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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难嫁[完结]-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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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你们几人彻夜守着,一旦有事便来禀告。”
  “是。”
  独孤后转身吩咐:“明羽,去叫定远侯来。”
  “是。”
  独孤铎连夜从京城赶来行宫,已经是夜半时分。他尚且不知道什么情况,见到独孤后一脸沉肃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姨母有何吩咐?”
  “你将这封信派心腹之人立刻送往安西都护府,亲手交给太子,切记。”
  “是。”
  “连夜启程,昼夜不息,顺便将霍显叫来见我。”
  独孤铎走后不到一个时辰,霍显来见。
  独孤后将一份密信交给他:“你带着秘司营即刻启程,去迎接太子,这份密信,要亲手交给太子。”
  “是,微臣领旨。”
  把一切都布置妥当,独孤后这才舒了口气,缓缓地靠在椅上,闭上了眼睛。
  今夜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若不是江王妃缠着她说慕灵庄的事,她及早从亭子里离开,也不会等到宣文帝折返刚好碰见。但即便宣文帝在,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切都是场意外。
  可惜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宣文帝居然为宫夫人而出手,且当着她的面。今日的一切,越发证实了她的猜测,他必定是关心宫夫人腹中的孩子,才不顾一切那么做。对宫夫人的恨,越发的炽烈,连带着,她也恨宣文帝,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抛却帝王之尊,去救一个臣子的妻室,传出去,成何体统。
  她揉着额角,内心一片混乱。若是宣文帝有个三长两短,慕沉泓又不在身边,如何是好?此时此刻,她才后悔起来,不该一时嫉恨发狂,失了冷静。
  宣文帝一直昏迷,直到天亮时分才苏醒。
  薛林甫出来告知独孤后。
  独孤后急忙进了内殿。
  宣文帝微微闭着眼,气息微弱,独孤后轻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皇上。”
  宣文帝的手指动了动,无力却很坚决地将手从她掌心里抽了出来。
  独孤后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心如针扎。
  “叫他们退下。”宣文帝低声道。
  太医们悄声出去,殿内只剩下帝后夫妇。
  “独孤翎。”
  独孤后一怔,这许多年来,他都没有这么叫过她的名字。
  “是你做的吧。”宣文帝的声音低沉无力,却不容置否。
  独孤后只能装作一概不知,反问:“什么事?”
  “宫夫人。”
  “皇上这是什么话,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又是太子妃的母亲,我为何要害她。”
  宣文帝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说道:“这些年来,你心里想什么,朕难道不知?”
  “臣妾之心苍天可鉴。”
  “罢了,罢了。”宣文帝不耐地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独孤后气极:“皇上,臣妾在您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么?”
  宣文帝闭目不答。
  “臣妾从十六岁便嫁给皇上,那时皇上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若不是臣妾和臣妾的父亲全力周旋谋划,皇上又怎能有今日?皇上不顾念旧情,心里却一直对别人念念不忘,当着睿王母子的面,居然舍身去救宫夫人,传出去将臣妾的脸往哪儿放。”
  宣文帝将头扭向一边,有气无力道:“速叫泓儿回来。”
  “臣妾已经派人了。”
  “若不想朕早死,便退下吧。”
  显然,他并不想多说,独孤后只好咬咬牙离开寝殿。
  翌日,宣文帝高烧不退。独孤后更加心急如焚,盘算安西距离京城,便是快马疾奔,昼夜不息,也要半月之久才能来回。
  一早,宫卿和宫夫人来探问宣文帝的病情,刚好,江王妃和睿王也匆匆而来。
  独孤后从寝宫出来,一如往日的沉肃端庄,面无表情。
  宫卿看见她的镇定,稍稍心安。
  江王妃连忙询问宣文帝的病情。
  独孤后道:“不必担心,皇上龙体素来康健,定会平安无事。”
  江王妃道:“那就好,臣妇昨日担心的一夜未眠。”
  独孤后道:“皇上需要静养,不必每日都来探望。你们回去吧。”
  从行宫出来,江王妃坐上马车,低声道:“来了只会招她猜忌,以为我们来探听什么。”
  睿王笑了笑:“谁又会笨到从她口中探听消息。昨夜独孤铎连夜从京城来到行宫,必定是宣文帝情况不大好,皇后吩咐他去做些准备。”
  “安西那边情况如何?”
  “天寒地冻,想要速战速决不是那么容易。”
  “此刻将太子召回来,对高昌的战事可有影响?”
  睿王微微眯起眼眸,道:“比起帝位,几座城池算不得什么。他必定要立即回京的。”
  独孤后度日如年地熬了一天,宣文帝一直高热不退,昏睡不醒。直到暮色将起,他才清醒过来。
  独孤后立刻将炉子上温着的药端了过来,柔声道:“皇上您醒了,快吃药吧。”
  宣文帝看了看她,低声道:“叫宫锦澜来。”
  独孤后一怔,便吩咐明羽:“去传礼部尚书觐见。”
  宣文帝用了药,又闭上了眼睛。
  独孤后静静地守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以往他好好的时候,她整日里都介意他心里是不是有她,如今他伤病危急,她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他能活着。
  这便是人的贪心。
  一个时辰之后,宫锦澜匆匆赶到行宫。
  独孤后将他宣了进来。
  宫锦澜见到宣文帝卧病在床,吃了一惊,跪在床榻前给宣文帝请安。
  “你住下,侍候朕。”
  独孤后大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宣宫锦澜来,竟是为了这个。
  宫锦澜也大吃了一惊,这,按说谁侍候皇上都应该,可是,这行宫中成千上百人,为何巴巴地把自己从京城叫过来侍候他,自己好歹也是礼部的头儿,那一摊子事就扔下不管么?于情于理,都轮不到自己礼部尚书来亲力亲为地侍候皇上啊?
  但疑惑归疑惑,宫尚书还是毕恭毕敬地留了下来,做起了内侍的活计。
  这消息传到长平宫,宫卿和母亲都惊讶不已。
  宫夫人道:“皇上莫非是高热烧昏了,怎么会叫你爹去侍候他?”
  宫卿也百思不得其解。
  宫锦澜万万没想到,宣文帝竟然让他衣不解带地侍候在寝殿,连晚上也让他在榻前打了个地铺。这种待遇委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独孤后更是觉得心里别扭怪异。她这几日日夜操心,一边担心宣文帝的病情,一边担心儿子能否及时回来。
  薛林甫从内殿出来,独孤后便将他叫过去问:“皇上今日情况如何?”
  薛林甫红了眼眶,半晌咬了咬牙,跪地如实禀道:“皇上的情形,大约还有三五日。”
  独孤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双目赤红,也不顾男女之防便伸手握住了薛林甫的胳臂,发狠道:“你不是神医么?”
  “微臣已经尽力,可是皇上深秋那一场病大伤了元气,微臣实在是回天无力。”
  独孤后双手一松,跌坐在椅子上。
  三五日,无论独孤铎的人还是霍显此刻还未曾到达安西。如何来得及?
  她挥了挥手,走进内殿。一抬眼,便惊住了。
  宫锦澜俯身在宣文帝的床头,两人挨得很近。
  宣文帝在宫锦澜耳边低声道:“辞官。”
  宫锦澜心里万分震惊、意外、不解,好不容易才混到尚书,为何要他辞官?但君命如山,也不敢不从,当即答了一声:“臣领旨。”
  这一幕看在独孤后的眼中,只觉得无比的刺眼。两人距离很近,倒像是宣文帝在对亲近之人交代后事,难道此刻,最亲近的人不该是自己么,怎么会是这个外臣。
  她上前道:“宫尚书,你先退下。”
  宫锦澜立刻躬身退出。
  独孤后走上前,坐在宣文帝的床边,仔细地看着他。这几日他憔悴不堪,眼窝深陷,下颌生出的胡须也露出灰白之色。独孤后悲从心来,忍不住潸然而泣。
  “皇上,你为何不让臣妾侍候,你还在怨恨臣妾么?”
  “朕的确怨恨你。”
  宣文帝的声音很低,很弱,但语速很慢,吐字清晰。
  独孤后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坦诚地认了。
  “你,逼了朕一辈子,现在该满意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想尽心尽力地侍候皇上,让皇上早日康复。”
  “不必。朕压抑了一辈子的心事,临了,终可以实现,朕只想叫他侍候。”
  此言一出,独孤后大惊失色。
  宣文帝闭上了眼,缓缓道:“叫他给朕守皇陵三年。”
  独孤后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难以置信。
  “朕不喜欢女人,所以当初肯立那毒誓。你懂了吧。”
  独孤后浑身颤抖,忽然间觉得这自己这几十年来的苦心孤诣都是一场笑话。
  宣文帝躺在哪儿,平静,释然,仿佛说出了这辈子的秘密,已经超脱圆满。
  一行眼泪骤然夺眶而出,让独孤后看不清眼前的人,这就是同床共枕了半生的人吗,到死的这一刻,才知道他的心事,他的秘密,才知道自己纠结了一辈子,竟是完全弄错了方向。
  宣文帝道:“夫妻一场,最后一次,成全朕。”
  宫锦澜在殿外等候了许久,直到独孤后游魂一般从内殿出来。她见到他,眼神骤然一冷,一扫而过移开视线。
  太可笑了,原来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宫锦澜。怪不得当年让他立誓,他爽快的就答应了,怪不得这些年来,对女色他毫不在意,怪不得这些年来,宫锦澜平步青云,官运亨通。怪不得这些年来赏赐恩宠不断,出巡也带着他,原来是这样。
  独孤后恍恍惚惚的在行宫里走着。
  明羽带着宫女不敢出声默默跟着。
  不知不觉走到长平宫外,独孤后听见了里面的笑声。那是宫夫人的笑声,爽朗干脆又泼辣。
  她忽然间卸下了对宫夫人二十年来的敌意和恨意。忽然间又想,凭什么我一个人痛苦,她蒙在鼓里,笑得这么开心。
  宣文帝的几句石破天惊的话,刺激的她有点神经错乱,迷迷瞪瞪地就走了进去。
  宫夫人正和宫卿在廊下晒太阳。见到独孤后,两人都吃了一惊,忙起身见礼。
  独孤后隔着台阶对宫夫人招了招手,“你过来。”
  宫卿一见,忙扶住了宫夫人,打算一起过来。
  独孤后却拦住了她,“我和你母亲说几句话。”
  说着,她转身向外走。
  宫夫人对宫卿点了点头,宫卿还是不放心,示意云叶和云卉跟着。
  独孤后拢着袖站在寒风里,身影萧瑟憔悴。好似苍老了许多,和珠圆玉润的宫夫人一比,好似错了十岁。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让你夫君去侍候他吗?”
  “臣妇不知。”
  “因为,皇上一直喜欢他。”独孤后语带苦涩地说完,满意地看到宫夫人脸上显出震惊的表情。


☆、63

  “皇上还说;等他龙驭宾天之后,让宫大人给他守皇陵。”独孤后酸楚苦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幸灾乐祸;说完转身离去。
  宫夫人怔然站了片刻;忽然摇头笑了笑;这怎么可能?
  “母亲,皇后对你说了什么?”宫卿见独孤后离开,便立刻走上来询问。
  宫夫人蹙了蹙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女儿。
  “母亲你快说啊。”
  宫夫人便把独孤后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宫卿一惊;当即道:“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是她多想了,可是皇上却一直让你父亲在寝宫侍候,这是为何?”
  这也正是宫卿不解的地方;父亲虽是朝中重臣;但并非军机大臣。即便是宣文帝自感来日无多;要交代朝中大事,也应该是召见兵部尚书和左右卫将军才是。
  “也许是因为我的关系,皇上对父亲格外信任,所以才留下父亲。”宫卿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但终是不能接受宣文帝喜欢自己父亲这个事实,也不愿意让母亲难受。
  宫夫人心道,独孤后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说这番话,若是没有凭据也不会凭空地污蔑自己的丈夫,更何况是一国之君。联想起若干年来,宣文帝后宫里只有独孤后一人,宫中并非没有美貌女子,他为何独守着独孤后一人?独孤后论相貌论性格都不是那种让男人疯魔癫狂的绝世尤物。联想起历史上若干断袖的帝王,宫夫人突然一阵恶寒。
  而宫卿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些问题,每次自己去问安,独孤后都说宣文帝无碍,但是薛林甫等人却一直昼夜守候在寝殿之外,可见情况并不容乐观。而独孤后方才说到的龙驭宾天之后,让父亲去守皇陵更是透露了一个讯息,便是宣文帝自己已经觉得自己时日不多,有交代后事之意。
  想到这些,宫卿坐不住了,她对宫夫人道:“母亲,你在宫中那里也别去,我去找皇后。”
  “你要问这件事?”
  “不,我另有要事要与她商议。”
  宫卿带着宫女内侍,径直前往独孤后的寝宫。
  独孤后独自一人坐在殿内,明羽小心翼翼地守候在门外。
  宫卿上了玉阶,对明羽道:“我有要事要见母后。你去通传一声。”
  过了片刻,明羽请宫卿进去。天气寒冷,殿里烧了地龙,暖气烘着,独孤后仍旧脸色苍白。
  “母后。”宫卿上前两步跪下。
  独孤后眉头一蹙,忙道:“快起来,我不是说过,有了身子以后免了行礼么。”
  宫卿起身坐在独孤后身旁,问道:“父皇这几日身体如何?”
  “薛太医说恢复的很好。”
  宫卿默然片刻,道:“太子殿下出征未归,儿臣既然身为太子妃,当为母后分忧。”
  独孤后一怔,看着宫卿,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宫卿道:“母后想必已经召回了太子殿下。只是安西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儿臣想,应该先将父皇移到京城。”
  “他身体不宜移动。”
  宫卿起身跪下:“儿臣直言,请母后恕罪。”
  独孤后道:“你起来说话。”
  “母后,儿臣日夜祈祷父皇能安然无恙,但世事难料,天意难测。在太子殿下未回到京城之前,母后应先带父皇回京。行宫离皇城有一段距离,万一有事,调度不及,恐生变故。”
  独孤后听到这番话,这才第一次将宫卿视为自己的儿媳来重新打量。她一直认为她年纪尚幼,不过是空有一副倾国倾城之色的温室娇女而已。但此刻她能想到这些,也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来提示自己,可见也是个有胆色的。
  “起来说话。恕你无罪。”独孤后也就对她说了实话:“我前几日已经派了霍显去迎接太子。将皇上移回京城,我也想过,奈何皇上病体实在经不得颠簸。”
  不动地方尚能拖个三五日,这一颠簸,恐怕眼下上上之计便是拖,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只要慕沉泓回来就好。
  “儿臣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儿臣还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你说来听听。”
  “母后将父皇留在行宫,母后先行回京,对外宣传父皇和母后一起回京调养,由母后坐镇京城,可防不测。”
  “将皇上留在这里,我如何放心?”
  “儿臣愿留在此守着父皇。”
  独孤后略一思忖道:“你怀了身子,不能操劳,就让阿九留下来照顾皇上,你和我一起回京。”
  宫卿心知她对自己还是不大放心,便道:“请母后即刻动身回京,及早布局,以防不测。”
  独孤后点了点头:“明日一早便回京,你先回去准备准备。”
  宫卿道:“母后,还有一件事。”
  “你说。”
  “皇上龙体欠安,母后不妨让江王妃带着睿王郡主在南华禅寺住上一段时间,为皇上祈福。”
  南华行宫后山有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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