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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卫幽-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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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惠妃看到明萱表情痛苦,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她满不在乎地说道,“皇上知道顾家三老爷和三夫人过世的消息,其实也很难过,摆明了这件事不简单,但他却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愿意继续追查下去。说白了,一个掖庭宫女所出的孩子,就算生下来就是皇子,却又能从哪里学到皇子的风范?哪怕后来君临天下,他心底也一直都改不了怯懦和自卑。”

  她微微一顿。笑容里不知为何竟有了几分苦涩,“心里自卑的人,一旦尝到了权势的滋味,就再也放不开了,没有底气的人,只有权势才能让他变得强大啊。所以皇上心里就算知道,怀疑,害怕。他也绝不可能会多做些什么的,因为他害怕任何微小的改变,会让他失去手中已经拥有的那些。元配发妻,道义天理,与他牢牢坐稳的那张五爪金龙宝座相比,算得了什么?”

  越说到最后,她脸上的表情越发诡谲,在影影绰绰的亮光里,更显得狰狞。

  明萱咬着牙问道,“你是说。先皇一直都知道永和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都知道你对元妃做了什么?”

  俞惠妃嗤嗤笑了起来,“皇上是这座皇城的主人。连四海天下都是他的,若是他当真想要知道永和宫里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因为他不想知道,也害怕知道,所以就不知道罢了。至于我?我一向随元妃鞍前马后马首是瞻,元妃说什么我便做什么,我只有无条件地对元妃好。又怎会害她?在皇上眼里,我可一直都是最善解人意的呢。”

  她昂了昂头,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安平王妃难道不知道,这整个周宫所有的人都视元妃为禁忌,裴皇后绝口不提,顾贵妃假作不知,便是后来处处效仿元妃的淑妃也不敢公然提起元妃的名字,却唯独我俞惠妃能在皇上面前提她,皇上不只不生气,还觉得我念旧长情,因此也更信任宠爱我呢。”

  明萱静默不语,良久才又说道,“你错了,你做了什么,想必先皇一直都知道,正如你所说,先皇是周宫之主,能有什么事瞒得过他?他之所以越来越宠你,不过是因为和你一样,他也是害死我姐姐元妃的凶手,他若唾弃你,岂不是在唾弃他自己?他若要将你绳之以法,那必也要先行审判他自己。”

  她徐徐立起身来,不再看俞惠妃一眼,低沉的嗓音清冷,像是冰冷的刀锋,“你害死了我姐姐和她腹中未及出世的孩儿,我若容你继续活在这世上,怎么能对得起她的在天之灵?但我和你不同,我不会让自己的手沾满血腥,哪怕你是罪有应得,因为手上沾染了血迹,好难再洗干净了,我不想让你的血脏了我的手。”

  俞惠妃本来以为她将什么都说了,明萱自然不肯放过她,她也已经作好了死去的准备,毕竟对于一个无力再作挣扎的人而言,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但明萱说她不会杀她,倒是令她有几分错愕。

  明萱眼眸低沉,嘴角泛起清冷的嘲讽,“对于一个无路可走的人而言,前途一片死寂灰暗,没有希望,没有期盼,仿若置身牢笼,想逃逃不开,想冲冲不破,苟延残喘地活着,除了尚还留有一丝气息,只能称作行尸走肉。

  没有白天,白天将在无限的劳作中度过,也没有黑夜,每一个寂静的黑夜里,都会有曾经被你害过的人轮番如你梦中,他们展现死时的惨状,跟你诉说死后的哀怨,他们在你的梦里吞噬你的生命,撕裂你的身体,你活着,但仿若置身阿鼻地狱。那样活着,其实比死亡更加痛苦。惠妃,那样的生活,你喜欢吗?”

  她轻轻一笑,“就算不喜欢,你也躲不开了,因为,那就是你往后的人生。”

  俞惠妃怔怔杵在那里,忽然耳边听到宫婢粗暴的嗓音,“还不回去干活?想偷懒吗?”

  她刚从明萱极具蛊惑的话语中回过神来,猛不丁背上遭了狠辣的一鞭,伤口火辣辣地疼,疼得她很快就忘记了方才的对话,她以为那不过只是安平王妃无力向自己报复后所作的诅咒,小孩子般的诅咒,她连天命都可违抗的,又怎么会害怕这些?便是当真会下地狱,那也是死后的事,这世间有谁是死后复生的人?阿鼻地狱到底有没有拔舌油锅之刑,天知道!

  然而自那夜开始,俞惠妃果真夜夜噩梦,她清醒时眼前有白影飘飞,凄苦的愁怨烈鬼的哀鸣就在她耳边响起,她迷糊入眠时,有凄声的窃语,那些死在她手中的人果真一个个地来她梦中与她叙谈。她第一个贴身丫头冬菇,她的庶妹烟离,九皇子府时那位姓李的侧夫人,永和宫元妃,她的嫡母,淑妃,和两个浑身是血的婴孩……

  当不容于世,痛快地死去,的确是最轻的惩罚,苟延残喘地活在人间炼狱,受心魔折磨,远比死要艰难地多。

  明萱扶着沉重的身体踏出永巷,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裴静宸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半抱着她上了宫车,马蹄嘶鸣,逐渐离那些浮乱尘烟远去。

  南疆传来捷报,顾元景将临南府的叛军全部剿灭,不日他便将押送临南王府的嫡系二十口人上京听候处置。

  明萱估算着时日,顾元景和黄衣回京的日子在九月初,恰好便是她临盆的产期。不论如何,顾家三房的冤屈和仇恨,都已经过去,那些缠绕着他们兄妹二人的家仇,从此以后便该翻页,忘记那些痛苦,才能迎来新的生活,从此以后她和顾元景都该只为了自己而活。而她腹中这个小生命,能在这种全新的氛围中降临人世,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在等待顾元景和黄衣的日子里,她将因为战祸而耽搁了的平安巷新宅重新打理了起来。

  期间也陆陆续续听到不少消息,譬如在永巷的俞惠妃饱受噩梦折磨终于精神错乱,太医勉力救治,但虚妄已入膏肓,她有时清醒,有时迷障,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而宗亲府终于决定要将俞惠妃的荔儿送至清凉山的永雀洞,倘若那孩子能历经七夜仍旧能活,便是与佛祖有缘,清凉寺的主持了因方丈会收他为徒,从此青灯古佛一生与红尘决裂,那孩子显是福薄了些,并未撑过第四夜,便永远埋骨在了清凉山。满朝文武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宗室更是无事一身轻,这是天意,是佛祖旨谕,人怎么能拗得过天意呢?这便是这个孩子的命。

  爱恨嗔痴苦,世间多少贪念,最后害了他人,也葬送了自己?俞惠妃机关算尽,不过只得噩梦一场,倘若她一开始便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不知她还会不会继续执迷不悟?但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如果,能像韩修那样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给自己的人生重新洗牌,那不过是老天万中无一的差错,世人多的是在后悔中无望死去,却始终莫能奈何。

  而周朝权利场中,随着朝堂局势的重新洗牌,一些曾经叱咤风云的老牌世家相继坍塌,裴家风光不再,杨家陨落无声,定国公府灰飞烟灭。辅国公禄国公安国公三家,许是吸取了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教训,都不再似从前般张扬,致力于教导和培养优秀的子孙上头,各家侯府伯府亦低调了许多,遁走中庸之道,不再如从前般肆意在朝中为子孙经营官爵。

  阴差阳错之下,先皇渴望已久的百花齐放格局竟在幼帝的新朝得以实现,有才华的寒门子弟在官场也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祸乱之后的百废俱兴,令周朝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安定祥和。

  然而,失脱的临南王世子,却始终是一个隐患,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第198章 知情人

  时光荏苒,八月已入尾声,安平王府一片忙碌,人人都在准备着少主的降生。

  明萱的产期是在九月初,但是按照惯例,这个日期不过只是大致估算而得,并不能确切代表着孩子一定会在这天降生,有的会提前数日,也有会延迟的。但不论如何,有了之前雪素的难产事例在前,整个安平王府已经进入了备战阶段,不论是裴静宸,还是丹红严嬷嬷,从孙太医处“学有小成”归来照顾明萱的小素,也都分外紧张。

  甚至连仍处于犹豫纠结状态的圆惠,也因为牵挂这个孩子,而同意回到安平王府。

  这样大的阵仗,倒让原本已经对生产这件事有了心理建设的明萱重新又紧张了起来,她拉着孙太医追问她此时身体的情况,“是不是我这胎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否则王爷他们为何要如此担忧惧怕。孙太医,若当真有什么,您当对我直言,我不是那等经受不起风浪的女子,您提前告诉了我,我也好早作准备,便是实在性命堪忧,也总有个时间交待遗言,您说对吧?”

  她问得这样诚挚严肃,倒让孙太医愈发哭笑不得。

  孙太医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王妃的身子保养得很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十分健康,生产时不会有事的,老朽的这点判断您还不相信吗?王爷是因为关心则乱,有些太过谨小慎微了,这才显得特别紧张,但王妃您对自己身子的情形是清楚的,倘若真的有什么问题,难道还瞒得过您自己?”

  小素也忙附和着说,“小主子的胎位很正,估摸着个头也不算顶大,生产时该是十分顺利的,您放心。”

  她口里说着“请您放心”。但是表情神态却都是一副“我不甚放心”的模样,让明萱也有些无奈起来,但孙太医的话,明萱却是听得进去的,她一颗被吊得老高的心,总算安然无恙地放了下来。

  义正言辞地与裴静宸说了一通,裴静宸那初为人父的紧张心态好歹也算有了个缓解,但安平王府却从那日起闭门谢客。小素便像个小尾巴似的,从此跟在明萱身后,连夜里也只睡在一门之隔的外厢。

  到了九月初一,明萱的肚子仍然没有动静,永宁侯府却送来了朱老夫人病危的消息。

  管嬷嬷亲自来报的信,“临南王攻陷皇宫那会起,老夫人便有些不好,不过那时候情势紧张,家里人人自危,她便不让我们去烦侯爷。后来幼帝登基,奉命了咱们家二小姐为皇太后。三小姐也封了贵太妃,总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她老人家心中了却了一段心事,精神却又好了起来,我们便都以为她好了,谁料到……”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滴,“自前些日子起。老夫人又不好了,起初只是迷迷糊糊精神不好,后来青天白日里便就说糊话。我只听着她说老侯爷来接她了,吓得赶紧唤醒她。有一回眼睑都青了,口中还吐了白沫,使劲掐了人中才缓过来的,太医来过后只摇头,说是年事高了,也算大限要至,开什么药都救不回来了,只能用上等的人参吊着,等人参也留不住了,也就算了。”

  明萱眼中不由自主便湿了,朱老夫人是她来到周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得到的最大且唯一的温暖,倘若不是祖母的呵护,她小小的肩膀,恐怕很难可以支撑下来的。

  旁的不说,在她的婚事上头,倘若不是祖母的努力,她大概除了嫁给建安侯梁琨外,再没有别的选择。倒不是说梁琨不好,后来事实证明,建安侯梁琨与世人交口相传的传言不符,他并不是暴虐残忍的男子,反倒是个谦谦君子,但到底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婚事,也与自己的价值取向不符。她能够嫁给裴静宸,祖母功不可没。

  所以此刻,当听到朱老夫人病危的消息,她还是难以抑制地难过伤心了。

  明萱哽咽着问道,“祖母既病了这许久,那为何先前不来报?”

  管嬷嬷道,“老夫人也不是整日浑浑噩噩的,她每日里也有清醒的时候,她老人家说清平郡王世子妃刚刚生产,还在月子里,您这又快要临盆的时候,她觉着自个还能捱上一阵,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烦扰到孙女儿们。是以,她不准大伙儿将她身子不好的消息传出去,侯爷后来也说是这个道理,便就瞒了下来。”

  她抽泣了几声,“但这两天实在是瞒不住了,太医说,老夫人也就这会的事了。”

  明萱身子微震,对严嬷嬷说道,“嬷嬷去让人给我套马车。”

  严嬷嬷有些犹疑,“您这随时都要生产的人了,依着嬷嬷的意思,还是安心在家待产吧,我和丹红替您去这一遭,老夫人她最心疼的就是您,您现在这种情形,她老人家必能够体谅的,若是您当真挺着个大肚子过去了,她心里恐怕更不好受。”

  明萱摇了摇头,“莫说我现在肚子还没有什么感觉,便是当真有了,祖母的最后一面,我也是一定要见的,否则这辈子,我都于心不安。嬷嬷,别说了,去套马车,若是到得早了,说不定还能听到祖母跟我说说话,以后可再也没有了的啊!”

  严嬷嬷眼角泛酸,但脚步却仍在犹豫。

  这时,裴静宸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温柔地拥住明萱的身子,柔声对着她说道,“长庚派人套好了马车,祖母的最后一面,我陪你去见。孙太医不方便与我们同行,但小素和稳婆却可以一路跟着,到时便算是有什么突发的状况,咱们也能够应付得来。”

  他凑下头俯身在明萱肚子上低声说道,“宝宝,你可要乖一些!”

  像是回应他的说话,明萱腹中的孩子有了反应,小小的拳头打在了腹壁之上,很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安泰院里,世子夫人见明萱夫妇进来,略寒暄了几句,便让出了位置,她低声说道,“祖母方才唤了七妹妹许久,恰好你来了,许是她老人家还有什么话想要对你说,快过去吧。”

  内屋里,朱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明萱之后,便探出手来想要摸明萱的脸庞,明萱便将脸凑了过去,嗫嚅着唤了声,“祖母!”

  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朱老夫人此时神智十分清楚,她语气微弱但却十分清晰地说道,“萱姐儿,你这孩子!我不让管嬷嬷知会你,是因为这几日正是你的产期,女人生孩子多苦多凶险,我生过四个自然知道,那是一直脚踏入了鬼门关,倘若有一个差池,便连命都要交待了的。管嬷嬷不懂事,连严嬷嬷也不懂事了吗?”

  她勉强撑着身子起来,想要去找严嬷嬷。

  明萱忙将她的身子放下,柔声说道,“祖母记错了,我的产期还有几日呢,现下好端端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哪里就能什么事都做不得了?祖母病了,我这个做孙女的,本该来伺候着的,因怀着孩子躲懒了,难道连来看看您都做不到了吗?那您这些年来,可都是白疼我了!”

  她勉强笑了起来,“您瞧瞧我,脸色红润得很,所以您不要想太多。”

  朱老夫人细细望了望她,便也心满意足起来,她点了点头说道,“看到你过得好,我便算是了结了一段心事,便是去了地下见到了你父亲母亲和蓉姐儿,也能对得住他们了。萱姐儿你不知道,这几日,我老觉得你祖父在看着我呢,从前我梦到他时他总是一脸不高兴,最近这几回再看到他时,他却总是张着笑脸。”

  她也笑了起来,“想来是因为前些年家里的不顺,都已经过去了,你们这些孩子们,个个都过得不错的缘故,你祖父觉得我没有辜负他的寄托,这才亲自来迎我下去的吧。”

  明萱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鼻腔涌出一股剧烈的酸涩,冲得她直想落泪。

  朱老夫人却忽然又凝了凝神,拉住明萱的手,郑重地说道,“萱姐儿,你若是过得不好,那件事祖母便就一句不提,但如今过得好,祖母便有一桩事要拜托你,那是祖母最后的心愿了,你一定要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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