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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状闪电-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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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弹已在途中,三分钟后到达。〃他说。
〃首长,我们再向后撤一些吧。〃一位军官对杜将军说。
〃不用了。〃杜玉伦疲惫地摆摆手,低垂的头没有抬起来。
很快人们就看到导弹了,它从正南方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尾迹,很像一架飞机的航迹,但速度要快得多。这时,从大篷的扩音器中传出了林云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似乎正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弹奏的一首流畅的乐曲,她正在宣布这首曲子的结束。
〃爸爸,您晚了。〃


宏聚变是无声的,甚至照大多数目击者的说法,宏聚变是比平时都要安静,似乎大自然中的其他声音都被屏蔽了,整个过程都在不可思议的宁静中进行。按照一位目击者简洁的总结,整个宏聚变过程看上去就是一轮蓝太阳的升起和落下。首先是大篷中发出蓝光,很快人们就看到了那个还很小的蓝色光球,因为这时大篷正在变成透明的,仿佛是一张悬在光球上方的大玻璃纸,它很快像溶化似的坍塌了,奇怪的是,坍塌时大篷的各个部分都向这聚变中心收拢,整座大篷就像被吸入一个漩涡似的吸进光球之中,在周围没有留下任何残余和痕迹。大篷消失后,光球继续扩大,很快便以一个蓝太阳的形象出现在戈壁滩上,当它停止膨胀时,半径达到二百米,这正好是丁仪语言的距离,只有在这个距离之外,宏聚变的能量才沉陷选择性,而在这距离之内,由于极大的能量密度,一切都将被毁灭。
蓝太阳在最大的状态维持了约半分钟,这期间它很稳定,加上此时笼罩一切的诡异的宁静,它居然在这短暂的时间给人一种永恒感,仿佛自世界诞生之日起就在那里似的。蓝太阳使西边已落下去一半的夕阳黯然失色,整个戈壁都淹没在它的蓝光中,使这个世界变得陌生而怪异。这是一个冷太阳,人们即使在近处也感觉不到它的任何热量。
这时,最不可思议的奇观出现了:在蓝太阳那幽深的内部,有许多璀璨的小星星放射状地飞了出来,那些星星一飞出光球的边界,立刻变成一个个物体,大小不一,当人们看出那些飞散的物体是什么是极为震惊:那是一个个的大篷!这些从蓝太阳重飞出的大篷看上去很有质感,绝不是幻影。它们大小不一,最大的比毁灭前的原物还大,成为天空中漂浮的一个个精致的模型。这些处于量子叠加态的大篷,在观察者的目光中迅速坍塌为毁灭态,纷纷拖着一个有自己映像叠成的尾迹消失在空中,但量子态的大篷仍不断从光球中心飞出,这是一个大篷的概率云,它在向空中弥漫的,蓝太阳也笼罩于概率云中,只有观察者才能抑制云的膨胀。



终于有声音打破了宁静,这轻微的噼啪声从桌上的电脑里发出,从人们身上的手机中发出……是电子芯片被毁灭的声音,与此同时,人们看到有许多小碎片穿过电脑完好无损的外壳四下飞散,细看发现,那些虽片警是一个个完整的CPU、内存条和其他芯片,每一个量子叠加态的芯片都同时出现于很多个位置,所以飞散的芯片数量巨大,一时间办公楼笼罩在芯片稠密的概率云之中,但人们的目光像一把把无形的扫帚,将芯片扫回毁灭态,它们纷纷拖着尾迹消失,坍缩为机箱中的灰烬,空气中很快变的空无一物了。
更大的声音出现了,它是空中传来的一声巨响,人们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团大火球,那是来袭的导弹。当它内部的所有芯片都被烧毁时,先是打着旋下坠,然后临空爆炸了。
之后,宁静又恢复了,蓝太阳开始急剧缩小,最后在地表附近所谓一点消失了,一分钟前,就是在那一点,从〃桥〃上飞出的两个宏原子核以500米/秒的相对速度相撞,两根由奇点构成的弦瞬间缠绕在一起,从此,再打得无法想象的宏宇宙中,两个轻原子消失了,一个新的原子诞生了,这个事件不可能被宏世界的任何观察者觉察。与我们的世界一样,只有当一亿亿对弦同时缠绕在一起时,才能产生一起能够被他们称之为事件的事件。
夕阳静静地照着大戈壁,照着基地,红柳丛中传出几声鸟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人们来到了聚变点,大篷和里面的一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残迹,展现在人们前面的,是平放在戈壁滩上的一面半径约二百米的大镜子。这面镜子是由瞬间熔化又瞬间凝结的砂石地面形成的,同被球状闪电烧熔的其他东西一样,这片地面被烧熔是没有放出多少热量,它是以波的状态在另一个时空中被烧熔的,这时,镜子的表面摸上去是冰凉的。镜面平滑得惊人,镜面可以清晰地映出人的面容。丁仪仔细地观察和思考,也想不出在凝结过程中,是什么机制把这片熔化后的戈壁磨得这样平滑。人们默默地站在巨镜周围,看着它映出的西天美丽的晚霞,后来又看到它映出夜空中出现的第一颗星星。
与此同时,宏聚变汹涌的能量正在向四面八方传播,这能量轻易地越过了三个目标圈,将散布在半径为一百多公里的区域内的八万吨芯片一举化为灰烬,之后继续推进,又向外扩散了一千多公里才被沿途的巨量芯片完全衰减,将三分之一的国土拉回到农业时代。
林云之二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窗外已经晨光微现。
与少年时代的那个生日之夜相同,一夜之间,我已不再是昨天的我,失去的太多,一时间反而不知失去的是什么,只感觉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被淘空的虚弱的躯壳。
〃你还接着听下面的事吗?〃丁仪两眼通红,醉意朦胧地说。
〃哦,不,我不想听了。〃我无力地说。
〃是关于林云的事。〃
〃林云?她还能再有什么事呢?说下去吧。〃

在宏聚变发生后的第三天,林云的父亲来到了聚变点。
这时,那三百多个被捕获的弦大部分已经被释放回大气中,当吸附它们的电磁铁被断电时,那些弦都在空中舞动着快速飘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用于研究的三十多个弦则被转移到更安全的存贮地点。基地的人员也大部撤离,这片在两个世纪中两次释放巨大能量的戈壁滩再次沉寂下来。
陪同林将军来到聚变点的只有许文诚大校和丁仪,比起不久前在弦问题会议上的样子,林将军现在明显憔悴了许多,也老了许多,但他仍将强敌支持着自己的精神,给人一种未被摧毁的感觉。
他们来到宏聚变形成的那面巨镜边缘,镜面已落上了一层薄薄的沙土,但仍然平滑光洁,上面映照着长空中滚滚的流云,仿佛是坠落在戈壁滩上的一片天空,又仿佛是通向另一处时空的一个窗口。林将军一行人默默地站立着,这个世界的时间仿佛已经停止了流动,而在那个镜中的世界,时光在急速飞逝。
〃这是一座独特的纪念碑。〃丁仪说。
〃就让沙子慢慢把它埋掉吧。〃林将军说,他头上刚出现的几缕白发在风中飘动着。
就在这时,林云出现了。
是警卫员拉枪栓的哗啦声惊醒了每个人,当他们抬头看时,看到林云远远地站在四百米之外的巨镜的另一端,但就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每个人也都能认出是她。她迈步走上巨镜,向这边走来。林将军和其他人很快发现她是真实的林云,不是一个幻影。因为他们听到了她在镜面上清脆的脚步声,这声音像一个秒针在走动;还可以看到她在镜面上的一层薄尘中踏出的一行清晰的脚印。流云仍然从宽阔的镜面滚滚而过,她就行走在流云之上,不时抬头拂去被戈壁的寒风吹散到额前的短发。林云穿过整个镜面走近后,可以看到她的军装很整洁,像新的一样,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清澈而平静。她最后在父亲面前站住了。



〃爸爸。〃她轻声呼唤。
〃小云,你都干了些什么?〃林将军说,声音不高,透出深深的悲哀和绝望。
〃爸爸,您看上去很累,坐下说吧。〃
林将军慢慢坐在警卫员搬过来的一个原来装实验设备的木箱上,他真的看上去很疲惫,也许在他漫长的军旅生涯中,是第一次显露出这种疲态。
林云对许大校和丁仪微微颔首致意,并露出一丝他们熟悉的微笑,然后她对警卫员说:〃我没带武器。〃
林将军对警卫员挥了一下手,后者对这林云的枪口慢慢垂下来,但手指仍然没有离开扳机。
〃爸爸,我真没有想到宏聚变的威力竟这样大。〃林云说。
〃你已经使三分之一的国土失去了防御。〃
〃是的,爸爸。〃林云说着,低下了头。
〃小云,我不想责备你了,都晚了,这已经是一切的终点。我两天来在想的是,你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林云抬起头来,看着父亲说:〃爸爸,是我们一起走到这里的。〃
林将军沉重地点点头:〃是的孩子,我们一起走到这里的。这段对你来说不算短的路,好像是从你妈妈牺牲时开始的。〃将军眯着双眼看着镜面上的蓝天和流云,仿佛在注视着往昔的时光。
〃是的,我记得那个夜晚,那是中秋节,也是星期六,军区幼儿园里就剩我一个孩子了,我在院子里坐在小凳儿上,手里拿着阿姨给的月饼,没有仰头看远远的月亮,而是眼巴巴地盯着大门。阿姨说:好孩子,爸爸下部队了,不能回来接云云了,今天云云还得在幼儿园睡。我说:爸爸从来就没有接过我,妈妈回来接我的。阿姨说:你妈妈不在了,她在南疆牺牲了,她再也不来接云云了。我虽然早就知道这点,但守候了一个多月的梦直到这时才彻底破灭,在那段时间里,幼儿园的大门在清醒时和睡梦中总是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不同的是,蒙中妈妈总是一遍遍地走进大门,而醒着时那里总是空荡荡的……这个中秋之夜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我以前的孤独和悲哀,一下子都转化为仇恨,恨那些夺取妈妈的生命、使她在中秋之夜都把我丢在幼儿园里的人。〃
将军说:〃一个星期后我去接你,发现你总是拿着一个小火柴盒儿,里面养着两只蜜蜂。阿姨怕你被蜇着,曾要拿走火柴盒儿,但你大哭大嚎不给她们,你的那个狠劲儿把她们都吓住了。〃
林云说:〃我告诉您,我要训练这两只蜜蜂,让她们去蜇敌人,就像他们用蜂蜇妈妈一样。我还得意地向您讲述了我的许多杀死敌人的想法,比如我知道猪很能吃,就像应该把很多很多的猪放到敌人住的地方,、让猪吃光他们的粮食,把他们饿死;我还想出了一种小喇叭,把它放到敌人的房子外面,它就会在夜里自动发出很可怕的声音,吓死他们……我就这样不停地想着这类办法,这已经成了一种迷人的游戏,让我乐此不疲了。〃
〃我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真得很忧虑。〃
〃是啊,爸爸,当时听完我的话,您默默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从公文包中拿出两张照片,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只是有一张的一角烧焦了,另一张上面有些褐色的痕迹,后来知道那是血迹。照片上是一个三口之家,父母都是军官,但他们的军装与爸爸得很不一样,戴着当时爸爸还没有的肩章,那女孩儿岁数和我差不多,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儿,皮肤白里透红,像个细瓷似的,在北方生长得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皮肤,她的头发那么黑那么长,一直拖到腰间,好可爱的。她的妈妈也很漂亮,爸爸十分英俊,真是让我羡慕的一家人。可您告诉我,这时两个敌军军官,都在我们的炮击中阵亡了,打扫战场时分别从两具尸体上找到了这两张相同的照片,现在,中间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将军说:〃我还对你说,那些杀死你妈妈的敌人并不是坏人,他们那么做因为他们是军人,必须尽自己的职责,就像爸爸是军人,也要在战场上尽职责地其杀死敌人一样。〃
〃我记得,爸爸,我当然记得。要知道,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您对我的那种教育是很另类的,不被认可,如果传出去,足以毁掉您的军旅生涯。您想挖出我心中那颗仇恨的种子,不让它发芽,从这一点我就知道您是多么地爱我,我直到现在也很感激。〃
〃但是没有用了。〃将军叹息着说。
〃是的,当时我只是对那种叫职责的东西很好奇,它竟能使军人们互相厮杀而不记恨。但我不行,我还是恨他们,还是要让蜜蜂去蜇他们。〃
〃我听了你的话很难受,一个孩子由失去母爱的孤独和悲哀生出的仇恨是不容易抹平的,能消除这种仇恨的,只有母爱本身。〃
〃您意识到了这点,有一阵儿,有一个阿姨常来家里,她对我很好,我们也很合得来。可不知为什么,她最终也没能成为我的新妈妈。〃
将军再一次叹息:〃小云,当时我多为你想想就好了。〃
〃后来,我慢慢适应了没有妈妈的生活,心中那幼稚的仇恨也随着时间消褪,但那种有趣的游戏却从来没有停止过,种种幻想中的武器伴随着我的成长。但武器真正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还是从那个暑假开始的。那是我小学二年级的暑假,您要去南方参加组建海军陆战队的工作,看到我得知这消息后很失望,就把我也带去了。部队的位置很偏僻,我周围没有别的孩子,在您工作忙的时候,都是您的那些下级和同事们陪我玩儿,他们都是野战部队的军官,大多没带过孩子。他们给我最多的玩具就是子弹壳儿,各种大小的豆油,我拿它们当哨吹。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叔叔从弹夹中推出一颗子弹,就闹着要。那叔叔说这不是给小孩儿玩的,小孩儿只能玩不带头儿的。我说那你就把它的头儿拔掉在给我!他说那就和我以前给你的那些弹壳一样了,我可以在给你更多的。我说不行,我就要这个拔了头儿的!〃
〃小云,你就是这样,看准一个目标就决不撒手。〃
〃那叔叔被我弄得没办法了,说好吧,但这不好拔,我给你打掉算了。他将子弹压回弹夹,提着冲锋枪来到外面冲天开了一枪,指着蹦到地上的弹壳说:喏,拿去吧。我却没有捡它,瞪圆了眼睛问弹头而去哪儿了?叔叔说飞上天了,很高很高。我说啪一声后面那声'勾……'是不是它飞的声音?叔叔说是呀,云云真聪明,说完他又冲天打了一枪,我再次听到了子弹穿过空气的呼啸声,叔叔说它飞得很快,能穿透薄钢板呢!我摸着冲锋枪温热的枪管,过去游戏中幻想出来的种种武器顿时变得那么软弱无力,眼前这个现实的武器有了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将军说:〃那些军旅中粗线条汉子们看到一个喜欢枪的小女孩儿都觉得很可爱,就继续用枪使你高兴。那时部队上的弹药管理远没有现在这么严,很多退伍兵都能带走几十发子弹,所以他们有足够的子弹让你玩儿。最后竟发展到让你开枪,开始还帮你扶着枪,后来全由你自己拿枪打着玩儿了。我知道了也没在意,那个暑假结束时,你都能自己把冲锋枪支到地上打连发了。〃
〃那时我抱着枪,感受着它击发时的颤动,像其他的小女孩儿抱着一个会唱歌的洋娃娃。后来,我又在训练场上看到了轻重机枪的射击,那声音在我听来不刺耳,倒像一种让我快乐的歌唱……到了假期结束时,我在手榴弹爆炸和无后坐力炮射击时都不捂耳朵了。〃
〃以后的假期,我也常带你到一线部队上去,这主要是想多些时间和你在一起,同时我也觉得,部队虽不是孩子呆的地方,但毕竟是个比较单纯的环境,所以你呆在那里也没什么害处,但我真地想错了。〃
〃在这些假期中,我又接触了更多的武器,基地的军官和战士都喜欢让我玩那些东西。他们觉得那些东西是他们的骄傲,依照他们童年的记忆,武器也是一个孩子最好的玩具,在别的孩子只能摆弄玩具枪时,我能够玩真家伙是种幸运,教孩子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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