”
  我摇头。
  一个白眼飞过来:“这不就结了,我还问个毛!”
  我无言以对。白天还说花花厚此薄彼呢,想来这个东西在兄弟间有遗传性。
  汤锅一开,我俩就疯狂地往里下东西,待二次翻滚,便毫无顾忌地敞开肚皮,大快朵颐。微凉的秋夜里,小风徐徐吹,小火锅嘟嘟烧,真乃神仙之境也。
  吃撒尿牛丸的时候我没注意,滋了小疯子一身,后者怒了,叫唤:“你想啥呢!”
  牛肉丸从筷子间滑落,应声入碗,与此同时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周铖快出狱了。”
  小疯子莫名其妙:“他有姐呢,你跟着操什么心。”
  我想想也是,然后继续不自觉在脑海里参考自己的出狱奋斗轨迹为对方规划可行性路线。
  一场火锅吃完,我和小疯子都出透了汗,晾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沙发上不愿意起来。沙发不大,躺俩人有点挤,但谁都不想动,四周也很安静,不知是地界儿偏的缘故,还是邻居们真都睡了,总之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小疯子拍打肚皮的声音。
  这样的夜晚,配上酒精,容易让人怀旧。
  “其实我该谢你的。”白炽灯管晃得我晕乎乎,过去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像老式电影,“如果那年不是你把我叫到山根儿底下,我活不到今天。”
  小疯子打了个酒嗝,才接茬儿:“要这么说,如果你不进十七号,我没准儿现在还搁监狱门口当流浪汉呢。”
  我摇头,虽然对着躺的小疯子八成看不到:“不至于,没我还有其他人呢,换一个也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那可不一定,”小疯子立刻反驳,“你这么傻的,碰不上几个。”
  “哎,我怎么听不出来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我拿脚丫捅他腰。
  小疯子灵活闪开,又挪挪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继续说:“当然是骂你了。我给你说,傻人有傻福这话绝对是唬人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傻子落到最后就是吃亏,旁人想拦都拦不住,比如你家那房子……”
  我没好气地打断:“咱能不提这茬么。”
  小疯子鄙视地切了一声。半晌,才说:“得,反正有我在,起码不能让你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我不理他,展开下一话题。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
  “我说你能唱个欢快点儿的么?”
  “欢快的?你给我配舞?”
  “没问题啊。”
  “哟,那赶紧的,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靠你脱衣服干啥?你他妈那么小一玩意儿有啥可甩的!我操你能不能正常点儿啊——”
  好好的怀旧之夜,以我奋不顾身制止小疯子惨绝人寰的艳舞行动而告终。
  尼玛再让这疯孩子喝酒我就跟他姓!
  十月十日,雨,周铖出狱。
  出租车在临近抵达的时候抛了锚,于是我和小疯子撑着伞走了二十多分钟,裤腿湿透不说,还都是泥点。
  “今天是辛亥革命九十九周年。”
  “嗯。”
  “前面就是监狱了。”
  “嗯。”
  “好像有人比我们先到。”
  “嗯。”
  “要过去打个招呼么?”
  ……
  其实周铖姐跟我们,也算熟人,虽然没说过话,但几年来探监碰面的次数,足以让我们记住彼此的脸。只不过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一头浓密的长发,很顺滑,很漂亮,可现在,她剪了头发。
  转过身看见我们,女人的眼底闪过惊讶,表情却没变,淡淡的,礼貌,而疏离。
  “你们……”她顿了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过了会儿才继续,“来接我弟出狱?”
  我看着她眼底的警惕和防备,笑笑摇了头:“没,就是过来看看。”
  这不算假话,对于一个有家有归宿的狱友或者说哥们儿,真的就只是想过来看看,看他离开樊笼,看他回归自由,看他奔向幸福新生活,足够了。
  “哦,这样啊。”女人似乎想给我个微笑,可惜没成功,只是僵硬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不远处传来异响,循声望去,只见高大的铁门缓缓打开,一抹高挑消瘦的身影从里面慢慢走出。那身影先是站定,然后不看天,不看地,直接第一个就看向这边,仿佛知道有人在等他,或者说,有人会等他。

  第52章

  周铖径直走过来;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小袋子随手拎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垃圾。雨忽然小了;变得细细柔柔,打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他却仿佛没感觉到。
  大半年的光景,这家伙倒没任何变化,只头发没那么短了,原本的草寸还有些戾气;现在看,则颇有几丝金融精英的范儿。
  “嗨。”我露出无公害微笑;朝精英招手。
  周铖站定,视线在我、小疯子还有他姐之间流转,最后似笑非笑地问:“这是什么组合?”
  “你人缘儿好呗,”我开了句玩笑,把伞稍稍向他头顶挪挪,才说正经的,“凑巧碰见了。”
  周铖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扫了眼小疯子,扬起嘴角:“多谢。”
  小疯子嘁了声,摆出一副“你爷爷我只是心血来潮巡巡山”的表情。
  周铖从不跟他计较,或者说根本就无视,直接转头对自家姐姐软言细语:“我和他们说会儿话,行么?”
  周铖姐迟疑片刻,才为难道:“车还等着呢……”
  周铖淡淡地笑:“用不了几分钟的。”
  谈话至此,谁说了算明摆着的。周铖姐默默走到远处,留给我们足够叙旧的空间。我在叹为观止之余,再次坚定了当年对周铖的属性认定。所谓强,并非一定要孔武有力大杀四方,而是……这么说吧,坐牢近十年出狱的第一反应不是情难自抑的热泪盈眶或者仰望苍穹的无尽悲凉,而是眉带风情地问来接狱的人,你们这是什么组合。足矣。
  “这半年过得怎么样?”轻描淡写的语气,掩不住真诚的关心。
  我大咧咧地笑:“凑合,起码饿不着。”
  “就是有房子住不上。”小疯子阴测测地飘过来一句。
  我没好气地踹他一脚,当然主要是象征性的。
  周铖淡淡皱眉:“怎么回事?”
  “呃,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挑个短的吧,”周铖从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见我不想细说,直接截断话头,“我暂时会住在我姐那儿,不过以后怎么样谁都不知道,没准儿会去找你们呢。”
  “那敢情好啊,”我真心道,“热烈欢迎。”
  周铖笑了,不同于之前的淡漠,笑纹一路染到眼角:“我知道。”
  说是几分钟,就真言简意赅,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铖已经挥别,我连个背影都没来得及捕捉,只耳边还留着车胎摩擦地面的噪音余韵。
  “他姐不喜欢咱俩。”小疯子很自然的总结,没有受伤或者不满等情绪,完全的纯客观。
  “你乐意让自己家人和蹲过大狱的来往啊。”我挺能理解周铖姐的,人之常情嘛。
  “切,弄得像她弟没蹲过似的,”小疯子打了个哈欠,想是一路徒步走累了,“要我说,咱俩一个偷一个骗顶多扰乱社会秩序,他可是杀人哎,直接破坏安定团结嘛。”
  “嗯,”我很认可,“这话你等下次当面跟周铖说。”
  小疯子不满意地斜眼看我:“你以为我不敢?”
  “不,”温柔地摸摸圆脑袋,“我只是很期待你的下场。”
  自打周铖不再对小疯子无视后,每次小疯子的挑衅或者刻薄,都会惨淡收场,实在很娱乐围观群众。
  “你还有事儿没,没事儿赶紧走啦,监狱大门有什么好看的!”
  “哈哈,嗯,走着。”
  “笑屁啊!”
  “慢着,书呆子知道我俩住哪儿吗?靠,这怎么联系啊!”
  “我给他咱俩手机号了。”
  “啊?什么时候?”
  “等你想起来人类都灭绝了。”
  “……”
  直到年底,我和小疯子都没再见过周铖,只通过几次电话,知道他没找什么正经工作,寄居在姐姐家,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无所谓好坏,按周铖的说法,就是找不到感觉。至于他想找什么感觉,他不说,我们更是无从揣摩。
  过年之前,我又去监狱看了花花,说也巧,正碰上大金子的媳妇儿,等待会面的空闲,我俩聊了几句。和周铖姐不同,大金子媳妇儿根本没把我当外人,不能说热络,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亲切友好。她先是问了问我的近况,又感慨了一下生活的不易,接着就讲自家儿子怎么怎么不省心,才多大啊就会给女生传纸条了云云。我插不上话,就只能笑着听,最后女人叹了句,这男孩儿啊,还得爹管,好赖他爹快熬出来了,日子总会变好的。我愣了下,一瞬间想到周铖,可很快又甩头抛开这些,像是为了让女人定心一般,重重点头,嗯,会好的。
  “开联欢会了吗?”我也不知道为嘛我见到花花会先想到这个问题。
  花花估计也没想到,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那你演什么节目啊?”
  花花工工整整几个大字差点儿闪瞎我的眼:斗牛士之舞。
  脑海里瞬间出现热烈奔放的西班牙舞蹈,火烈的红色裙摆漫天飞扬。我咽了咽口水,特认真地问:“你是跳男步,女步……还是牛?”
  花花原本不太高兴的表情在听见最后一个选项后,多云转晴,忍俊不禁,然后飞快写给我:女步,反串。金大福男步,现在手脚还没有协调过来。
  我斜瞥一眼正和媳妇儿话家常的男人,无限同情。
  “对了,我给你卡上打了些钱,想吃什么就买,别亏着自己。”
  花花皱眉,写:跟你说了我什么都不缺。
  我不管,花不花是他的事儿,给不给是我的事儿,有钱难买爷乐意!
  “还有不到五个月,不许惹事,但是有人欺负你也不能死扛,”我不放心地嘱咐,“我和小疯子在外面等你,必须给我平平安安出来,听见没?”
  花花还纠结在我给他打钱的不爽里,于是这会儿皱着眉头看了我半天,才不甘不愿地点了头。
  我想敲他脑袋,奈何玻璃太结实,于是只得自我调节,吞纳吐息。
  “对了,你好像都没问过我,为什么小疯子不回自己家?”
  花花一脸茫然,见我不解,只好写给我:这有什么可问的。
  我黑线:“你就不能有点好奇心?!”
  能。花花点头,随即写几个字拿起来:你现在还运家具?
  我有点窘,毕竟作为大哥没给老弟树立个光辉榜样,怎么想都挺汗颜,于是说话也失了底气:“呃……嗯,就是啦。”
  花花却毫无所觉,特认真地写:出去以后我帮你。
  心底蓦地一暖,好半天,我才冲他笑笑:“有这心就行啦。”
  我是,真想摸摸他的头。
  转眼就到了农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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