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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锦 作者:陌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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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
  那日,沈洛的身手是自己亲眼所见的,莫说如今她和冷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是风吹就倒的重伤者,就是冷香最好的状态下,也不是沈洛的对手。
  她们对上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要报仇,却绝计不是这种鱼死网破莽夫所为。
  所以,她目前能做的,除了让自己变的强大,便是隐忍。
  何梦锦扶着冷香,继续前行,直到快要登上山顶,那人的身影再看不见,两人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放松下来,何梦锦心头的疑虑却没有解开。
  大婚才几日的沈洛到这里来干什么?

☆、第七章 无巧不成书

  这里本就是只是一个种了兰花的小山坳,平日本就鲜有人至,更何况是如今尊贵不已的丞相大人。
  “谁?”
  何梦锦正想着出神,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让她一顿,暗骂自己大意,怎么没发现登上这山顶入目的便是紫兰山的山坳,是处内陷的山谷。
  紫兰边地,风景如画,视野开阔,一处新堆起来的土包前,正端坐着一人。
  一名男子。
  剑眉英目,对比这唯美的景致,也不逊色半分。
  这人,她不但认得,而且还算有几分青梅竹马的友谊。
  据她探得的消息,她的尸骸便是他收敛,葬在此处。
  她本该是感激他,本该如同曾几何时那般同他笑闹着打个招呼,开个玩笑。
  此时,乃至以后,恐怕都再不能。
  因为他是刘子骞,是大汉大将军刘武的独子,是那个带兵血洗何家的侩子手刘武的儿子。
  而她们此时站在最高处,将谷内的一切瞧的仔细,却同时也被刘子骞看了个清楚。
  “谁?”
  见何梦锦两人久久不作答,刘子骞压抑着不耐再次出声询问。
  “公子,实在抱歉,我和我家娘子并非有意打搅公子,只是娘子日前身染重病,大夫说……”说到此,何梦锦的声音已有几分哽咽:“我这个做相公的平日里没有好好待她,如今,只想帮她完成未了的心愿,她小名兰儿,最爱兰花,所以……”
  说到此,何梦锦故意湮灭了后面的话头,抬眸含着几分希冀的看向刘子骞。
  见有外人到此处,神色本是有几分不悦的刘子骞听何梦锦此说,登时面色一变,一抹难掩的痛苦与悲戚自他眼底划过,何梦锦看的分明。
  “既如此,你们便在此处赏景吧,”刘子骞起身,向山谷出走上来,打算离开,随即又补充道:“不过,不要惊扰了她。”
  说着,他转身,回望身后那个新砌的坟茔,目光款款,柔情无限。
  何梦锦垂眸,假意未见,心底的疑惑虽然加深了几分,面色上却依然谦和有礼道:“是,我们只在此处停留片刻便走。”
  刘子骞闻言不置可否,举步离开。
  在和何梦锦擦肩的一瞬,听得何梦锦道:“您的这位故人也喜欢兰花吗?”
  “嗯。”
  前行的步子没有做丝毫停顿,何梦锦回首,看向那个分明英俊挺拔的身量,此时在阳光下却有几分落寞单薄的身影,一时间心潮起伏。
  他眼底的哀思不做假,可是身为刘家人,这整件事情,他当真一点也不知情吗?其中,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刘家,沈洛,各个藩王,乃至当今皇上,他们各自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许是今日的太阳毒辣了些,何梦锦抬眸看天,入目的,一片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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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山脊上,眼看着刘子骞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却见一赭衣守卫从山下气喘吁吁的赶来。
  由于距离较远,何梦锦还听不到那侍卫在刘子骞身侧说着什么,但见刘子骞听完之后突变的神色,以及一阵旋风般的消失在拐角的速度,何梦锦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都与她无关。
  刘子骞走后,偌大的山坳只有她和冷香两人,见再无旁人打搅,冷香便挣开了何梦锦的搀扶,向着那处新坟走去,何梦锦亦跟随着她的步子走近。
  碑文上没有刻任何文字,只一朵兰花雕琢在石碑之上,宛若这山谷中众兰的灵魂,于这纷扰的乱世之外,深谷之中,幽然绽放。
  看着那坟茔,何梦锦暗咬唇角,提醒自己,若是以后再如前世那般活的懵懂,那么,自己此身将还会这个下场!
  她望着碑上的兰花,久久不语,冷香却一头叩在坟前,低头的瞬间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她手上遍布的伤口才结痂,这毫不迟疑的很咬下去,当即便是一股鲜血自指尖涌出。
  “冷香!”
  何梦锦连忙出声阻止。
  冷香却抬手抚向那石碑,语气含着碎冰金玉的铿锵,道:“小姐这里太孤单,我只想画一株兰草陪着她。”
  说着,她狠抵着指尖,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于石碑上游走,在何梦锦心疼的目光下,石碑上那朵兰花下一丛燃尽红尘浮生的兰草栩栩如生。
  待最后一个比划勾勒完,何梦锦不由分说的一把抓过冷香的手,用从衣摆上撕下的布条飞速的包扎起来,在看到冷香被磨掉的肉的指尖时候,她的目光沉了几许。
  她那里面色阴沉,而对面冷香看在眼里,那清冷坚毅的眸子里,第一次,多了一抹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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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赶路,两人也未再多逗留,当即便顺着原路下山。
  山路虽然蜿蜒曲折,上山花了一个时辰,下山却已是快了很多,不过一刻钟,何梦锦就看到了山脚下守候在那里的马车,以及马车门边上正打着盹儿的老车夫。
  叫醒马夫,两人再次踏上了去恒阳的路。
  冷香身子太弱,这样坐着半个时辰,面色上就已有几分疲倦,额头上都直冒着冷汗,但她好耐性,居然一声不吭,待到何梦锦注意到的时候,冷香的脸色已是添了几分苍白。
  “不舒服怎么不说出来呢?你就是这样子,从来有事都会闷在心底。”
  何梦锦一边扶着她往马车的一侧躺下,一边责备道,语气里是完全不掩饰的关切。
  “我……我还好。”冷香坚持道。
  何梦锦不去看她死撑的模样,半转着身子去开车壁上的暗格取靠枕,这才打开,里面的情形让她和冷香双双一愣。
  只见不大的暗格里,居然藏了个漂亮的男童。
  而且,这孩子不是别人,是大哥唯一的血脉,何昕。
  何家惨变,唯独大嫂和小侄子没有惨遭毒手,原因很简单,大嫂刘初夏是大将军刘武的二女儿,亦即是刘子骞的亲姐姐。
  但是重生后的何梦锦打听过,当日嫂嫂听闻哥哥噩耗,当即便以三尺白绫追随大哥而去,仅剩下的这个侄子也不知所踪,之前她还想过要找到李萧然之后,他们要安排怎样的部署才能寻回他,却没想此时,他竟主动蹦?到她面前。
  五岁大的孩子,身量很小,自然能藏的了这暗格,只是,他是如何躲到这里的?
  想起刚刚刘子骞的神色,何梦锦突然想到是不是刘子骞瞒过家里人将何昕藏了起来,而今日他带上何昕前来祭拜,不料却被这孩子给跑丢了。
  正好躲进了她的车里?
  以刘子骞甘冒罪罚将她好生安葬一事看来,他考虑到何昕的安全将他藏起来便很有可能。
  不管是不是,何梦锦都要感谢上苍,没有薄凉彻骨,到底给了她一丝欣慰。
  面对何梦锦和冷香两双疑虑又包含情绪激动的眼光,何昕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何梦锦,咬着唇瓣问道:“你们也是来捉我的吗?”
  闻言,何梦锦不禁笑道:“你看我们像吗?”
  见她如此,恍似受了惊的孩子如同找到了避风的港湾,一个扑腾,“砰”的一声撞进了何梦锦的怀里。
  “那你带我走,我不要跟他们走,也不要跟舅舅走!”
  小家伙这番猛烈的反应倒是让何梦锦一愣,抬手抱住他小小的,还带着核桃般乳香的小身子,疑惑道:“他们?是谁?”
  “刘家的人!是他们杀了爹爹害死娘亲!他们还说祖父和爹爹是叛党,娘亲也都不要我了,我才不要跟他们走!”
  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自那还带着童稚声音的孩子口中发出,换来何梦锦长长一叹。
  昕儿才五岁,本该是承欢父母膝下,最为无忧无虑的欢乐童年,如今,却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杀其父母的凶手,却是跟他的外祖父一家脱不了干系。
  这些血淋漓的阴暗事实,真相,怎是他这个年龄能承受的?
  想了想,何梦锦一把捞过怀里的小身子,抱坐在自己怀里,对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色道:“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他们……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只这一言,泪水便如同蓄了闸的洪水一般,自何昕那双大眼睛里奔涌而出。
  何梦锦接过冷香递过来的丝绢,一边细细替他擦着泪水,一字一句,道:“昕儿,你记着,你爹爹是大英雄,是大汉骁勇善战的骁骑大将军,并不是叛党,只不过是因为有坏人作梗,让人们误会了,而娘亲也不是不要你,她只是去陪你爹爹去了。”
  这样一说,怀里的孩子果然停住了哭声:“那怎样才能大家明白,不再误会爹爹,那时候爹爹是不是就会和娘亲一起回来了?”
  何梦锦闻言鼻子一酸,强忍的泪意再也止不住,奔涌而出。
  她曾发誓不再软弱,不再流泪,却在这一刻,泣不成声。

☆、第八章 恒阳

  良久,久到何昕以为自己的问题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何梦锦才开口道:“会的,他们都会回来,只要昕儿好好的,听话。”
  “真的吗?”
  何昕听到何梦锦如此一说高兴的差点从她怀里跳了起来,“你是说只要我听话,他们就会回来?”
  “嗯,”何梦锦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现在有好多坏人打算要害他们,所以他们只能躲了起来,只有等我们打败坏人,洗清所有人对你爹爹的误会他才会回来,但在此之前,你是男孩子,要坚强,不可以再流泪哭泣,不然爹爹会生你的气,因为他堂堂骁骑将军的儿子居然是个懦夫,他怎么会不生气呢?”
  一番话,连骗带哄,何梦锦说的言辞切切,何昕自然听的当了真。
  为此,何梦锦不禁感叹自己再世为人之后,说谎话,演戏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前面几次面对故人,不得已掩饰自己隐藏身份,而如今面对何昕,却是出于心疼和不忍。
  虽然终究会让他明白事情的真相,但能瞒得过一时是一时,能让他怀着希冀扔掉仇恨生活一时是一时。
  仇恨让她一个人背负就好,她要昕儿快乐,即便这快乐如同镜中月水中花,不定何时便会灰飞烟灭。
  “那昕儿一定好好的听话,成为和爹爹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听着小小男子汉的宣言,何梦锦心头的苦涩渐渐散去,垂眸一笑,目光里满是宠溺。
  “可是……”刚刚还豪情满怀的小人儿似是想起什么来了,高涨的情绪立马蔫了下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改为渴求似的看着何梦锦道:“在爹爹和娘亲回来之前,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不要丢下我?”
  何梦锦不答,反而盈盈一笑道:“你怎么就不害怕我是坏人呢?”
  何昕望着何梦锦的眼睛,以他小孩子独有的认真模样斩钉截铁道:“你不是!”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自第一眼从车壁里看到她起?因为她眼底深深的关切?因为她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还是因为他只在爹爹眼里才见过的坚毅?
  何昕说不上来。
  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小脸,和为此深深纠结的模样,何梦锦忍不住双手紧紧抱他在怀里,低声道:“因为,我是你姑姑。”
  声音虽小,但听的正纠结中的小何昕一愣,旁听的冷香亦是一愣。
  那日看她言辞,冷香心头不知怎的便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但冷静下来,却又觉得不可思议,这些日子的相处,越发让那个猜测浮现在脑海。
  但,她却不敢相问。
  至少,可以给她留一份希冀,小姐还活着,就在她身边,如果不是,她便要再承受一番撕心痛楚,因此几日来她甚至连话都很少同这女子讲,除了她性子本是生冷了些,最主要的是因为她胆怯。
  她隐约猜到何梦锦重生的事情是一回事,但听何梦锦自己道来却是另一回事,另一种感受,恍若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仿若濒临崩溃边缘之人看到了生命的曦光,她那颗既忐忑又如同死灰的矛盾心,在一刹那复活,以至让于坐到近旁的何梦锦明显的感到那一瞬间冷香的身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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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京都到恒阳本是五日的路程,但因着路上连遇上两场大雨耽搁了,一直到第八天下午,何梦锦一行才到达目的地。
  到了恒阳,何梦锦并没有直接去找李萧然,而是先派人送了封信给他,约他出来,自己则先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二哥将所有的产业以及暗中的势力都交给了他,那么她前几日亮了玉牒在京都茗记铺子取银两的事情,何梦锦不相信他没有得到消息。
  何梦锦之所以不去主动找他,是因为多了一层顾虑。
  如今何家突逢惨变,二哥不知所踪,她又身死,那么,掌控着所有实权的李萧然,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私心呢?
  有了上一世喋血的结局,这一世的何梦锦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有半分差池,上天不会再给她第二次好运的重生再来一次。
  她输不起。
  约了李萧然在一处茶馆的雅间碰面,何梦锦早了一刻钟就在隔壁临窗的房间坐了下来等。
  一般与人有约她都习惯做先到的那个,不但显得不失礼仪,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坐下了,看着自己要等的人举步前来,看着来人的或匆匆或款款漫步的步伐、身姿,一举手一投足的气场在心底做个评判。
  本以为茗记的掌事人怎的也该是有一番做派,不是晚到,便要踩着时间来,却没想到李萧然竟也是个习惯早到的人。
  何梦锦刚刚坐下,便见一人自二楼楼梯口走上来。
  一袭淡蓝色衣衫,束着碧玉簪,并未多见华贵,却有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素雅。
  虽然曾同他仅有一面之缘,但何梦锦还是一眼就在喧嚣的茶肆里,隔着未磕上的门缝,看到了款步前来的他。
  不是这人的容颜惊艳如同贺兰三公子那般让人过目不忘,相反,李萧然长相虽俊雅,但比起自小见过的那么多王孙公子来,并不算出众,但是,他身上总带着寻常人少有的淡然,让人看着舒心。
  就如同此时,他迎面走来,随着他目光随意划过的地方,顿时如同下过了一场纷飞花雨。
  涓涓素白,于这红尘喧嚣处,次第开放,涤荡人心。
  何梦锦半眯着眼睛,依稀能闻到那淡淡的梨花香。
  这样的人物,其实放到哪里,都是能成其一番事业,当初她还跟着二哥笑言,你把他放到这里天天算着你的陈芝麻烂谷子的鸡毛蒜皮小账,难道不觉得屈才?
  二哥当时还未回答,却是李萧然灿然一笑,答曰:“人生逢一知己足矣,做何事,谋何功利,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如今,他引为知己的人不知所踪,他的心,是否依旧?

☆、第九章 白捡的儿子

  见李萧然进去了,何梦锦跟身侧的冷香和何昕使了个眼色,自己也折身而出,抬脚走了进去。
  “李公子,久仰久仰。”一照面,何梦锦立马风度怡然的抱拳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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