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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爷的女婿 作者:江洲菱茭-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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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五个听书的闲汉悄悄从椅子上挪下来,一点儿一点儿往外撤,徒留说书先生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心中仰天悲鸣:诸葛亮天天妙计退敌,到底退的是哪个“敌”啊!!左右瞟瞟,全撒丫子跑光了,估摸着谁也指望不上,只好醒木一拍,昧着良心口若悬河:“这个……深入苗蛮之地,打听得首脑乃孟获……”
  这可好,诸葛亮火烧藤甲军烧得丢盔卸甲,龙慕也被烧得热汗直淌,蒋初却毫无起身的意思。
  龙慕欲哭无泪,一头埋进蒋初的膝盖里……
  “啪嗒”,醒木掉到地上,这姿势……这姿势……娘啊!光天化日之下啊!还要不要脸啊!说书先生惊恐万状,鼻息抽了两下,“咣当”一声,栽倒在地。
  蒋初闻声抬起头来——周遭空空荡荡鸦雀无声。撑着龙慕的腋下扶起来,长叹一声,“体仁,你可知错了?”
  “当然!当然!”龙慕赶紧点头如捣蒜。
  “错在哪儿了?”
  错就错在让你抓住把柄了!心中腹诽,却带着泫然欲泣的语气说:“御史大人,您说得对,与其负隅顽抗,还不如积极主动。从今而后,我保证天天主动追求您,肯定不劳烦您想辙逼着我主动。”
  蒋初一愣,撑着额头忍俊不禁,“你呀……”牵起龙慕的手,“走吧,该吃午饭了,走得动吗?要我抱吗?”
  龙慕扶着圈椅站起来,跪得时间太长,腿脚钻心钻肺地酸麻,他也不客气,直接往蒋初身上一歪。
  蒋初搂着他的腰贴在自己身上,轻声说:“体仁,下午把征收苛捐杂税的公告撤销了吧。”
  龙慕点头,“当然!当然!”刚说完,喉咙一哽,跟丢了魂似的往蒋初身上一挂,有气无力地哀叹:“没钱啊!没钱寸步难行啊!圣旨上的命令一个都没完成啊!”
  “所以就搜刮民脂民膏?”
  龙慕喉咙深处悄无声息地“嗤”了一声,偷偷瞟他一眼,“但凡此类庆典,不都是先搜刮再赏赐嘛,我做官之前被搜刮得还少了?”心中补了一句:你难道不知道?你一个青云直上的高官你能不知道?骗谁呢!
  蒋初失笑,指腹在龙慕鼻尖上刮了刮,说:“刮和刮区别颇大,有时甚至有天壤之别,我刚才刮你的鼻尖,你觉得疼吗?”
  龙慕茫茫然地眨了两下眼。
  蒋初趁其不备,突然使劲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疼得龙慕“啊”一声大叫,“你干什么?”
  “很疼?”
  “废话!你来试试!”
  “你看,这就是区别。”
  龙慕一愣,迟疑着说:“你是说……你是说,关键……在于掌握尺度?”
  蒋初不置一词,持折扇挑开柳树枝,走上小石桥, “体仁,为官之道博大精深,多方牵制之下,就连圣上都无法做到为所欲为,何况你我?既然如此,不如竭尽所能做到上下周全,所谓‘上’,就是直属上司,所谓‘下’,就是万千百姓……”
  “得了,你的意思是搜刮谁都不行?”
  蒋初笑了起来,“不是还有‘中’嘛,你搜刮的对象。”
  “啊?”龙慕身子一歪,目瞪口呆。
  蒋初拦腰将他抱起来,鼻尖蹭蹭他的脸颊,“所谓‘中’,就是同僚、下属、巨商、富户、氏族之家……”
  我也得敢搜刮他们呀!
  走至桥尾,蒋初把他放在桥栏上,搂紧腰贴在自己胸膛上,轻声说:“他们腰缠万贯,搜刮一层,不至动摇其家族根基,只是颇费周章,需要绞尽脑汁。搜刮普通百姓甚是轻便,但是,体仁,你可曾想过,即使是富甲天下的扬州城,百姓依旧要为一日三餐而辛苦劳作,如若加重赋税,轻则衣食堪忧,重则伤筋动骨,朝不保夕之下最容易致使流民暴动,体仁,即使退一万步,你不为百姓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官声前程着想啊。”
  龙慕居高临下注视着蒋初,面无表情。
  蒋初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轻风吹过,柳枝抚过额头,龙慕重重摸了把脸,“御史大人,我把告示撤了你是不是就不往京里参我了?”
  蒋初唇角一弯,似笑非笑,抱着他的腰将龙慕从桥栏上拉下来,不置一词,率先朝前走去。
  “喂!喂!”龙慕赶紧小跑着跟上,“你给句准话啊!”刚说完,纳过闷来,扯了扯嘴角,“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会儿把那五百多两碎银子全退回去,保证挨家挨户送,绝不中饱私囊。”
  “送银子?”蒋初径直下桥而去,不紧不慢地说:“昨晚,我废寝忘食斟酌多时写了封折子,浪费了一张宣纸,搜肠刮肚挖心抠肺,将折子写得骈四俪六引经据典,考殿试都没这么消耗心血,到如今还在头昏脑胀,你打算送多少银子补偿我?”
  “啊?”龙慕斜眼睨着他的后背,嘴上却用恭敬之极的语调说:“送银子多庸俗啊,我用行动表达对您的感激如何?”
  “哦?”蒋初驻足,回过头来挑起眉梢。
  瞧你那狼子野心!你就巴不得我指导你把我给嫖了!你等着,别让我逮着机会,要不然我把你绑起来嫖一回狠的!
  龙慕笑嘻嘻地跑上前去,攀上蒋初的肩膀,“启鸿兄,明日可有闲暇?我请你……”
  话音未落,远处慌慌张张跑来两个衙役,一路狂喊大叫:“大人!知府大人!”
  龙慕猛抬头,“怎么回事?”
  衙役气喘吁吁,“大人,不好了,前几天抓捕的罪犯,聚众绝食,要挟官府尽快放了他们。”
  “好大的胆子!”
  蒋初拍拍他的肩膀,“去吧,能安抚最好,如若不行,放了也罢,国寿当前,大赦天下,死在牢中反而百口莫辩,没必要为了他们致使自己官箴受损。”
  龙慕深以为然,领着衙役赶紧跑,“明天再来找你。”
  蒋初一把拉住,“你穿着官服,我派车送你回去。”
  不远处,雨墨跑过来,对蒋启鸿耳语:“公子,孔琪来了。”
  蒋启鸿“嗯”了一声。
  龙慕马不停蹄地赶回衙门,进大牢对着一帮匪徒好一通恐吓诈骗,末了,惊堂木一拍,龙慕逼视众悍匪,冷笑,“想死?可以!绝食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王铺头,给他们来个痛快的,用不着等到秋后,直接手起刀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能活着谁想死啊?顿时吓得噤若寒蝉,胆小的开始吃饭,人心散了,嘴里虽然骂骂咧咧,倒是人人都吃了起来。
  龙慕笑了,“很好!过些时日,我派人送你们回乡。”
  第二天,艳阳高照柳枝款摆,龙慕手搭凉棚瞧了瞧天空,哀叹一声,低下头闷不吭声地出衙门,老管家赶上来,“公子,去哪里?工坊司的小吏昨日来请示哪几座寺庙要金装佛身。”
  龙慕摆摆手,“蒋初的折子还没销毁,我的真身还顾不过来,哪还管得了佛身!”
  老头惊愕,“又落他手上了?”
  到了瘦西湖,蒋初刚吃完早饭,领着龙慕上了马车,龙慕疑惑问:“去哪里?”
  蒋初靠过去,笑眯眯地说:“多日来难得你主动亲近,于青山绿水之间品尝山肴野蔌岂不雅哉?”
  “又出去游山玩水?”龙慕掉过脸去,对着窗外悄悄嗤之以鼻:“瞧你这点儿出息!”一错眼,看见小厮们正抬着艘渔船,嘴角一阵没来由地抽搐,大翻白眼,“又去游瘦西湖?你成天在湖边住着,就不嫌腻得慌?”
  “已经腻了。”
  “那今天是去哪儿?”突然回过味来,“不会吧,难道去大运河?你还上瘾了!这回是钓鱼、挖荠菜还是偷地图啊?”
  蒋初故意瘪嘴,竖食指放唇边“嘘”了一声,凑过去悄声说:“见不得光的龌蹉勾当少提为妙,我多年来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自小以君子风范约束自己,至今卓有成效,形成了自律谦逊温润雅致的品性,偶一为非作歹,你能忘还是忘了吧。”
  龙慕瞠目结舌,“你……你还偶一为非作歹?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刚进扬州城就把我给参了!”
  蒋初故作惊愕,“你连这个还记得?唉……”语调沉郁,面容却促狭之极,“我听说新任扬州知府畏威而不怀德,我思虑,既然以后要长期相处,不如先给他来个下马威,省得我在扬州游山玩水他碍手碍脚找我麻烦。”
  龙慕顿时拍案而起,“砰”一声脑袋重重磕在车顶上,疼得直咧嘴,指着蒋初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混蛋!无缘无故拿我寻开心是吧!那个‘他’就是我!谁告诉你我畏威而不怀德?”
  蒋初伸手抱住他,贴着耳朵呢喃:“不生气了好不好?不知者不怪,既然我有错在先,我认罚好不好?”
  “你还会有错?你居然还会有错?”龙慕一口亲在他嘴唇上,舌头伸入腹地,这通搅啊!哗啦哗啦不知什么东西在响,吻舒坦了,卡着蒋初的脖子扒拉到一边,挑窗帘,脸朝外,生闷气。
  蒋初摸摸自己的嘴角,水渍淋淋,抚着额头无声地失笑,启目凝视龙慕浓密的睫毛,渐渐地,渐渐地,龙慕局促不安,耳垂通红,蒋初伸手轻轻捻了捻。
  龙慕愤然转过脸来,还没来得及发威,陡然想起还有份参劾折子在这家伙手上,脸上的怒气还没消退,电光火石般换上卑微讨好的笑容,先温温唤了声:“御史大人……”
  “嗯?”蒋初斜靠车壁,唇角上扬。
  龙慕赔笑,“御史大人,这个……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陪您游河的份上,您饶了我吧。”说着,抱住蒋初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过来蹭过去,惹得蒋初哑笑连连,拍拍龙慕的后背,“要启程了。”
  龙慕闷在他衣服里哀叹一声,微不可闻地嘟囔:“大运河里黄了吧唧的泥浆水有什么好看的!”
  “不喜欢大运河?”蒋初挑开竹帘对雨墨说:“改道去长江。”
  龙慕猛抬头,声音陡然拔高,“长江里飘着死鱼的泥浆水有什么好看的!”
  车外小厮们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雨墨忽闪忽闪大眼睛,迟疑着说:“公子,原本不就打算去长江的嘛。”
  “砰”,龙慕一头撞在车壁上。                    
  作者有话要说:把24章的“作者有话要说”补上。古代官员极为注重“升学率”,下至知县上到巡抚几乎无一例外。每次“大试”过后,都会派专员下到各地察看落榜卷宗,用以评估当地整体的教学水平。所以,评定一个地方教学水平有两个标准:一、进学人数,即考上秀才、举人、贡士、进士,甚至是状元的人数。这是硬碰硬的,全国都盯着,做不了假。二、整体教学质量。这个就软多了,做不到第一种,拼了老命也要做到第二种。“升学率”关系到当地官员的升迁,所以,官员们不敢怠慢,举一个有趣的例子:整个明清两朝的所有状元里,江浙籍的几乎占了一半,甚至会出现连续三届状元都是江浙士子,或者某届科考状元、榜眼、探花全是苏州人之类的盛况,清朝四分之一的状元出自苏州,以至于状元成了“苏州土产”,所以“江南才子”才会如此名声大噪。即使是面对如此卓尔不群的局面,江浙一带的官员依旧不敢懈怠。南京的江南贡院是全国规模最大的考场,就在秦淮河边上,每到大试,各地考生蜂拥而至,许多落榜士子会留在南京温习读书,等到下届开考接着应试,所以南京城各地儒生络绎不绝。秦淮河同时也是全国出了名的烟花之地,明末有个名妓——柳如是,才貌双全名动天下,为人阔朗有气节,引得众多待考士子迷了心窍般围着她转,府尹大人大为光火,下令驱逐其限时出境非赦不得进京(此京非北京,乃南京也)。此举一出,京姬(南京名妓)纷纷噤如寒蝉。明清两朝,驱逐名妓、关闭赌场、解散戏班、给贫穷而优秀的考生发放各种生活物资的事情屡见不鲜,为了什么?——升学率!
    
    ☆、27

  龙慕指着小渔船,对蒋初拧眉毛,“长江上风疾浪高,翻了怎么办?你一个旱鸭子你逞什么能!”
  蒋初不甚在意,“没关系,多落几次水就能学会游泳了。”
  龙慕脑袋往旁边一歪,懒得搭理他。
  拖拖拉拉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远远望见长江,临近中午,恐江中无物可果腹,俩人跟一群船夫渔民挤在齐膝的矮桌边,龙慕捧着碗,对着两条掐掉脑袋的小毛鱼一脸痴迷地大发感慨:“于青山绿水之间品尝山肴野蔌何其之雅啊!”
  “这是江鲜,不是山肴也不是野蔌。”蒋初从旁边揪了一截菖蒲梗子递过来,“给,野蔌。”
  龙慕白了他一眼,而后又乐呵呵地靠过去,“吃完后不会还是我付钱吧?”
  蒋初也弯下腰抵着他的额角,悄声说:“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是追求者。”
  猝不及防,龙慕一巴掌推在他肩膀上,埋头吃饭。
  蒋启鸿哑哑而笑。
  饭后,乘车来到江边,远远望去,一江浊水向东流,惊涛骇浪,江边漫无边际的芦苇丛迎风招展牵牵连连没入天际。
  放舟入江,小渔船在滔天浊浪里载浮载沉,龙慕一个踉跄,赶紧拉住雨墨,“稳着点!稳着点!”
  过往的渔船、货船、客船、军船络绎不绝。而蒋初站在船头上巡视沿岸,也不知在找什么。
  龙慕好不容易站稳身形,扒着船框问:“江中怎么会有军船往来?”
  “孔瑜的军队,日常巡视漕运航道。”
  “哦。”龙慕百无聊赖地进舱,躺着休息。
  “体仁,你看,江边有孔瑜的巡防哨卡。”
  龙慕可有可无地觑了一眼——芦苇丛中确实搭着一座高大的吊脚楼,楼上似乎还有位武将正迎风站立,腰挎宝剑威风凛凛,估摸着是孔瑜。
  半天无人回应,蒋启鸿回过头来,见龙慕闭上了眼睛,低低笑了一声,“体仁,我们到北固山去感受‘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好不好?”
  龙慕一愣,陡然一骨碌爬起来,“你还打算跑到镇江去?”
  “别这么激动,”蒋初急忙安抚。
  “能不激动吗?这个北固山……北固山……”
  “不喜欢王湾的诗句?……”
  龙慕脸立刻挂了下来,咬牙切齿,“你再敢扯一遍!”
  蒋初一摊手掌,“那好吧,换一个吧……”
  于是乎,龙慕急急忙忙跑出船舱,对雨墨喊:“靠岸停船!”
  蒋初接着说:“……辛弃疾怎么样?‘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龙慕身形一阵僵直,冲过来抢船桨,蒋启鸿拦腰抱住,托着屁股往回走,龙慕拼命挣扎,蒋启鸿哈哈大笑,“体仁,船快翻了,我轰然落水你不心疼吗?”
  一巴掌揍在他后背上,“江底有龙王爷,赶紧孝敬你老丈人去!”
  蒋启鸿故意瘪嘴,神情委屈之极,“龙王爷儿子还没同意,我这女婿当得名不正言不顺。”
  “这跟你去北固山有什么关系?放手!放手!”
  蒋启鸿故作惊愕,“你难道不知道刘备在北固山上娶了孙尚香?”
  “你《三国》听多了吧,扯得还有边儿吗?放我下来!听见没有!放我下来!”龙慕拳打脚踢,右手伸进他领子里,对准锁骨狠狠掐了下去,疼得蒋启鸿眉头紧锁,只得放了他,撑着膝盖喘息,笑说:“几百年的历史证明,北固山是成亲的上佳之地。”
  龙慕也没好到哪儿去,扶着舱壁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气冲冲地挖了他一眼。
  蒋启鸿温温一笑。
  此后,一个坐于甲板之上,一个躺在船舱之内。
  坐着的对舱内说:“体仁,你看,哨卡边有艘画舫。”
  躺着的翻了个身,面朝里,眼不见心不烦。
  “不想知道是谁的画舫吗?”
  龙慕打了个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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