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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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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儒和耿定向自知无力回天,摔着袖子带着巡城御史和刑部官吏自行离开。

耿定向神色惴惴,同党王本固被秦林痛打却不敢上本申诉,叫他心头很是忧虑,这次堂堂副都御史、朝廷正三品大员又被秦林这小小副千户占了上风,他不免有点灰心丧气。

“耿兄不必气馁,刘某量秦林小儿何德何能,敢与朝廷大臣相抗?不过是仗着点破案的小聪明小伎俩,唬的众位同僚离不开他罢了!”刘一儒劝慰着老朋友,停了停,又冷声道:“刘某料定此案是白莲教妖匪所为,刑部六扇门差役和贵衙门的巡城御史都顺着这条路子往下查,哼哼,到时候咱们先破了案,叫王世贞、秦林一干人好看!”

对!耿定向牙关一咬,“到那时,不但要参奏王世贞和秦林玩忽职守,还要告他姑息养奸,宽纵白莲教匪……话说他办白莲教扬州造反的案子,漕帮十万帮众里面抓出来杀头的妖匪可不多啊,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贼喊捉贼的情弊?”

御史有风闻言事的权利,要是这次秦林不能尽快抓获凶犯,耿定向和刘一儒就会用雪片般的奏章把他压死。

对视一眼,两个老家伙奸笑起来。

刘一儒、耿定向离开后,镇守太监、大理寺卿和其他官员也纷纷告辞,他们只是来对杜侍郎尽同僚慰问的义务,对案子本身并没有什么想法。

徐邦瑞也朝正在偷笑的女儿一吹胡子:“怎么,还不随为父回府?疯丫头,三更半夜在外头跑,将来看谁娶你进门!”

说这话的时候,这位魏国公的脸上似笑非笑,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秦林,只可惜秦林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案情,叫徐邦瑞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徐辛夷嘟着嘴,轻摇父亲的胳膊,有些赌气地说:“哎呀,爹爹真讨厌,就这么急着赶女儿出门?女儿谁也不嫁,一辈子陪着您老人家,行不行?”

这傻丫头!徐邦瑞笑着摇了摇头,想把女儿带回去。

可徐辛夷非得留下来协助办案,说是要擒获真凶,替惨死的殷小姐和杜小姐报仇。

换了别的文官自然决不允许还未出阁的闺女三更半夜还在外面“胡闹”,但徐邦瑞年纪再大也不脱少年时的纨绔心性,只是笑着命新提拔的副千户六合神枪马四平留下来保护小姐,又让周进忠、吴广孝、王守义四名指挥使率京卫精兵协助应天府和锦衣卫办案。

五名武官当即单膝跪地齐声领喏,徐邦瑞虎着脸,手笼在袖子里头指了指徐辛夷,想了想,又指了指秦林,众武官自是心领神会……所谓协助办案,其实是保护大小姐和秦林,嗯,或者说秦姑爷?

冲着女儿挤眉弄眼的笑,直到徐辛夷蜜色的脸蛋羞的发红,徐邦瑞才嬉皮笑脸的走了,看他那样子,哪儿像是任职南京守备、执掌中军都督府、统帅四十九卫一百一十八所十余万大军的国公爷?

四名指挥使先朝徐辛夷拱拱手,又冲着秦林深深一鞠躬:“国公爷有命,卑职及标下兵马悉听秦长官号令!”

得,四个正三品武职京卫指挥使冲着从五品的锦衣卫副千户叫长官,近几十年南京城内外,秦林也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啦。

王世贞和白浩也道:“应天府捕快差役,惟秦长官之命是从。”

黄公公和霍重楼对视一眼,笑容可掬:“咱家从荆王府那案子开始就听秦长官的,秦长官是慈圣太后娘娘和冯公公他老人家都赞过的少年英雄,咱家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黄公公都这么说了,雷某人难道还敢端什么架子?秦将军本来就是我们锦衣卫的好汉嘛!”雷公藤刚才本已硬着头皮出来,准备向刘一儒、耿定向承认玩忽职守的罪责,是秦林替他接了过去,心头实在感激涕零。

在场众官有宫里出来的太监、东厂的司房、应天府尹、京卫指挥使和南京锦衣卫,论起来几乎所有人的官职都比秦林高、权利比他大,现在却像众星捧月一般团团围绕,只等他发号施令。

若是平日里秦林必定自谦一番,免得太过锋芒毕露,但现在重案在前,正该当仁不让、舍我其谁,他先微笑着朝众官团团一揖,等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就变得严肃异常,声音沉稳有力:

“黄公公,霍老哥,您二位是京师派下来的,对南京不熟,还是坐镇钦差行辕的好,免得刘侍郎情急之下钻了牛角尖,白白浪费力气。”

这两位闻言微笑,其实秦林是叫他俩去盯住刘一儒,免得老家伙背地里使坏吧。

“白总捕头,请你立刻率应天府捕快调查当日参加燕子矶诗会的人员当中,哪家的马车在作案时间曾经外出,以及有没有目击者发现曾在这附近出没!”

秦林顿了顿,他目光清澈,思维极富条理:“殷小姐、杜小姐遇害案中,两起案发现场都不是第一现场,凶手绝不可能在被害者居住的院子里面实施暴行,那么为了转移尸体、掩人耳目,就必须有马车之类的工具,本官料定由此入手可以打开局面。”

白浩万分钦佩的拱手应诺,秦林的推断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顶住刘一儒的压力,紧锣密鼓的开展调查工作,才真正是为了破案着想。

“雷长官……”秦林朝雷公腾拱拱手,毕竟是顶头上司,他把态度放得尽量低一些:“你重病在身,本不该过于劳累,但现在案情重大,也少不得抱病坚持了,请你率本千户所兄弟展开高强度排查,到青楼妓院里面盘问曾参与燕子矶诗会的各家公子,谁在那方面有特殊嗜好……只问燕子矶诗会的参与者,别的人不用管。”

雷公腾连连颔首,秦林推断出作案者的大致范畴对破案极有帮助,比起头一次大范围的调查,这一缩小范围到燕子矶诗会的参与者,调查的详细程度也必然提高。

“对了,作案者完全有可能是女性,这条线也不能放过……”秦林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后落在徐辛夷身上:“请徐小姐回忆,南京这些大家闺秀、豪门女眷里面,有没有被丈夫冷落或者寡居的,遭遇过退婚之类重大打击的,性格特别偏执狭隘善妒的,把她们的名字和基本情况都给我列出来,想办法调查他们今晚的行踪!”

徐辛夷欣然领喏,替殷小姐和杜小姐报仇雪恨,对正义感极强的她来说本就是分内之事。

“周、吴、郑、王四位长官,请你们率精兵封锁南京各道城门……”秦林伸手往下一切,厉声道:“务必使罪犯成为瓮中之鳖,困于南京城中,等我们内查外调有了结果,他就只能束手就擒!”

秦林一条条命令发下去,众位官员各各领命行事,案件侦破工作有条不紊的推进下去。

其实大多数案件的侦破初期都不能确定嫌疑对象,像侦破小说里面傻乎乎留在现场妄图蒙混过关的罪犯在现实中并不多,侦破者必须通过周密的、大范围的内查外调确定嫌疑范围,再筛选出重点嫌疑进一步调查,最后才从若干疑犯中揪出真凶。

秦林现在的做法表面上看起来还没能揪出真凶,但嫌疑范围正在一步步缩小,他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穷凶极恶的罪犯布设了天罗地网,并且随着上千名捕快、衙役、锦衣校尉的努力,罗网正在逐渐收拢,留给罪犯的空间越来越小……

南京城内对案件负有责任的各个衙门空前高效的运转起来,捕快、锦衣校尉们彻夜未眠,以过筛子的方式调查着案情,搜集着相关的蛛丝马迹。

秦林和徐辛夷也整晚没睡,回到秦林宅院的书房,一起趴在极大的书桌上,徐辛夷把那些性情古怪的重点嫌疑对象的家用红点在南京地图上标注出来,秦林则在红点和三次案发现场之间划着各种可能的行车路线,为寻找目击者指明方向。

一有了新的想法,秦林就命韩飞廉率众位弟兄出去查问。

不知不觉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啊……”徐辛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仿佛呵欠也能传染,秦林也打了个呵欠,两人同时笑起来。

虽然案件还没有水落石出,但紧锣密鼓的侦破工作正在推进,罗网一步步收紧,胜利的曙光就要来临。

某种奇怪的想法,自从撞车那天开始就萦绕在秦林心头,挥之不去,但要仔细去想,灵感的小精灵又嬉笑着跑得老远,看不见、摸不着……

草草吃了点早餐,秦林又带着徐辛夷、陆远志等人去了应天府,燕子矶诗会的参与者里头,有部分纨绔公子和千金小姐对徐辛夷比较疏远,秦林又想到了几个新的线索,觉得还是仔细问问王士骐更加妥当。

王世贞、王士骐父子在书房和他们见面,两边的人都看着对方发笑:秦林和徐辛夷黑着眼圈,王家父子也眼睛发肿,都是彻夜不眠啊!

双方交流了对案情的看法,一整晚没睡秦林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但灵感好像又特别强烈,处于某种难以言明的奇妙状态。

他不经意地扫视着书房,忽然目光停在了扔在角落里面的、翻开几页的书本上,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从来都保持沉稳的声音竟破天荒的有些发飘:“这……这是什么?”

王世贞老脸一红,把那书稿捡起来,封面上题着金瓶梅三个字,他不好意思地道:“是本官闲极无聊的游戏之作,实在不堪入目,叫秦长官见笑了。”

第216章 竟然是它

身为文坛盟主,王世贞绝非浪得虚名,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是戏曲和小说也颇有成就,金瓶梅这部奇书就是他老人家的手笔,当然他身为朝官,这种思想不大健康的书不便直接署名,便以兰陵笑笑生为笔名。

此时金瓶梅还没润色完毕,王世贞近来为连环杀人案焦头烂额,早已无暇批阅这本闲书,随手把它扔在书房角落里面,碰巧被秦林发现。

王世贞被揭出写淫书的老底,不免老脸发红,心头暗思秦某人虽然本事大,到底年纪还轻,重案未破还有心思关心这本金瓶梅。

秦林神情极其古怪,不由分说把书夺到了手中,叫众人好生诧异。

王世贞父子对视一眼,王士骐笑着拱拱手:“此书尚未刊印,秦兄如果要看,小弟命人抄录一份送到府上便是,咱们现在似乎仍要以案情为重……”

没想到秦林充耳不闻,把书稿翻得哗啦啦直响,似乎在找着什么。

王家父子见状自是哭笑不得,实在没想到秦林对金瓶梅的兴趣如此之大,若是平日王世贞定拿他当个知己看待,现在嘛,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喂、喂!”徐辛夷嘟着嘴,很不高兴的拉扯秦林。

就在此时,秦林已经翻到了刚才他看见的那一页,登时两眼放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书稿。

徐辛夷颇为好奇,紧挨着秦林去看,却见那一页并非文字而是绣像插图,上面画着的女子年轻漂亮、神态妖媚,全身上下只穿着件小小的肚兜,除此之外精光赤膊,躺在牙床之上,檀口微张做吁吁喘气状,眉眼之中春意盎然,双腿张开,一只手抚着胸乳,另一只手便拿着件尖尖长长的妙物,凑在那双腿间的隐秘处。

呀的一声叫,徐大小姐面红耳赤,伸手捂住眼睛,跺着脚嗔道:“秦林你讨厌死了!”

王家父子也尴尬之极,实在没想到秦林如此惫懒。

可谁也没想到,秦林竟丝毫没有羞愧之色,倒是堂而皇之的摊开书稿,进而手指着画面上女子所用之物,神情兴奋至极,朝王世贞问道:“这、这是……”

“角先生啊。”王世贞莫名其妙,暗道秦林年轻识浅,连这个东西都不晓得。

“呼……”秦林长出一口气,嘴角微微向上弯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前两天办案总觉着漏掉了什么,竟是这个东西!”

王家父子和徐辛夷喜出望外,又万分不解:听口气案情已有了眉目,不过,秦林是怎么从金瓶梅的一幅插图得知了真相?

角先生,俗名男型、按摩棒,实乃女子所用的淫具,于抽插之际自得其乐,因最初其形类似兽角,又多用牛角之类材质雕刻而成,故称角先生。

秦林问到这玩意,可角先生又和连环奸杀案有什么关系呢?

心头已然明了一切,秦林指头点着绣像上女子所持的角先生,不紧不慢地问道:“王世兄,你与刘戡之等人并列金陵四公子,可知道这人是不是随身带着一只犀角?”

“嘶……”王士骐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头皮一下子炸得酥酥麻麻,因为秦林的提问让他想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答案。

“是、是的,他有一只通天花纹犀角,宝贝得很,总是随身带着,不肯给别人看……”王士骐回忆着近年来和刘戡之交往的情形,字斟句酌地道:“这么些年,小弟我也只偶然有几次看见他拿着把玩,问他借来看看,他一次都没答应,总是很快地收回怀里……呃,秦兄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头畜生!”秦林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我是在撞车现场看见的,当时那玩意儿已经碎成了几块。”

事实上困扰秦林好几天的疑惑,就是因为他在刘戡之撞车的现场看见了那只碰坏的通天花纹犀角。

华丽珍贵的犀角可以是文人雅士的玩物,也可制作为贵妇密戏的淫具,秦林不知从哪儿模糊听说过角先生,潜意识中便觉得刘戡之带着这玩意儿有些不大对头。

不过,角先生这种东西,至少是中上层妇女才会玩得起的,就算大明朝的普通老百姓都多有不知,秦林来到这个时代还不到一年,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到那方面去。

秦林查看刘戡之撞车时的仓促一瞥,能够引发潜意识的注意,就是极其可怕而敏锐的侦探直觉了。

第三起案件中尸身下处插着粗糙的树枝,没有像前两次留下肉冻,两大疑点都在秦林心头反复萦绕,加上之前的各种分析,林林总总的线索和思维断片在秦林的脑海里面左冲右突,像潮水一样冲击着表意识的大坝。

直到在王世贞案头看见金瓶梅的绣像,潘金莲正用角先生自我安慰的场景,表意识的大坝出现了裂口,思维的潮水喷涌而出,秦林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之前分析凶犯使用肉冻代替精液出于心理学上特殊的移情,是用这种类似的东西代替真正的精液,使其陶醉于“占有”女性的自我欺骗中,那么,在性具本身上他为什么不能具有同样的移情心态?如果让罪犯来选择的话,还有什么东西比粗壮而坚硬有力,又天生和女性隐私相关联的角先生更适合呢?

第三起案件与前两次的不同之处,至此迎刃而解:刘戡之在不能人道的前提下,因扭曲的移情心态把犀角当作了自己男性象征的替代品,在前两次作案时,他用犀角蹂躏了受害者,并涂抹肉胶冻模拟精液,以满足其变态的快感。

因为马车出事,通天花纹犀角被摔坏,刘戡之的心理受到极大的刺激,潜意识中男体的替代品遭到破坏,毫无疑问,这次打击对他来说几乎和首次发现自己不能人道同样痛苦。

早已不能人道,寻得的替代品、并且帮助他从心理上成功“占有”两名(或许不只,不排除还有自家丫鬟之类,只是没有被他杀害)女性的犀角又被破坏,刘戡之一定万分沮丧,潜意识中已对恢复男性能力产生了绝望。

所以他第三次作案时的心态,就从占有变成了破坏,秦林看到的尸身下处的累累伤痕便是此种暴虐心态的遗迹。

同时他失去了作案工具,改用了随手折断的树棍,也是潜意识中不再认为自己能够成功“占有”女性,只好以破坏来发泄心头的愤懑。

那么这时候再使用肉胶冻就完全没有了意义……连象征男性器具的犀角都已经损坏,再留下代表精液的肉冻岂不滑稽可笑?越是偏执狂型的连环杀人犯,越讲究这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逻辑”,刘戡之自然不例外。

秦林将这些推断讲了出来,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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