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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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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看见黄连祖占了秦林的上风,霍重楼并不怎么高兴,反而心里头有点酸不拉唧的:连这么个纨绔废物都可以叫姓秦的吃瘪,老子却在他手上吃了亏,未免也太那个啥了……

所以秦林摸过来的时候,他扭头看着岸上,鼻子里哼了声就算打过招呼。

秦林招招手,霍重楼本不想听命于他,但又憋不住好奇心,就把身子侧一侧,耳朵凑了过去。

秦林低低地说了几句,又塞了什么东西到霍重楼手上,忽然东厂霍档头就眉花眼笑,不住地点头。

王府官船桨手众多,行驶如飞,个把时辰就走完了三十里水路,到了洪家庄外的小码头,船夫们立刻搬出木板、木杆等物,每艘船都搭起几架跳板,让贵官们按顺序下船。

最大的一艘官船上,荆王和黄妃按礼制排在最前面,要从正中间铺了毡毯的最宽大的栈桥下船。

黄连祖也凑了上来,准备跟在姐姐身后一块儿走。

孰料秦林和威灵仙两个先后走来,荆王一见,立马丢下黄妃不管,把这两位一左一右挽住,要执弟子礼,让他俩先下船。

黄连祖气得不行,只好走回旁边一座跳板,和仪卫司的众武官同行,见陆远志、四女兵也排在这边,他趾高气扬的挤到前面去,极其得意的把这些人甩在身后。

但他到了一个身穿深褐色衫子、头戴尖顶帽的人背后,就不敢再往前挤了——因为这人是东厂霍重楼霍档头,只有脑袋有病的家伙才会和东厂的人别苗头,黄连祖虽然纨绔,还没有到失心疯的地步。

那边荆王与秦林、威灵仙携手下船,黄妃和仪仗紧随其后,这边武官也陆续下船,王府仪卫正和霍重楼互相谦让着,毕竟强客不压主,仪卫正走了当先头一个,霍重楼慢慢跟在后面也走了过去。

黄连祖作为第三位下船的武官,他得意洋洋的回过头,朝稚气未脱的小丁吹了声口哨,这才炫耀似的迈步上跳板。

不料刚走了几步,跳板突然摇晃起来,只听得咔嚓一声响,竟然生生从中断开!

黄连祖猝不及防,吓得哎哟妈呀的乱叫,再也保持不了平衡,手舞足蹈,扑通一下跌进了江中。

“救命,救命呐!”黄连祖扑腾着大声呼救,他不会游泳。

船上岸上的人都惊得呆了,片刻之后船夫们赶紧跳下水救捞。

好在此处水浅浪缓,这些船夫又是长江上的行家,个个都是浪里白条,一会儿就把黄连祖捞起来,弄到岸上躺着控水。

只见冠冕堂皇的从五品仪卫副黄连祖黄大人灌了一肚子的水,躺在岸上活像只癞蛤蟆,被人压着一下一下地控水,吐得天昏地暗,满身湿淋淋的,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看见他这副样子,众人无不暗自好笑,就连荆王都拈着胡须、嘴角往上翘,只碍着黄妃的面子,终究没笑出声。

黄连祖半天才悠悠醒转,只当自己运气倒霉,跳板早不断晚不断,偏生他上去就断了。

殊不知是秦林给了霍重楼五两金子,请这位高手暗中整蛊。

大明朝的小京官最难熬,内监、东厂也是一个道理,放出去做税监、矿监就富得流油,京师里头掌权的也有三节两敬收入,唯有京师那些不拿权、不走红的小官儿,靠着点微薄的俸禄收入,穷得连裤子都可以拿去典当。

霍重楼就在此列,他自恃武功高强,为人脾气不好,不懂奉承讨好上司,累年在东厂黑如煤炭。这好不容易才放了趟外差,又是到荆王府查案,难道还指望荆王千岁给他个小小档头送贿赂?想这趟差事办完,王府这边也就按规矩十二两仪程相赠,拿回京师家里又能用多久?

因此秦林忽然送给他五两金子,折合四十两白银了,霍重楼真是喜出望外,直把秦林引为平生第一个知己,连前番折辱的心结也消释大半,只叫他在跳板上动动手脚,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霍重楼走在前面,脚底下暗运内力,一步步把木板踏得酥脆,等黄连祖走到中间,就正好喀嚓一声折断。

这事情除了秦林、霍重楼二人知晓,也许就只有四名女兵瞧出了几分端倪,躲在一边吃吃地笑。

而陆远志始终蒙在鼓中,见黄连祖掉下去,他欢喜之下大声道:“这才是恶有恶报呢,也不知这厮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今天江龙王要收他,明天阎王爷不轻饶!”

黄连祖由那些懂得急救的船夫按摩、控水,本已好了大半,忽然听到陆远志这句话,他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地往洪家庄那边望了望,转瞬之间脸上就露出了极为恐惧的神色。

秦林已和荆王等一齐走到了岸上,黄妃关心弟弟的伤势奔过去查看,秦林便趁人不注意捅了捅威灵仙的腰眼。

威灵仙会意,大声对荆王道:“咦,这个庄子很有些奇怪啊,北面那座荒山上隐隐有大凶之兆呈现,莫不是有邪鬼作祟?”

黄连祖听见了,激灵灵打个寒战,本来泡了水脸色就白,这会儿更是白里面透出青。

荆王摆驾到此,没多久里长、庄头都屁滚尿流地跑了来,里长是个戴瓜皮帽的小地主,庄头则是青黛的舅舅赵喜财。

见面赵喜财就一边朝荆王磕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这下可好了,有王爷这么大个贵人到俺们庄上,那母子鬼还能作祟吗?被王爷贵气一逼,自然托生投胎,倒免得祸害俺们庄子,搅得地方不安。”

荆王一听正说到他心结上,急忙叫:“平身,快平身,你说什么母子鬼,是怎么回事?”

赵喜财口舌灵便,爬起来指手画脚地说了一遍,大意是庄子里面突然闹了鬼,有小孩说看见鬼母带鬼子,一到夜间就刷刷的驾着阴风乱飘,还有人半夜三更听到幽幽地喊冤叫屈,不是鬼是什么?本来庄上想找道士来作法驱鬼,不过正好荆王来了,有王气镇压,阴鬼自然远遁。

荆王听了半晌说不出话,忽然回头朝秦林和威灵仙深深一揖:“若非两位大师指点迷津,小王尚在迷途之中!”

那边黄连祖已吓得魂飞魄散,他刚要踏足这洪家庄,突然跳板断裂,差点就命送江底,自己就已疑心生暗鬼,被陆远志、威灵仙先后道破,已是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而当地庄头赵喜财也说村中闹了母子鬼,更给了他狠狠一击,这家伙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背过气去。

那边秦林、威灵仙坦然受了荆王一礼。

威灵仙暗道秦林的办法果然有效,这不,荆王殿下对道爷更加深信不疑,今后要从王爷手上弄点钱花差花差,岂不更加容易?

秦林则朝赵喜财使个赞许的眼色,悄悄朝他一竖大拇指。

第089章 夜半惊魂

郭家两口子很快被王府仪卫司的校尉们找来了,他们上次就受了秦林的买嘱,于是绝口不提秦林来过的事情,径直把王府众人领到了庄外后山,郭眉眉的埋骨之地。

荆王正要下令挖坟启棺,威灵仙把拂尘一挥,正言厉色地道:“不可。贫道观此坟穴位左高右低、山势狞恶,实乃九幽阴煞之绝地,墓主怀胎横死,又葬在绝地,早已冤孽纠缠、怨气冲天,恐已养成鬼母阴胎,贸然启棺有尸变之厄!”

听到鬼母阴胎四字,自荆王起众人无不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承奉司的宦官们嘴里直念观音菩萨、无量寿福,从京师来的宗人府毛铎毛大人更是瑟瑟发抖,哆嗦着嘴唇翻来覆去地念“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

只有霍重楼自恃武功高强,不怎么相信这些,抱着双手嘿嘿冷笑,大声道:“怕个甚?便是有什么鬼母阴胎,霍某也把它脑袋拧下来!”

秦林摇摇头:“不是这么说的。威灵真人说的有理,我以先天神识观之,坟上一大一小两道煞气冲天而起,只怕真养成了鬼母阴胎。”

霍重楼金子还揣在怀里呢,他便不和秦林相争,但站在一边嘴角带笑,终是不怎么相信。

荆王却吓得够呛,鬼母阴胎是传说中最凶戾狞恶的阴煞呀!他连忙问威灵仙应该如何处置。

威灵仙神神叨叨地道:“启棺之前必须焚香祈祷以消解其戾气,否则祸患非常!”

荆王立刻下令排设香案,就由威灵仙在坟前祭奠了一番,老道士拂尘一展,舌灿莲花:“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荆王等人诚惶诚恐地看着这番表演,只有黄妃似乎知道点威灵仙的底细,对他不像别的人那么尊重,说话还带着几分怨气:“也不知这坟里面到底如何?现在就说有鬼母阴胎,等会儿掘出来,哼哼!”

黄连祖本已濒临崩溃,听到这话又稍微回过点神。

焚香祈祷已毕,荆王便下令掘坟,仪卫司的众校尉齐齐动手,很快就把棺材挖了出来。

虽然挖着泥土有些松散,但本来就是刚埋不久的坟,便没怀疑此前就被人挖开过。

要开棺了,校尉们面面相觑,毕竟前面威灵仙和秦林说得太凶险,这个年代的人对于鬼神都是相当敬畏的,不敢贸然动手。

“当兵杀敌人头滚滚,还怕什么小鬼?让我来!”霍重楼喝开众校尉,走到棺材旁边。

只见他双手黑黝黝的犹如钢浇铁铸,指甲焦黄,竟真有些和老鹰相似,伸手到棺材上发力一拔,吐气开声,“嘿”的一下子,三寸长的棺钉就被拔了出来,顺手一甩便钉到旁边的树上,足足射进去两寸多深。

霍重楼有意卖弄,右手拔钉子,左手射钉子,夺夺夺的连声响,霎时棺材上的钉子尽数被起出,在旁边树上整整齐齐的钉了一排。

仪卫司的武官们识货,都替他喝一声彩:“好个大力鹰爪功!”

霍重楼得意非凡,就在喝彩声中把棺材盖子一掀,尸臭登时扑鼻而来,他也不管不顾,口中笑道:“哪儿有什么尸变?就有鬼,霍某也把它宰了!”

却见尸身鼓胀起来,面容十分狞恶,纵是霍重楼这等高手也忍不住直犯恶心,把脸转到旁边,不去看那尸体。

有站得稍远的人叫起来:“尸身双腿夹着什么东西……”

霍重楼闻声便看去,果然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什么,他伸出指甲把被子挑开,忽然大吼一声,双足蹬地往后便退,身形如同一只铁翅苍鹰。

众人定睛细看,尸身双腿之间竟是个小小的胎儿,早已变做青黑色,干瘪的身体分外狰狞,微微张开的嘴就像诡异的笑容!

郭眉眉是怀胎下葬的,人已死了,怎么还会诞下胎儿?

鬼母阴胎,鬼母阴胎!

从荆王朱常泴开始,所有的人脑子里都嗡嗡作响,眼中充满了惊骇之色。

忽然威灵仙拂尘挥舞,望着空中叫道:“咄!孽障安敢犯我法驾?须知冤孽纠缠终非了局,解释冤仇返归清净,何去何从任尔自思自量!”

江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半空中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惊得众人心如擂鼓,已有些迷信鬼神的宦官跪到地下了。

“好厉害的阴煞!”威灵仙大叫一声往后便退,赶紧将葫芦里装的酒含了一口,拂尘斜指半空,嘴里三昧真火喷出。

“我来助道友一臂之力!”秦林取出青铜琉璃灯托在手中,将灯芯一捻马上大放光明,五指弹琵琶似的连挥,一道道青蓝色的火光应手飞射:“妖孽哪里走,且看我玄都兜率火!”

荆王以下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心却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两位万一抵敌不住,那鬼母阴胎冲撞过来这些肉身凡胎的普通人,岂不是当场送掉小命?

黄妃、黄连祖姐弟眼睛几乎要鼓出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极度惊骇之色,忽听得威灵仙大叫一声,他们两人再也支持不住,一阵天旋地转,齐齐瘫软在地。

威灵仙大叫一声退了几步,秦林也把青铜琉璃灯罩上。

半晌荆王才抖抖簌簌地问道:“两位大师,阴煞已经镇压了吗?”

威灵仙摇摇头:“这个鬼母阴胎含有莫大的冤屈,只因郭眉眉怀胎无辜横死,一灵不灭径直告到东岳齐天驾下,如此人伦惨变世间少有,东岳大帝已许了她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押下法旨差夜游神送到此间作祟。贫道虽修得五雷天心正法、三昧真火,却不可违了东岳法旨,擅自镇压此冤鬼。”

秦林也一本正经地道:“玄都兜率火炼魔伏妖所向无敌,但要违心诛灭此无辜横死之鬼,有违太上老君道法自然之本意。所以只叫她暂且回避,免得冲撞了王爷虎威。”

荆王默默无言,垂着头不住地叹息。

霍重楼虽然胆大说不怕鬼,真看到鬼母阴胎也吓得够呛,毕竟职责相关、又担心坏了名头,所以鼓起一身内力,双足踏进地面两寸多深,铁布衫的真气激荡,衣服哗哗作响,小心戒备着,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到棺材旁边。

“咦,不对!”霍重楼大声叫起来:“毛大人快来看,这胎儿足有四个月大吧?”

毛铎哪儿敢来看?听到霍重楼这一叫,心头恨不得把这东厂档头流配三千里才解恨,不想荆王已看着他了,形格势禁之下无可奈何,慢慢挪着步子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就举起袖子遮住眼睛,颤声道:“你说是,就是罢。”

荆王带了原来收殓郭眉眉的几个稳婆,都是常年做接生的,几十年下来见的早产流产胎儿也不知多少,上去看了看,全都说胎儿至少有四个月。

眉眉淹死已有大半个月了,算时间她与人苟且的时间大约在五个月前,根本没到朱由樊身边呢!

荆王登时十分懊悔,连说错怪了大儿子,只可惜朱由樊身体不好没有跟来,否则这会儿就要上演父子抱头痛哭的好戏。

“那么,真凶到底是谁呢?”人们嘈嘈切切的议论开了。

陆远志一直板着胖脸,鼓着小眼睛盯着老王爷,听得议论,他立刻踏前一步,大声叫道:“真凶不是别人,就是荆……唔唔唔。”

金五五吗?没听说这人啊!

原来是秦林一个箭步冲过去,把胖子嘴捂上了,然后朝着众人直笑:“他是说就在今天到这儿来的众人之中——胖子,我怎么和你说的?不要打草惊蛇嘛!再说了,东岳天齐已押下法旨,许了郭眉眉母子有仇报仇有冤抱冤,不久便有果报,咱们倒不必多事了。”

威灵仙也把拂尘一扬,悲天悯人的叹息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全部都报……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冤鬼缠身,剖心挖肺,惨不忍言呐!”

黄妃、黄连祖姐弟闻言,身子抖得像筛糠,眼睛发直,几乎和死人无异。

……

威灵仙说明天是个黄道吉日,可以设坛作法稍微消释冤屈,至少让冤鬼自去找害她之人,不要来胡缠荆王。

于是当夜荆王一行便在洪家庄住下。

半夜三更,一道人影悄悄地溜出了庄子,鬼鬼祟祟地朝后山摸去。

夜空乌漆麻黑,这人又不敢点火把,走在杂草丛生的山道上不知跌了多少跤,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郭眉眉的坟前。

划燃火折子,火光映照在黄连祖苍白的脸上。

他摆下香烛、果品等物,朝着坟墓连连磕头,嘴里带着哭音:“眉眉啊眉眉,冤有头债有主,并不是我亲手害的你,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必非要取我性命?”

这时坟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黄连祖被吓得浑身寒毛直竖。

一个窈窕的身形足不沾地的飘出,手中还抱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那女鬼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孔,可看那身形和衣服,不是郭眉眉还能是谁?

“我的妈呀!”黄连祖裤裆里一热,竟然吓得尿了,再也管不得许多,朝杂草丛中一头钻去,骨碌碌往山下滚。

第090章 不打自招

洪家庄威灵仙的住处,房门被人敲响,声音并不怎么响,但密集如鼓点,一听便知门外之人十分惶急。

威灵仙心头一喜,赶紧翻身下床:事先秦林已与他约定借鬼母阴胎之事好好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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