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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有眼-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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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魔愈说愈激越,他提高声量续说下去道:“在下这次身罹祸劫,实咎由自取,自问罪有应得,必死无疑,诸君不以不肖相弃,反而错爱有加,千方百计为在下疗治重伤,挽危殆而登衽席。人非草木,焉能无感。在下不仅良感大德,且一誓改前非。今天姥之事已矣,赤城、龙形两派过节也已冰消雪溶,尔后代代永为友好,以副先人遗志。”

语至此,但听他低声呼道:“洪儿、九凝,你等且过来,为师有话吩咐!”

方、秦二人早已为他们师傅侃侃陈词的情绪所感动,感动得流起泪来,双双步至师傅面前,说道:“师傅你老人家康复啦,宜多休养为是。不知呼唤徒儿,有何吩咐。”

剑魔不答,只淡淡地看了他俩一眼,忽地一拱手,朝着史三娘施礼道:“史前辈请了。”

史三娘已知剑魔心意,滋牙一笑道:“辛大侠不用说了,你是要使赤城、龙形门两门子弟,结成同盟么?”

剑魔呵呵大笑道:“史前辈猜得是,晚辈正有这个意思!”

史三娘忽然想起一件事道:“不用了,大家就当天起个重誓。永不相违,永为友好便行,武林各有门户,派与派间,不宜结为金兰。”

剑魔怔了一怔,心中似不快意,却勉强应道:“谨遵史前辈之命!”

方、秦两人素来敬重史三娘,此刻听了师傅吩咐,安敢违拗,乃双双一迳儿上前,给史三娘叩了三个响头,史三娘也不谦让,待得赤城山两个弟子行过礼后,旋首对本门的几个女儿道:“孩子们,你等兄弟姊妹也该回礼辛大侠辛大娘才是,休教日后人家说我龙形一派妄自尊大。”

若按辈分,龙形门的几个子弟和赤城山一对夫妇不过是平辈,要知当年赤城老人和南星元乃是以兄弟论交,无分尊卑,是以其后人自是同一辈分了。

掌门南雍生性最是笃孝,他娘一呼唤,自是不敢不依,当下,乃领了三个弟妹,上前给剑魔夫妇行礼去,剑魔夫妇既与这几个人是平辈,哪敢托大,忙不迭地欠身回了一个半礼。

两边弟子互参对方尊长之后,剑魔忽对妻子说道:“桂兰,咱也该上前谒见史前辈,以表敬意才是!”

眇目妇似有满怀心事,神思莫属地道:“对,你说得对,咱该给史前辈行礼去。”

她的心事,她的神气,不知不觉地流露无遗,史三娘瞧在眼里,心中明亮,自忖道:“这婆娘果真能够迁恶为善,前事不予深究也罢,人生本来就有良心的,她那畏缩闪烁不前态度,大抵就是良心发现了。”

心下寻思,口中却没说破,转瞬间,剑魔夫妇已然到得跟前,端端正正地跪拜下去,史三娘面对赤城山主的女儿、女婿,自和方洪、秦九凝不同。剑魔夫妇才跪下,还未及叩下头去,陡闻哗喇喇一阵杂响,史三娘腰间短链竟已亮开,呼地一声,横里一扬,登时扬起了一阵飒风,分向剑魔和眇目妇腿穴道撞去。

第三十一回:奇功医残废

剑魔与眇目妇骤觉腿眼穴道一麻,登时僵住,要跪竟是跪不下去,两人心知史三娘这番出手,乃是不愿受他俩的大礼,心下不由齐齐大急,颤声呼道:“史前辈……你怎地……”

史三娘呵呵笑道:“罢了,你们休要多礼!”

剑魔心中暗吃惊,寻思道:“史三娘的气功当真达到顶点,铁链挟到罡风,竟是如此之猛烈!”

当下,剑魔正容答道:“礼无不敬,咱夫妇屡受大恩,无以为报,区区愚衷,不过以表崇敬,史前辈如不受咱夫妇一拜,晚辈等怎能安心呢?”

史三娘沉吟半晌,才受了赤城山这对夫妇的大礼,她无奈以前辈身份,欠身回个半礼。

接着,双方尊长又饰令本门子弟,互拜祝祷,并当着天空立下重誓,誓以义结盟,永远毋得相违等等。至此,剑魔复一一向紫府、花派、九龙等三个掌人申致谢意,谢他们救命之恩。

这其间,忽听史三娘笑道:“源鸣,别忙向他们道谢,紫府老儿答应你的事还没办呢,谢什么来?”

剑魔蓦地心下一醒,笑道:“晚辈得荷诸位,自死里救回一命,于愿已足,何敢奢求,劳烦前辈费神,疗治痼疾?再说晚辈所以会罹这劫数,也是咎由自取,落得这般模样,正合天谴。”

这固执荒唐的汉子,此刻已然变了,不仅痛悟前非,抑且变得谦冲自卑。史三娘犹未答话,但见葛衣人脸容一整,他先叫了一声:“辛源鸣!”

剑魔抬头望去,笑答道:“唐古前辈有什么吩咐?”

葛衣人说道:“老夫说过的话,岂有不算之理?你会这么回省前非,倒是赤城山有幸,可喜可贺。君子爱人以德,江湖武林尤以义气为先,除非无法可救,咱才会令你身上痼疾,已觅得疗治之法,当可任听残废下去,过去的事算了,譬如昨日死,今日生,束手不管,今后前途如锦,你也不应自暴自弃!”

他稍微顿了一顿,续道:“不过,疗治你身上痼疾,老夫技微力薄,也是无能为力,端赖一人,才能治你!”

剑魔心中放亮,叫道:“唐古前辈不说我也知道,虽不是要老前辈亲手治疗我的旧伤,但疗我愈我的人,却是与老前辈有极大渊源,那便等于老前辈愈我疗我了!”

葛衣人哈哈一笑道:“这事老夫倒是不敢掠美,虽有渊源,可也不能记在我的帐上啊!源鸣,似你这般说法,老夫也太迂了,其实彼既属至交,什么人来医治你会有分别的么?”

两人唠唠叨叨地对答起来,史三娘一旁听了,似不耐烦,亟口叫道:“唐古老儿,救人救彻,要医便医,还噜噜苏苏干吗?”

葛衣人笑道:“史姑娘,咱老儿不只要把源鸣的残废医好,而且连你的痼残也一并要医!”

史三娘怔了一怔,滋牙笑道:“什么?你连老娘的伤残,也要医么?嘿嘿,这个老娘倒不稀罕!”

葛衣人楞楞沉吟道:“哪有痼残不医之理,除非没法可医才罢了。史三娘,你这话怎讲?”

史三娘且不答话,拿眼看了龙形门几个孩子一眼,忽地呵呵笑将起来,嗓子嘹亮,直薄霄汉,听得各人耳鼓嗡嗡作噪,十分难受。

葛衣人皱眉自思:“莫非史三娘不相信莹儿能医好她的伤残?”

笑声才落,但听史三娘微微叹了一下,道:“我也不想医好了,二十年来没手没脚已然习惯,一旦有了手脚反觉不便!”

葛衣人听出弦外之音,寻思道:“这婆娘的话倒不错,她若非手足俱废,专心致志,混元一气功的进境就没有这般神速了,此刻无意医治伤残,大抵是不想分心之故!”

心中想着,口里却道:“史姑娘武功已臻绝顶,即使有手有脚,料也不碍修为。唉,一个人不残废总比残废方便!”

但听史三娘幽幽地答道:“老娘的意思还全不在此,为了修为,自甘残废,不过其中一端,还有……”

葛衣人诧然截着话柄问道:“还有什么?”

史三娘道:“你该知道,老娘的伤是桑龙姑打成的,桑龙姑在宝岛上自栽身死,虽说咎有攸归,但其临殁那一刹,已然深悔前非,本江湖侠义,上天好生之德,尚罪不致死,可是,她毕竟是死了。”

语至此,其声咽噎,珠泪偷弹,当前这个与桑龙姑有废体之恨,夺爱之仇的武林奇擘,因事过境迁,今竟哀悼起仇家来。

但听史三娘那暗哑嗓子继续响下去道:“这么一来,便变成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尤其是那老不死惨殁,益令老娘肝肠寸断,不是为了几个孩子的前程,嘿嘿,老娘不早追随老不死于地下才怪呢!”

她顿一顿嗓音,朗扬地叫道:“现在一切都成过去,留下这残躯以终天年,以补毕生遗憾,这就是老娘不愿医治残废的缘故!”

给史三娘侃侃而道这席话,弄得葛衣人时语塞,不知怎生劝解的好。这其间,但见人群中走出几个青年人来。

一共五个人,冉冉而前,一抵史三娘跟前,蓦地跪下,一齐叩头道:“娘亲不可如此,这般做法,反陷爹爹和二娘于不义!”

史三娘定睛一瞥,桑龙姑所出的几个儿女以及自己的孩子玉箫郎君俱在。她双眉一挑,沉声问道:“我留残躯,反陷你爹爹和二娘于不义,这话怎说?”

南雍为本派掌门,代表手足说话,史三娘的问声才下,他已朗朗答道:“不错,若娘亲为了追补前憾,有可疗伤残而不医,不特无补于事,反陷物故尊长于不义。孩儿曾读经书,曾参不避杖责,孔子评为不孝,谓舜受刑于瞽叟,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此无他,恐当暴怒之下,受刑过度而死,以贻先人不义之名而已。今者,娘亲痼残不医,知者谓我娘高义,不知者必谓去世的爹爹和二娘,死后还累娘亲废体不至,孩儿等不孝,倒不愿娘亲为此而落得终生废体!”

这话有理,史三娘心下琢磨良久,才仰天长叹道;“罢了,孩子们,娘依你等的话便是!”

声调渐低,但听她喃喃絮语道:“不是他们二人不仁,就是老娘不义,死者已矣,生者可追,也罢,老娘宁愿为死去的荷此不义之名了。”

龙形派几个人见史三娘答应医治身上残废,不由大喜,当下,齐声向史三娘祝福,然后才直身站起。

此时,只听得莹儿笑道:“唉,前辈们尽是婆婆妈妈,时候不早了。史前辈、辛大侠,你们谁先要医治伤残?”

史三娘指指剑魔一下,叫道:“源鸣,先医你的,医好了才论到老娘,我不给你争!”

剑魔性子最豪,听说也不推逊,浓眉一扬道:“好,就先医治我的。”

莹儿叫道:“既是恁地,但请到这边来!”

莹儿示意的地方,正是方才源鸣卧身那块大石头上,剑魔默默无言,身子一弹,凌空里翻了个跟斗,便已端端正正地落到石上坐下。

待得剑魔坐稳,莹儿回首一叫道:“姬儿妹妹,那畜牲呢!”

姬儿嫣然一笑,遥遥一扬大袖,陡见一道乌光如飞陡射而出。说也奇怪,玄玄子一脱姬儿之袖,并没随便乱闯,直飞莹儿跟前而来。莹儿玉掌平伸,轻轻啜唇一啸,道:“畜牲,爬上掌来。”

话才落口,玄玄子果已跌下莹儿掌上,偃伏不动。莹儿轩眉微笑,掌一合,纤纤柔荑,已然捏起了这条稀世奇宝。

同时说道:“辛大侠,请你闭上眼睛调运内元,我要给你温炙脉穴了。”

剑魔一笑紧闭双眸,依言纳气丹田,调起内元来。众人此时俱屏息静观,注视莹儿施治,但见莹儿手指捏下玄玄子,慢慢的移到剑魔身上,先自任督两大脉源炙起,继而身上八脉俱已炙遍,再趋三十六道穴道,足足花了顿饭时光。

莹儿手里的玄玄子每和剑魔的身体一触,剑魔便浑身不由一颤,且闻嗤的一响,浓烟直冒,那给炙过之处,竟然起了焦疤,宛同火烙,待得温炙将近完成,剑魔一身衣服已经洞穿了几十个孔,疤迹斑斑,直似一头梅花鹿般的,可知玄玄子此物火热的程度。

正施治间,忽见剑魔睁开眼来,气一吐,喜孜孜地叫道:“耿姑娘你真行,我的气脉已经可以直贯下元而达两足了,料来离开痊愈之期不远。”

莹儿一边留神施治温炙,一边漫应道:“别忙,稍待片刻再开眼说话,功德快要圆满啦。”

剑魔心中一震,微笑缄口,又自顾运元以辅玄玄子温炙。要知剑魔伤残,已垂二十载,伤处脉络已然固结,当非普通驱气通残便可济事,是以莹儿才教他同时调息内元,以辅治疗之效。

再过盏茶光景,猛可里,但见莹儿双指一挑,那条玄玄子已自指隙中溜了过去,回飞到莹儿肩上,然后缓缓地蜿蜒爬行,返入她那阔袖之内。

这其间,莹儿已经开腔叫道:“辛大侠,你试试走路瞧瞧,我温炙之事已完。”

妙,当真神妙,二十年来顽残痼疾,一旦出现奇迹,但见剑魔依然直身慢慢站了起来,竟然能够站立不堕,不只能站,而且能行,不只能行,且健步如飞了。

这时的剑魔发现自己二十年顽疾已瘳,哪有不喜?一半是试行学步,看看效果如何,一半是大喜过望,因而跳蹦蹦地在地上雀跃不已,就如一个孩子般地,往来奔驰。

眇目妇一睹此状,喜极狂呼道:“谢天谢地,源鸣,源鸣啊,你已经会走路了么!”

此际,场中各人已然齐齐喝彩,俱各上前,向剑魔道贺。剑魔在地上跳了半晌,才渐渐静止下来,心中怦地一动,竟然推金山倒玉柱,朝着莹儿行起大礼,没口称谢道:“耿姑娘愈我顽疾,此恩此德,我辛源鸣无日或忘,惟俟图报于异日便是。”

莹儿淡淡一笑,右袖斜斜一挥,登时扬起了一阵罡风,硬生生地把剑魔还未跪落身形带起,同时口中叫道:“辛大侠休要客气,别把莹儿折杀!”

剑魔犹未跪实,乍觉罡风卷地而到,心中微微一震,不服地想道:“我虽受你大恩,但总算比你年长,也不该在我面逞能,你不受我拜,我偏要拜。”

心中打着主意,身形也不慢,一纳真气,竟然用起内家千斤坠功夫起来,硬要跪实地上。讵知他一发劲,迸出的真力,恰与卷地而到那股罡风撞碰在一块,一时间,只觉对方那股罡风劲道无比,给它一撞之下,立时一个踉跄,斜斜溜了几步,险些儿颠仆地上。

其实,剑魔本来已然立足不牢,颠仆地上之势已成,只见莹儿陡地扬起左袖,一股罡风,劲而不厉,已然飞到,恰到好处便把剑魔斜倒身形挡住,才不致出丑当堂。

但听莹儿声道歉:“得罪,得罪,辛大侠幸勿见怪!”

这一下,剑魔当真折服,满面通红地应道:“不敢,不敢,耿姑娘神技非凡,在下心服了。”

既不肯受他叩头相谢医伤大德,剑魔在无可奈何中倒也罢了。只好和妻子眇目妇双双重新向耿莹儿作揖,口头上称谢一番。

剑魔辛源鸣疗伤之事一了,却听葛衣人笑道:“史姑娘,现在轮到你啦!”

一叫过后,却是没有反应,众人不由齐拿眼向史三娘望去,但见她神色踌躇,似有些不愿,只顾默默无言,蜷伏在一旁凝思。

莹儿冰雪聪明,心知史三娘辈分之尊,生性之傲,轻易岂肯受人施惠,尤其是瞧到剑魔要叩头谢莹儿方才那一幕,心中自然踌躇起来了。

但听莹儿朗朗地笑对剑魔道:“辛大侠,你也太迂了,没有听到唐古前辈的话么?既彼此已属至交,何劳挂齿相谢?再说,功劳也不在我莹儿,医好尊驾顽疾,玄玄子居功厥伟,若没有那般神物,我要施治也无能为力,哈,如要申谢,何不冲着那条虫儿呢?”

这番话,说得各人哈哈大笑,莹儿也忒是聪明,忒会说话,她不只语气滑稽,且暗示她就算医好史三娘,也不敢居功,更用不着史三娘来向她道谢,且给史三娘铺好路子来就医残废之疾了。

哄然大笑之声一歇,只听得史三娘长长一叹,喟然道:“罢了,思想起来,是老娘不好,源鸣并不迂,受恩申谢,于礼甚合,迂腐固执倒是老娘。罢、罢、罢!莹丫头,快些来为老娘疗治不遂之症。”

语讫,但听哗喇喇之响杂作,史三娘的身躯已然弹上了半天,冉冉落到剑魔适间坐受疗治的那块石上,因她手足俱废,连坐也坐不牢,只是蜷伏一团,便已在那儿听候耿莹儿来医治了。

这其间,但听莹儿低低啸了一下,那条玄玄子自她的袖底钻了出来,莹儿一把拿了,依样画葫芦,又要给史三娘温炙脉道,也是自任督两汇炙起。

这一番却和治疗剑魔时大异其趣,玄玄子每炙一处,既不闻嗤的声响,也不见冒烟,触处宛如未炙,这可怪了,不只莹儿心下疑惑滋生,在场观看的人,也大感意外。

好不容易身上八脉以及三十六道大穴俱经玄玄子那种奇虫炙过,半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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