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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 墨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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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冷笑,不自觉竟然哼了出来。

宝袭原本已经很困了,可阿兄这声哼一出,还是立刻抖擞了精神。抬眼看去,迎上的却是一双利鞘出剑,锋芒必露的鹰眸!
恍了一下,微自退了稍许,可……想了想,低头又看了看自身,没有十分失礼的地方啊?
温思贤眉头皱得益紧,一摆手,闻墨和柳江退了开去。举手朝着宝袭的马儿就是一鞭,马儿吃痛,嘶了一声便窜了出去。宝袭没料到会出这种事,险些没有掉下去,赶紧抱住了马脖子,稳住身形后,才慢慢坐了起来。马儿无识,哪里认得前程,哪里有路便往哪里跑。宝袭实在搞不懂这个阿兄在抽什么疯,扭头看,却见温大郎不急不徐的在后面跟着。距离有些远,看不清表情,可似乎闻墨柳江并未跟来。糊涂益盛!可转念一想今天发生的事……宝袭叹了一口气,无力仰天望着那朵千年万年不变的大月亮,也许‘转机’终于到了。

温大郎那鞭子抽得不算太狠,马儿跑出不到两坊便泄了劲。往前看去,竟然已经看到了高高的城墙?
宝袭来了兴味,所幸淡马而驰,出得立政坊,来到了城墙根下。

长安的城墙啊?
一千多年后,宝袭曾经也摸过它,却是残存下来的丝许断壁。到底是不是唐代原装的,已经无实据可考。只当景点游玩,却不想竟然有一日可以真正摸到大唐长安的城墙。下了马,左手牵了缰,步行到了墙根底,伸手过去摸摸。冰冰的!没有一丝的人气暖意。墙角还积着不薄的雪堆,踩一脚嘎吱吱作响。那马儿奔得有些累了,一晚又不曾喝水,所幸低头舔了几许雪。宝袭头一次看到马儿吃雪,哑然过后兴味十足。
是故,当温思贤放马过来时,看到的情形便是:乌七抹黑的墙根下,马儿孤寂,女儿蹲膝掩面。心头不禁一软,呼吸才松,月华一闪,反映月堆时,才发现马儿原来是在吃雪解渴,而女儿则漾着一脸的笑颜,趣味十足的看着,莹玉般的脸颊上不带一丝的阴郁杂质,厣颊灿烂,纯净璀丽。恰如皎月清辉,净美难言。

没来由的,心思突尔恍了一下。
二娘她,长得从小便美。姑母当初几乎艳冠京城,那人又是一等一的人才模样。二娘出生时,阿娘曾笑道,不曾见过这般丽色的小娘子。阿爷也自豪的道,二娘长大后定比阿湘还是出色。

“阿兄。”
温思贤象打了个冷颤似的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已然立起,站在半黯处地的二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跳下马来。手底一松,缰绳放脱,自驾的马儿也渴了,与伴当一并粘腻去了。那是一对马儿,早在三年前蔡州时便已经下过小驹儿……心思凛回,看向‘满脸无辜迷惘’的二娘,心底还自游离的恍惚瞬时回位。


“今晚,你做的不错。”
温大郎的话里一丝亲昵全无,冷冽的象腊月天的钻风,一扫一层冰。
宝袭敛回神情,低下了螓首,微微的福了一礼:“阿兄见外了!”
“噢?二娘终于分得清里外了?”话头更是不稳,宝袭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穿越女的品相吧?自嘲双重:“二娘只知道,阿兄是温家的梁柱,若阿兄有失,二娘便如天边浮萍,再无所靠。”
温思贤步子顿了一下,拧眉回来看二娘,上下扫扫,语调却更微妙:“所以……”
“反正二娘只是个小娘子,失些德行,也无伤大雅,不是吗?”宝袭再对大唐不熟,也听说过服紫二字。对面桌上的两个少年着的全是朱袍,左面两个穿的虽是便服,可那衣料上比温家的可强上不是一档。文场竞技,出挑便可,若真掐尖挑头,怕是反而不美。所以宝袭很顺势打了个瞌睡,把局搅乱。而后之发展,更是十分如意。

温思贤的脸色已然变掉,凝神利眉,上下重新仔细扫了一遍面前女子。思量二三后,冷道:“你是玩个没完了?从蔡州玩到长安,装傻卖痴两载,还要如何?”
宝袭忽的一下仰起头来,少女粉嫩的脸颊上不见一丝血红,芳唇紧咬,几乎渗出血丝来。一双杏眸汪汪得几乎落下来,可呼吸几许,还是压了回去。贝齿又咬着唇瓣几下后,扑嗵一声跪到了温大郎面前。吓得温思贤侧了半步,虽是长兄,这般却还是头一次。气头更不打一处来,又要斥骂,宝袭却已经占掉先机。
“阿兄!二娘……二娘不知道该怎么说?可、不说却也不行。”摇摇脑袋,似十分困扰,呼吸声重十分急促:“阿兄,二娘……二娘……二娘是不是……不是主母所出?”

冬雪霹雳,温思贤彻底懵了:“你在说什么?”什么主母?哪来的主母?
简直快被这个不省心的二娘给气死!
“那、那……”象是惊喜,可神情一转却又成了惊惧:“难不成,二娘克死了父母?犯过大错?”

越发没有边际了。
温思贤举起鞭子来,真想好好抽一顿这个怪骨头。可二娘却委顿在地,委屈的抬头哭骂:“那阿兄为什么待二娘这样?”
头疼!
手关又痒又痛,再下去,温思贤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抽她了。扭身便欲走,可不出两步,就让紧紧的抱住了。
“阿兄!阿兄!二娘不知道……二娘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姑母不喜欢儿?为什么连阿兄也不喜欢儿?二娘……二娘以前是不是很不懂事?”十分委屈却又带着几许仓惶。温思贤无力,吐息几下,决定摘下这双不成体统的小手。可握上腕去,却发现……

“镯子嗯?”
镯子?
宝袭茫然的看了看手腕,不明所以。这腕上不是戴着一串一千年后叫青金石,这会子却叫瑟瑟的手串吗?什么手镯?

这般的表情?
不象是装的。可……二娘这两年装术是越发好了的,曾经的天真烂漫,一丝不剩。余下的只是两面三刀的伪仪虚应。
气极盛怒过后,神绪反而稳了下来。温思贤缓缓的回复着他温润公子的模样,冷利的剑锋收回了眸底,徐徐的漾出了和蔼温柔。伸手帮二娘拉了拉滑脱的领帽,语气绵和:“二娘这般,才叫见外了。不管如何,宗谱上你总是姓温的。在家里随你,难不成明日出了阁也要与阿兄这般?到时候,阿兄如何为二娘作主撑腰?”见二娘的表情越是‘模糊’,温大郎所幸也放下了自个儿的表相,狭眼扫了一般二娘:“若想长长久久安安稳稳的,刚才那般坦诚,才是最要紧的。”

二娘低下了头,似在思量。
温大郎亦不迫她,由她婉转怅思,长长久久。直到更鼓响起,三更已到!子时交会,已是新日,才见二娘抬起头来。脸上一派肃然,眸色中不再见天真可爱,无知懵懂,倒有一种世态苍凉、绝地反击的味道。温思贤觉得心底哪处痒了一下,有些不好预感。

“既然阿兄讲,坦然最要紧。那么……二娘也就不再隐藏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肺管里冷风嗖凉。紧了紧领绊衣衫,温二娘凄凄一笑,抬头看那已转到西墙那方的满月。天地真是神奇,不过瞬刻,似乎那月果真又圆了几分。

“二娘……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二娘只知道醒来时便在车上,眼前只有荆娘。”
“听说叫二娘,听说有姑母和阿兄。可姑母不喜欢二娘,阿兄视二娘如无物。”
“二娘曾想,也许是庶出的,生母低微,才招得姑母轻贱阿兄不喜。”
“可家生带来的仆婢虽然不多承奉,却不曾轻视。二娘又想,也许如阿兄送来的那些书里讲的那般,二娘命硬,出生克死父母,才如此惹人厌烦。”
“可……今日阿兄却说不是这般,那么、请阿兄告知,二娘到底做错过什么?”










第7章 一定音
三尺单条的生萱一张张的被送了上来。坐于正榻上的温娘子已然脸色死灰,无法再看。左手案几后的温大郎却依然如故,每一字第一笔每划皆细细研看。话可做假,戏可做假,却唯有这书墨功夫难得做假。
阿爷生前极爱二娘,自三岁起便亲自教其培腕习字,一手小楷清丽动人。可如今……横不是横,竖不是竖,看着虽然象那么个字,却半点风骨全元,连力劲手向也看不出一点章法来。倒象是才自启蒙时的描红!一张倒也罢了,从丑时归家,直到现在天色已然大亮,一百张纸页眼光便将用光,却仍然见不到一丝的‘筋骨’?

“郎君,闻墨回来了。”
自昨夜起,正屋里服侍的人便只剩下涵娘一个。其余人等包括荆娘都不允许入内,至于闻墨……温大郎看了一眼已然困得厉害,却依然用笔书墨的二娘,起身出了屋。堂下,闻墨悄立在一边,见郎君出来后,将一纸信囊递了上去。温大郎拆开,里面是两页符纸,朱砂调匀的符录龙飞凤舞。取了一页出来捏成团递给了涵娘,而然便转回了屋中。

此时,宝袭已经将最后三张写完。跪坐了一夜,腿脚全麻了,歪在茵褥上,才松开腿脚,温大郎便进得屋来。看见如此情景,脸色益发难看了。宝袭低下头去,把腿脚藏进了案几下。松开几许串麻的感觉噌的一下子就起来了。又酸又痒又麻又痛,却没人帮忙。宝袭紧咬着牙,拳头几乎握响,拼命挨。不过只是一股劲罢了,挨过去就好。可这头劲儿还未过,眼前突然一阵阴影,不及反应过来时,一张黄符模样的东西便贴到了宝袭的额头上……
呵呵!怎么把这个岔给忘了?古人里可没几个无神论者。

温娘子见状,更加无法排遣,扭脸却正瞧见涵娘端着一碗符水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摆到了矮几之上。宝袭抬眼看了看阿兄,温大郎面无表情,无奈的将这碗飘着黑灰的东东捧了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吧!这就是穿越的代价。一闭眼,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味道倒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纸灰有点恶心外,碗底似乎还有香灰的存在?宝袭叹气,这叫啥事子哟?

“罢了!让她下去吧。”
整整耗神一夜,手段算是已经使尽了。温娘子开言,温大郎点头,涵娘上前将二娘扶了起来。虽然已经缓了些许时候,可正经站起来两条腿还是酸麻得厉害。得亏是有人扶了!

正屋里彻夜点着熏炉,很是暖和。可屋外却是不同,荆娘一直守在西厢门口,见涵娘扶了二娘出来,赶紧带着如弦如瑟过来。回到屋里,自然是赶紧扶上床去,有备好的热水,先净了面捂了手,而后自是赶紧解下袜子来。脚指一沾水面串麻的感觉就又上来了。荆娘见二娘的脸抽成那样,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不就是稍困了一下,至于这样吗?”
昨夜荆娘本来十分欢喜,郎君有些年头没带二娘出去玩了。长安城的上元夜,定有不少稀罕物事,娘子必然会玩得欢喜。却不想大半夜的回来,却直接拎进了正屋,不多时如意如泽全被赶了出来,闻墨送了百张白萱进去,而后如汶又研了满满一匣子的墨让涵娘带了进去。还能干什么?荆娘忧心,赶紧去找了柳江说话。才知郎君去参加联诗会,二娘困得打了个眈。虽是不该,可这样整整抄一夜,也……

荆娘本是个嘴笨的,加上这里的事又不好说,纵使觉得二娘委屈,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轻轻柔柔的先拿帕子蘸了水试,慢慢的揉着,直到好些再放进水里。宝袭看在眼里,益是叹气。但不管如何,这个关总算是过了。这种事藏是藏不住的,温家的水似乎颇深,而温大郎的笔墨那般出色的话,这个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偏偏宝袭对这行一窍不通。
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的小屋子里!
总会出门见人!可是大唐朝的社交礼仪怎么办?如何称呼怎么办?亲戚里道故交们的关系圈怎么办?一塌糊涂啊!
要是清穿的话,穿到康老爷子那里,蒙也能蒙个大概,如果穿成汉女的话就更方便了。可是偏偏穿到了大唐来……虽说是史上最繁华的,可到底离得太远了。

“荆娘。”
“唉,二娘可是饿了?已经让如弦端去了。”泡完脚,宝袭便躺进了床里,楞楞的跪坐了一夜,这刑法真够折磨人的。宝袭怀念沙发,哪怕椅子也好,可偏偏大唐朝没有那东东。并膝跪坐,脚尖并拢,想起来都抽筋。荆娘的手道极好,揉得宝袭眼皮子直发困,可是有件事:“那户人家,有消息了吗?”
荆娘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二娘,十分无奈:“且听荆娘劝一句吧,那个法子是行不通的。虽说唐律有女户,可没人撑腰的女户得多受欺凌?便是那家,好端端的被逼着去做了妾。又是那般进的门,将来还不知会如何揉搓。内宅门里,弄死个妇人,又有谁会管?有娘家的倒也罢了,象这种外头弄来的无根之人……二娘,别犟了。好好的和娘子说个软话,郎君自小便疼你,若不是你那话说得太刺心,又怎会这样?”

咯吱门扇响了一下,如瑟端着盆子回来。不多时,如弦提着一个盒子也回来了。
红漆木的八角提盒里分着上下层,上面摆着一盘荷叶糕,下面层里则是一碗梅花汤饼。
荆娘看了发问:“是谁让做的?”这两样都是二娘最喜欢的。
如弦摆好后,退到了门边,低头回话:“似是郎君吩咐的。”
荆娘微笑,扭头来看二娘:“郎君到底是心疼二娘的。今后可别犯犟了。”
宝袭无语,低头用食。

正屋里饭食同样,情形却大不相同。温娘子本就毫无食欲,看到这两样更加心口堵得慌。看了一眼涵娘,涵娘把眼神往郎君身上一扫,温娘子便明白了。强自用完后,余人退下。
温大郎素知姑母的性子,便先行开口:“这样下来,大半是那场摔跤的事,不是撞到头来着吗?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二娘只是忘了一半,还有那等摔成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如同孩童似万事皆得重新学过的。
温娘子依旧没有说话,温大郎看了一眼姑母:“眼下这样,岂不更好?”话中含义,温娘子当然明白。二娘自得知她并非父母所生,而是自己这个姑母未婚所产后,便一直吵闹不休。伤人伤肺的话叠叠不尽,越说越刻薄。温娘子气极打了她,这个二娘气得跑出去,雨里摔了一跤,烧了好好几天才缓过来。可自那后便更加古怪了。如今……

“怎么办?”
由着她不行,束着她……这个二娘越来越让温娘子觉得陌生了。
温大郎看看姑母:“不怎么办?她既忘了习字,便重新习起来。经史子集看样子也没剩了多少,姑母常日在家,教授侄女岂不是再便利不过的事?”至于再以后,就谁也料不准了。


自那日后,宝袭每日上下午皆到正屋。跳过描红,从笔法开练。温娘子写的一手小纂,十分漂亮,可偏偏宝袭半个字也认不得。三字经只会一小半,百家姓却只有几句,千字文压根不会背。《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更是惨不忍睹。未了温娘子不再提问,只让她把记得的书下来。零零碎碎倒是写了不少,这个三句那个两句,全然没有章法。有些字甚至还写错?

“涵娘,是不是真的是我错了?”
如二娘那时吼的那般,根本不该把她生下来。

屋中虽然添了服侍之人,可每到傍夜,守在温娘子内室服侍的人总是涵娘。已经五天了,自从二娘子到正屋里开始习字开始,娘子几乎夜夜不得入眠。娘子心里的苦,涵娘明白。当初的事……本来婚期就在眼前,一时失禁虽说不该,却也不是什么遮掩不得的事?谁会料到国公爷会突然病逝,无法只得守孝归家。有了身孕,难不成还能处置了?世子宽宏,膝下不丰,所幸就让夫人顶了起来。二娘出生,是个女孩,还那般秀美。挂在温家之下,岂不比贺兰氏鲜卑后裔更加体面?如果没有陈国公使坏逼婚,将来娘子嫁进贺兰家,虽二娘不得归去,可里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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