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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完+番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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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奔驰了一段路,前面突然开阔,林木稀疏,不远处,有几幢破旧的房舍。此时浓黑的雨云已经到了我们头顶,有些小雨点落下来了。我们到那片房子前,发现其中的一个门口挂着个“茶”字的布帘,旁边是个简陋的马厩。大家急忙下马,李伯过来接了我的缰绳,把马都牵进了马棚。钱眼领着杏花,谢审言紧跟着我匆忙地进了门。

  屋中昏暗,没有一个人。稀稀落落的黑色桌椅。钱眼大叹了一声,在中间的那张桌子旁坐了。我摘了斗笠坐下,杏花在我和钱眼之间坐了。一个干瘦的老年人出来,钱眼一挥手,依着惯例,要了一壶茶和一壶开水,店家应声去了。我看身边没人,一回头,见谢审言戴着斗笠站在我身后几步处,还在等着李伯进来。

  心中有气,我看着他说:“你是想迫害死我,对吧?换了黑衣,还这样行止?”他犹疑了一下,终于迈步走过来,坐到了我身边。我轻出了口气,想到方才语气中有些指责之意,怕他不高兴,就赶忙微笑了看着他说:“你知道怎么让我难受,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钱眼桌子那边一下子抱头:“我不知道了!”我不理他,接着看着谢审言说:“你就别干这些让我难过的事情,让我觉得你故意让我伤心痛苦,让我活不下去。”

  钱眼大叹道:“敲诈勒索,此为上境!”

  我还是不看钱眼,依然笑着,轻声问谢审言:“你懂了吗?”大家都静悄悄的,谢审言半天没动静。我对着谢审言微皱了眉,模仿西施林黛玉之类的,一声轻叹道:“看来,我命……”谢审言点了一下头。钱眼和杏花都笑了。李伯拎了干粮袋子进来坐下,问道:“何事?”

  钱眼拍了下桌子说:“李伯,咱们讲的是拼力气,你家小姐讲的是以柔克刚。我从没见过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这么欺负人的。”

  我这才转脸看钱眼,恨声道:“你又多知多懂了,没人让你评点。”

  钱眼笑着摇头:“知音,你行!好狠!跟人家这么耍无赖,逼着人家撇清。”

  我笑:“这才是贼喊捉贼呢,谁那时耍无赖还说是猛药来着?”

  钱眼眯眼坏笑:“你这是一剂苦药!拿人家的心尖来当药引子。比猛药厉害。”

  我窘迫起来,说道:“不听你胡说了,杏花,我们走。”

  钱眼笑了,“走?你知道要去哪里吗?”

  李伯站起来说道:“小姐,请这边来。”

  我们跟着他从茶店的后门出去,旁边就是个小棚子,只有半身高的围栏,李伯说道:“杏花,我在门里等,有事叫我。”

  我进了小棚,惊讶地发现里面十分干净,一条窄窄的小水流上架了两条石板,简直是永久性抽水马桶,棚内自然没有任何异味。我方便了,发现棚门边有个净手的石盆。一根竹筒引了一股水流,又从盆边的竹筒流回到下面的水流里。我洗了手也洗了脸,学钱眼用袖子擦了脸,觉得是挺方便的。

  出来替了杏花,等她出来,我们回了屋中,李伯跟着进来。天已经开始下起小雨了。我们还没坐下,钱眼就站起来说:“走吧,我们也去。”谢审言起身,跟着钱眼出屋去了。

  杏花解开干粮,我拿出我的手帕,铺在谢审言坐的位子前的桌子上,在上面给他放了一块干粮。店家上了茶碗和茶水开水,李伯把给谢审言准备的茶叶放进开水,我给谢审言斟了一杯茶,放在了他的干粮旁边。

  杏花叹息着说:“小姐,你比丫鬟都做得好呀。”

  我笑道:“这就是玩,没什么。你没看我父母怎么对我的。”

  正说着,钱眼和谢审言进来了,钱眼一屁股坐下,喊起来,“杏花,我也想要手绢!”谢审言默默地坐下,像是看着手绢上的干粮,愣了半天。

  杏花把一块干粮放在了钱眼的茶杯上,说道:“不给!省得你一会儿给吃了!”李伯呵呵笑,起身出去了。

  钱眼抓起干粮就吃,一边问:“知音,你父母怎么对你的?”

  我也拿起一小块饼,侧脸看谢审言,见他抬手拿了干粮,才扭回头对钱眼说:“别提了,千娇百爱在一身哪。小的时候,给我包一口一个的饺子。我过去不喜欢吃青菜,我娘用各种颜色的菜,摆成个笑脸,对我说,吃了这个嘴巴,嘴就长得好看,吃了这个眼睛,眼睛就长得好看。我为了好看,只好吃了。我大了,我娘做鱼,都把鱼骨头给剔出来,怕我卡了喉咙。”

  杏花眼睛里含了眼泪,“我娘死得早,我不记得我娘了。”

  钱眼马上说:“娘子别伤心,我也没见过我的娘,咱们是一样的人。”

  李伯回来坐下,拿起干粮,说道:“原来的夫人该就像小姐的娘,心好,对人也好。”他说完,脸上闪过一丝伤感。

  我忙说:“爹和哥哥也都很好,我是个十分幸运的人,大概是上天可怜我无能软弱,总让我到好人中间,不然,我大概活不下去的。”

  钱眼一边吃一边说:“知音,你这么使劲贬自己,人家听了会难受的。”

  我吓得瞥了谢审言一眼,低声道:“别乱说!不许总扯上人家!”

  钱眼笑着,“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想被扯上?”

  我不说话了,低头吃东西,钱眼笑着对李伯说:“李伯,你发现没有,我能说最后一句话了。”李伯笑了,我抬头看他,李伯咳了一下。

  一声大雷,暴雨倾泻,四外一片水声。室中光线暗下来,气息清新。大家吃着饭,我见谢审言吃得差不多了,就又往他面前的手帕上放了一小块饼,对他低声说:“你如果不想吃也没关系。”那边钱眼立刻说:“对对,我会吃的,不吃没关系!”

  杏花生气:“多嘴!”

  谢审言最后还是拿起了那块饼,他吃得很慢,几乎是一口饼一口茶地送了下去。我有些不好意思,暗地里提醒自己,下回别这么强迫他了。可又想,他这么瘦,多吃点儿也好。

  我拿起桌子上的手绢放回袖子里,杏花给大家上了茶。我手捂着热的茶杯,听着屋外面的雨声,转脸看向谢审言,他正对着我。我看着他的面纱好久,他对着我点了下头。我笑了,感到透贯了身心的快乐,竟然想流泪。

  那一刻,我明白我不知何时已经喜欢上了他。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敬佩他,感慨那么多的折磨都没有夺去这个人的坚强。即使他浑身血污地躺在那里,遍体是鞭打烙烫和被凌辱的印记,我却牢记了他紧蹙眉头的隐忍和咬定牙关的沉默。也许是因为我感动他为我起身摇头、为我拉住了马缰的善良,也许是他那挺拔的白衣背影,让我心动莫名……也许理智的分析永远也找不出感情的规律,预想不到的了悟,带着欢喜,突然充满了我的认知:原来我对他的好,根本不是还他的人情那么简单,原来我的心,并没有死去……

  扑哧一声笑从桌对面传过来,我转脸,杏花忙低了头,李伯似笑非笑地样子。

  钱眼贼笑着轻轻摇头说:“你那时说我什么话?什么至少要先含蓄委婉一段时间之类的,还记得吗?”我咬着嘴唇狠盯他。钱眼一笑:“目光是杀不死我的,李伯,娘子,你们小姐刚才什么样?”

  李伯笑道:“小姐乃十分忘情之状。”

  杏花勉强抬头,忍着笑说:“小姐,你的眼睛都亮了!”

  我马上双手盖了脸说道:“没有!你们都看错了!”大家笑得更欢乐了。

  钱眼叹息道:“知音,今天人家换了件衣服,你就那么看人家。你是不是只贪图人家的长相了?人家容貌出众,众所周知……”

  我大窘:“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钱眼,我连人家眼睛都没见过,现在也快忘记人家长什么样子了。”

  钱眼眯眼笑道:“知音,那你这时候眼睛就直了,日后真见了人家眼睛可怎么办?还不流口水?”

  我一笑,“日后再说日后的,反正人家且不理我呢!来日方长。”

  钱眼哈哈坏笑:“又激人家!知道人家恨不能听你每个字,还说人家不理你。”

  我真咬起牙来:“你这么说,不是那么回事的话,人家生气了怎么办?!”

  钱眼诡笑:“我跟你说,就是这么回事。你不信,干吗不问问人家气不气?”

  我堂皇地说:“我不敢,人家要是真生气了,我宁可不知道。”

  钱眼更笑:“你胆小成这样!人家比你胆大多了。不信,我替你问问,看他是不是敢说喜欢你……”

  我大惊道:“别问!”

  钱眼说:“偏问!谢公子……”

  我叫道:“不许问!

  杏花他们大笑,钱眼一白眼睛说:“谢公子……”

  我说:“你敢问,我跟你急!”

  钱眼继续:“我实在憋不住得问问你……”

  我哭道:“我再也不认识你了!”

  钱眼:“你喜欢不喜欢……";

  我捂了脸:“李伯!杀了我吧!”

  钱眼:“……喝这个茶水?”

  我愣了,放下手,看向谢审言,他停了会儿,轻点了下头,大家哄堂大笑。我也大松了口气,知道他没生气。

  ……

  我们说笑了好久,喝了很多茶,看时间应是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又一声雷响,听着似远远地去了,雨渐停了。谢审言突然轻咳了一下,我吓一跳,他已经好了呀。我转头看他,见他正对着李伯,向着门口轻偏了下头。李伯微侧头看向门口,笑容尽失,眼光变寒。我转头,见那早上所见的三个平民装束的人刚进了门,一身淋湿,看着我们。

  李伯一下子站了起来,说了声:“小姐,该走了!”杏花起身抓了我的胳膊把我拉起。谢审言站在我的另一边,李伯开路,钱眼跟在我后面,大家向门口走去。

  那三个人在门口站成了一排,挡住了出口。李伯快走到他们面前时突然动作,几拳几掌,让我眼花缭乱,那三人避让开来。李伯抢到了门边,我被杏花扯着出了门,动作中谢审言白色的身影一直护在我身侧,我觉得很安心。

  出来后,只觉眼前人影乱晃,我手足无措,糊里糊涂地就被杏花推上了马。上了马,身后又是一阵打斗声,我刚骑出几步,李伯已骑马跟上,一手抓住了我的马缰,扯着我的马就飞奔起来。

  雨后清翠的景色在我眼前旋转不停,成了个螺陀的画面,我赶快闭上了眼睛。模糊中听见后面急促的马蹄声,李伯的急促的话语:“快,快点!”慢慢地后面纷杂的马蹄声环绕过来。李伯说了声:“不好!”我们转了个方向跑去。

  我双手抓着马鬃,不睁眼,感到雨后滴着水的风从我面颊上掠过,留下了一层合着大地清新气息的湿意。
[正文:第二十四章 跳崖]
  渐渐地听着前方一阵阵水涛声,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跟前,马停了下来,我睁开了眼。只见我们正停在一处高坡上,前面应是条河流,我们离岸边只半丈之距,可看不见河水。

  李伯在我面前,杏花和钱眼一边一个,我转头,谢审言在我后面。嘈杂的马蹄声就在眼前了,李伯等人纷纷调转了马头,我也勒马回身,对着围过来的二十多骑人。

  他们半圆地围住了我们不临水的三面,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人,长长的脸,脸上皱纹深刻。他现在正恶狠狠地看着我,我被他深深的恨意吓得一哆嗦。那三个平民模样的人夹在人中,其他的人有和尚有农人,但大多劲装短衣。每个人手中都持着刀剑等武器。

  那个为首的人看着我,开口道:“你还想逃吗?”

  我看着他,几乎想说,是呀,因为你太吓人了。

  他接着说:“可知你为何将丧命于此?”

  我脑中话语出现,脱口说道:“是因为你的弟弟?”

  李伯叫道:“小姐,不可多言!”

  那个长脸的人凶狠地笑起来:“你还记得我的弟弟!”

  我皱眉道:“我不记得,我只是知道……”

  那人打断我说:“你知道就好!你这狠毒的女子!真该千刀万剐了你!”

  李伯喝了一声:“住口!我家小姐为人善良……”

  那人怒喝道:“你这无耻的走狗!你难道也忘了?!一年前,这女子路经百里之外的徽城,我那幼弟年方十六岁,喜爱上她的容貌,到了她跟前与她答言。这女子对我的幼弟恶言恶语,百般羞辱。我那幼弟不舍她,依然随她前后,这女子自恃武功,竟对我幼弟大打出手,打得我幼弟口吐鲜血不说,她竟然,使那阴毒招数,伤我幼弟……”他气得说不下去,我知道他在讲什么,想起谢审言的遭遇,一时心虚气短,低了头。

  耳听那人接着说道:“我那幼弟回家,不能忍此羞辱,当夜寻了短见!”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幼弟从小由我祖母亲手抚养,我祖母见他死去,一日之内,痛哭身亡!我幼弟自小定下亲事,那位女子对我的幼弟甚是痴情,听他亡故,投缳自尽,说不让我幼弟独自前行。我母亲哭得双目失明,我父亲为此卧病不起!你一人犯下三人血案,你是不是该被碎尸万段?!”

  众人一片愤声。灵异之感充满了我的脑海,平生第一次,我得到了一位离去者的信息!那位少年在帮助我!我激动感慨,含泪抬眼看着长脸的汉子说道:“你的幼弟喜欢放风筝,他曾与你一同在山坡上放起过一只大红的风筝。他说他十分抱憾。他不该那样离去,他当时只想到了自己的苦,没想到会让别人那么伤心,给大家留下了终生的痛意。他说此生他没能学会勇敢面对,下一世一样的情形会再出现,他一定会再次努力,不能这样轻易放弃……”

  那长脸的人骂道:“你闭嘴!你当然知道,他曾对你讲过他的事情。你恶毒无耻,现在还要胡言乱语,侮辱死者!我们知道你身边的这人武艺高强,早联合了各路名家。今日终于找到了你!天降大雨,阻你不行,让我们得以召集众人,终于围住了你。这是上天看不过去你的恶行,让你今日死在我们手里!”

  杏花哭着说:“我们小姐不是那个人,你错了。她说的话你难道听不见?”杏花对着我说:“小姐,你再告诉他一些他的事情。”

  我叹道:“他的心被仇恨蒙住了,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我在讨饶。”

  那人恶笑起来:“你以为讨饶就能逃得性命?你若把你自己交给我们,让我们都高兴一番,你能活下来,我就放你一条活命!”

  几乎是同时,李伯,谢审言,杏花都一下拔出了剑。谢审言的剑在明显颤抖。钱眼斜了一下肩,拿下了他背上的粗大算盘,从框间抽出了一支窄刃的短剑。杏花咦了一声,钱眼贼笑道:“没见过我的武器?看着小巧,可很和手。我替人讨账近五载,多少人想要了我的命就不用给钱了。我虽跑得飞快,可也被逼着打了不少架。娘子别怕,我特厉害,输过就不会在这里了。”我们都知道他有惊人武功,他这么说出来,是不是有威胁那些人的用意?

  那人冷笑道:“她为恶在先,理当受死。我们今日绝不会放过她。你们不过两三个人,若是不自量力,协助恶人,就理当都死在此地!”

  我低头拉着马退了几步,谢审言趋马挡到了我的马前。看着他在我面前粗布白衣的背影,我心中一阵痛楚。

  这一路行来,大家都对我很好。我除了长得是那个小姐,与他们原来根本没有关系。某种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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