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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犹奏别离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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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呢。我并不认得他埃

这是天宝十二年的春季。

5

芜夜的竹屋常年阴凉清爽,即使有阳光,也只是由花木筛下的细碎光斑。他的容颜愈发白皙,衬得他眉目如洗。一年四季,他只是一身宽大的衣袍。有时是麻布竹纹长衫,有时是蚕丝广袖袍子,永远洁净不染尘埃。一头长发只由帛巾松松一束,几缕发丝散落肩上,随风拂动。

还好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这样长久怔忡地凝视他。

我说,芜夜,出去走走可好。长安的牡丹又开了,春光正好。

他淡淡一笑,我知道。

我又说,出去走走心神会疏朗畅快,你可知你此刻眉间郁郁。

他双手抚过琴腹,又续续而弹。泠泠七弦低咽回转,还是那支《青梅》。琴声袅袅,心事亦随之缓缓荡漾。似乎是十三四岁年纪,模样娇小的我清水洁面,不染胭脂青黛,只是坐在妆台前梳起高高的髻,戴上乳白色三联珰玉耳坠子,换上一层层彩绣衣,束起双层松绿烟蓝的裙,长长帛带从肩上搭过去,温柔地垂在身后。盛装的我,抱着琵琶,要去见一个人……隐约是衣冠艳丽的少年郎,眉眼缱绻,唇角绽出笑容。他喊我,静妹妹。

记忆刹那截断。琴声亦止,头痛又袭来,我用力掐住额头,神思漫漶。

“芜夜,就不能出去走一走么,衣衫上染了花香,那是多好的事。”我小声提议。他微笑:“静娘,我已不习惯外面的喧嚷。”

不是不习惯外面的喧嚷吧,是不习惯,不习惯与我同行。

一丝难以言明的惆怅,却是绕在心口化不开了。

过了几日,和子又说要我送花进内苑,少不了选花房里开得最盛的绣球花,捧在怀里一路过去。

未至殿外,竟听得一片欢声笑语,我心下蹊跷,但见丰饶的杨妃携着和子款款下楼:“是制曲娘子来了么?哎呀,这绣球花儿开得真好!比我那边儿的都好。”

和子温柔一笑:“若娘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将花儿献给娘娘。”

“这会儿怎么能跟妹妹争一盆花呢?”杨贵妃笑道,“回头叫制曲娘子再送一盆来便是。”

见和子笑得端丽明媚,我只觉意外。

“你们姐妹好生相聚,我到别处瞧瞧。”杨贵妃掐了一朵绣球花簪在鬓上,盈盈离开。

“姐姐……”

和子含笑打断:“妹妹定是要问我,如何可以这样坦然生活,而将阮哥哥忘记……”

我哑言。

和子掠一掠鬓边的长发,露出光润宽广的额:“妹妹,我不可以再叫他为我苦守为我耽误。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会过得很好。”她声音毕竟掩不住悲伤,强颜欢笑的哀凉叫人心疼。

但,她能够这样想,也是好的。

“妹妹,替我将这封信交给他。”

这定是一封绝情信。但,已无交给阮舟的必要。惘然的当儿,我倒也如释重负。

她留我在宫里过夜。

“妹妹,他会怨我怪我的吧。”

我脱口道:“不会。反正没有缘分在一起了,何必苦守死缠,不如放开怀抱,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这么一段现代人看来正常不过言论叫和子震惊不已。我自悔失言。

“妹妹,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命宫女取来绣枕,放在她的枕头边。虽然她在宫内受宠,但她并未加封名号,所以我与她的品阶身份依旧相当。共枕而眠也不是僭越。

困意压上眼皮,我想睡了。

但她却有许多话要说:“妹妹,你应该早一些找个归宿。我这一生,也就如此了。妹妹,你名声愈盛,愈对你不好。王公贵族都会来找你,但都不会付出真心。”

我将散在枕上的长发理顺,又往熏香锦被里蜷了蜷,喃喃说:“姐姐,如果我和芜夜远走高飞,他肯不肯呢……”

她自顾自说:“我以后不能常叫你进宫送花了,若你被皇上看中,你也要留在宫里,再也不会自由了……不过,妹妹,你究竟想不想为妃为嫔呢?如果你想的话,我就不用担心,我也可以安排……”

我打了一个哈欠:“姐姐,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也愿意和他一样变成瞎子,天天,我弹琵琶,他弹琴,多么好。”

她帮我掖一掖被角:“妹妹,你困了吧。我给你唱歌好么?在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首曲子是你做的。阮哥哥依曲填词,你听一听——

青梅竹马,曾愿结连理。又似双双燕,心有灵犀。真意结连心锁,虽不语,比翼齐飞千般誓,冬雷震震,生死不相绝。”

是《青梅》呵。

我感到有一束皎洁的光从远处射来。流动的时光仿佛顷刻凝滞、聚拢,那些荡漾在我内心深处的记忆筚拨有声地复活。内心沸腾,我需要一个出口。那些温暖湿润的泪水冲开了紧闭的内核。

我记起了。这支《青梅》确是我所作。虞山的暮春要比长安温暖缱绻。雨水总在黄昏时来临,绵密的雨水叫人心生温柔。十一二岁的我,梳着双鬟髻子,簪了新鲜胭脂花。棠色长裙裹了一圈又一圈。刺绣领缘里是层层绢罗纱衣。丫鬟细心为我描眉,我却不耐烦,急急问她,思贤哥哥来了么。

思贤哥哥。思贤哥哥。

默默念着,泪水流得愈多。

我想起来了,那些静娘缺失的记忆。我急不可待地朝前去,不让这些灵光闪现的片段溜掉,无论我要交付怎样的代价。

“和子姐姐,和子姐姐。”我急切地拉着她的手,眼泪汹涌。

6.

我想起来,那时候,我家住在尚湖之畔。尚湖临着虞山。推开轩窗,即见虞山之上繁盛的松柏花卉。大片白鸟振翅而过,如若锦缎的云霞赋予我丰富绮丽的幻想。

爹爹在庭院里弹琴。一曲终了,总是含笑问我:“静儿,记得了么?”

我绞着辫稍,装成一脸懵懂,无辜地说:“爹爹,静儿愚笨……”

“是么?”爹点着我的脑门,将我抱在怀里,握着我的小手,“静儿真的不记得么?那爹爹不带静儿去虞山玩了,不带静儿看牡丹花去。”

“哎呀爹爹1我慌了神,急急从爹爹怀里挣出,来到琴前,抚弦而歌。我人小,要在那张琴上弹奏的确有些困难。但,我还是丝毫不差,将爹爹新制的曲子弹了出来。

爹爹大喜,拊掌而笑:“天赐此女,无物可拟也1

我亦撒娇,依在爹怀里:“那么爹爹就要带我出去玩了吧1

“当然1爹爹满眼爱意,“和你的思贤哥哥一起去看牡丹花,何如?”

我羞了,提起裙子一路往房里奔跑,惹得丫鬟乳娘慌慌忙忙跟过去:“小姐当心露重苔滑……”

水晶帘子轻轻扣着门边,我仰起脸,丫鬟小心地为我描眉。

“快点儿快点儿……”

“小姐不急,崔公子还没有来呢。”乳娘抿嘴笑。

我捧着妆镜,怯生生问乳娘:“阿娘,我的眉画得好么?”

乳娘温柔抚我的额:“小姐就是不施粉黛,也是清丽无双。”

这不过是乳娘随意答的一句奉承话,却叫我惴惴然欢喜不已。又朝镜中望了一眼,这梳了双鬟髻的小姑娘,分明是眉清目秀,无可挑剔。于是又披上一件染了桃花色的锦缎半臂,匆匆往外去。丫鬟在后面急道:“小姐,还有簪子没戴呢1

不戴了不戴了。即使我垂着长发身着里衣,狼狼狈狈地来见你,你依旧是喜欢的,对么?

思贤哥哥。

那个衣冠艳丽的少年郎,眉眼缱绻,唇角绽出笑容。

却有一个人,挡在了我面前。我看见那白色暗纹袍子,黑色绣金高脚靴……不需我将目光挪上去,我就知,是你了。却一瞬间羞怯难当,转身往帘子内跑,披帛轻扬,环佩叮当。

“静妹妹,才刚听伯父说,你又会弹新曲子了。弹给我听可好?”他一把拉住我,我一挣,他调皮了,拉得更紧更近:“不然我不带你去看牡丹了。”

“不带就不带。”我噘起嘴巴,“我让爹爹带我去。谁稀罕和你一起去呢?”话未落音,自己脸先红了。谁说不稀罕呢,我等你一起陪我看牡丹,已经等了那么多日。乳娘与丫鬟早含笑退出房,偌大的闺阁,就是我与他了。

他离我很近,我亦不逃开,只是觉得这样静静在一起很好。他扬起唇角:“妹妹,就弹给我听吧。”

我自不推辞,静静走到琴边,十指徐舒。我将爹爹所作的几个音略略修改,曲子愈发清婉绵丽。他看定我,那眼神似乎与小时侯不一样了,在单纯的嬉笑之外,仿佛又添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不敢作声,只觉那雾气很美,叫人陶醉,似乎一惊就要散了。他笑嘻嘻打断我的绮念:“妹妹也教我弹,可好?”

我噗嗤笑了,抓住时机挖苦他:“你?算了算了。你不会的,你作诗练剑就好啦,来凑什么热闹弹琴呢?”

“妹妹教也不教?”他伸手欲拔我头上的玉簪,而这枚簪子是稳发髻的,一动,髻子就全散了。我狠狠瞪他一眼,却又无限温柔,引他至琴前,让他坐下,一板一眼地教他:“手按这根弦,再轻轻一掠,一扫,一揉……”

他笨拙地学,拨出几个突兀的音。我咯咯笑了,扬起小拳头砸他:“讨厌死了,这么难听,羞死你羞死你。”

他竟当真趁势拔了我的簪子,如水长发顷刻披泻,他亦惊住:“妹妹,对不起……”慌手慌脚为我挽发,却怎么也不得要领。这长发亦调皮极了,在他指间缕缕飞散。

我不知怎么,突然委屈起来,嘴巴一扁,要哭了。任他怎么哄我逗我也不开笑颜。丫鬟进来为我挽发时,我已哭得一噎一噎。他倒在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谁让你说我弹琴难听了?”

“公子就让着小姐吧1乳娘含笑劝,眼里又闪过几丝暧昧,“小姐也不必和公子怄气,将来不都是自己人么……”

一句话说得我与他都沉默了。隐约听人说过,苏家与崔家早有婚约,两家是旧好……娘去世前曾紧紧拉着我的手说,静儿,有你思贤哥哥在,娘便放心了。

那年我不过四五岁年纪,见娘奄奄一息,哭得死去活来,并不曾在意娘的遗言。

重新梳妆罢,思贤一直赔笑,牵着我的手到庭院里,掐了芍药花小心翼翼插在我鬓间。爹爹正好走过来,一脸笑容,许是被这番小儿女的缠绵缱绻感染了罢。

一路去虞山看景,春光正好。马车内,我与他坐得很近,低眉抬眼处,连彼此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虞山脚下的凉亭内,我跪于地上,将琴覆膝,袅袅弹来。爹爹神色渐异。我有一丝心慌,于是撒娇:“爹爹爹爹,静儿弹错了么?”

爹爹如梦方醒:“不是错了,是静儿居然将我觉得不顺的音给纠正过来,静儿,静儿,究竟是谁赐你这样的天才?”

爹爹虽疼我宠我,却极少这样盛赞我。我被夸得不好意思,侧过头,见思贤正冲我吐舌头羞我。爹爹感慨,眼神却藏着忧虑。我知他的意,轻轻将头靠在他怀里:“爹爹不担心,静儿永远都陪在你身边。”他朗声笑了:“那可不要!人家思贤怕是要恨透我了吧1我与思贤都默默低了头。爹爹微笑:“这曲子算是静儿作的了,那静儿也给它取个名字吧。”

放眼而去,满山青青郁郁,梅子玲珑。于是笑道:“就叫《青梅》可好?”

回去的路上,爹爹微笑:“你娘当初琵琶弹得最好。静儿该花更多的心思在琵琶上才是。”

我恍惚问道:“如果我好好练琵琶,是不是可以跟娘说话?”

爹爹含笑点头,将目光投向旷远的郊外,山高水阔,天朗气清。从此,我愈发用心,练习琵琶。

次年春闱结束,我们坐着马车去看榜。他下车,留我在马车里等待。等了半日不见他来,于是掀了帘子寻找他。人流如织,看榜的地方人头攒动。他垂头丧气走过来,我心一凉,不敢问他什么了。他也闷声不语。

我小声劝他:“思贤哥哥,不要难过……”

他依旧板着脸。

我挤挤鼻子:“不就是乡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是我的思贤哥哥。”

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我莫名其妙,笑得我渐渐恼了:“讨厌!你骗我1他依旧在笑:“傻丫头,你思贤哥哥怎么会落第呢?哈哈哈哈,考中啦!是虞山县的头名哦,明年进长安赶考咯1

我抓起小拳捶他:“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他倒趁势抓住我的手,揽我入怀,耳语道:“静妹妹陪我去长安赶考吧!等我考中了状元,我们就可以留在长安不回来啦。”

我狠狠掐他一把:“我不要去长安。我喜欢虞山。我在虞山,等你回来。”

就这些,那些美丽不可言说的往事,宛如琥珀里凝固的时光,一点点在尘埃里浮现。

7.

和子一直没有打断我。

故事戛然而止。

我变得瘫软,抽空了一般疲惫不堪,颈子亦软软的抬不起来。月光寂静。和子轻声问:“就这些么?”

我咳嗽了几声,感觉身子开始发烫,这些崭新的刚刚找回的记忆,散发着灼人的温度,用力赶走了原本的记忆,占据了那些空间。

现代社会的种种,越来越模糊。

我费力地摇摇头:“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记得这些了。之后的那些记忆,仿佛被斩断一般。姐姐,我头疼。”

“快不要多想了,辰光不早,睡吧。”和子一脸同情。我静静躺下。崔思贤,我终于想起了你的名字。你就是那个衣着光鲜美言缱绻的少年郎,我的思贤哥哥。

而心又一惊,难道是芜夜所说的崔思贤么?为了荣华富贵娶了春棠,又为了顺春棠之意而生生拆散芜夜与良卿……不,不可能。我坚定地告诉自己,一定是重名重姓。我的思贤哥哥说好了,要与我在一起,要与我一起去长安。

次日,我挣扎着回宜春院。和子见我高烧不退,忧心忡忡,定要叫太医过来。我连忙制止,不可如此兴师动众,毕竟我身份低微。而我也清楚,每一次唤回一段新的记忆,抛弃一段旧的记忆,我都会如此死去活来。

和子只好让我回去。

漫长的甬道,空旷的广场,远远守侯的侍卫与宫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不真实起来。我扶着额,头疼宛如针刺刀割。

我跌倒于地,却又被一双手轻轻扶起。

白色窄袖长袍,紫色麂皮刺绣短靴。我心一颤,缓缓抬头,仰起脸来,不由惊了——不是那日在街市上抢了我薰衣草的少年么?他怎么这身外族装扮?缀了璎珞与串珠的青帕下,是他棱角分明的脸。并不能说有多么俊美,但的确风度朗然,叫人心下一肃。他抬了抬紧绷的下巴,唇边绽出笑意:“我们又见面了。”似乎我们认识了很久了一般。

我没有轻举妄动,忍着剧烈的头疼,敛衽行礼。

他亦松开我,恭敬还礼,浑不似那日的放肆嚣张。

我一阵眩晕,他又扶住我。他的手心那么温暖,驱走了我心头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寒意。

“姑娘怎么了?”他的声音那么好听。我微笑,却咳出一口鲜血,染在他的白袍衣衫上。我惴惴然挣扎着起身:“没有事的。”

“还说没有事1他执拗的眼神含满怜惜,不容我分说就将我横抱起,堂而皇之穿过甬道,走出宫门,飞身上那白马。我放弃挣扎,静静望他的眉眼。

白马傲然奔走于长安的青石街道。尘埃飞漫,我听见有人喊他:“大公子。”

大公子。谁家的大公子,竟能自由出入皇宫?意识接近混沌的我费力思考,却已昏迷过去。

天宝十二年暮春,我在唐朝的命运开始有了奇异的走向。

8.

雕花窗,烟罗帐,竹木枕,新鲜花卉……一间素净却透着贵气的卧室。我撑起身子,两个侍女默默上前扶我。

他掀帘入室,手里端了一药盏:“姑娘不要起来急了,大夫说姑娘急火攻心,肝脾肿盛,该好好调养休息才是。”一个侍女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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