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怎敌他-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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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然挂着笑，只是心在微微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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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大早，彭卓逸就兴致勃勃地去竹林草堂了。我想跟着去，却被他下了死命令，美其名曰陪彭卓岚去街上买几件温婉飘逸的裙装。
　　
　　烈日照得人有些眩晕，可是却丝毫不减彭卓岚挑选衣衫的兴致。我跟在她身侧，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宓修文的事情。
　　
　　他会答应来吗？
　　
　　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忿然拒绝彭家大公子的“美意”？
　　
　　那人骨头硬着呢，若是彭卓逸用以往那种盛气凌人的语气，这邀约多半会谈崩！
　　
　　谈崩了才好呢！这样我就还存一丝希望。总好过当年对质时，百口也莫辩得强！
　　
　　“甜儿你干嘛呢？我让你看我这件衣服，你倒是往哪里瞟呢？”
　　
　　“啊？”
　　
　　我回过身，身前的彭卓岚嘟着嘴巴，神情明显不悦。
　　
　　“我让你帮我看看我这件裙子怎么样，你老走什么神啊？我哥让你来给我提提意见，你倒好，就顾着自己心事重重。那我还带你出来个什么劲儿啊！”
　　
　　“表姐我错了，我其实——”
　　
　　“你其实个屁！怎么越来越像杜鹃那个傻丫蛋子了？那我还要你何用啊？不如打发你回老家，继续讨饭算了！”
　　
　　说完，她扭过身不再理睬我，而是兀自挑衣服去了。
　　
　　而我却如遭了五雷轰顶。身边投来无数异样的眼神，有同在挑选衣服的千金小姐，也有随身服侍的下人丫鬟，还有刚才还对我毕恭毕敬的店家。现在，他们却都换上同一种眼神看待我。
　　
　　轻蔑、鄙视。
　　
　　我仿佛一下子从天上跌落地上，那种久违了的羞耻感又来了。内心深处也终于明白了——
　　
　　被打回原形，也不过是她彭家大小姐一句话的事情。
　　
　　还以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她已经对我另眼相看。却原来，不过把我看做另一个“杜鹃”罢了。
　　
　　呵呵，那前些日子算什么？因为她哥哥没有回来，她没有主心骨，才把我破格升级为心腹使唤丫头？现在她哥哥回来了，她那么信任他崇拜他所以我也就自动被降格为“杜鹃”那个傻丫蛋子了，成了名副其实的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货色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不会对一个低贱卑微的人产生什么所谓的感情。
　　
　　小番薯，你还挺会自多多情？
　　
　　心越来越冷，可我的笑容却越来越逼真。逼真到凑上前，可以状似毫不在意刚才事一般地帮彭卓岚选衣服。给她认真地点评，帮她分析宓修文可能会喜欢的样式。
　　
　　对，只要一提宓修文，她就又迷糊了。
　　
　　认认真真地听着我，专注地看着我，很快我就又是她口中的好甜儿，好表妹了。
　　
　　原来，“乞丐”和“表妹”的距离居然是如此的近在咫尺，又是如此的……远在天涯。
　　
　　

　　　　　　　　　　　

赴约

　　　　早起，小雨，天公不作美。
　　
　　本以为是阴雨天所以天色才暗，却不知我起床的时候居然才五更天。
　　
　　推开窗子，望着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小雨，只希望这雨水能延绵不绝下去。这样，宓修文就算不来也有了借口。
　　
　　希望他不来，不来，不来……
　　
　　杜鹃过来传我去和彭家兄妹一起用早膳时，我盯着窗外已经不知发了多久呆。磨磨蹭蹭地翻了一把油纸伞出来撑着，出门一路低着头与那杜鹃妹子倒也无话。
　　
　　用膳的时候，对面的彭卓岚眉头紧锁。筷子在各个碟盏里翻腾，却并不往嘴里送吃食。我其实也没什么胃口，这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窗外的雨滴身上，生怕一个不留神雨停云散。倒是那个大少爷，满不在乎的样子多少叫人心里起疑。
　　
　　今日的“游湖”对于他到底是何意图呢？
　　
　　一顿饭，主人家意兴阑珊。最后大家都停下了筷子，丫鬟婆子默默地收拾碗筷。我们三人对坐，皆是无声无息。
　　
　　此时若是彭卓逸有个机灵耳，他恐怕会听见我胸腔里捶鼓一样的心跳。可是他没有，但他有一颗狡猾而又难测的心。
　　
　　起身踱到窗前，他伸手出窗外接了一阵细雨。转过头来看向我们的时候，却忽地粲然一笑，倒像是见了个风和日丽的晴天。
　　
　　“时辰也不早了，两位妹妹不如随我一同去静水湖等候宓公子罢。”
　　
　　我失望之极，赶紧看向彭卓岚希望她能因为天气阻止。不料，她却一脸激动地站起身，冲她的亲哥哥一连点了好几下头。
　　
　　“就怕你忽然说不去了呢！”说着，她眸中竟像带了泪光。
　　
　　彭卓逸赶紧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摇头带笑。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
　　
　　彭家兄妹疯了么？这样的阴雨天竟然还要……
　　
　　好吧，我也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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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的静水湖面，天地间雨帘细密。岸边根本没有游船，不过是湖心处飘着几叶捕鱼的小渔船。都说雨天好捕鱼，不然这样的天气估计连鬼影都难见到一只。
　　
　　三人撑着伞，衣衫的摆裾早已湿透。可惜了彭卓岚那件上好的印度料粉裙，精美考究的花纹金线，已然满是泥浆。
　　
　　疯子，一群疯子！
　　
　　可是又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彭家兄妹这样的偏执狂，看上的宓修文自然也有他的“精彩”之处。
　　
　　他会来么？在这样游湖的“好时节”，来见那个频频惹他恼怒让他厌恶的女人的哥哥？
　　
　　他会来！
　　
　　像是第六感一般，我居然恍惚间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情不自禁地往不远处一望，一个带着斗笠的棕色身影破开一道道雨帘，正徐徐向这边走来。
　　
　　风姿稳健，风雨不摧。
　　
　　现在，我已经不是害怕担忧，而是……哭笑不得了——
　　
　　彻彻底底的一群疯子。
　　
　　来到近前的时候，他灰棕色的袍子也湿透了边。不急不忙地拿下头上的斗笠，他的双目炯炯，就连雨汽也折煞不了他半分的精气神。
　　
　　审视了对面那对兄妹之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薄唇紧抿。
　　
　　很庄重，有种久违了的味道，让我心动不已。
　　
　　面对这样的他，我和彭家兄弟一时都愣住了。
　　
　　虽说等的就是他，可现在他真来了，倒还真有点让我们措手不及。
　　
　　半晌，彭卓逸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尴尬。
　　
　　“宓公子果然守约。”
　　
　　“昨日我未答应你来，谈不上什么守约不守约。”
　　
　　“呃……”
　　
　　第一句话就碰了钉子，彭卓逸多少有点灰溜溜的。不过，却没恼。眼神一个流转，他又笑道。
　　
　　“无论如何你还是来了，也算给在下一个薄面了。来吧，都别在雨里站着了，我们一起去那边凉亭避避雨吧。”
　　
　　游湖成了雨中观景。
　　
　　只可惜，没人会注意这周遭景致，四个人四种心思。
　　
　　偷眼看宓修文，他垂着眼，脸色虽然凝重，却并没有怒气。
　　
　　我心思一动，料想彭卓逸昨天邀约之时，必没有将话说得过于明白。要不然，以宓修文那种性子，多半不会来赴这场大舅子看妹夫的约！
　　
　　那么，我就还有一线生机了？
　　
　　忐忑的心思终于有了些缓和，我这才应付自如些。抬起眼看宓修文时，多少也有了些底气。
　　
　　他也在看我，不过是极快地一瞥，快到让人难以捕捉。
　　
　　“宓公子和我家小表妹应该也算熟识了吧，怎地今日一句话都不说，倒像个毫不相干的人？”
　　
　　刚才起身离去不知干什么去的彭卓逸一迈进亭子，就拿起我俩开刀。我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虚与委蛇道。
　　
　　“表哥说笑，宓公子才高八斗意气高洁，甜儿可不敢私下攀交。”
　　
　　“是这样么？”彭卓逸眉毛一扬，看向我对面的宓修文。
　　
　　后者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他笑笑，大大咧咧地坐在我和彭卓岚中间。
　　
　　“刚才跟那个渔妇说了声，让她回家帮我们煮一壶热茶来暖身子。她家不远，很快就能送到。今日天公不作美，但既然来了，也好多熟识下，也不枉我这两个精心打扮的妹妹们的心思。”说着目光在我和彭卓岚面上打个来回，眼中暧昧之色尽显。
　　
　　圈套！
　　
　　只可惜彭卓岚并不知情，娇嗔一声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态，惹得我心里说不出的厌烦。幸好宓修文并没有多少反应，依然还是那副雷打不动风吹不摇的架势，恁地稳当！
　　
　　呵呵，臭石头好样的！正所谓任你胡天胡地，我就稳如泰山，看你这个小丑彭卓逸能奈我们何？
　　
　　可是那个又讨了个没趣的彭卓逸，此时脸色可不复刚才那么好看了。幸好渔妇的热茶煮好了，冒雨端来，又为我们亲自斟满。
　　
　　彭卓逸笑笑，摸出很大一个银锭子抛给渔夫夫妇。老两口喜笑颜开，连连作揖感激，彭卓逸无所谓地摆手。
　　
　　端起茶杯啜饮的宓修文，淡淡的目光扫过对面的贵公子。却被转过头来兀自小得意的彭卓逸接住。
　　
　　“宓公子气节高尚，可看不惯我们这种铜臭满身的公子哥吧？”说着，他环臂胸前，身子微微后仰靠在凉亭的漆红柱子上，神色中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样子，对宓修文那种讨厌你就让你滚得远远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挑衅了吧？
　　
　　我的手心已经捏出了一把汗，就怕他一个情绪激动甩袖而去，自此和我们这群人划清界限。
　　
　　然而，他没有。
　　
　　抬起头，他冲彭卓逸微微一笑，明媚的神情在这样的阴雨天是这般耀眼。我很明显听到被迷昏头的彭卓岚倒吸冷气的声音。
　　
　　“彭公子说笑，宓某人何德何能敢轻视彭公子这样玉树临风潇洒绝伦的神仙人物呢？”
　　
　　臭石头居然也会冷嘲热讽？
　　
　　我吃惊不已，简直是对他刮目相看，被他沉着应对见招拆招的本事迷得七荤八素。却不料自己的一时忘情，居然都被彭卓逸那只狡猾的狐狸收在眼底。
　　
　　回过神时才发觉他正黑着一张脸，阴狠狠地盯着我。
　　
　　我的心一咯噔，赶紧垂下眼。
　　
　　小番薯啊小番薯，你的道行是如此之浅，还这样疏忽大意岂不是要班门弄斧？还有宓修文啊宓修文，请你不要那么风度翩翩害我连连失态行不行？
　　
　　幸好，春心已经被宓修文的不经意撩拨得荡漾不已的彭家大小姐，实在受不了自己一直被忽视的现状，终于开始争夺大家的注意力。
　　
　　像她那样跟她老哥一样到哪里都要出尽风头的人，能乖乖在她哥哥身边装了好几个时辰的名门淑女也算不易，到底不是个娇羞腼腆的人啊！
　　
　　现在，她起身先是以替宓修文斟茶为由起身靠近。而那双大大的水汪汪含情脉脉的眼，就那样充满渴望地看着宓修文。
　　
　　这下，淡定如修文石头也不淡定起来。
　　
　　他这个人本就不喜与外人打交道，跟女子的交往更是少之又少。之前听杜鹃和彭卓岚自己那口气，他多半就只会掉脸子帅袖而去。现在与彭卓岚如此贴近，他自然慌乱。
　　
　　果然，彭卓岚要亲自给他斟茶，他连忙推辞躲避，手忙脚乱之下茶杯跌落在地。彭卓逸很合适宜地轻笑两声，揽过我肩头含糊低语。他的脸一下子窘得通红，额前细密地渗出汗珠。
　　
　　这哪里还是那个淡定自若，谈笑间气得公子哥脸黑如铁的他呢？
　　
　　厌恶之极却不敢发作，兀自隐忍得颇为辛苦，他的眼神频频看向我，那种无助而又沮丧的样子，剥开了强韧的外壳，脆弱得让我心痛。
　　
　　恍惚间，我顿悟。
　　
　　原来坚强傲骨如他，也有最软弱的一面。而我，便是他最最无可奈何的软肋，是吧？
　　
　　宓修文，你究竟何时已对我这般情根深种？
　　
　　而卑贱如我，究竟是你的缘还是你的劫？
　　
　　

　　　　　　　　　　　

放弃

　　　　我永远忘不了他那个眼神，无助气馁而又尴尬。
　　
　　可是细想想，他又有什么可怕呢？若是以前，他断然不会来赴这场荒唐的约，更加不会给彭卓逸这样的公子哥蔑视讥笑他的机会。
　　
　　我难堪地垂下头，不敢让他看到我看他的眼神。我知道，他不会想要得到我的怜悯，绝对不会。
　　
　　身旁的男子轻轻地笑，饶有趣味地观赏她妹妹导演的好戏。
　　
　　“宓公子真是读圣贤书的人啊，却连女子敬一杯茶都惶恐成这副样子。难得，难得……”
　　
　　如果我手里又刀，我便恨不得将身旁之人千刀万剐。
　　
　　宓修文，到底是忍耐不下去了。
　　
　　他霍地站起身，吓得身旁期期艾艾的彭卓岚不知所措。
　　
　　“宓公子——”
　　
　　她唤他，他却置若罔闻。
　　
　　抬起头望向那脸色铁青的男子，他正愤怒地盯着彭卓逸，眸中烈火熊熊。
　　
　　“彭家大少约在下过来，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呵呵。”彭卓逸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冷哼了几声。“本是想同船游玩，现在么……自然是煮茶听雨附庸风雅咯。”晃动着杯中茶水，他不急不慢地答道。
　　
　　却是火上浇油。
　　
　　“既然是来附庸风雅，何必带令妹过来……”他已颇为隐忍。
　　
　　“怎么，宓公子不喜女眷陪同？”
　　
　　“可你信上明明说——”
　　
　　“我信上说什么了？”说着，彭卓逸的目光在我面上一扫。“我信上可没说不带女眷，再者说，附庸风雅岂能少了佳人作陪。我彭某人家里人丁稀薄，就这两个花儿似的妹妹，怎能私藏着不给宓公子引见呢？”
　　
　　“……”宓修文满腔怒火，现在却只落得个哑口无言。
　　
　　够了！阴谋诡计成性的彭卓逸你够了！
　　
　　是不是用了我的名头去邀约宓修文，骗他过来，然后再好好地羞辱一番？当着我的面，让我看你多么高高在上，看他多么无助可怜？
　　
　　你的如意算盘，打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我的身子，瑟瑟发抖。
　　
　　不用刻意装，因为这愤怒的火焰和冰冷的空气双重煎熬着我，我只要不强撑着，就已经摇摇欲坠。
　　
　　身旁紧挨着我的彭卓逸很快就觉察了。
　　
　　撇下怒火中烧却不堪言的宓修文，他狐疑地盯着我。
　　
　　“小表妹，你抖什么抖，很冷么？”
　　
　　我紧咬住唇，直到鼻翼间腥甜的气息盖过雨中泥土的气息。
　　
　　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们乞丐为了讨到饭填饱肚子，将自己双腿生生折断的也不乏人在。
　　
　　见几番叫我也无甚回应，彭卓逸开始有点着急。
　　
　　“思甜，你是不是病了？”说着，他的手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