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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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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雨悠还是没怎么看懂,但这两月下来,她对李肆的感觉,已由那条条红蓝之线牵着,从最初的愤愤不平、不以为然,演变到现在的深深敬畏,还有一丝看待非人之灵的排斥。

“嫁给这样的人,怕是天底下头等凄苦之事吧,他似乎将人心尽数掌住了,而且都还不知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邪魔”这一词隐约在段雨悠心中起伏不定,最终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事情到底会是如何结局。

先动作的是白城书院,这两个月里,白城书院的《白城学报》一直在出,却是自说自的天主大道,不涉足这场争论。但在这一期,《白城书报》版首的文章却像是从学理角度在论定这场风波。

文章名为“薛问——天道罚行不罚心”,是白城书院太平楼主薛雪请教老师段宏时的文章,文中薛雪问,天主大道有说:“天道罚行不罚心”,这话具体该做何解?行和心是如何分别的,天道又是如何罚的。

段宏时问答说,行和心的分别没什么高深的,心是人所想,行是人所为,人心所想,不及于外,人之所为,则是施于他人。天道及于人,为的是人人相济。子曰,发乎情,止于礼,这里面情就是心,礼就是行。一息间人心起念千万,人自己都不能阻,这是天道许人外于禽兽,立为天地之灵的根本,自然是不会去罚的。而人之所为,善受褒恶受贬,比如非礼受人唾弃,偷盗乃至杀人要遭刑责,这就是天道在背后起着作用啊。

这一通废话之后,文眼就来了,薛雪接着问,人除了心和行,还有言这一桩呢,言到底该归为心,还是行呢?天道对人言是罚还是不罚?

段宏时说,你问得好,言者心声,看似归于心,可古人又云一言九鼎,那就说明,言是有质的,也及于行。所以这人言,同时载着心和行。

如此来看人言,我们就能分清天道与人言,到底是罚还是不罚了。只及于心的人言,天道是不罚的。历来士人谏国政,都有言者无罪之论,这正说明,归于心的人言,是顺应天道,罚此人言,就是悖逆天道。

看到这,读者们以为段国师觉得眼下的乱相还不够热闹,还要怂恿人加入这场人心骂战呢,文章却是话锋一转。

段宏时接着说,但是呢,人言同时又及于行。比如说骂别人祖宗三代是禽兽,既是你心之所想,却也伤损到别人的内心,所谓“众口铄金”,骂人就是一种恶行。

另外呢,你招呼别人放火杀人,那就意味着人命可能受威胁,财物将会遭毁损,这样的人言也是一种行。这些行,自然是为天道所不容的。

不待薛雪发问,段宏时就自问,那么这人言上的行该怎样划定一条清晰的界限,以论定它是否受罚呢?

“基于真,立于理,论者无罪!”

段宏时给出了观点,他解释说,说出一件本已存在的事实,这是天道,而由此推及一桩结论,这也是天道,基于这个过程而发的言论,即便是及于行,那也非恶行。如果治罪,就是悖逆天道。

看到这,很多士子都心气激荡,还以为段宏时站在他们这一边,即便不是鼓励他们继续高歌猛进,立场也如《士林》一般,是要呼吁李肆广开言路,虚怀纳谏。

却不想文章后半部分,段宏时开始举例,说到被禁停的《华声》和《岭南报》,朝廷为何要罚这纸上的人言?那是因为这两份报纸没有做到“真”字,他们用来立论的事情,不是道听途说,就是生硬编造。所以啊,这纸上的人言,若是不抓住真,站住理,那就是恶行,怪不得朝廷要下重手。

文章末尾,段宏时直接讲到这场论战风波,他说根源就来自大家对圣贤言的理解不够透彻,学理不够深。他卖起了自家的膏药,说白城书院即将刊行《真理学》一书,那是天道及于儒家,及于理学的真知灼见。

这膏药众人不得不期待,在他们看来,这该就是英华国策背后的学理,也就是所谓的“国学”。

除了这期待,众人还都暗自凛然,这也是朝廷要动手前,先进行舆论准备的标志。要收拾哪些人,很好办,就说他在报上“编造”、“蛊惑”,有危害国家和民众的隐患即可。

但接着众人又醒悟,段宏时没有指责《越秀时报》!

此时回想那个白衣山人的言论,就是讽刺国政而已,都是聪明人,隐约明白,朝廷估计会以《越秀时报》之前那篇言论为界线。骂李天王,那是谤君,指责国政却可以,但不能超过《越秀时报》那篇言论的范围。

这猜测很快就成真,公报《英华通讯》里刊出了天王谕令,宣布《越秀时报》复刊。

广州城内,一片静寂,原本三日就刊行的各家报纸都延缓了出刊时间,这时候再互相骂可没什么意义,都等着看《越秀时报》会以什么姿态复出。不管是工商还是士子,都觉得李肆这番处置高深莫测,既像是举起了刀,又像是再度放松了缰绳,前路如何,还看《越秀时报》会在复刊上说什么。

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越秀时报》复刊后的第一篇文章,却是雷襄一篇触目惊心的大文章:“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开篇就道,大家别忘了,英华不过是初生一国,清国还三面凌压着!之前《越秀时报》鲁莽行事,搅乱了时局,甘愿受罚,但自那之后所起的乱局,却是清国细作在背后兴风作浪!

各地报纸赶紧附骥,开始纷纷将相关线索抖搂出来,比如之前那些读书人揭露商人卖军械给清国的事情,都是清国细作抖露给相关报局的。而《士林》报局案,则是清国细作蛊惑商人所为。

接着琼州昌江县旗人密谋夺城案引爆,再是周宁揭发出更为惊人的肇庆内卫案,他发现麾下一些军官连通了清国细作,企图以镇压变乱为名,引军突击佛山,要毁了佛山制造局。

几天之内,“清国细作案”瞬间就占了所有报纸的版首,而素来以讲解北面清国动向为本业的《中流》报,更是如数家珍地报出清国想让国政之争变为血腥内斗的一系列举措,包括播撒的传单,包括对高官要员的引诱,还有对工商和士子两面的渗透。

英华全境一片哗然,之前一直坐看大戏的民人们终于开始发声了,你们怎么斗无所谓,可要跟清鞑内外勾结,把这台子给斗塌了,咱们可不干!这可才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呢!这些民人既有英华军家属,也有一般工农,千万人群聚而起,汇成一股声势浩大的“讨奸”大潮。

“那李方膺,该收拾了……”

李肆回到了广州,第一件事就是交代于汉翼准备下手,他心眼很小,对那没有私德的家伙无一分宽容之心。眼下将炒热的民心引流为“讨奸风潮”,正好将那李方膺斩了,反正也不是冤枉他。心归清国的林统和李方膺有了一番密谋,而林统却不知道,从北面而来,说服他去找李方膺行事的细作,却是于汉翼掌握着的双面间谍。

“我李方膺要揭发清国细作!”

黑衣卫还没出动,李方膺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一身白衣,就跪在无涯宫门前,凄苦而惶急地高声呼喊着。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三面天王

越秀书院,雷襄和李方膺再次对视,但这次双方相持的气息却与前次迥然不同。

“我不明白天王为何要我来见你,若是为复你我私人之谊,此事别说天王,就是天王老子也无权置啄。”

雷襄拄着拐杖,却是气势逼人。

“我已经投告林统谋叛,因为自己也涉案,得拘押一阵子了。入监前求得天王来见雷兄,一是道歉,不管雷兄领不领受,方膺必须表露心意。另外……方膺心中始终有一疑惑,还想请教雷兄。”

李方膺虽是一身白衫,却形枯神槁,憔悴无比,显是内心正受着剧烈的煎熬。见他这情形,雷襄叹了口气,虽不愿原谅他之前的卖友之行,却也不再冷面拒人,挥袖示意他开口。

“雷兄曾为清国翰林,又为新会知县,依着我们士子的话说,食君俸禄,沐受皇恩,为何你要投效英华,为李天王办事?”

若是两月前李方膺问这话,雷襄怕不当场一拐杖砸过来,这是问人呢还是骂人呢,可现在李方膺这般处境,这般神态,显然是想知得雷襄的内心,甚至要用答案来安顿自己内心。

雷襄认真地道:“我是为李天王办事,但我没有投效新朝,甚至我恳请他在处置《越秀时报》案时,剥了我试英华科举的资格。”

见李方膺皱眉不解,他感慨道:“我不讳言自己有私心,既想周护家人,又想全忠,还不想与那新会人同流合污,损了人伦。所以……在这英华治下,我雷襄终身布衣,也算是报了清国于我的君禄国恩,一如前明那些遗臣一般。”

接着他展眉道:“可我们士子读圣贤书,最终为的是什么?锦衣玉食还是光宗耀祖?或者就是报食禄之恩?都不是吧,最终不是为的一个仁字,为的万民福祉么?现在天下大势,由李天王破开全新的局面,而天王之政,奔着一个更大的仁字而去。我居外鼓吹,是利了天王,利了英华,可未尝也不是利了天下万民。”

李方膺不服道:“天王为政,纵有善民小节,大处却必然害民!他可是要另立道统,这又怎能称之为仁!?”

雷襄摇头:“道统是什么?道统若是不为万民,又何成其为道统?至于你的论断,仔细回思段老先生之言,你凭何论定必然害民?”

李方膺辨起了劲:“天王倡工商,是走杨朱之道,讲天人之伦,人人皆一,是墨翟之道。杨氏无君,墨氏无父。孟子云,杨墨之道不息,则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这难道不是失了道统之所害!?”

雷襄怜悯地摇头:“这千百年来,尸盈野,人相食,仁义充塞的事还少了?新会食人犹在眼前呢,那是杨墨之道吗?自董仲舒而下,杨墨之道可再行否?满朝不都是守道统的士子么?为何将这天下治成如此模样?”

李方膺被问得发怔,雷襄再深吸一口气,问出让对方震撼难平的话:“此前乡试就有题,宋亡是失了国,还是道统与国皆失。在我看来,即便那道统未失,却也蒙了尘。前明继起,道统已是变了样。而前明为何失了天下?满清定中原,为何我华夏万民失了衣冠?道统于此变有何损益?自身又有何变?这些问题,你们这些高喊卫道的士子,都没认真想过?你们所守的道统,到底只为自利,还是为万民?”

接着的反问,李方膺更是无力招架:“满清之下,道统都可以容下夷狄之君,容下夷狄服色,毁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何李天王这里,驱了清治,就变不得道统了?是不是李天王乃华夏同族,就不能如异族那般对尔等挥刀?那尔等所要复的道统,岂不是专为异族折腰?”

这是雷襄养伤期间,静心看白城学报所讲天主道的心得,虽然他也还对天主道懵懵懂懂,但至少对之前所谓的“道统”有了全新认识,深切明白了儒法之锢所凝结的道统,有其致命的漏洞,那就是外族主子才是这“道统”最理想的帝王。

见李方膺哑口无言,雷襄再补充道:“依着清国的道统根基,那就是君臣大义,而你们如此之行,是真在卫护你们那道统么?”

君臣大义,三纲五常,在这南北两国之间,竟然扯出如此多自相矛盾之处,李方膺痛苦地闭眼,不得不承认,他们士子们所求的“道统”,确实站不住脚。

雷襄倒出一番论见,心胸也豁然了许多,对李方膺有了关心:“你既是没想通,为何又要投告?你们《正气》不是正倡言要士子哭孔,罢学罢试么?”

李方膺低头道:“我等为之奔走呼号,奋笔泼墨,可不是为倾覆英华,迎回外族。来请教雷兄,就是想解道统到底该有何去处之疑。现在看来,这英华真是无我孔孟大道之地了?”

看着李方膺儒巾飘动,雷襄心说,还好,这李方膺终究还是守住了华夷之辨的底线。

他继续摇头道:“这你可就错了,你们满心血气,都没仔细读过段老先生的文章,道统要变,可不意味着斥孔孟,尊杨朱。具体是什么,段老先生即将刊行的《真理学》会讲,我相信,天王也会很快全盘托出。如今英华治下,千万人正翘首以待呢……”

说到这,雷襄心中也感慨万千,这般局势,竟是李天王抓着眼前这个李方膺为线头,一步步编织而成的,万幸李天王是为引动人心来待那新的道统,而不是来清除异己。如今连自己那不知世事的小娇妻都在关心李天王接着要拿出什么东西,李天王也该心满意足,走出最后几步棋了。

雷襄料错了,李肆很不爽……

在他看来,李方膺那家伙是被卷起的“讨奸风潮”给吓怕了,赶紧自首,还将林统交代出来,对那家伙更是鄙夷。可人家已经投案,他自是不好再挥起铡刀,只好照章办事。

这个线头人物处置不了,其他人遭殃更甚。十二月中,七百多死囚被押到黄埔江边,当着数万围观者的面,历数罪状,一一斩首。依着李肆前世的社会文明程度,这自然是很野蛮的,可在这1716,李肆没让刽子手卖人血馒头已是仁心极致,再要“文明”一点,估计都要被怀疑为汉奸……

这些死囚里有一半是琼州昌江县密谋作乱的旗人,另外一半是没有价值的清廷细作,连带受蛊惑密谋反乱的各色人物。只有极少数跟舆论战有关,比如那个林统,还有唆使放火捣乱的激进派读书人,以及鼓动工商界烧报馆的商人。李肆不敢保证里面没冤枉的,毕竟全靠手下人做事,他可不是神明,即便有些许冤魂,也只能当作这场风潮的祭礼。

一口气杀七百多人,这总算唤起了众人对李肆早年那“李半县”名号的记忆,由此也清楚,触及李肆的底线,下场是非常可怕的。而在民间,李天王生有三张脸的评语也暗中传开,一张脸笑,如弥勒佛一般。一张脸冷,却满怀悲悯,有如观音。另一张脸龇牙咧嘴,有如罗刹恶鬼。

杀人还只是一面,接着天王府颁布了《英华版律》,要求所有报纸接受天王府门下厅新成立的新闻署监察,凡有谩骂、挑唆和蛊惑人心之言,都要受到处罚。李肆可没先进到这时候来搞言论大自由,先定下一个秩序,让新生的舆论社会成长起来,再慢慢去找自己的自由天性和用武之地。

基于法不前溯的朴素规则,之前那两个月乌烟瘴气的叫嚣,《英华版律》自然是管不到。可即便李肆不想管,天王府和地方的官员也不罢休,没有细法,却有总纲,君王岂能如此轻辱?

于是上百办报士子都被冠上了“谤君”的罪名,但具体处罚却有差别。骂得最起劲最用力的几个被杖责四十大板,永禁科举,还要“遣送出境”。既然你们对英华之君都没基本的尊重,那就是不愿当这英华人了,滚回清国治下去吧……

其他士子则是多多少少的板子,再无其他责罚。这般处置,在大多数士子看来,却是轻得不能再轻,他们还可以参加科举,还能在报上说话呢。

士子们的人心被“讨奸风潮”和一顿高举轻落的板子两面压着,尽数消沉下来,大多跟李方膺有了相同的感受。李肆确实优容他们读书人,但却再不容他们的道统行于英华。

却不曾想,这顿板子刚刚打完,会试就开了,天王府谕令说,会试得中的士子,基本都入翰林院或者弘文馆,这下可又把士子们的心思给引爆了。旨在收罗民间藏书,编撰大典的弘文馆是没多大兴趣,可翰林院却是士子们朝思暮想的所在。尽管这英华小了点,朝廷路数又神神叨叨的,屁股上还在痛,终究是他们身为英华士子,目前最理想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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