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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借个胆爱你 作者:香小陌-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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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监室里,隔着一层发乌的玻璃,罗强的面孔在香烟烟雾里浮出嘲弄的笑,神情间没有一丝杀气,完全看不出刚犯了事儿、沾惹了一条人命。
  后肩戳了个洞,流了点儿血,已经包扎过,这种伤对这号人根本不值一提。
  罗强边说话边缓缓地吸着烟,就连吸烟的方式都不太一样,不像以前那样用力地吞吐、粗俗地咬过滤嘴,而是轻轻地含着,静静地品尝烟叶的香气,坐牢坐得很享受似的,嘴角翘起微弯的弧度……
  罗战也没瞧明白,他哥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儿,褪去了一层粗野暴虐的躯壳儿,言谈举止都变得平静,眼神柔和了许多。
  分明就是有哪点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绝对就是不一样了。
  是在工房里衲鞋底子、扎塑料花儿,把那火爆脾气都给磨圆溜儿了吗?罗战心里琢磨着。
  罗战问:“哥,谭家小子死了,警察愣没为难你?”
  “为难我?哼……”
  罗强向后仰过去,嘴角冷笑。
  事后监狱领导调查这事儿,罗强属于在押人犯参与斗殴间接致人死命,按理说要重罚。可是他救了个狱警,他要是不扛那一下,死的就可能是警察。
  罗强自己倒是特别不吝,说,你们罚我吧,再给我加刑几年,你们乐意让我在这座清河农场里一直蹲到老死,我不在乎,你们看着办!
  那个被救的警察也不是一般人儿,是隔壁市某个公安局领导的公子,原本在清河监狱里“锻炼”两年的,没想到碰上意外,差点儿挂了。
  也是因了这里边儿的内情,最终的结果就是,罗老二被定性为“见义勇为并失手误伤同囚犯人”,只例行公事地关了几日禁闭,这事儿不了了之了。谭龙则定性为“暴力袭警斗殴致死咎由自取”,死了白死!
  罗战扒着玻璃,一脸难以置信:“哥,你脑子里是咋想的啊?你怎么可能出手救个警察?”
  罗强抬眉哼道:“怎么着?让你不爽了?”
  罗战摇头:“我没不爽,应该救,救得好!我就是纳闷儿了,哥你不是这辈子最讨厌、最不待见的就是条子吗!姓谭的跟条子火并,你出什么手啊?”
  罗强还真让人给问住了,叼着烟,缓缓移开眼神。
  半晌,罗强从嘴角里扯出一句:“老子就乐意出手,关你屁事啊?!”
  罗强跟他亲弟弟斗嘴,话音儿里没有戾气,反而透着某种不能为外人察觉的亲密的狎昵,呵斥小屁孩儿似的。
  罗战这时候一拍大腿:“还就关我的事儿了!”
  罗战口水四溅地说:“哥你在牢号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跟警察大爷们称兄道弟,你威猛风光了,我在外边儿给你兜着呢!谭家老头子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人说到底死得跟你脱不了干系,这人现在找上门儿来了,我咋整啊?!”
  罗战趁机就把他店里那一筐烂事儿说了。
  罗强轻声骂了几句,说:“三儿,哥不会让你吃亏。”
  罗战说:“你说不让我吃亏,我就不吃亏啊?哥您快帮我省省吧,我这遵纪守法的正经生意,做得可不容易!”
  罗战愤懑不满,也是被程宇追在屁股后边儿絮絮叨叨教训得。小警帽儿这枕边风儿吹得,罗战如今为人处世的心思都与以前大不一样,争勇斗狠睚眦必报的历史已成过眼云烟。他也确实认同程宇说的,挣那么多钱下辈子都花不完有什么用?摆什么排场?混什么道儿?还有什么能比一家人开开心心安安稳稳过日子更重要?
  所以罗战不愿意再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自己不沾,也不想让他哥再沾是非。
  罗强听着,脸就慢慢沉下来:“你小子他妈的,这是在找茬儿埋怨我吗!”
  罗战也歪着头,冷着脸:“没,我可没埋怨你。哥,这事儿处理不好,是我无能,我没本事,我在外边儿跟白道黑道各路牛鬼蛇神点头哈腰夹着尾巴做人!可是现在跟以前形势不一样了,哥!
  “哥,我现在有一大家子要养,我们家那口子也替我担着心,不愿意让我再招惹那些事儿!”
  罗战嘴上说“没埋怨”,罗强听得真真儿的,三儿就是在埋怨他在牢里惹事生非。
  罗强冷冷地吸净最后一口烟,“啪”一掌将燃着的烟屁股碾在桌上,突然问:“三儿,你那口子谁?什么人?”
  罗战眨巴两下眼睛:“哥,你要是说你不那么厌烦条子了,我就告儿你。”
  罗强粗着嗓子问:“臭小子废什么话?谁?!”
  罗战说:“当年,延庆那条山道上,他因为我,废了一条胳膊,救我一命。”
  探监室里人多眼杂,而且有监听,罗战不可能直接把程宇的大名和警号报出来。他有意把话说得很含糊,外人肯定听不懂,罗强却恍然大悟。
  罗强闷着头,咬紧嘴角,像是在想什么,突然厉声道:“三儿,你怎么能跟这么个人混在一起!”
  罗战说:“我怎么就不能跟这么个人?而且我们俩也不是‘混’的。”
  罗强脸色阴暗下去,深沉得看不透心思。
  罗战又说:“哥我现在都知道了,当年那事儿没那么简单,那根本就不是意外!”
  “哥,你最知道是谁干的,不用我说出来!”
  罗战两眼发红地低吼了一句,倔脾气也上来了。
  狱警用眼神示意罗战,你小子吼什么?
  又指了指腕表,探视快到时间了,你俩长话短说。
  罗强盯着罗战,眼底迸射出得知真相后的震惊与暴怒,视线再缓缓变得阴沉冷郁,半晌,哑声道:“说到底,是哥连累你,哥对不住你了……”
  罗战撅嘴摇头:“没有,我一根毛儿都没伤着,伤的是他!是我连累了他你知道吗哥?我把他害了!”
  罗战情绪有些失控,也是憋了这么多天,难受极了。这话没法儿跟旁人吐露,只能跟二哥说。可是这些话当面喷到罗强耳朵里,罗战哪像是在自责忏悔?分明是说给他罗老二听的。
  罗三儿出道时年轻,才十几岁,怎么混歪了的?显然是被哥哥带歪的。
  罗强又是凭什么发迹?一个草根出身的黑道混混,在一次又一次争夺地盘火并仇杀中扎稳了根基,结交上层人物,收黑钱替人出场消灾,利用官家的庇护黑伞做各类非法生意。
  罗强替姓刘的做了很多事儿,手里有把柄,当年也是邀功威胁着刘部批下三里屯的高档娱乐城项目,以极低的资金弄到那块地,一下子就发了,财源滚滚,纸醉金迷……
  当然,对方也攥了他的把柄,也巴不得罗老二永远地闭嘴,不再讲话……
  罗强被亲弟弟抢白几句,震惊而恼火,调转面孔,瞪视窗外,不说话……
  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敢这么指责他,也就是罗小三儿敢。
  罗战属于那种从小在哥哥们面前胡天胡地撒娇打滚儿耍赖赖大的。二哥递给他一块糖,小三儿舔一舔,不好吃,“啪”扔了;罗强就能冷笑着再递给他一块儿,就像溺爱儿子一样宠着这个小弟弟,还觉着挺得意,瞧见了没,这就是咱亲弟,多牛掰多嚣张一小屁孩儿啊!
  罗强那时候忽然就有点儿伤,眼球微微红了:“三儿,你是不是巴不得胳膊断了的人是我?”
  罗战眼也红了,哼哼着:“不是。”
  罗强的声音突然变得暴躁嘶哑,从牙缝儿里扯出一句:“为个不相干的外人,你怨我?他胳膊废了又怎么着!……老子白养你十五年,养了个白眼儿狼!”
  罗战也委屈地吼:“他就不是外人!没人比他对我更重要,我就是心疼他!他是我的!”
  罗强也吼:“那你想让我怎样?我替他申冤报仇,把那个混帐也弄进来,然后把老子的性命全赔进去?!”
  罗战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罗战委屈着发飙的神情,就好像小孩坐地耍赖抱怨被哥哥摔坏掉的心爱的玩具。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哥我没那个意思,我没怪你,我就是心里难受,你不懂……我后悔了,我真他妈后悔啊我!我以前怎么那么混蛋呢,我怎么就没好好做人呢!……”
  罗强狠狠一掌挥掉桌上的烟头,熏焦的烟叶被捻成风中的灰粉……
  他就算是大傻子也听得出,三儿是替那个警察鸣不平,三儿后悔了,后悔跟着他这个混帐王八蛋哥哥在外胡混,混出了仇家,摆不平了,出事儿了……
  人在江湖飘,善恶终有报,出来混,你迟早是要还的!
  可是怎么没还在你姓罗的身上,却报在完全无辜的程宇身上呢?怎么挂掉的人就不是你这个罪魁祸首呢?
  罗强心里全是这个弟弟。
  可是罗战现在心里全都是程宇了。
  罗战那天吼叫着被俩狱警轰出去了,临走还跟他哥说:“哥我不是怨你!……”
  罗强一个人呆坐在探监室里,一动不动,脊背仍然挺得直直的,坐姿像一尊雕塑,似乎是平生第一次,眼眶发红,眼底水雾弥漫……


  81、故地重游

  罗战跟他哥面前发泄了一通,把心里堵塞的一腔淤火全都喷出来,舒服多了,转脸儿回去就有些懊悔,自己太蛮了,没这么对亲哥哥的。
  罗强这些年,历经数次黑道征伐排挤火并,惹到无数仇家,以致被人做手脚暗算。面对冤家对头的挑衅,罗战当然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亲哥一边儿,他也恨姓刘的。
  他只是一万个心疼程宇。可是转念又一想,程宇是你罗三儿的爱人,是你要拼了身家性命一辈子照顾与爱护的人。你一个爷们儿保护不好自家媳妇,有啥可说的?是你眼睁睁看着程宇遭受了终生无法弥补的伤害,出了事儿埋怨哥哥,有个屁用?是男人的作风吗!
  那些年享受着富足奢靡的生活,被兄弟们众星捧月,义气江湖,风光无限,罗战心里明白,那生活是他哥哥给予他的,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现在后悔了?想洗白了?你真赖不着别人。
  罗战找人往清河农场送了一大箱衣服,冬天的、夏天的,还有特舒服的蚕丝被。
  罗强没搭理他。
  罗战知道他哥也是有脾气的。哥儿俩斗个嘴,甚至掐个架,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他哥最终还是会让他,纵容他。
  罗战又让人送去一大箱吃的,都是他哥最喜欢吃的豆腐干、鸭脖子、川味腊肠什么的,算是向罗强服软,陪个不是。他这人反正脸皮最厚,想通了绝不吝惜再往回找补感情。
  罗强这回丢给他一句:“以后甭来这套,老子坐牢坐得滋润着,不用你罩!”
  罗战知道他哥不会真跟他翻脸。罗强四十出头的人,从未成过家,也没个一男半女,这个从小带大的活宝弟弟就是生命里最亲近的人。
  谭老头子以寻衅滋事的由头在拘留室里蹲了一晚。
  派出所警察瞧这人年纪一大把了,屡遭变故,也挺可怜,因此没怎么处罚他,说服教育一番,给放了。
  谭五爷的头发胡须全都白了,一双眼像毫无生气儿的死鱼眼珠。暮年家业凋零,孽债偿尽,白发人送黑发人,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凄凉的晚境?
  谭老头子临走时,与程宇擦肩而过,目光失神。他用褶皱的眼角木然盯了程宇一眼,口里念着,姓罗的,我与你不共戴天,同归于尽,我绝不放过你全家……
  罗战的好几家连锁店被谭五爷泼粪闹了一回,修整了几日,收拾残局,迅速重新开业了,也没遭受太大经济损失。
  朱妍还挺不乐意的:“凭什么啊,丫的给老娘的店泼大粪!这要照我以前的脾气,老娘一准儿给他原样儿泼回去!”
  罗战反而劝她:“算了,你当泼什么好玩意儿呢,老子还犯恶心呢!再说了,姓谭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易主了,你想闹都找不着对家。”
  朱妍撇着鲜红的嘴唇说:“我才不管罗强有没有得罪过他,他得罪我就不成!”
  罗战知道朱妍被惹急了就是个泼妇的脾气。他看在谭老头子现在落魄失势,人家儿子毕竟毁了一条命,他是想息事宁人,双方就此了结。而且,他了解程宇的意思,程宇绝不希望他再沾惹任何江湖事儿。
  听从小程警官的教诲,罗战还特意包了个白事红包,搁了二十万块钱,着人给谭家送去,算是表达抚慰和歉意。
  朱妍私底下给罗战透风儿,市委内部最近斗法,又要变天儿,咱们有热闹瞧了。
  朱妍混演艺圈的,人脉广,上层的消息灵通。据她说,纪检的人都进来了,姓刘的这回肯定兜不住,早晚的事儿,现在就在查他的罪证,揪他的案底。
  罗战是知晓某些内情的局内人之一。
  他也想帮程宇出这口恶气,让姓刘的栽一个最狠的,付出代价,但是他不能牺牲他哥。罗强以前无论做过什么,这人行事有多黑,多绝,那是养了他十五年的亲哥,和着血连着筋的。
  罗战那阵子又恢复了居家好男儿的本色,每天早晚在厨房里叮叮当当,伺候小警帽儿的早饭夜宵,中午还有爱心饭盒。
  程宇说:“不用这么麻烦。北海后门现在也开了一家你的小吃吧,我扫街空闲的时候,就去吃个‘白水羊头工作餐’,或者‘炒肝包子白领餐’,挺好。”
  罗战说:“那不行,你一忙起来就忘了,老瞎凑合,所以你胃不好!”
  罗战俨然一副碎嘴媳妇得吧自己男人的口气:“我每天早上给你装了饭盒,你晚上把空饭盒带回来,我要检查的,这样儿你就不能作弊了!”
  程宇嗤了他一声儿,心想你以为这样我就肯定吃上这口午饭啊?昨儿你给我带的八宝填鸭、京酱肉丝和干煸豆角,多香啊,都他妈的让潘阳那个贼给我偷吃了!他们现在都盯上我的爱心饭盒了,说我带的饭比他们带的好吃!
  罗战闷头切着土豆丝,刀工很细致,突然哼道:“程宇……”
  程宇:“嗯?”
  罗战说:“你那脆弱的小胃,现在都离不开我了吧?”
  程宇沉沉地笑,不答话,从身后圈住罗战,在罗战脖颈脉搏跳动的地方,深深吻了几下。
  程宇的手缓缓往下,抚摸罗战的后腰,臀部……
  何止是脆弱爱出血的小胃离不开了……
  罗战享受着程宇偶尔极为温柔的爱抚,又说:“如果我以前,做过什么伤害到你、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原谅我吗?”
  程宇蓦地松手,狐疑地瞪着他:“你干什么了?”
  程宇一把掰过罗战的脸,强迫他目光正视:“你又去找内谁了?你敢再见那小鸭子一次,你试试!”
  罗战翻了个白眼儿:“我没有!不是那种事儿,老子在那方面绝对不会对不起你!“
  程宇放心了,下巴搁在罗战肩窝儿里,小声说:“你没别的对不起我的事,你别的都好,可好了。”
  罗战扭头,看着程宇,忍不住把嘴唇贴上去,悄无声息的万分钟情的吻……
  正值北京的金秋,最美好的季节,罗战趁着休息日,非要拉程宇去郊游。
  程宇说:“郊什么游啊?初中毕业以后就没听说过这词儿了。”
  罗战乐着说:“嘿嘿,咱俩现在就是一对儿幼儿园小朋友。”
  罗战开着越野车,一路出了四环、五环,往北部山区开去。
  路上开开停停,为啥呢?因为某个幼儿园小朋友他不认识路了。
  程宇忍不住嘲笑他:“你丫行不行啊?是不是老北京啊?路你不认识了!”
  罗战气得抱怨:“妈的谁知道现在北京都给修成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路和房子拆了盖、盖了拆的!二十年前这地方是这样儿吗?五年前它都不是这样儿啊!
  “我告儿你吧,这年头只有老北京他在北京才迷路呢!”
  罗战把车停在路边,把整张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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