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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第3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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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

一种面临天绝地灭般的感觉占据了十四名“吉祥营”弟子的心灵,他们全身的肌肉神经都不由自土地绷紧了,而心中无畏的战意突然开始不可抑止地消退。

每个人都感觉到手中的兵器变得越来越冷,但很快他们便明白过来:变冷的其实并非他们手中的兵器,而是他们的心!

“铮——”

剑身颤鸣!

一柄寒剑倏然自幽求身侧闪现,以惊人之速冲天而起,直破云霄!

幽求的身形亦如剑般标射而起!

剑鸣之声未绝,十四名“吉祥营”弟子同时动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掠空而出,利剑所指的目标全是幽求!

闻声而动的不仅仅是十四名“吉祥营”弟子,赫然还有一直不肯出手的幽蚀!他身形射出时,滑幺怀中的尊贵宝剑受其气劲牵带,亦脱鞘而出,幽蚀反手一带,剑已在手,人剑融为一体,犹如一道金光,向幽求疾迎而去!

幽蚀竟在这时候出手,无论是秦月夜,还是远处的都陵,皆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剑鸣之声化作隐隐风雷之声,幽求的身形已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剑气呼啸激荡声中,幽求身挟利剑,自天而降,已使出惊绝天地的一式剑招!

正是他继“破傲四式”后,穷其毕生剑慧悟出的错剑式!

十四名“吉祥营”弟子只觉上空光芒剑气已组成一个硕大的“错”字,以灭绝万物之势当头压下,剑未至,众人已饱受劲气切割肌肤之苦!

凄厉的吼叫声中,十四名“吉祥营”弟子将自身修为提至极限,与幽求悍然一拼。

与此同时,幽蚀亦将自身功力提至十成,从另一个角度,全力攻出!

惊天动地的爆响声倏然响起。

十四柄利剑同时断碎。

十四名“吉祥营”弟子在惊天地、泣鬼神的必杀一式“错剑式”之下,赫然化作无数血肉骨骼,化作漫天血雨,四散飞射。

幽蚀只觉一股空前强大的劲力狂涌而至,手中之剑立时脱手而飞,身躯已如弹丸般飞出数丈开外,身在空中,只觉气血翻涌,忍不住喷出一口热血。

滑幺身形甚快,一见不妙,立时倒掠而出,秦月夜也在第一时间抽身而退,饶是如此,他们亦为四散迸射的血肉骨骼所伤。

而素女门正在以内力抗拒毒素入侵的弟子竟无一幸免,悉数为剑气毙杀,尸首狼藉,惨不忍睹。

纵是隐身十余丈外的都陵,亦为这惊世一击所波及,只觉横溢的劲风如剑,急忙后掠,所幸同时亦有树枝被如剑之风切割的断裂声,将他所发出的声响掩盖了,未被他人发觉。

地面已被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远远望去,只见纵横交错的划痕组成了一个大大的“错”字,方圆达数丈。

好一式义无反顾的惨烈剑招!

幽求落地,如剑般傲然而立,浑身上下,透露着无比骇人的杀机!

阴风愁惨,血腥之气浓烈得仿佛触手可摸。

苍天造就幽求这一绝世剑才,却没有给他一条平坦的习剑之路,是天之错!

幽求本贵为风宫少主,尊崇无比,但他心中执念的却并非高高在上的权力,而是剑道,是人之错!

命运使容撄成了他父亲的女人,但他却深深铭记着这个女人,是心之错!

天错、人错、心错——剑错!

天人皆错,天人可诛!

这是怨天恨地、戾气冲天的一式剑法。

这是以幽求的灵魂、暴戾凝合而成的剑法!

只要肉体不死,神元即不可灭,神元不灭,剑法不破!

幽蚀绝未想到最终战局会是如此。

此时,他终于明白,幽求在年方十七岁时就以一剑扫平洛阳剑会绝非侥幸。

其实他伤得并不重,但此刻他的战意在幽求击出的这式震古烁今的剑法时,已全然消失。

幽求依旧傲立如剑。

他的目光孤傲而自信,浑身浴血,既有他自己的血,更有故人的血。

幽蚀低声而嘶哑地对走过来欲扶他的滑幺道了一声:“撤……吧。”言罢转身而去,滑幺飞快地拔出幽蚀那柄深深插入地面的剑,亦随之离去。

当幽蚀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时,幽求的身躯突然晃了晃,颓然半跪于地。

他本已受了重伤,此时再挥击出灭天绝地的一剑,早已真元衰竭,能够坚持到幽蚀离开之时才倒下,凭借的全是其惊人不屈的意志!

“沙沙沙……”

缓慢的脚步声向他这边靠近。

幽求吃力地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美丽却又苍白的脸——秦月夜!

秦月夜一字一字地道:“我没有想到,最终杀你的人,居然还是我。”

顿了顿,她又道:“当然,我在这时候杀你,的确不够光明磊落,但我现在已明白,若不以卑鄙的手段,我永远也杀不了你!”

远处的都陵心中亦暗叹:“若幽求真的就这么死于秦月夜之手,那未免有些……遗憾。”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不知为何,秦月夜一直站在与幽求相距七尺的地方,没有立即动手。

莫非,她心中尚有所忌惮?

都陵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忽闻身后有异响,他凛然一惊,左手迅即摸向自己的剑,却听得一个声音低声道:“大哥,不可让她杀了幽求!”

是“足剑”的声音。

都陵立时醒悟过来,不错,“足剑”曾向他转述了师父的意思,要他们保护幽求的性命,虽然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对师父的命令一向是奉如泰山!

当下再不犹豫,双足一点,人已倏然射出,落于幽求与秦月夜之间。

秦月夜与幽求同时一惊。

都陵的目光飞快地向自己方才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并不见有任何人影,但他知道“足剑”一定在暗处默默而深情地注视着他,想到这一点,都陵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一生几乎全是生活在冷寒与孤寂中。直到有一天“足剑”成了他的师妹之后,他那颗冰封的心方开始渐渐融化。其实“足剑”亦是一个极为冷漠的女人,她甚至连对待自己亦十分冷酷,为了习练武功,她可以忍受男人亦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不知为何,当两个同样冷峻的人相遇时,却萌生了一股暖暖的情意。

第九章 人间温情

都陵不喜言辞,但他知道自己对“足剑”这分情有多珍视。在冷酷,血腥的江湖中,“足剑”是惟一个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

甚至,连师父都无法让他领略到这种温情。

而在“足剑”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虽然都陵身在风宫,极少有机会与她相见,但任凭时光如梭流逝,他们的情意非但没有因此而淡漠,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以至于,不可分解……

当都陵突然出现时,秦月夜着实吃惊不小。

而当她发现都陵正以一种温情的目光望着远方的黑暗处时,她更是惊愕不解,凭着女性的直觉,她感觉到了什么。

都陵收回目光,转向秦月夜道:“你不能杀他!”

此言一出,幽求心头一震,立时升起一个念头:“莫非,他是阿七的人?”在这个世上,似乎也只有容樱一人会阻拦别人击杀他了。

秦月夜看出都陵的身手不弱,不由有些懊恼,当下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助这杀人如麻的魔头?”

都陵冷然道:“无可奉告!”

秦月夜忽然笑道:“冷峻如石,用左手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是风宫白流的都陵,是也不是?”

都陵微觉有些意外,但既已被她认出,亦不否认,道:“是又如何?”

秦月夜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据说风宫白流与幽求向来仇隙颇深,为何你却反而要救他?”

都陵沉声道:“风宫的事,从来不喜外人插手过问。”

秦月夜已猜知附近必有都陵的同伴,以都陵一人之力,她尚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另有他人?如今她与风宫玄流已结下怨仇,若是再与风宫白流冲突,以偏安东海的一个素女门,又怎能与风宫玄、白两流同时抗衡?

当下秦月夜只好放弃眼看唾手可得的战果,叹道:“既然幽求有风宫自流护着,我素女门只怕是难以得手了。”

却听得幽求吃力地道:“我幽求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只见他竟已奇迹般地缓缓站起,虽然身躯在微微摇晃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但毕竟他已站立起来,而不是半跪于他人面前。

都陵的声音仿佛不带丝毫感情:“我只是奉命行事。”

幽求古怪地笑了笑,道:“是牧野静风让你来救我的?”

“幽求,你是被逐出的风宫中人,竟敢直呼我圣宫宫主的名字?”

一个阴挚至极的声音忽然自黑暗中传出。

幽求哈哈一笑,竟仍是豪气干云。

“禹诗,相别四十余年,你我总算重聚了,今日是你取我性命的大好时机!”

幽静祥和的亦求寺。

妙门大师在默然打坐。

佛象庄严,梵音悠远。

佛象神态宽容、慈祥、安宁、平怀,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容,无所不能。立身佛堂之中,就有一股莫名感触涌上心头,随即又很快渐渐消弥于无形。

那股莫名感触说不出、道不清,却也无须说、无须道。

莫非,这就是佛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妙门大师微阖的双眼倏然睁开了。

他缓缓起身,在陪他打坐的两名弟子惊讶的目光中走出宝殿。

原来妙门大师每日午后打坐二个时辰,从来不会中断,今日他为何中途起身?

妙门大师缓步穿过庭院,走至亦求寺正门前,目光向外望去。

正门外面正有两个人影行色匆匆地拾阶而上。

待那两人走到正门处,妙门大师和声道:“二位施主一路辛苦了。”

两人猛然抬头,竟是师一格与别之弃。

两人神情皆是又惊又喜,师一格正待开口,别之弃却已在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角,随即两人齐声恭然道:“大师安好。”

妙门大师微微点头,道:“二位施主请。”

师一格与别之弃恭恭敬敬地随在妙门大师身后,不敢越前半步,三人进了一间斋房,妙门大师待送上清茶的知客僧退出后,便将门闩上,转身之时,师一格与别之弃已跪拜于地,开声道:“弟子参见大师伯。”

妙门大师叹了一声,道:“我已遁入空门,并不应再执俗家之礼,你们都起来吧。”

师一格、别之弃恭恭敬敬地施完礼,方站起身来。

原来,妙门大师竟是墨门中人,只是厌倦了墨门南北两支的纷争,方遁入空门,他正是别之弃、师一格二人的大师伯。

别之弃道:“大师伯,似乎我与师弟未大师伯就已预先察知,大师伯深谙玄学奥妙,实是让我们折服。”

妙门大师正色道:“论及五行之术,又有谁能与玄门的人相提并论?大师伯只是略知一二而已。七日前夜观天象时,填星摇摆不定,且有逆行之象,浩荡之气不足,是土不胜水,故大师伯猜想门中或有变故。”后面的话,他隐而不说:一旦墨门有所变故,你们多半会来找我这位已遁入空门的大师伯了。

别之弃接道:“大师伯,墨门的确有了变故,南支求死谷已覆灭于水族手中!”

妙门大师身于微微一震,久久无语。

他清修多年,已深居惮心,此刻却仍如此的震动,显然对墨门中事仍念念不忘。他虽已猜知墨门必有变故,却没有料到变故竟如此之大。

妙门大师良久方道:“难道真是到了群逆并出,天道逆行之时?墨门本已支离破碎,再遭此劫,只怕……只怕凶多吉少!”

别之弃忙道:“我们师兄弟二人惊扰大师伯清修,正是想请大师伯出山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妙门大师摇头道:“我已是方外之人,若再插手墨门中事,定是名不正言不顺。”

师一格道:“大师伯在墨门中素得众望,又有谁会说三道四?”

妙门大师依旧坚持道:“若墨门有中兴之日,自会有担当重任之人。我与墨门既有一段缘分,当然会为墨门尽绵薄之力,但却不敢越佛规一步。”

别之弃见妙门大师绝不可能出山,不由叹道:“墨门南北两支曾各立门主,南支之主墨东风早已遇难,北支之主亦于五年前病逝。唉,不知何人能一统南北两支,重振墨门。”他本是为墨玉之事而来,此时说到激昂处,倒忘了自己最初的来意。

妙门大师见别之弃提及墨东风时,语气已与先前大异,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师一格留意到了,略一思忖,大致明白妙门大师心中所思,于是道:“大师伯,我们来此拜见,还有一事要向大师伯请教。”

妙门大师“噢”了一声,颔首道:“但说无妨。”

师一格与别之弃交换了一个眼神,别之弃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妙门大师一五一十地述说了一遍。

听罢,妙门大师如雪寿眉紧紧皱起,长叹一声。

别之弃心中顿生愧然之情,他惶然不安地道:“师侄愚钝,墨门已值非常之期,我却仍在计较个人恩怨得失,实是不该。”他们的师父已不在人世,而沙门大师在墨门中时德高望重,对他们二人亦有教悔之恩,故别之弃对妙门大师既亲又敬,还有些畏惧。

妙门大师并未责备他,只是道:“那两块玉可在?”

“在。”别之弃忙将两块玉石从怀中掏出,忐忑不安地将之递给妙门大师。

妙门大师接过玉石,细细端详,别之弃轻声道:“红绳系着的那块是……是十几年前找到的,绿绳系着的则是近几日发现的。”

“一格,你去提两桶水来。”妙门大师吩咐道。

“用清水可能试不出真假墨玉。”师一格心中如此想着,却并未说出,而是依照大师伯的吩咐,去提了两桶水。知客僧本欲代劳,却被他婉言相拒了。虽然妙门大师乃亦求寺住持,但涉及墨门门内事务时,妙门大师亦避开众僧,亦求寺群僧并不知道妙门大师在遁入空门前的身分。

妙门大师将两块玉石分别放入桶中,道:“等上片刻,便可知分晓了。”

别之弃与师一格神色略显紧张,别之弃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过了片刻,别之弃忽然急切地道:“大师伯,不用试了,我……我不想知道两块玉石孰真孰假!”

师一格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师兄一定是不愿看到最终试出在其妻被杀现场找到的墨玉是真的,那就等于证明墨东风极可能就是凶手。

自第二块墨玉出现后,别之弃心中既懊悔自己当年太过武断,同时亦不断说服他自己:小草留下的那一块墨玉才是真正的墨玉。

别之弃多么希望能为自己找到宽宏南支的理由,毕竟,墨门南北两支不和终非他所愿。

妙门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分真假,你如何心定?”

别之弃嘶声道:“假的墨玉一定是十几年前得到的那一块,一定是我冤枉了墨……墨师弟……”他竟称墨东风为“师弟”,连师一格也大吃一惊,不由暗自钦佩这位师兄。

妙门大师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遒:“既然你能在未知真相前,便抛弃对墨世侄的成见,为什么不能在知道真相后,亦抛弃对他的仇恨?”

别之弃道:“我……我……”一时间竟惶然不知所言。

师一格迅速偷偷扫了两只水桶一眼,他已做好盘算,一旦结果不如人愿,他便缄口不语。只扫视一眼,他便发现红绳所系的那块玉所在的水的颜色比较清淡,而另一桶水则已是一片漆黑。

他心中一喜,脱口道:“师伯,孰真孰假是否可下定论?”

妙门大师向两只水桶看了一眼,点头道:“清淡的那一桶水中的玉石是假的。”顿了顿,又道:“换而言之,当年别师侄找到的那块墨玉是赝品。”

别之弃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一时间百感交集。

师一格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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