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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4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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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徐秀林一点也不领情,让一心为弟弟着想的老实哥哥也终于愤怒了。

“不管他了!是死是活,再跟我没关系!”

嘴里这么说着,徐茂林却在寻思,是不是去会里找找祭祀和教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路子。

“徐茂林?听说你入了天主会!?”

刚吃完饭,妻子正在灶房收拾,一帮人闯进了屋子,为首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恶狠狠地问。

“你弟弟还守着大义,凛然不屈,你这个哥哥,却连血海深仇都忘了,一心抱着南蛮的大腿,说!你从南蛮那领了多少银子!?”

另一个年轻人咆哮道,这人徐茂林认了出来,县里丝绸大商人何家的儿子何凤,以前他还在何家那买绸缎料子,这何凤跟弟弟还是县学的同窗。

“我家是从中原迁过来的,一直都没祖祠,早前父母过世,没处安葬祭告,只好去天庙。天主会也就是领着大家一起祭祖,这没犯什么忌讳吧?”

见着这一帮人都像是读书人,而且还服色光鲜,徐茂林被吓着了,赶紧辩解。他的确是天主会的人,四年前,南北议和之后,天庙也入了江南。第一件事就是帮着料理松江府城遭难的尸骸,也消减了不少江南人的忌惮。

至少在生死事上,天庙行的都是华夏人的老一套,唯一不同的只是变族葬族祭为公葬公祭。而且以叶天士为首的江南英慈院,在江南内外科分得很严,没怎么搞开膛破腹那一套,也让江南人渐渐习惯了天主教和英慈院的存在,不少老百姓为图丧葬事省心省银,也都入了教。

但这两桩事,在江南读书人眼里都是大逆不道,尽管官府不敢为难,读书人却经常挑事,因此徐茂林面对这帮人,依旧觉得自己心虚理亏。

为首那个还带着点书卷气的年轻人咬牙骂道:“忌讳!?你犯的忌讳,已经多得什么都不忌讳了!你居然把你弟弟卖到南蛮去作苦工,连良心和廉耻都不忌讳!”

那个何凤接口道:“秀林是咱们大义社的人!你说你犯了什么忌讳!?”

原来是替他弟弟来讨“公道”的?不,他弟弟,怕就是被这帮人拖下水的……

徐茂林怒气渐渐升腾,不甘地回嘴道:“我犯没犯忌讳,自有官府管着,倒是你们,凭什么蛊惑我弟弟,跟南边的人作对?”

“汉奸!”

“败类!”

“无耻之尤!”

这帮书生顿时愤慨了,怒声唾骂着。

何凤脸肉狰狞地道:“为什么跟南蛮作对?你到底还是个人么?朝廷养活了这一国人,大家都该为朝廷尽忠!眼下朝廷有难处,跟南蛮暂时议和,可不妨着咱们子民为朝廷效力!除掉你们这种背恩忘义的汉奸,教导大家明大义,忠皇帝,但凡是大清人,都该……”

见得徐茂林脸上浮起鄙夷之色,领头的年轻人止住何凤,“看来你已是被南蛮的歪理邪说蛊惑了,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愚民,这种圣人大道已经耳腻了?我林远傅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可我林远傅也是讲道理的,就要让你心服口服!”

这林远傅沉声道:“为什么不跟南蛮作对?咱们不谈君,就谈民。你扪心自问,南蛮开龙门之后,咱们江南民人的日子,苦到了什么境地?南蛮商货汹汹而来,米,害了农人,他们的米再卖不起价。丝绸棉布,害了织户,他们织的丝绸棉布已经卖不出去,只能供生丝棉花,受南蛮盘剥。咱们的苏钢本来很有名的,可南蛮的钢铁进来,苏钢的钢场一夜之间全部关张!”

他盯住徐茂林,冷笑道:“你弟弟的遭遇,你该是很清楚了。再说你,作帽子的,你可知道,南蛮的帽坊,不仅后就要开遍江南,到那时,一顶帽子不过二三十文钱,看你还怎么过日子!”

第六百三十三章 私仇与公仇

负手环视这座破烂屋舍,林远傅悲悯地摇头:“这屋子,也是被南蛮害的,就算不是他们点着了火药,也是他们来犯江南引出的祸害。咱们江南人,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他们广东福建人,凭什么来管!?”

眼见徐茂林神色有些恍惚,林远傅再加了一句:“对了,你这个自以为懂世事的聪明人,恐怕不知道八十年前的旧事吧。当年嘉定三屠,江南血流漂杵,是谁干的?是当今朝廷么?不是!是李成栋!他被南蛮尊奉为什么人?抗清英雄……南蛮的圣道皇帝,就是他的孙子!”

林远傅深吸一口气,笃定地总结道:“明白说吧,我知道你们这种人的想法,觉得南蛮是来搭救你们的,是来复华夏的。可事实果真如此吗?刚才我已说得很明白了,南蛮根本就不把咱们江南人当自己人。今日还只是用商货来压榨江南,勾连官府中的败类,逼江南人为工奴,异日陷江南,江南人人都要成南蛮的牛马!”

徐茂林只是有点见识的小人物,如果他读书再多点,“大义”再强点,说不定也就被后面这些话给说“通”了。而如果他脑子能再灵活点,脸皮再厚点,装作大彻大悟,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林远傅是来发展社员的,如今他是诸葛际盛手下的干将,诸葛际盛又是江浙总督李绂手下的干将,担着暗中聚敛江南人心的重任。这“大义社”就是诸葛际盛所掌的秘党,而林远傅负责大义社在松江府的发展。

徐秀林虽是大义社的人,却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背景,这种苦傻之人在松江比比皆是,只能当大义社的外围成员用,林远傅之前不怎么注意。甚至被活动成了囚力,他也没理会过。

可没想到,徐秀林竟然在囚力一事上表现出了足足的“气节”,被金山卫退回了华亭县,这让林远傅注意到了他。再由徐秀林查到他哥哥徐茂林入天主会的事,林远傅觉得这是一个打入松江天主会的机会。

南北两面议和,大清的江南官府跟英华的江南行营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但私底下却另有一番来往。林远傅由诸葛际盛告知,李制台视天主教为眼中钉,不好在面上动手,但唆使民人在这事上作乱,让民人通过天主教,更深刻地“认识”到“南北不两立,英华非华夏”,这事关系重大。

所以林远傅带着大义社的人来了徐茂林家中,此刻见徐茂林脸色变幻不定,林远傅还自得地暗道,没多少人能顶住他这一番深刻的诛心之论,这个帽匠也不会例外。如果通过他混入松江天主会里,造出诸多“业绩”,污了天主会的名声,不仅上司诸葛际盛会更青睐于他,说不定还能入总督大人的眼耳。

徐茂林开口了,还带着一丝怒气:“天下就是被你们这种读书人害的!道理进了你们嘴里,就全变了模样!在这江南,到底是谁在害我们民人?是谁在收那么高的钱粮,是谁在一路关卡在收商税厘金!?我们老百姓挣十文钱,八文钱都被官府剥去了,江南的官府,是南蛮的官府?”

“听你那话,好像南面的人没来之前,咱们江南老百姓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似的。我徐茂林靠着一门手艺过日子,还算是好的,那些乡间民人,交了钱粮税赋,不也就是刚够吃穿?遇着年景不好,还不得卖儿卖女?如今南面的人把米价降下来了,盐价降下来了,甚至丝绸棉布什么的价钱都降下来了,我们江南人的日子难道不会更好过一些?”

“南面的商货确实碍了我们的生意,可只要下力,只要有心,南面也给了更多的机会。如果朝廷和官府不再拦着,让南面的人能直接到松江府来设帽厂,我徐茂林怎么也能当个作坊的班头吧。”

徐茂林看向何凤等服色光鲜的书生,眼中满是鄙夷:“你刚才说的那些被南面害了的老百姓,怕都是何大老爷那种人物吧?往日他们定着行规,定着商货价码,吃得满嘴流油,如今被南面的商货和商代们挤垮了。他们跟早前被抄了家的盐商一样,倒真的跟南面有仇。”

何凤顿时跳脚:“贱民!好胆!敢说我爹的坏话!”

徐茂林昂首挺胸地道:“有仇报仇,这没得说,可你们不自己去跟南面打杀,挑唆着咱们老百姓出头,这算什么好……”

砰的一声,一把椅子砸上了徐茂林的头,正是那何凤。将人撂倒在地还不罢休,抡着椅子继续猛砸下去,嘴里还骂着:“大字不识的贱人,你懂什么道理!?爷爷说什么,你就该听着办!跟爷爷犟嘴,还敢数落我爹!心都被猪狗吃了!”

“这不止是贱人,就是无可救药的汉奸!”

“打死这汉奸!”

其他书生也冲了上来,板凳拳脚一起上,林远傅原本还想说话,可回想刚才徐茂林那股跟自己正面对视的眼神,一股狂怒也在胸膛里冲刷着,反手扯过旁边的扁担,重重地挥了下去。

“贼人!抓贼人啊!”

徐茂林的妻子一直在门角里缩着,紧张地看着丈夫跟对方理论,眼见这帮文绉绉的书生猛然变身暴徒,惊得高呼出声。

再是嘭的一声,林远傅下意识地一扁担过去,想要止住呼号,血花飞溅,这妇人一脑袋撞在墙上,血团从墙染到地面,像是没了声息。

杀人了……

看看地上的徐茂林,墙角的妇人,书生们猛然清醒。

“汉奸夫妇,就是奸夫淫妇,人人得而诛之!”

林远傅目光爆亮,涌起强大信念,将心底那股恐慌压住。

“官府在面上还是得向着南蛮的,要是这帽匠牵出南蛮什么人,诸葛先生怕也护不住咱们……”

“终究是杀人了啊,还不知是多大的麻烦。”

接着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背景都是富豪之家的书生们,还没怎么经历这种阵仗,有些慌了手脚。

“你我都是大义社的人,为了大义,个人生死算得了什么?只是这事不能牵扯出大义社,免得南蛮注意到诸葛先生,甚至李制台,所以还是得收拾一下……”

林远傅咬牙说着,将个人安危跟大义拧在了一起,终于让众人镇定下来,眼中再度升起决然的暴戾。

“救……救命……”

妇人的低低呻吟又让众人一惊,见着她勉力朝屋后爬去,所有人都看向了林远傅。

“舍小仁,卫大义,看你的了!”

林远傅将扁担塞到了何凤的手上,如交托神圣的事业一般凝重地道。何凤目光闪了两下,接过扁担,两步就冲到了屋后。

屋里的人就听到一阵噗噗闷响,起码二三十下,隐约还有骨裂的脆响,当何凤回到屋里时,整个人气色一新,竞相是立地成佛,换了一个人。

“可惜了……肉倒是真软……”

何凤遗憾地说着,众人对视,嘿嘿轻笑着,眼中也都传递着遗憾,当然不是对那妇人生死的遗憾。

“扮作走水就好了……”

十来个书生,脑子都是好用的,马上就有了主意。

不久后,林远傅带着书生们仓皇而去,接着烟气渐渐从这间破烂屋舍里弥漫出来,再是滚滚焰火升腾而起,吞噬了整座屋舍。

“走水啦!”

铜锣声响起,街坊邻里一涌而出,急急扑救着火势,当人们从前屋把徐茂林拖出来时,他满脸血污,一边呛着烟一边喊道:“我娘子呢!?帮帮我,看看我娘子安好么?”

街坊扑救及时,纵火犯也不是专业干这行的,火势很快就得到控制。而徐茂林这话,街坊们只能默然无语,大家都在屋后看到了他的娘子,如果不是衣衫熟悉,还真看不出那具破烂的人体是他娘子。

“老天啊——”

抱着妻子的尸首,徐茂林发出了凄厉的呼号,他仰视苍天,忽然觉得老天爷这么远,这么开阔,同时又这么清晰,世间的罪恶也由此纤毫必现。

“苦难和富贵,都不是上天降给人的。上天只授人予灵,这灵里有恶也有善,循着善,得了富贵,这是上天之道在显着效力,循着恶得的富贵,受人唾骂,自得心魔,还有报应等着,这也是上天之道显着的。”

“天道自在,苦难和富贵,都是人自为的。芸芸众生,相善相恶,这就是世。遭得苦难,先要问自己是不是错了,自己是不是作了恶,再来问这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容恶而抑善。”

“挥开心中的仇恨,这般细细想下去,得到的才是正确的答案。再由这答案决定你该作什么,这样你就不会是遭人蛊惑而行的愚人,你能坚持始终,而不负己念。”

天庙里,祭祀平静地说着,徐茂林的呼吸也渐渐缓和下来。

“我想过了,想得很清楚,不是我的错!我想投南面,投英华,报我娘子的仇!先生,给我指一条路!”

片刻后,徐茂林坚决地说着。

“我们只是来为华夏之人挥开阴云,让华夏之人重见上天,此外诸事,我们都不管的。我们绝不会帮着世人相仇相杀,所以你的私仇,我们只能说声抱歉。进到天庙里的人,我们一视同仁,要的只是让他看明白,上天自在,让他生死皆有归处。”

祭祀遗憾地摇着头,他这座松江天庙是圣宗,供奉孔子,以孔儒新解融汇程朱理学。不如此,就难以在理学兴盛的江南落脚。就算有红衣兵护着他们立起天庙,周遭读书人团结一心,不仅能阻绝当地人来天庙,还会兴起无尽的纷争。

因此松江天庙力求中立,不跟江南行营乃至英华有直接联系,将有反清之志的江南人引给龙门,这事他们不愿意干。江南行营可不会理会天庙的长远苦心,只会将他们当作称手的反清工具,求得一时的便利。

所以即便徐茂林心志如铁,祭祀也爱莫能助。

对天庙这态度又敬又恨,徐茂林万般无奈,凶光渐渐在眼中升起。他不想死,但让那帮大义社的罪人就这么逍遥,他也觉活着毫无意义。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悍然出刀,求个痛快。

见他这模样,祭祀叹道:“为何总念着私仇,难道你就没想过公仇?作恶之人,天道显罪,还得借人手降下,这江南人人身负私仇,就看你怎么汇成公仇。”

徐茂林一愣,他是听不太懂这番话,但私仇公仇却能明白。大义社在干什么?纠合鹰犬,为那些在江南失利的旧日豪绅鸣吠,他弟弟,他妻子,都是这股黑恶之力给吞噬的受害者。光是杀掉那几个书生,仅仅只是报私仇,可如果跟这个大义社对着干,破坏他们的企图,那就是报公仇,相信会有很多人跟他站在一起。

顿悟了的徐茂林,步伐坚定地出了天庙,看着他的背影,祭祀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做错了什么。

圣道九年四月起,大义社在松江越来越活跃,原本还只是口诛笔伐英华和江南商代,以及天庙英慈院等所有有悖于大清和道学的言论事理。渐渐发展为勒索、威逼乃至暗杀英华商代,以及受益于英华的江南本地人。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剪刀会”的秘党也在松江崛起,他们的宗旨无比清晰,就是铲除大义社。一出手就颇为狠辣,五月,华亭县昔日丝绸大豪的儿子何凤被杀死在家中,之后好几个格外活跃的大义社成员也被暗杀。接着不断有商代加入到剪刀会,联合起来对抗大义社。松江的黑道也被双方各自拉拢,分裂为南北两派,相互攻杀,日日上演街头对砍的戏码。

大义社和剪刀会在松江的争斗就如一个漩涡,将各方势力一一拉扯进去,在南面,先是英华商代盐代,接着是英华各家公司,再是江南行营以及枢密院军情司。在北面,先是李绂的暗中势力,接着是已基本把控住浙江的年羹尧的暗中势力。而在灰色一面,周昆来这种本就是灰色大豪的人物也掺杂了进来。

李绂拐弯抹角地向江南行营送去消息,指责英华在江南翻搅民心,破坏和约。刘兴纯自然针锋相对地追责李绂暗动手脚,跟大义社这种老在下面搞小动作的秘党关系密切,阻碍双方商货自由。两边人都觉得这不过是江南民人自己内斗,没必要为此大动,坏了自己的布局,所以官面上的冲突也就只限于口头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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