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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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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未,张士诚据高邮。

彭、赵二帅既据濠州,挟德崖等为己用。是春,早住自称鲁淮王,均用称永义王。

六月丙申朔,濠城自元兵退,军士多死伤。上乃归乡里募兵,得七百余人以还。子兴喜,以上为镇抚。

是时,彭、赵二人驭下无道,所部多暴横。上观其所为,恐祸及己,乃以七百人属他将而独与徐达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远。中途遇疾,复还。半月,疾始间。闻户外有杖策叹啧而过者,上问故。左右告曰:“定远张家堡有民兵,号‘驴牌寨’者。孤军乏食,且无所属,欲来降,犹豫未决。主帅将遣人招之,念无可行者,故惋恨耳。”上矍然曰:“此机不可失也。”即强起,诣子兴请行。子兴喜曰:“吾固知非尔不能办此。然尔疾方愈,奈何?”上曰:“此岂高枕养病时耶?今失机不图,将为他人所得。”子兴曰:“须人几何?”上曰:“人多则彼疑,十人足矣。”乃选骑士费聚等二人、步卒九人从行至定远界。

上病暑。再越六日,至宝公河,隔水望其营。营中见上至,勒兵以待。步卒惧欲走还。上谓曰:“彼众我寡。走将安之?且彼纵骑以蹑我后,必不能免。汝等且勿恐,但随我入其营观其从违。”顷之,营中遣二将出逆,举手大呼曰:“来者为何?”上遣人答曰:“自濠来与主帅议事。”二将归告其帅,复出曰:“请下马。”上下马,以久病,步行甚艰,前阻水。费聚见彼疑,虑有他,欲代上渡水而往。上曰:“今与君至此,祸福共之,岂可代耶?”乃同往。既至,其帅出逆曰:“公远来,郭公必有所命。”上曰:“郭公与足下有旧,闻足下军艰食,他敌欲来攻,特遣吾相报。能相从即与俱往,否则移兵避之。”其帅许诺,请留物为信。上解所佩香囊与之。彼以牛脯为献,谓上曰:“请帅从者先还,俟诸军趣装,即诣军门。”

上将还,虑其不诚,留费聚伺之。后三日,聚还告曰:“事不谐矣,彼且欲他往。”上即率兵三百人。复抵其营谓之曰:“汝为人所凌怨,尚未复。今从我而北,恐不能释憾于彼。我助汝兵,可以报之。”帅且诺且疑,然设备甚至。上观其情状非可以言谕,谋以计取之。适里人有勇力者在行,上谓曰:“吾欲用尔能乎?”曰:“惟命是听。”乃密告以计,使往诱其帅来会。潜约我众,俟其至则聚而观之,既聚复开,如是者三,即于众中缚之。既而其帅至众,如约,遂缚之。令壮士五十人拥之以行,其营中不知也。行十余里,乃遣人喻其营中曰:“尔帅已往观营地,可移军来就。”于是营中兵皆出,即焚其营垒,悉驱其众以还,得壮士三千人。

后七日,率之而东夜袭元知院老张于横涧山。黎明,入其营,老张弃军遁去。降其民兵男女七万,得精壮二万,悉加训练。上喻之曰:“尔众初非不多,一旦为吾所有,何也?盖将无纪律,士不素练故尔。今练习尔等者,欲令知纪律也。宜共戮力以建功业。”众皆罗拜曰:“唯公所命。”于是率之南略滁阳。

道遇定远人李善长来谒。上与语,悦之,留置幕下,俾掌书记。语之曰:“方今群雄并争,非有智者不可与谋议。吾观群雄中持案牍及谋事者多毁左右将士,将士弗得效其能,以至于败。其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独存?故亦相继而亡。汝宜鉴其失务,协诸将以成功,毋效彼所为也。”善长顿首谢曰:“谨受命。”遂与俱攻滁阳,下之。

未踰月,彭早住、赵均用遣人邀上将兵守盱泗。上以二人粗暴浅谋,不可与共事,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战士多死。早住亦亡,惟均用专兵柄,狠戾益甚。子兴势孤,上闻而忧之,遣人说均用曰:“方今海内淆乱,正收揽英雄之日。公昔窘于元兵,奔濠城,约与郭公共守,以抗元兵。郭公开门延纳,推诚相待,既不见疑,又屈己以事公。郭公之德于公甚大。公乃不思报,反听左右之言,欲先图之,是自翦其羽翼,失豪杰心。且吾闻之:‘有德不酬,是谓悖德;有恩不报,是谓孤恩。’悖德孤恩,丈夫不为,又况人心,难以逆料?郭公虽或可图,其部属犹众万。一事有不然,公亦岂能独安?莫若善待之,使各守其所,唇齿相依,计之上也。不然,唇亡齿寒,吾窃为公不取时。”均用闻上入滁州,兵势甚盛,心颇恐,待子兴稍以礼。上又使人赂其左右,以解之。子兴乃得免,遂将其所部万人至滁州。阅上所将兵三万余,号令严明,军容整肃,乃大悦。居再阅月,子兴惑于谗意,始疑上,悉夺左右任事者,又欲拔李善长置麾下。善长弗肯行,涕泣诉于上。上曰:“主帅之命,弗可违也。”善长终不肯去。久之,弗复召,乃止。自是,四方征讨总兵之权,上皆不得与。上虽见疏远而事子兴愈恭,未尝有怨言。既而元兵围滁,有任某者忌上功,譛于子兴云:上每战不力。子兴颇信之,令与任某俱出城接战。任出城未十步,即被矢走还;上犹直前奋击,众皆披靡。上徐还,了无所伤。子兴乃愧叹。又常与三百人出城,顾闻鹁鸽声,飞矢堕空中,心异之,遽还。俄而,敌兵骤至,无所获而去。上每遇敌,智勇奋出,身先士卒,故所向克捷。凡军中有所得,上皆无取,辄令分给群下。他将有所获,辄以献子兴。子兴以上无所献,颇不悦,故谗言得以间之。孝慈皇后知其意,后将士有献者,后悉以遗子兴妻张氏,张氏喜。后又和顺以事之,由是疑衅渐释。

甲午春正月甲子朔,张士诚国号大周,自称诚王,改元天祐。

秋七月,滁大旱。上忧之。滁人杨元杲曰:“滁之西南丰山阳谷柏子潭有龙祠,水旱祷之,辄应。既祷,或鱼跃或鼋鼍浮,皆雨兆也。”上闻,即斋沐往祷。祷毕,立渊西崖。久之,无所见,乃弯弓注矢祝曰:“天旱如此,吾为民致祷。神食兹土,其可不恤民?吾今与神约三日,必雨;不然,神恐不得祠于此也。”祝毕,连发三矢而还。后三日,大雨如注。上即乘雨诣祠谢。是岁,滁大熟。

冬十月,元将脱脱攻高邮,分兵围六合。六合遣使求救,其使者与上有故。中夜至,上闻之即起,隔门与语。请诸子兴开门纳之,子兴与其帅有隙,怒不发兵。使者诉其情甚急,子兴不答。上谓子兴曰:“六合受围,无救必毙。六合既毙,次将及滁。岂可以小憾而弃大事?”子兴闻上言,意少解,欲遣他将率兵以行。时元兵号百万,诸将畏之,莫敢往,皆托以祷神弗吉为辞。子兴乃召上将兵往,亦令祷于神。上曰:“事之可否,当断之于心,何必祷也?”于是率师东之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元兵攻之急,每日暮攻垒,垂陷,复去之。明旦,复完垒。与战如是数四。上以计绐之,乃敛兵入舍,备糗粮。遣妇女倚门戟手大骂,元兵相视错愕,环垒不敢逼。遂列队而出,牛畜妇女居前,丁壮翼之,徐引而去。元兵不敢近,遂还滁州。既而,元兵大至,欲攻滁。上乃设伏涧侧,令再成佯走诱之,度涧伏发,皆下马走。城中鼓噪而出,元兵大败,获其马甚众。是时,虽胜,然元兵尚强,恐益兵来攻。上谋款其师,乃具牛酒,敛所获马,遣父老送还。令告其帅曰:“城主老病不任,行谨,遣犒军。城中皆良民,所以结聚,备他盗耳。将军以兵欲狝戮之,民固畏死,非得已也。将军幸抚存之,惟军需是供。今高邮巨寇未灭,非并力不可。奈何舍寇分兵攻良民乎?”其帅信之,谓其众曰:“非良民,岂肯还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

上以四方割据称雄者众,战争无虚日,又旱蝗相仍,人民饥馑,死者相枕藉,心甚忧之。乃祷于天曰:“今天下纷纷,群雄并争,迭相胜负,生民皇皇,坠于涂炭,不有所属,物类尽矣。愿天早降大命以靖祸乱,苟元祚未终,则群雄宜早息。某亦处群雄中,请自某始。若元祚已终,群雄之中,当膺天命者,大命早归之。无使生民久阽危苦,存亡之几,验于三月。”及踰三月,上兵益盛。

时子兴名称尚微,且无意远略,但欲据滁自王。上察知其意,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足居也。”子兴默然,事遂止。

上姊夫李贞携其子保保自淮东来见。上以姊早殁,见之甚喜,因养为己子,俾姓朱氏,更名文忠。教之读书,常使居左右,随侍出入,虽马上,亦随事诲之。文忠时年始十四。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二

乙未春正月戊午朔,滁师乏粮,诸将谋所向,子兴言计多失。上数谏之,子兴不听。上郁郁,因致疾。

一日,议出师,遣人召上,上以疾辞;召至再三,乃力疾往。子兴命定计,上曰:“困守孤城,诚非计。今欲谋所向,惟和阳可图。然其城小而坚,可以计取,难以力胜。”子兴曰:“何如?”上曰:“向攻民寨时,得民兵号二,其文曰:‘庐州路’。义兵今拟制三千,选勇敢士椎髻左衽,衣青衣腹背悬之,徉为彼兵。以四槖驼载赏物,驱而行,使人声言:‘庐州兵送使者入和阳,赏赉将士。’和阳兵见之,必纳无疑。因以绛衣兵万人继其后,约相距十余里。俟青衣兵薄城举火为应,绛衣兵即鼓行而趋。取之必矣。”子兴曰:“善。”于是命张天祐将青衣兵,赵继祖为使者前行;耿再成将绛衣兵继后。戊寅,天祐等至徙阳关。和阳人闻庐州义兵至,父老以牛酒出迎。会日午,天祐兵从他道就食,遂误前约。再成候之过期,不见举火,意天祐必已进。遽率众直抵城下,城中人始觉有兵。元平章也先帖木儿急闭城门,以飞桥缒兵出战。再成战不利,中矢走,众皆溃。元兵追三十余里,至千秋坝;会日暮,收兵还。天祐等始至,适与元兵遇,急击之,追至和州小西门。城上抽桥急,我军夺其桥而登。彼军争桥,总管汤和遽以刀断其索。天祐等登城大呼,衣服相乱,遇举火辄灭之。城北门旧用木栅,元兵在城外者不得入,乃烧门欲入。天祐等复以石塞其门,遂据其城。也先帖木儿仓卒无措,乘夜遁去。再成兵既败,其众奔归,报子兴言:天祐等皆陷没。子兴大惊,谓上失计。俄又报,元兵且至,遣使来招降。子兴益恐,召上与谋。时兵皆出,城中守备单弱,上令合滁三门兵于南门,使填塞街市;呼使者入,叱其膝行以见子兴。子兴喻之多失辞,众欲杀使者。上谓子兴曰:“兵出城虚,若杀其使,彼将谓我怯。杀之以灭口,是速其来也。不如纵之归,扬以大言。彼必畏惮,不敢进。”子兴从。上言纵之往,明日元兵果遁去。子兴不知天祐等已拔和州,命上率兵二千,往收败卒,仍规取和阳。至中途,再成败兵闻上来,皆复集,得千余人,合所将三千人。南越徙阳关,命诸军皆息期。初昏,人燃十炬为疑兵,令罢众息。上率镇抚徐达、参谋李善长及骁勇数十人径进,暮至和阳,始知天祐等已破城据之,使人呼天祐。天祐等至,左右举火,上免胄示之,遂入。明日,抚定城中。

初,天祐等虽据城,惧不能守,欲收子女财物归滁州。及上至,人心始安,乃与诸将为城守计。既而元兵来攻,自城西门踰隍转攻城北门。上命开门击之,元兵阻隍大败走。遣人报子兴,子兴遂命上总守和阳。上虽承子兴命,而与诸将未同公署。因思受命总兵当位诸将上,然诸将子兴旧部曲,皆比肩之人,而年又长,一旦居其上,恐众心不悦。乃密令人悉彻去厅事公座,惟以木榻置于中,俟旦会以观众情。及五鼓,诸将皆先入。上独后至,时坐席尚右,诸将悉就坐,惟虚左末一席。上即就坐,不为异遇。公事至诸将,但坐视如木偶人,不能可否;独上剖决如流,咸得其宜,众心稍屈服。时和阳城未甓,上与诸将会议分甓之计,城广袤为十分,限以丈尺,克日完之。诸将玩为故常。越三日,与诸将阅城。惟上所分者已毕工,诸将多未就。上乃作色,置座南向,出子兴檄置于上,呼诸将于前,谓之曰:“总兵,主帅命也,非我擅专。且总兵大事,不可无约束。今甓城皆不如约,事何由济?自今违令者,即以军法从事。”诸将惶恐,皆曰:“唯。”由是不敢有异言。

初,诸将破城,暴横多杀人。城中人民夫妇不相保。上偶出,见一小儿立门外,问曰:“尔何为?”儿曰:“候我父。”曰:“尔父安在?”曰:“在官养马。”问其母,曰:“亦在官门下,与父不敢相顾,但以兄妹相呼。我不敢入,故窃候之。”上为之恻然,即召诸将谓曰:“比诸军自滁来,多虏人妻女,使民夫妇离散。军无纪律,何以安众!凡军中所得妇女,当悉还之。”明日,聚城中男子及所掠妇女于州治前。至则令妇女居内,男子列门外,两旁纵妇女相继出。令之曰:“果夫妇,相认而去;非夫妇,无妄识。”于是。夫妇皆相携而往,室家得完,人民大悦。

辛巳,元兵十万来攻和阳。上以万人拒守,连兵三月。间出奇兵击之,元兵数败,多死。及夏,乃解去。城中复乏粮。时元太子秃坚及枢密副使绊住马、民兵元帅陈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及青山鸡笼山,道梗不通。上帅师往攻之,拔其傍寨。明旦,进抵鸡笼山侧,因解鞍假息,忽有异风来触。上疑和阳有急,分兵还备,复假寐。俄有蛇缘上臂,左右惊告。上视之,蛇有足类龙而无角。上意其神也,祝之曰:“若神物,则栖我帽缨中。”蛇徐入绛缨中。上举帽戴之,遂诣敌营,设词喻寨帅。寨帅请降,乃还师。未至和阳,三里有卒持矛至,言:贼来攻和阳,幕官李善长督兵战,却之,杀获甚众。上归喜,因忘前蛇。坐久方悟,脱帽视之。蛇居缨中自若,乃引觞酌,因以饮蛇。蛇亦饮,遂蜿蜒绕神椟矫,首四顾,复俯神主项,若镂刻状。久之,升屋而去,莫知所之。人咸以为神龙之徵。未几,敌众皆走渡江。

是时,濠城旧帅孙德崖等亦乏粮,率所部就食和州四境。德崖因求入城假居数月。上虑其有他,欲不许;彼众我寡,力不能拒,不得已许之。

适有谗上于子兴者,子兴怒即自滁州欲督过。上闻其将至,谓众曰:“公旦不即来,必夜至。至则语我躬迎之。”既而,果夜至。会守门者亦与上有隙,故不以报。先迎子兴至馆,始来言。上亟往见子兴,子兴怒不言者久之已,而曰:“汝为谁?”上称名以对。子兴曰:“汝罪何逃?”上曰:“诚有罪。然家事缓急,皆可理;外事当速谋。”子兴曰:“何谓外事?”上曰:“孙德崖在此。昔公困辱濠梁,某实破其家以出。公今相见,宁无宿憾,此为可忧。”子兴遂默然。德崖闻子兴至,心不自安。明旦五鼓,遣人告上曰:“若翁来,吾将他往。”上大惊,疑必有变,急报子兴备之。因往见德崖曰:“何去之速?”德崖曰:“若翁难共处,故去。”上察其辞色无他,因谓之曰:“今两军合处城中,而一军尽起,恐下人有不谐者。公当留后,令军先发。”德崖许诺。军既发,有饯其去者,邀上与俱,因出城行二十余里。忽城中走报子兴、德崖两军相斗多死者。上亟呼耿炳文、吴祯策骑而还。德崖军先发在道者闻城中有变,又见上驰还,即来追。上跃马疾驰追者,弗能及。顷之,遇彼军,皆抽刃扼道。上仓猝无兵器,遂单骑入其军。军中多故人,一人直前忿曰:“城中杀害我军士,汝宁不预谋?”上曰:“吾以送友,故出城。城中争斗,何由知之?”众弗听,亟持上马,衔拥而行。上曰:“尔众我寡,何用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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