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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7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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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三日皱眉,心病?他这老子的确是个没担当的,早年发迹都是抱彭家大腿。之后创业,在天竺抱方武的大腿,在珊瑚州抱李顺和王之彦的大腿,就没单独揽事的心气。但能瞅准大腿,还能抱上,也是桩本事。几十年间经历了诸多风雨,却一次次又爬了起来,倔劲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绝非鼠胆之辈,怎会遭心病压得差点翘了?

“前年舒妃娘娘薨了,去年年中,德妃娘娘又薨了,皇帝大病一场,你爹也跟着病了……”

钟三日的母亲低声叹道,钟三日眉毛一翘,什么意思?印象里,老头对皇帝陛下是又惧又敬,总怕他老人家一个转念落到自己身上,就要降下不测天威,要说心病,这才是最重的。就事论事的说,如果皇帝驾崩,老头该松口气才对啊。

说话间已近了白城外围,路上行人渐渐多了,除了白城居民和白城学院的学子,还有黑衣警差结队巡视。钟上位放眼远望,像是在找什么。偶尔见一队红黑身影出现,目光顿时亮了,可看清了那不过是白城军学的学员,眼中又黯淡下来。

“爹,你这是在……”

钟三日终于忍不住发问,难道老头每日溜达,是想……叩阍?

“万岁爷又得了天竺的皇位,这是好事啊,不过俗话说,盛极而衰,想当年我在交趾采煤……”

钟家宅院,一家三代二十多口人欢聚一堂,不仅老大老二已有儿女,钟三日的几个姐妹都已为人母。女人和小孩在后花园里聊天戏耍,儿子女婿则在厅中听钟上位教诲。

钟上位开口就说到之前钟三日所提的问题。

“……过往都不提了,去年我为什么大病,现在我为什么又不想死在这里了?都是因为我……怕啊。”

钟上位重温了一遍自己的发迹史,从交趾的煤到江南的煤团,从珊瑚州的铜矿和金子,再到天竺的殖民生意,最后话锋一转,丢出来一个“怕”字,让钟三日等人心头一个大跳。

“我钟上位能活到八十岁,还能儿孙满堂,家业有成,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曾经问过和尚,这富贵是怎么来的,和尚说我是上辈子积的阴德够重,我是不信的。”

“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也不遮掩,我年轻时也造过孽的,然后就遭了报应。从那时起,我就信现世报了。我还信,煤铁铜金得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田得一亩亩开出来,我钟上位虽然借了很多人的力,但落到自己身上的富贵,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而且这富贵,就算有血汗,那也是榨着外人,而不是父老乡亲。”

“但是现世报这事又说不准,就说德妃娘娘,大家都知道她是谁,她救了不知多少人,自己却急病薨了,还不到七十呢,按理说,老天爷给她个百岁高寿也不为过,这又是在报什么呢?”

“我就问天庙的祭祀,祭祀说,老天爷和人之间,还有时势一层,也就是新旧之世。新世里老天爷是正的,扬善抑恶,但新世是靠人造出来的,总有反复,不是说旧世就一去不复返了。”

钟上位目光悠深,像是过去几十年岁月的幕幕场景就在眼前掠过,“那时我恍然大悟,善得善报,恶得恶报,这现世报在新世里才能立起来。我钟上位能靠着自己本事挣来富贵,能靠着敬老天爷,不去作,也不敢去作旧世里那些造孽的事,才能活到八十岁,才能开枝散叶,这都是有新世这时势在保佑啊。”

他看向儿子和女婿们:“我再三告诫你们,作人得有底线,作事得留三分余地,能跟人一起赚百两,好过害人赚千两。这些话,在旧世是不管用的,旧世你不攀官老爷就得不了大富贵,你要攀官老爷,那就得害人。但为什么能在新世管用呢?那就是因为,这新世的老天爷是端正的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新世里老天爷真在啊。我不懂什么天道和天人之伦,祭祀们这么解释这些东西,我就懂了。”

接着他脸上升起浓浓的忧虑:“可就像祭祀说的,老天爷能正,是咱们人造出新世的结果,那这个新世是谁造的呢?当然是万岁爷了,万岁爷口口声声说是大家一起造的,可大家都知道,没万岁爷领路,大家哪能走到现在?”

“去年德妃娘娘薨了,万岁爷哀痛之下也病了,别看万岁爷早淡出了朝政,咱们大英天朝没万岁爷,似乎也一样转着,该打仗就打仗,该种田就种田,可人人心中都揣着一团寒气。我是想得透,那寒气才入了心,病也是那么来的。”

“不止是我怕,我想很多人都怕,怕一旦万岁爷去了,这新世会怎么变?是啊,太子稳重,历政多年,咱们大英还立起了老天爷,让大家能人人得利。可万岁爷就像是咱们心中的支柱,这支柱垮了,这国家会有什么变化?老天爷会不会再被遮住?大家心里都没底。”

钟上位这话引得儿子和女婿们纷纷点头,这忧虑从英华立国起就有了,在放眼于外争大利的时代,还算不上严重,随着国家各项新制的确立,国体渐渐稳固,忧虑也渐渐消散。但北伐之后,这忧虑又开始浮现,原因也是一个持续华夏千年的老课题:该怎样让这江山不变色?

所谓“江山”也就是国体,英华如今的国体,有端正的大义在,有虽不算满意,但还能体现这大义的政体在,作不到绝对公正,却还算大致公平。就如钟上位所说,老天爷是正的,人人都能得利。但当外利渐渐不再是国家第一课题,对内怎么分利的重要性渐渐压倒一切,政体的问题就不断暴露出来,矛盾也渐渐尖锐了。

有开国的圣道皇帝在,这些矛盾都不算大患,但圣道皇帝去了呢?英华国体是君民之国,太子接位,也不可能镇住一国,到时不管是政体变乱,还是太子要越位治乱,都意味着圣道皇帝所开体制有绝大变化,那时立国大义还能护住吗?

钟三日朗声道:“大义都立起来了,大家都知老天爷在上,就不怕有什么变化,爹你是杞人忧天了。”

钟上位摇头:“好人相处也不等于没纷争,大乱也不一定是善恶之争。这几年你没在国内,不清楚国中很多变化。马六甲为什么会乱?据说是通事院和枢密院争马六甲事权,结果纵容了暹罗郑家和宋卡吴家。吕宋为什么会出大篓子?其实跟东西两院之争有关。”

“这些乱子都还在外面,前年舒妃娘娘为什么会薨了?是因为四十年时去乌斯藏调解蒙藏之争落下了病根。蒙藏之争后面又有蒙人的乱子,蒙人的乱子,又是院堂在行省分治上的争执弄出来的。而北方诸省也因补贴之事,在院堂里争吵多年,明暗党争,什么事都扯了进去……”

舒妃就是准噶尔公主宝音,再加上德妃的逝世,对重情的圣道皇帝来说,真是不小的打击,难怪会病倒。再想到火车上的狮虎之争,民人只能作血肉,钟三日也是感慨一叹。

钟上位说到国中的乱子,忧色更重:“报纸都说,咱们大英是因时而进,不怕乱子,现在这些乱子也有万岁爷镇着,怎么也不会让咱们崩了。可万岁爷去了该怎么办?大家都想看到有什么法子让这乱子不扩散下来。”

钟三日道:“爹你改了想法,不愿留在这里,就是不想在下面被吵到?”

呸呸几声,他大哥和几个姐妹夫同声斥责他出言无忌,钟上位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缓缓摇头道:“我怕他日这新世改回旧世,有人要掘这白城的坟,连带我的也一起掘了!”

众人无语,许久后,钟三日才道:“就算爹回珊瑚州,天下真要变回旧世,爹你在珊瑚州就能得安宁?”

钟上位长叹道:“那当然得不了,咱们千百年来都是一大家子一起过,怎么可能容得其他地方分家过?就算是万里海外,现在已经有蒸汽船了,大军都能运到欧罗巴去,听说还在鼓捣什么雷电传讯,万里之外也能在瞬间传消息,更没那可能……”

看着钟上位,钟三日心绪飘摇,一股寒气也涌上心间,真如爹所虑那般,英华新世有崩掉之忧,老天爷要再被遮蔽?

驱开身在欧罗巴的寰宇之心,钟三日暗道,这不是没可能的,就像火车上那官员和院事之争,狮虎之争下,民人若真还只是血肉,总有一日,不是狮子胜出就是老虎胜出,那时一兽独大,旧世不就回来了么?

“还少一环!该是最后一环!”

东京某处宅院里,依然是一副轮椅上,一个老者奋笔疾书。

“这一环还是皇帝顶着,若是皇帝不在了,新帝顶不住,或者想顶得更多,就像是铁轮变了,火车要出轨的!”

老者一边写,一边唠叨着,旁边一个老者捧着一碗粥,就静静听着,眼里闪过怜惜。

“可这一环该怎么补呢?关键在哪呢!?”

老者全心沉浸在思考中,接着脸色忽然转青,整个人也委顿下来。

“主子!主子!”

旁边老者惊得丢开粥护住轮椅上的老者。

“不,我不能死!我不甘心!老天爷……再给我点时间!这新世怎么少得了我尹真的谋划,最后一环啊……”

老者正是艾尹真,正强忍着疼痛,不甘地呼喊着。

第九百九十九章

艾家大宅门口人来人往,言语间多吐着北方儿音,偶尔还见人屈膝落臂打千,对方却不敢受,赶紧招呼起来。

自院内照壁看得这热闹景象,艾宏理担忧地道:“不该弄出这么大动静,招来安国院的锦衣卫可了不得啊。”

一边已白发苍苍的金胤禵摇头道:“锦衣卫一直盯着呢,与其搞得暗流汹涌,平白让他们生疑,不如光明正大些。再说了,不提四哥旧世的身份,今世这大英里,他可也是个能牵动万人之心的人物,遮遮掩掩,这不是让大家觉得咱们心里还压着过去吗?哟,老宋来了……”

《中流报》董事老宋带着《正统》等报界要人出现,跟金胤禵和艾宏理当面拱手,安抚道:“艾先生为鼓吹国家大义,为朝政识漏补缺,三十年如一日,功德无量,此番定当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艾宏理叹道:“家父病卧在床,犹自牵挂朝局,一直在唠叨宰相之选……”

众人都是喟叹,谁不牵挂呢?

宅院深处,艾尹真卧在床上,还在念叨不停:“计相戴震长于术数,文牍人情缺得很,更不用说调和阴阳之能。枢相袁世泰稳重干练,军政皆精,可惜去年才接任枢密院,断无可能再登前一步。通相一直不是宰相之途,汪由敦明年也该七十致仕了。其他人要么太老,要么太年轻,宰相也就在都察院左都御史杨俊礼、右都御史程映德,工部尚书何国宗、律部尚书向善至和民部尚书郑燮这几个人里选……”

“郑燮私节有亏,何国宗在北方任过满清官佐,出身有亏,两人都无可能,那么也就杨程向三人。可三人都属天子旧臣,有护旧局之能,无开新局之魄。国中时势大进,内外煎沸,宰相绝不能是点头相公!皇帝久不发话,怕也是踌躇不定。可叹啊,宋相本是极佳之选,却也遭了宰相之咒……”

在床榻边守着的中年红衣军将正是傅恒,看肩章已是中将,他有些惶恐地道:“这些事不是我们武人该过问的,四爷莫多言了,不过……”

他脸色又转无奈:“咱们大英宰相之咒,还真是灵验啊。”

自英华立起宰相推选之制,国政归相后,英华宰相就成了噩运的代名词。首任宰相薛雪殁于第二任上,陈万策以接近八旬的年纪又顶了三年,也亡故在任上。第三任宰相巴旭起干的时间稍长,但第二任时也没能扛完全程,第七年病退,之后就是宋既。

宋既身负大贤之名,又历掌江南、孟加拉政务,内外皆精,一国都寄予厚望。没想到一任未完,第四个年头就倒下了。而政事堂重臣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如尹真所言,能接位的都是开国老臣,魄力不足,眼下英华已全身浸在了今人世里,就需要今人世里成长起来的贤能开新局面。

尹真虽病倒,心气却还很足,痛心地道:“这宰相之咒是怎么来的?就是少了那一环!历任宰相心血大都耗在了折冲利害上,尤其是跟两院周旋,既要拉又要打,办一件大事就如过一趟刀山那般苦累,气不死也要累死!”

他眼中放光地道:“宰相该有一帮人在身后帮衬,宰相还该有更多的权,不如此怎能应付时势之变?藏蒙之事,行省之争,南北之差,这些事不能靠皇帝来撑,宰相该全盘揽下!”

接着他憾恨地道:“去年我就鼓吹院堂连通,只有打通两院和政事堂,宰相才能真正立得起来。可反对我的人说得也对,光打通院堂不行,两院为狮,政事堂为虎,就得有防范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的法子。”

“怎么防范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拆掉院堂的墙,把院堂与国人之间也打通,可到底要怎么做,我实在想不出万全法子……”

一边李卫出声道:“主子,大夫说了,不能再伤神。”

傅恒也道:“四爷,别忧心了。皇帝还在,还有太子,四爷所虑,他们一定会办妥的。”

尹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皇帝?皇帝是越来越‘英明神武’了!藏蒙之乱怎么来的?还不是当年他非要剥开达赖班禅和第巴的治权,把乌斯藏当作其他行省一样治?刘纶案呢?本没必要搞出那么大动静的,他非搞全国大清庙!他越来越相信没自己看着,这天下就走不正步子,他不仅没给宰相放更多权,还渐渐在抓权……”

“至于太子,太子虽然武人出身,魄力十足,可被皇帝这么来回折腾,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了。等日后太子接位,行事怕也是首鼠两端,不知要搞出什么乱子。”

李卫在一边垂泪道:“主子,别再操心了,你为那李……皇帝献计献策,忙了整个后半辈子,歇歇吧!”

尹真眼神有些涣散了,话语却还清晰:“我不是为他操心!我是为这个天下!这个能容下咱们满人,容咱们跟汉人,跟其他人一起求富贵的天下!我不想看着这天下崩掉!这天下,这大英能走到这一步,也有我的份子!”

接着他再道:“你看看,那个建州朝鲜现在搞成了什么样子,那里的满人是什么下场?那就是处人间地狱啊!”

“咱们这些满人,十多年下来,自己该赎的罪也清了,跟国人一样同享国利了,可咱们就满足了?不!咱们要为这天下出更多的力,要比汉人,比其他人更在意这大英的天人大义!只有这个大义能护着咱们,认咱们的赎罪,给咱们未来。咱们不仅要继续帮着大判廷搞百年自省,深挖旧世之罪,牢记旧世之苦,还要为新世添砖加瓦,有力出力,有才献计……咳咳……”

李卫是没太深感受,傅恒却是心中震颤,不住点头,眼中更升起微微热意,就因为尹真这话说到了心坎里。

傅恒从军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不计生死。在辽东,在西域,立下赫赫战功,也赢得了一国的信任,现在已被誉为英华新一代将星,备受重用。

此番休假完后,就要远赴浩罕,投身大将军吴崖麾下,参与让每一个华夏男儿都热血贲张的寰宇大战。自己是满人,但又是华夏之人,也只有英华的天人大义下,才能与汉人再无隔阂,同胞一心,共为华夏之戈,建下丰功伟业。

尹真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好一阵才回了些力气,再嘀咕道:“李卫,别伤心了,我明白自己阳寿已尽,可我已经八十三岁了,总觉得已经从老天爷那偷了太多年岁,这时候去了,也没一点遗憾。”

他再黯然道:“现在我就只忧心这最后一环,这事靠纸笔哪能论清呢,真想见见他啊……”

尹真一通心语道出来,虽心头舒坦了些,可病躯再难扛住,整个人陷入虚脱状态,依稀中,旧世记忆潮涌而来,带起的是复杂之极的感慨:李肆啊李肆,你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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